咖啡館裡,谷苑芃面對著成可希和路珈舞。經過上回的會面,三個女人早已熟識,再加上同樣在傳播媒體界工作,有共同的話題和看法,三個人很快便聊得忘我,彷佛是相識多年的姊妹淘。
「妳是說,妳故意在酒吧裡勾引孫揚,還跑到他任教的大學去上課?」等侍者送上附餐之後,成可希驚訝地問谷苑芃。
「是啊,他原本還以為是他那群學生的惡作劇。」她老實地道,將所有的情形簡述了一遍。「既然他認為我是個腦袋空空的花瓶,我就符合他的期望。」
「所以妳就故意裝笨、制造麻煩,安排妳和那些男人約會的假象,為的就是要讓孫揚吃醋?」
「嗯,只可惜完全沒用,他反而因此認定我就是那種到處跟男人拋媚眼、賣弄風情的花蝴蝶,動不動就對我板著臉。」她吐吐舌頭。
「他會生氣是好事,表示他在乎妳。」路珈舞笑說。「我最近看到一些報導,說妳的感情生活多采多姿,是真有其事還是煙幕彈?」
「絕大部份都是子虛烏有,相信妳們也了解媒體的運作。」見她們理解地點頭,谷苑芃微傾著頭,坦然地承認,「不過有一些是我請朋友幫忙,耍了點小小的手段,希望能刺激孫揚有點響應。」
「結果呢?」
「他簡直氣炸了。他說他會祝福我和我的新男友,今後我和任何人交往都與他無關。換句話說,他從今以後都不想再看到我。」
「孫揚真的這麼說?」
「是啊。」她苦笑了一下。「他那天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的魅力對他毫無用處,因為他不會蠢得愛上我。我想我差不多該死心了,總不能老拿熱臉去貼人家冷屁股。」
「我不認為孫揚說的是實話。男人有時是很死腦筋的,他們會為了維持那天殺的自尊撒下漫天大謊。」成可希頗有深意地道。「難道妳就打算這麼放棄?」
谷苑芃靜寂了一下,才澀澀地開口,「不然呢?這原本就只是我一廂情願,強摘的瓜不甜,我總不能硬逼他愛我。」
三個人同時靜默了下來,有半晌沒人再開口說話。
好一會兒之後,成可希才緩緩地出聲道:「如果妳想證明孫揚到底愛不愛妳,我倒有個方法。」
「是什麼?」路珈舞很感興趣地問。
成可希傾身向前,開始慢慢說出她的構思。「……當然啦,整件事我們還得從長計議,事先擬定可能遇到的種種狀況,才能確保這個計劃萬無一失。」她最後補充。
「這倒是個好辦法。」路珈舞沉吟地點頭,轉向谷苑芃。「妳覺得呢?」
「我……」她遲疑著,有些猶疑不定。「如果孫揚沒有上當呢?要是他知道我們聯合起來騙他,他一定會很生氣。」
「如果能證明他真的愛妳,那不值得嗎?」成可希柔聲反問。
谷苑芃咬住下唇。她不知道孫揚會怎麼想,但她無法忍受他們之間的僵局再度下去,若要突破這種情況,看來只有這個方法了……
「好吧。」她終於說。「我想試試看也沒什麼壞處。」
「那就這麼辦嘍!」路珈舞眨著眼睛。「放心吧,妳有兩個和妳站在同一陣線的嫂子,這個計劃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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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芃打算回英國去……你知道這件事嗎?
一整個早上,孫揚都在想這件他根本不知道的事。參與這項學術研究的主席正在台上發表他的高見,孫揚的眼睛直盯著閃動的幻燈片屏幕,卻連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他甩甩頭,命令自己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會議上,可惜成效不彰。在發表個人對研究結果的建議時,谷苑芃的影子一再浮現,他眼前的幻燈片全部化成一張張她的笑臉。他真氣自己無法將她驅逐出腦海。
不過這種情形過了明天就會改善。這個會議結束之後,他會搭明天一早的飛機離開台灣,或許這對他和苑芃來說是件好事──至少對他的研究工作而言是件好事。這幾天來他情緒不佳,巫定峪一見到他便退避三捨,連他的學生看到他都只想落跑。
會議在下午三點鍾結束。孫揚起身收拾著桌上的文件,巫定峪晃到他身邊來。
「聽系主任說谷苑芃下學期不回學校來了。」巫定峪不知死活地直踩地雷。「真可惜,這麼優秀的學生居然不打算繼續進修,學校真是痛失英才啊。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我怎麼知道?」孫揚臭著臉,徑自走出會議室。
「你和谷苑芃之間很不尋常,是吧?」巫定峪不睬他的冷漠,笑嘻嘻地跟了上來。「怎麼,和最近雜志報導的那位先生有關?這就是你最近陰陽怪氣的原因嗎?我覺得你應該要……」
孫揚收住腳步,緊跟著他的巫定峪煞車不及的直往他背上撞,硬被彈退了好幾步。
「如果你那麼愛管閒事,你該干的職業是狗仔隊,而不是商學院教授,巫先生。」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如果你想聊八卦,恕我不奉陪了。」
「我只是問問嘛!」巫定峪一面摸著被撞痛的鼻子,一面抱怨地嘀嘀咕咕,「怪了,你這陣子是吞了火藥不成,連個玩笑都開不得?」
孫揚沒理他,徑自大步行過走廊,手機在此時響了起來,他漫不經心地接起,「喂?」
「喂,孫揚。」是成可希溫柔的聲音。「你在忙嗎?」
「沒有。什麼事,大嫂?」
「也……沒什麼事,你大哥原本說不想讓你知道,但是我想應該跟你說一聲。我擔心苑芃可能出事了。」
出事了?他的心猛地一跳,開始猛烈撞擊了起來。「她怎麼了?」
「她前幾天和我們碰面時,提到想離開台灣一陣子,到日本附近的某個小島去散散心。原先她還每天和我保持聯系,可是這兩天我打電話都找不到她,今天早上看了新聞,才知道沖繩附近海面有個台風,很可能轉成強烈台風……」
孫揚過了足足十秒鍾才理解成可希的意思,他的胃頓時往下一沉。
「她是一個人去的嗎?」還是和那個姓袁的男人?「有沒有人和她一起?」
「沒有,她是單獨去的。她只說是去某個小島,但沒跟我說得很詳細。她去之前有些感冒,臉色不太好,再加上台風可能造成通訊設備的損壞,我很擔心她是因為這樣才沒和我們聯絡……」
該死!他閉了閉眼睛,極力克制翻騰的驚慌。「你們現在在哪裡?」
在聽完電話那端的話之後,他只擠出一句,「我馬上過去。」隨即在巫定峪驚訝的目光中沖了出去。
當孫揚沖進孫胥位在台北東區的辦公室時,成可希和路珈舞已經等在那裡了。
「孫揚,你來了。」成可希迎了上來。
「你們報警了嗎?」他劈頭就問。「現在情況如何?」
「稍安勿躁,孫揚。」路珈舞鎮定地回答。「我們已經通知警方幫忙,但由於那附近的海域不屬於台灣管轄,所以大哥還在和日本方面聯系當中。你知道苑芃可能會在哪裡嗎?」
「千葉島!」他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憶起谷苑芃曾和他提過這個地點。天殺的,她台風天跑去那裡干什麼?這個小女人連渡假之前都不懂得看氣象報告嗎?
「有個目標就好辦了。」成可希點點頭。「不過就算日本方面肯派出搜救隊,很可能也得等風浪平息一些才能派船過去……」
「媽的!就算是刮龍卷風我也不管,我非要找到一條該死的船送我到那裡不可。」他想沖出辦公室,卻被成可希拉住了。
「你先別沖動,孫揚。」她試圖安撫他。「如果苑芃真的在你說的那個小島上,我想她的安全暫時無虞。現在海面上風浪太大,我們就這麼貿然開船過去也不安全,萬一換我們被困住了呢?」
孫揚瞪視著她,無法理解兩位嫂子為何能如此鎮定,彷佛苑芃被困在一個鳥不拉屎的小島上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他猜想那大概是不想讓他太擔心的緣故。
「我該怎麼做?」他沙啞地問,「難不成我們就只能消極的等待嗎?」
「孫胥剛才已經打過電話,請他的朋友出借一架直升機,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路珈舞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希望苑芃平安無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那座島上,如果被暴風雨困住了,又無法和我們取得聯系,那……」
想到她正生著病,面臨通訊和糧食斷絕的危機,還可能被島上的野生動物攻擊,再加上台風所帶來的驚濤駭浪……一幕幕恐怖的景象掠過孫揚腦海,恐懼攫著他的心髒。他覺得奇怪的頭昏、發冷,心思遲疑地運作著,那些可能性令他頭皮發麻。
他正要開口,孫胤和孫胥同時走了進來。
「我們問了苑芃的律師丁聿銘先生,他給了我一個可能的地點,苑芃應該就在距離沖繩島不遠的千葉島上。」孫胥開門見山地宣布。
「有個朋友願意幫忙出動直升機到那附近的海域,不過顧慮到回程還有苑芃,所以只能搭載一個人過去。」孫胤冷靜地望向眾人。「我看就由我過去接……」
「不,我去。」孫揚立刻向前,表情緊繃,似乎正在極力控制翻湧的情緒。「直升機在哪裡?」
「已經在機場等著,隨時可以出發,不過還得和日本方面的搜救隊做些配合……」孫胤沒有說完,因為孫揚已經以搶銀行的速度奪門而出。
空氣靜寂了將近一分鍾,最後是孫胥用力清清喉嚨。「呃,女士們──」他禮貌地打破沉靜。「我剛才沒說錯台詞吧?」
「沒有,你表現得太優秀了。」路珈舞玩笑地拍拍老公的臉。
「這招有用嗎?」孫胤問老婆。「如果孫揚發現我們聯合起來騙他呢?」
「到時再見招拆招,咱們就先別窮擔心了。」成可希笑咪咪地道,露出胸有成竹的表情。「我有預感,這場引君入甕的戲碼還有得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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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苑芃地坐在綿延的沙灘上,凝視著平靜無垠的海面。
千葉島是她熟悉的地方,島上遍布著茂密的樹木和一望無際的白色沙灘。往常她來到這兒都是為了休息,拋卻一切工作上的雜事和牽絆,到這兒輕松地渡過悠閒時光,然而這回的心境卻大不相同。
來到千葉島已經五天了。五天來,她在淺灘處游泳,在沙灘上漫步望著夕陽西下,或者窩在屋子裡看一些少有時間閱讀的書籍。她已經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過這樣無所事事的時光,每天就坐在沙灘上吹海風,對著飛翔的海鳥發呆,想著孫揚知道以後會有什麼反應。
他會來找她嗎?還是根本置之不理?知道孫揚不愛她是一回事,印證它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不認為自己能承受那樣的沮喪和失望。
為了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她在沙灘上撿拾貝殼串成一條條珠煉,將它們當成裝飾品掛在窗台前來打發時間。雖然那對她低落的情緒沒有幫助,但至少可以轉移她的注意力。
剛開始幾天的孤單還可以忍受,然而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海面上仍然渺無人跡,連條船的影子都沒有,令她的心情更達絕望邊緣。直到今天早上,她開始意識到自己的等待只是徒勞,孫揚顯然根本不打算來了。
她靜靜地站在沙灘上,任漸強的海風吹拂著她。好像要下雨了,她模模糊糊地想著。這兩天天氣一直不太平穩,天空也一直灰蒙蒙的,雖然沒有飄雨,但強勁的海風仍有些冰涼,將她的衣裳吹貼在她身上。
當那陣轟隆隆的響聲鑽進她的耳朵裡時,她正出神凝視著一只海鳥滑翔過海面,一時間不知道那個聲音是從哪裡來的,直到她瞧見遠方的天際出現一個黑點,而後黑點愈來愈大,逐漸轉成一個清晰的物體時,她才有如大夢初醒般地頓悟過來。
她屏住呼吸,感覺沉寂已久的心跳開始加速躍動。那架巨大的黑色怪物在她的頭頂盤旋,強勁的風刮卷起地上的白沙,然而她只是呆愣地站著,盯著站在機艙門邊的熟悉身影,即使還沒看清他的輪廓,那副偉岸的身形也絕對是孫揚。
她突然覺得雙腿發軟,第一個念頭便是跑進去屋裡躲起來,可是孫揚已經看見她了。他甚至沒等直升機停穩便跳下沙灘,直直地朝她奔了過來,她的身體像被定住了般無法動彈,任他一把將她掃進懷裡,擁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苑芃,妳還好吧?妳沒有生病或受傷吧?」他沙啞地問,雙手急切地撫過她單薄的身軀,心疼她被海風吹得冰涼的手臂。「妳這個小笨蛋,居然一個人跑到這兒來。妳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谷苑芃沒有回答,因為他把她抱得好緊,緊得她肋骨發痛,但是她不在乎。她抬起手臂環抱住他,把臉貼在他的肩膀上,高興得無法出聲。他終於來了!他是真實的,不是她的想象。
「苑芃?」察覺她不說話,他微微松開懷抱,俯視著她的臉龐。
她看著他糾結的眉峰和布滿紅絲的眼睛。他累壞了,她愧疚地想,伸手輕觸他微扎的下巴和臉頰。他看來一副好幾天沒睡好的模樣,可見這幾天的煎熬對他一定也不好過。
「我沒事。」她用舌尖潤了潤唇,聲音幾乎低不可聞。「你怎麼來了?」
孫揚先是因她的毫發無傷而松了口氣,卻在聽到她的問話之後又緊繃了起來。
「怎麼,我不該來?」他板著臉問。「還是妳預期的人不是我?」
他惱怒的質問令她抬起眼眸,沒有預料到他會問這句話。
「沒有人知道我在這兒。」她只能吐出這一句。
「是嗎?」他抿抿唇。「那個姓袁的家伙呢?他對妳還真是關心啊。」
他怒氣沖天的表情令她咬住嘴唇,頭垂得低低的。
孫揚不由得心軟了下來,最後終究是擔憂大過於其它情緒。他輕歎一聲,再次緊攬住她,嘴唇輕拂過她的前額。
「妳沒事吧?」他喃喃問道,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來嚴厲些。「大嫂告訴我妳生著病,擔心妳是被困在這座島上。以後不准妳再這麼做,聽到了嗎?」
她柔順地點頭,不敢說話。她覺得很抱歉、很抱歉……卻也很快樂。他是真的在乎她,否則他眼裡不會有那麼深的關切和憂慮。這個認知驅散了所有的沮喪和失望,她開心的想對全世界喊出她的喜悅。
孫揚正想再說些什麼,卻聽見身後轟隆隆的引擎聲加大。他回過頭去,只瞧見直升機緩緩上升,開始駛離島上。
「喂,等等!」孫揚放開她,往前追了兩步,然而他的聲音被隆隆的聲響蓋了過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直升機加速駛離,在遠方天際成了小小的一點。
「他跑了!」他瞪著空無一物的前方,不可思議地道:「他居然把我們兩個丟在這裡,然後跑掉?我一定要去跟他的老板投訴。」
「是我要他這麼做的。」谷苑芃清了清喉嚨。在他調轉目光望向他時,努力著不往後縮。「他過兩天會再來接我們回去。」
孫揚的眼睛倏地瞇起,看著她閃爍不定的眼神,開始有些明白了。
「意思是,他本來就知道妳在這裡,是嗎?」他慢慢地出聲,「妳沒有生病,和我大哥、大嫂他們也沒有失去聯絡?」
她低垂著頭,沒有說話,但那已足以令孫揚了解一切。
「換句話說,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為了引我到這兒來,是嗎?」他輕柔的嗓音令人不寒而栗。「回答我,苑芃。」
谷苑芃猶疑著,最後決定豁出去了。「有台風是真的。」她小聲說。
她不必看他,就能從灼熱的皮膚中察覺他如炬的目光,她一點也不敢抬頭確定他的怒氣有多強烈。
「你們聯合起來要我!」他平靜地指控道,聲音冷的令她寒毛直豎。「妳嫌妳的生活還不夠多采多姿,需要開這種窮極無聊的玩笑來找樂子嗎?谷小姐。還是看著我像個瘋子般團團轉、擔心妳會受傷或斷糧而憂慮得快要發狂,能令妳感到愉快?」
「不是的,孫揚。」他的逼近令她直往後退,但她仍鼓起勇氣解釋,「我只想知道你愛不愛我。如果你沒有來,我今後都不會再去打擾你……」
「而我來了,證實了妳的假設,這樣妳滿意了?!」他粗魯地攫住她的手,眼睛幾乎要爆出火來。「是的,我愛妳!這就是妳想聽到的嗎?現在妳知道了,妳可以得意揚揚的到處炫耀,因為又有一個男人栽在妳手上。」
「沒有別的男人,孫揚。」她輕聲說,不被他猛烈的怒氣所影響。「我只要你。」
他看著她的眼神足以令最堅硬的鋼鐵融化。「很好!」他咬牙切齒地迸出。「如果這是妳要的,那我就成全妳。」
他俯下頭狠狠地覆壓住她的唇,猛烈地、狂放地吻她,有如壓抑已久的情感在這一刻崩塌失序。他的手瘋狂地摸索她的曲線,手臂環緊她的腰將她壓近自己,擠壓她去感覺他飽脹的欲望,即使她訝異的喘息也無法令他停止。
他要她!那股迫切的饑渴已經壓抑得太久了,只要能擁有她,他願意化成灰燼,隨風而去,伴隨著她的每一次呼吸。
他的唇往下探索至她柔嫩的頸窩,感覺她的身軀柔軟了下來。她柔聲歎息,手指掐進他結實的臂膀肌肉,以無法抗拒的熱切狂亂地響應他的吻。他突然抬起頭來,眸中燃著她從未見過的光采。
當他一把抱起她朝屋裡走去時,他的唇仍未離開她的。她幾乎沒有察覺他一腳踹開臥室的門,只感覺自己的背觸及柔軟的床褥,他龐大的身軀隨之壓下。她整個身軀都因他熾燙的撫觸而燃燒著,不在乎他的怒火是否會灼傷她,不在乎他狂暴的吻是否帶著懲罰的意念,重要的是他要她,她是他的!
孫揚突然停了下來,一肘撐起身子,她以為他要離開她了,但他只是伸手到兩人之間摸索著她衣衫的扣子,將薄薄的衣衫扯離她的肩膀,再來是緊貼住她長腿的短褲。她扭動著身軀幫他褪下衣物,雙手急切地觸摸他背脊平滑結實的肌肉,舌尖輕舔他堅實的臂膀,渴望兩人的身軀毫無阻隔的相觸。
孫揚從喉間擠出一聲濃重的呻吟,手指纏進她頸後的長發,感覺她優雅的手臂和長腿將他緊緊纏繞。她熱情迎上他的吻和撫觸,身體熱切地跟隨他的領導。她已經等待了如此之久,只為了歸屬於他。
「小妖精。」他粗嗄地咕噥,小心地撐住自己大部份的重量,熾熱的唇順著她纖細的鎖骨蜿蜒而下,聽見她喉間發出細碎的喘息。他試著想慢下來,想冷靜的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然而他轟隆隆的腦袋根本無法運轉。
她以同樣迫切的渴望回應他,那盲目的狂熱將他的欲望沖擊至最高點。他降服地低吼一聲,慢慢地沉入她的體內,聽見她微疼的喘了口氣,感覺她的身體抗拒地畏縮了一下。
他顫抖地將臉埋進她散亂在枕上的發絲,碩健緊繃的肌肉貼住她柔細的肌膚,感覺她纖細的身軀微微發著抖。他努力控制自己狂猛的欲望,想給她時間適應,但是她不要他溫柔。她愛撫他堅硬的肩膀,身體回應地向上拱起,慌亂地迎合他折磨人的律動,邀請他更深入的探測,讓他僅存的自制力全然崩散。
他的腦袋灼熱的無法再思考,甚至不再存在,只能盡力將自己融進她的身體裡,任那最終的解放驅策著他們。
至少這是他可以給她的。在爆發的烈火將他倆燒融成灰燼之際,他狂野地想著。無論此刻她心裡想的是誰,至少現在她是他的。今天,還有今晚,她就在他懷中,他什麼都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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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窗外的微光從虛掩的窗簾透進床上時,谷苑芃便醒了。
她睜開眼睛眨了眨,感到身體有些僵硬,許多她從來沒注意到的部位都在痛。她先是輕攏秀眉,隨即憶起了發生的事。
她微微紅了臉,然後甩甩頭發,唇角不由得泛起一絲放蕩的微笑。她輕輕翻了個身,就著微弱的晨光打量著那張熟睡的男性臉龐。即使在睡夢中,他的手臂仍然霸道地擱在她的腰上,將她的身子圈在他溫暖的懷抱之中,那莫名的保護和占有欲,令她心中滑過一道甜蜜的暖流。
孫揚愛她,而她也已經完全屬於他,鐵證如山,他再也不能否認這個事實了。
她閉上眼睛,露出夢幻般的微笑。她現在是個女人了,和她心愛的男人同床共枕。她體驗著這種嶄新的感受,感覺前所未有的平靜。她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了自己的笨拙和生嫩,她記得他說過男人喜歡有經驗的女人,如果她令他失望了怎麼辦?
正在胡思亂想的當兒,她感覺孫揚動了一下。她原想立刻閉上眼睛裝睡,然而他已經撐起手肘來看她,眼神十分清醒。
她突然覺得羞於面對他,只能垂下目光。「早安。」她想裝出若無其事,沙啞的聲音卻洩露了她的不安。
孫揚沒有回答。他俯視著她,手臂仍舊圈住她纖巧的身子。她的眼眸柔和氤氳,嘴唇因他昨夜狂暴的吻而紅艷微腫,秀發狂野的披散在雪白的枕上,看來不可思議地美麗誘人。
這段日子的分離更加深了他的思念,令他幾乎按捺不住想再俯下頭去狠狠吻個夠。他用了聖人般的意志力克制住欲念,強迫自己面無表情。
「該是我們談談的時候了。」他緊繃地道。「妳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她故意裝傻。「我們聯合起來騙你的事?那個你已經知道了。」
「妳是處女,該死!」他猝然出聲,臉色和心情一樣糟。天殺的,他是個夠成熟也夠冷靜的大男人,在他有生之年從未讓欲望凌駕過理智,然而昨晚這個小女人卻摧毀了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而且絲毫不費吹灰之力。
「如果你記性夠好的話,我告訴過你沒有別人,不過我想你根本不信!」她先是火辣地回嘴,隨即又像領悟什麼似的,像洩了氣的皮球般垮下肩膀。「是不是……我讓你失望了?」她可憐兮兮地問。
孫揚瞪視著她。老天,在他痛恨自己絲毫沒有溫柔、像只欲火焚身的野獸般撲在她身上奪取她的童貞時,她居然還擔心會令他失望?
他從來沒有勾引純潔少女的習慣,尤其她還是他應該視為妹妹的對象。以她赫赫有名的頭銜,她光鮮亮麗地周旋在眾多追求者之間,再加上她還在他們相遇的那晚忝不知恥地勾引他,這麼一個年輕漂亮的性感尤物怎麼說也不可能未經人事。
看出他內心的騷動,她輕柔地開口,「如果你事先知道了,你會改變主意嗎?」
「至少我不會這麼粗暴,我很可能會傷了妳。」他粗聲道,翻身坐起,雙手爬過一頭亂發。「別告訴我妳成年之後從來沒交過男朋友。」
「當然有。」她坐直起來,用輕描淡寫的口吻說:「我是有一些比較熟稔的異性朋友,也和其中一些有過較為深入的交往,但他們都只能算是哥兒們,對我的意義不大,更不可能發展到進一步的關系。」
陰影遮住他大半的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以妳的名氣和財富,妳可以得到任何一個妳想要的男人。」他片刻後才道,聲音仍然緊繃。
「但是我只要一個男人,你!」她按住他的手臂,輕柔但堅定地說:「或許我們都沒預料到會發生這件事,但我一點都不後悔。」
他覺得他的喉嚨緊縮,幾乎發不出聲音。以他對她的了解,他早該知道她是個律己甚嚴的女孩,他卻將她想到最不堪的地方去。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自己是個如何自以為是的大傻瓜。
「很好,妳的確達到妳的目的了。」他勉力將視線自她赤裸的肩膀上移開,不帶感情地道:「這就是妳所謂的吸取經驗?妳引誘我跟妳上床,是為了讓那個姓袁的男人吃醋嗎?」
「不對!」她柔聲否認。「是你,孫揚。我是想讓你吃醋。」
他將視線拉回她臉上,視線和她交鎖。「為什麼?」
「因為我一直在等你。」她的聲音仍是貫有的輕柔。「我愛你。」
雖然他文風未動,她仍然察覺出那句話對他的影響力,以及他隱藏在冷靜外表之下的震驚和撼動。他的喉結滾動,眸中有種狂猛的神情,彷佛正試著冷靜分析整個狀況,卻連他想強裝鎮定都無法如願。
「妳顯然全力誤導我認為妳是個不甘寂寞的花蝴蝶。」他平靜地敘述像是指控。
「我告訴過你那些緋聞大都是空穴來風。雖然有些是我故意安排的,但大部份都是……」察覺自己說溜嘴,她閉上嘴巴。
「妳故意安排的?」他以危險的語氣輕柔道。
她偷偷瞧了他一眼,他看來一副快殺人的模樣。她咬著嘴唇,硬著頭皮點頭。
孫揚瞪著她好一會兒,納悶自己怎麼能在想掐斷她美麗的小脖子之余,還想狠狠地將她摟進懷裡,吻得她無法呼吸。
你是著了她的魔了,孫揚。他在心裡喃喃自語。那雪白的嬌軀在薄薄的被單下凹凸有致地起伏,令他的腰間一陣竄起,未熄的欲望又開始蠢動。上帝,在經過一整晚的瘋狂纏綿之後,他怎麼可能立刻又想要她了?
只要她靜靜地坐在那兒瞅著他,對他綻開羞怯的笑靨,就能令他欲火攻心,沖動的像個幾百年沒見過女人的山頂洞人,狂暴的像只嗜血的野獸。
他轉過身去背對著她,雙手插進濃密的發絲裡。她靠近他,兩手環抱住他的腰,將臉頰貼在他平滑的背上。
「我愛你。」她低語,代替道歉的話。
她感覺他的背脊僵硬,還來不及發問,他已經下床抓起長褲套上,將她的衣服披上她的肩膀。
「等天亮之後,我會打個電話請人送我們回去。」他只簡單地說了一句。
谷苑芃怔了怔,看著他開始套上其它衣物,在房間裡來回走動。就這樣?在他們那麼熱情的整夜做愛,在她毫無保留地將自己交給他之後,他的反應就只是這樣?
「我以為經過昨晚之後,我們之間會有些改變的。」她強迫自己發出聲音。
他側過頭來看她。「妳指什麼?」
他冷峻的表情令她有些怯懦,但僅存的一絲勇氣逼她開口。
「你……我們……」她吞咽著,垂下眼睫,聲音幾乎低不可聞。「你不娶我嗎?」
有好半晌,她只是盯著他僵硬不動的身軀,一顆心懸在半空中。她等著他說好,等著他走回來給她一個結實有力的擁抱,告訴她他也有相同的渴望,然而長長的三分鍾之後,她終於知道他什麼都不打算說了。
她的心彷佛被重重一擊,先是被掏空般的茫然,而後是侵入骨髓的寒冷。他的沉默比刀更利,比拒絕更殘忍,將她的心劃開一道深長的傷口。她咬緊唇瓣,抗拒著一波波的昏眩,強迫自己的背脊挺直。
「我懂了。」她想保持尊嚴地起身,孫揚卻更快一步拉住她的手。
「別這樣,苑芃。」他壓抑道。「昨天晚上我們沒有避孕,妳很可能會……」
「懷孕?」她平靜地接口,沒有看他。「放心吧,從我打算勾引你開始,我就做了萬全的准備。我或許有些瘋狂,但還不至於笨到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我不會用這種卑鄙的手段去試圖綁住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無意在違背你的意願下改變你的原則。反正和男人上床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總該有個男人來解除女人的禁錮。你已經說得夠明白了,我也不會再自討沒趣,今後我會遵守承諾,絕不會再去打擾你。」
沒有等他說話,她掙開他的手,拾起衣物進了浴室,門輕輕地闔上了。
孫揚直瞪著那扇門,不知道為什麼感到如此空虛,彷佛她剛剛關上的不止是那扇門,也連帶挖走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