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驚鴻的臉色從來沒有這麼難看過。
才說要和秦天動保持距離,沒想到從香港到台灣竟和他搭同一班飛機。
這還不打緊,更氣人的是她的座位就在他隔壁。
這也不打緊,最讓她無法諒解的是,他那副把她當空氣的死樣子,明知她暈機暈得要命,卻對她不理不睬。
可惡的傢伙!
她在機上廁所裡吐得虛脫時,真想宰了他。
但是,就在她以為下機之後可以擺脫這個混蛋時,走出機場大門才赫然發現傅家派了一輛車前來接機。
接她和秦天動。
「無敵先生來電通知你可能搭這班飛機,正巧秦先生也搭同一班,於是小姐特地要我來接你們一起回去……」傅家司機笑著解釋。
無敵真是多事!
她瞪著車子,簡直快氣翻了!
秦天動倒是無所謂,向司機道了謝,直接上了車,然後很無禮地轉頭對著兀自釘杵著的她道:「要不要上車,麻煩你快一點決定,別害我遲到。」
她怒瞪他一眼,一想到要和這傢伙搭同一輛車就反胃,可是又沒理由拒絕傅止靜的好意,只好忍住滿腔的氣,擰著臉坐進車內。
車子平穩而迅速地駛往台北,一路上她和秦天動之間就像陌生人一樣,各踞後座一方,不說話,也不交談,氣氛降到冰點,差點凍死開車的司機。
一個小時之後,終於抵達博宅,車一停穩,秦天動自行下車,回頭卻見月驚鴻還坐著不動,一副等著別人幫她開門才要下車的姿態。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開門這種小事還得勞煩別人,難不成沒人開門她就永遠不下車?他暗暗翻個白眼。
不過,還真的有人替她開門,而且恭謹得像在迎接女王。
「首領……」傅家的大門守衛,搶著趕在司機之前幫月驚鴻開門。
秦天這才恍然,這守衛原來是六韜館的成員。
月驚鴻緩緩踏出車子,看手下明顯地鬆了一口氣,不禁冷哼了一聲,「你那是什麼表情?怕我走丟了嗎?」
「不,只是護法來電要我注意……」守衛誠惶誠恐。
「行了,這裡都平靜嗎?」她不耐地揮揮手。
「是,沒有任何況狀,大中師兄隨著傅老爺夫婦一起到英國去了。」
「好,繼續保持警戒。」
「是。」
大中、大正是六韜館旗下黑武士團的頂尖高手,黑武士團乃六韜館最精良的兵團,全團人數大約有上百人,人人是六韜館培訓出來的菁英,不但身手了得,還擅長各式最新武器,配備齊全,這群菁英目前負責金銀閣和長生部的維安工作,大中、大正則是被派遣在傅家擔任保鏢,負責保護傅家的安全。
但,除了他們,應該還有一個傅止靜的貼身保鏢……
「適可呢?」她又問。
「適可在屋裡,應該和主人在一起。」大正又道。
「嗯,你們去忙吧。」她點點頭,逕自走進了這棟她八歲時來過的豪宅,只是,一跨進花木扶疏的寬敞前院,她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抬頭打量。
記億中的傅家一點都沒改變,雖是棟老建築了,多年來一直沒有改建整修,仍維持著簡單的洋房樣式,和周圍不斷新建的別墅比起來,總是少了一份新穎時髦,不過,卻有種令人懷念的深幽雋永,很有她最嚮往的那種家的味道……
一陣酸澀淒然驀地湧上心頭,她怔怔地出了神。
當年來此,她的身邊有父親和爺爺相伴,如今,卻只剩下她孤孤單單一個人……
曾以為裝病可以逃過的責任,終究還是得扛下來,爺爺死的那一晚,她在爺爺的床前跪了一夜,心太痛,竟然流不出半滴淚。
爺爺在斷氣前只是握住她的手,告訴她:「逃避不是辦法,該承擔的,還是得承擔……你可以的……爺爺相信……你絕不會讓我失望……」
她想,爺爺可能早就發覺了,卻從不點破,任由她裝瘸來做無言的反抗,而她卻是在爺爺走了之後,才發現自己可以任性撒嬌耍賴的對象,已全都離她而去,從那一刻起,月家的束縛,才真正開始,以前還有爸爸和爺爺幫她撐著,以後,她就只能靠自己了……
「喂,別擋路。」秦天動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她心煩地蹙著眉,也不讓,盈步往前慢走,偏要擋著他。
「咦?真是難得啊!你們這兩個水火不容的人居然會一起來啊?」前方突然響起了杜非同的驚訝笑覷聲。
她抬眼,只見杜非同立在大宅門外,一身精品打造出來的俊帥已遠遠超過一個理財菁英該有的限度,挑染的棕褐短髮線條俐落有型,合身的黑西裝搭著銀灰色襯衫,裹出寬肩窄腰的陽剛俊美身段,腳上的尖頭紳士鞋質感不凡,光潔如新,整個人看來就是極其放肆的耀眼奪目。
這個錢鬼又在賣弄品味和格調了!
她嫌惡地瞪著他,還沒開口,秦天動卻已搶先一步解釋,「只是湊巧遇上,搭了同一班飛機。」
「不會吧?月驚鴻,你居然沒搭你的專機?無敵呢?他怎麼可以放你這麼一個危險人物到處亂晃?太不負責任了……」杜非同故意大驚小怪地喊道。
「你說什麼?」月驚鴻回敬他一個殺氣騰騰的眼神。
「嗯?怎麼了?今天月首領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杜非同推了推鼻樑上造型專用的扁長方形黑膠框眼鏡,嗅出了火藥味。
「因為她暈機。」秦天動揶揄。
「暈機?」杜非同睜大眼睛,嘴角忍不住往上抽搐。
這個很可能是全世界武功最強的女人,竟然會暈機?
「不過,吐完了應該沒事了。」秦天動又補充地道。
月驚鴻攬著細眉,回頭死盯著多嘴的秦天動。
「吐?天啊……」杜非同更錯愕了,不過,他還沒笑出聲,就被月驚鴻的眼神給嚇得閉上嘴巴。
再說一個字我就殺了你!那雙漂亮如黑水晶的眼眸裡明白清楚地警告著。
「呃……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天動,你這個神醫是幹什麼用的?既然在她身邊,就該好好地照顧她啊!」杜非同圓滑地轉了個口吻,責備起秦天動的疏失。
開玩笑,他可不想得罪月驚鴻這個冷血任性又難以捉摸的女王,從她能瞞得了所有人裝瘸了十多年,就能知道她的心機有多重,更何況,她還是護衛金銀閣那批黑武士的老大,哪天她一個不高興把人全撤走了,那就麻煩了。
「她的症狀太複雜,我醫不了。」秦天動譏諷道。
月驚鴻冷冷地瞪著他,火氣已經逼近滿點。
「哎,天動,你就少說兩句,大家都自己人,何必搞得不愉快……」杜非同忙著滅火。
「誰不愉快了?我心情很好啊!」秦天動笑了笑,完全無視月驚鴻的怒焰,繼續火上加油。
「天動,你真是……」杜非同瞪他一眼,又看向月驚鴻,只能搖頭。
也不知道秦天動和月驚鴻之間有什麼仇怨,從以前就話不投機,幾次討論財務的視訊會議,兩人透過衛星連線的電腦畫面也能吵得不歡而散,真是奇怪。
「我也沒有不愉快,杜非同,剛剛不過是隻狗在亂吠,不是嗎?」月驚鴻以冰冷的微笑反擊。
秦天動臉一沉,笑容消失。這女人不但心腸壞,嘴巴也毒。
「哎呀,秦大神醫,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快替自己把把脈吧!」她輕蔑地嗤笑。
「謝謝關心,我沒事,真要比臉色,才剛暈機的你恐怕比我還差。」秦天動還以顏色。
「你……」這混蛋!她真氣自己老是在口頭上輸給了他。
「好了好了,你們別再吵了,這裡可是傅家,待會兒被主人看見還得了?」杜非同眼看苗頭不對,立刻堵在兩人中間調停警告。
杜非同話聲剛落,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用令人發噱的語氣朗聲宣稱。
「主人有令,時候不早,請六韜館,長生部,金銀閣三位首領別再吵吵鬧鬧了,快點進大廳吧,她等得有點不太耐煩啦。」
他們三人心中一凜,同時抬頭。
說話的是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女子,整束長髮在後腦高高地綁了一根長辮子,長相平凡,帶點憨氣,不過從她那身黑衣打扮,頗能感受到她出身武家的獨特氣韻。
「看吧,吵進傅止靜耳裡了,多難看啊!」杜非同嫌啐著。
月驚鴻和秦天動之間緊繃的弦驟地一鬆,秦天動擰著眉,率先走進大廳,杜非同跟在他身後,行經那女子,不經意瞥了她一眼,女子則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有些發愣。
月驚鴻墊後,來到女子面前,輕哼:「發什麼呆?適可。」
那女子一看見月驚鴻,呆了呆,哇啦啦地就是一串急喊。
「阿彌陀佛,老天保佑,小姐啊,你可來了,鐵總管打了幾百通電話給我,就怕你走丟了,害我擔心得要命,又不能去機場接你……」
「適可……」月驚鴻蹙起眉。
「你從沒一個人下山,這次說走就走,館裡的人全都繃著神經,睡覺和吃飯都不安心……啊,小靜主人告訴過我,這有個成語叫……『侵食難安』,無敵大哥侵食難安,鐵總管侵食難安,我也侵食難家,反正大家一起侵食難安……」
「尹適可!」月驚鴻不耐煩地喝止,這個尹適可只要一開口就沒完沒了,完全不懂得適可而止,嘖,名字白取了。
「呃?」尹適可馬上閉上嘴巴。
「沒讀多少書就別亂掉書袋,是『寢食難安』!我真懷疑傅止靜怎麼受得了你……」月驚鴻瞪她一眼,搖著頭,沒好氣地道。
尹適可也是黑武士團的成員,雖然功夫頂尖,可是有些傻氣迷糊,書也讀得不多,坦白說,她三年前派她保護傅止靜,多少有點想整整傅止靜,誰教傅止靜老是讓之前的保鏢疲於奔命,她想讓傅止靜受點教訓,才特地派尹適可這個「天兵」去保護她。
不料,這兩個丫頭竟一拍即合,還成了好朋友,當真始料未及。
「啊,我又搞錯了嗎?天啊,絕不能讓小靜主人知道,不然她又要說我七竅只開了六竅……哎,什麼七竅六竅的,明明有七竅為什麼只開了六竅?這又是什麼意思咧?」尹適可摀住嘴,慌張又雜嘴地說個不停。
「果然,一竅不通!」月驚鴻翻了個白眼,大步快閃。
「呃?」尹適可抓抓後腦,還是沒醒悟自己挨了罵,傻愣愣地跟著她身後進入大廳。
寬敞的客廳窗明几淨,整個裝潢混合了早期的洋式風格和現代最新設備,視覺上有些衝突,但意境卻意外地趕上了最新的混搭風潮,優雅中散發著一絲促狹的趣味,隨興中處處仍看得出刻意的痕跡。
而傅止靜正站在大廳中央,笑咪咪地望著月驚鴻等三人,她就和這間客廳一樣,充滿了許多混合元素,無法分析,難以定義,看得出難纏刁鑽,長相卻偏偏十足漂亮爽朗又討喜。
短短的妹妹頭,卻不願好好弄個整齊,參差亂翹的留海,參差亂翹的發尾,讓原本該是普遍可見的可愛天真髮型,多了一份古靈精怪和自成一格的獨特。
五官出色,臉蛋甜美,可是看見她的第一眼,在「美麗」兩個字眼竄進腦際之前,反而會先意識到她的聰穎和慧黠。
月驚鴻很不願意地發現,她居然不討厭這丫頭。
「你們終於來啦!真高興能見到你們。」
傅止靜笑吟吟地迎了上去,一點架子也沒有,就像個十八歲的尋常女孩,熱情迎接她的同齡朋友似的,一臉毫不做作的直率燦爛,讓人看得整個心都明亮愉悅起來。
不過,杜非同可是看得心裡直冒疙瘩。
他原以為會看見一個少年老成的女孩,一個聰明犀利又深沉擅計的樣板人物,畢竟,電影和小說裡不都這麼描寫一個年少主人?
但傅止靜卻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樣,太過颯爽明麗,太過俐落大方,太過隨和溫情,也太過自在無拘……
太過「太過」了,反而讓人覺得害怕。
嘖,往後的日子可能不太好混了,杜非同在心裡嘀咕著。
唯有秦天動,他定定地看著傅止靜的氣色,顯得若有所思。
「月首領,你好。」傅止靜走向月驚鴻伸出手,一雙靈活眼眸率直地盯住她。
「幸會。」月驚鴻握了握她的手,瞥過她掛在胸口的那個瑩澤翠綠的英雄令牌,才將目光移到她臉上。
傅止靜的手纖細卻有力,柔中帶剛,冷中藏溫;她的眼睛清澈如鏡,坦然不閃爍,犀利卻不會讓人不舒服。
月驚鴻知道她必定研究過她,不過,幸好她的眼神裡倒沒有讓人反感的那種自以為掌控或瞭解一切的自負。
「哇!果然是個大美女!你八歲時曾經到過我家,對吧?爺爺說,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孩,那時家裡每個人都好擔心我長大會是個醜八怪呢!」傅止靜絲毫不掩飾她對月驚鴻的驚艷。
月驚鴻的美她從小就如雷貫耳,當然,最常在她耳邊猛貫的人就是馮小或女士。
啊,她該尊稱馮女士一聲「媽媽」才對,不然又要挨罵。
傅止靜暗暗吐個舌頭。
「是嗎?」月驚鴻微蹙著眉,不太喜歡她提起她八歲那年到傅家的事,那會讓她又想起秦天動可惡的嘴臉。
「真可惜,那時我還是個小嬰兒,什麼都不知道,不然,就可以早點問問長生部的秦首領有關你的事了。」傅止靜說著嘴角勾起,忽地瞥了一眼秦天動。
秦天動突然被點到名,怔了一下。
「你要問秦天動有關我的什麼事?」月驚鴻心中微凜,細眉不悅地往上一挑。
「當然是身體狀況啊,長生部有三大組織歷代首領們的病歷記載,不是嗎?」傅止靜淘氣地道。
「我的身體狀況我自己最清楚,你可以直接問我。」月驚鴻冷冷地道。
「可是,有些人並不知道自己生了什麼病啊!」傅止靜意有所指地看著她,笑容可掬得氣人。
月驚鴻怎會聽不出她在挖苦她雙腿裝病的事,立即尖銳地反擊,「這倒是,就像你也搞不清楚你們家遺傅的是什麼怪病。」
杜非同瞪大雙眼,差點被她直接挑釁的話驚岔了氣,這個月家大小姐到底明不明白她在對誰說話啊?
「注意你的態度,月驚鴻。」秦天動早就清楚月驚鴻的個性,對她會說出這麼沒禮貌的話一點也不覺得奇怪,但還是忍不住斥責。
月驚鴻不甩他,冷著臉別開。
傅止靜沒生氣,反而對著秦天動燦笑道:「沒關係,秦首領,她說得沒錯,我們全家還真為這怪病傷腦筋呢!不過,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了,因為,再怪的病你都能治好,是不是?」
「是,屬下當盡全力維護主人的身體健康。」對於傅止靜的恭維,秦天動不卑不亢地接受。
「我一直沒有正式向長生部道謝,謝謝你們治好了我爸難纏的惡疾。」傅止靜說著以雙手握住秦天動的大手,由衷感激。
「別客氣,這是我們長生部應該做的……」秦天動微微一笑,笑容軟化了不少他原本耿直兇惡的臉部線條。不過,他在傅止靜握住他的手的瞬間,笑容卻突然一僵,忠厚篤實的臉龐起了一絲異樣的變化。
「天動的醫術比起以往的首領更是精良,連死人都能救活,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杜非同半開著玩笑。
傅止靜轉頭看著他,立刻換上古怪笑容,轉向尹適可大喊:「哇!小可,來來來,你看看杜首領像不像你迷戀的那個韓國明星?」
尹適可羞著臉挪步到傅止靜身邊,拚命點頭。
「是嗎?」杜非同啞然失笑地望著她們那四隻亮得過火的眼珠子。
「我和小可都很喜歡看那個韓星耶!」傅止靜熱情地燦笑著。
「很高興我的長相還能娛樂主人。」杜非同自嘲地道。
「嘿嘿,除了長相能怡情養眼,以後還得多和你學學理財賺錢之道呢。」傅止靜噗哧一笑,朝他伸出手。
「你太客氣了,賺錢是我的工作,你是英雄令主人,只要用力花錢就行了。」杜非同禮貌地輕握了一下她的小手就放開。
「真的可以嗎?」傅止靜眨著黑澈澄淨的大眼。
「杜非同還可以教你怎麼花錢,在這方面他可是個專家。」月驚鴻譏諷地道。
「喂喂,月驚鴻,你怎麼可以說這種會讓主人誤解的話?我花的可都是自己的錢。」杜非同皺眉瞪她。
「天曉得是不是。」月驚鴻冷諷。
「呵呵,沒關係,我相信杜首領絕對公私分明,既然杜首領叫我用力花,那麼,請馬上開張六千萬的支票給我。」傅止靜隨即道。
「六千萬?」杜非同怔了一下,沒想到主人第一次開口要錢就這麼一大筆。
「怎麼?不可以嗎?」傅止靜故意問。
「不,當然可以。」杜非同神色一正,立刻專業地從他的全球限量名牌皮包裡拿出支票,簽下六千萬元。
「哎,你不問我這筆錢的用途嗎?」傅止靜又問。
「只要你擁有英雄令,就能隨時提領金銀閣裡所有現金。」杜非同奉上支票,眉頭皺也不皺一下。
「哇!真的嗎?沒想到這顆小小令牌這麼好用。」她接過支票,摸摸胸前的英雄令,誇張地喊著。
「就是啊就是啊,就好像隨時可以領錢的印章一樣耶……」尹適可也不可思議地跟著喊,但很快地就招來月驚鴻的白眼,嚇得趕緊閉上嘴。
「是很好用,所以,請妥善保管,別再動不動拿來當禮物送人。」月驚鴻冷諷。
傅止靜笑了笑,當然明白她在指責她之前將英雄令送給常率真的事。
「不會了,這次,我會直接把錢當禮物,來,給你。」她說著將支票交給月驚鴻。
「這是幹什麼?」月驚鴻一怔。
「幫我拿給常率真,這是我送她的結婚禮物。」
「害她涉險,差點送命,現在才要補償嗎?」月驚鴻接下支票,嘲諷地道。
「哎,說補償多傷感情,應該說祝福,祝她找到真愛。」傅止靜調皮地道。
「那丫頭是倔脾氣,不見得會收。」月驚鴻哼道,多少有點替常率真抱不平。
「我相信你會想辦法讓她收下的,對不對?」她偏著頭,還是笑。
月驚鴻蹙著眉,怎麼會聽不出她話中挑釁的意味?這小妮子開始出招了。
不過,沒必要一開始就和她槓上,她先慢慢拆招,多觀察些時日再說。
「是,我會轉交。」她忍下脾氣,意外地恭順。
杜非同第一次見傲氣凌人的月驚鴻忍氣吞聲,覺得挺新鮮的,倒是秦天動冷眼旁觀,壓根不信她會真心馴服。
「對了,常率真的身體應該好多了吧?秦首領。」傅止靜轉向秦天動關心地問。
「是,她的狀況已改善,但因為她的氣虛,還得多調養些時日,我已經讓一名藥師留在六韜館照顧她。」秦天動說明。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啊,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秦首領……」傅止靜像是突然想到什麼。
「是,請吩咐。」秦天動看著她,神情仍有些古怪。
「你這陣子如果不忙就到日本去一趟吧!」傅止靜道。
「日本?為什麼?」秦天動一怔。
「一位趙先生來找我,說是想請你去幫他女兒治病……」
「姓趙?」月驚鴻敏銳地揚起細眉。該不會是之前派傭兵來圍剿六韜館的那個幕後主使者吧?
「呵,你也想到啦?沒錯,就是當年打造英雄令的六大家族中的趙家後代,叫趙允東,他旅居日本多年,就住在東京那一帶。」傅止靜笑道。
「他又想幹什麼?上次到六韜館鬧事還不夠,現在竟直接找上你?」月驚鴻俏臉一沉,不禁橫了尹適可一眼。
這麼重要的事,這蠢丫頭竟沒有向她報告?
尹適可卻不知道大難臨頭,還傻愣愣地偷瞄著杜非同。
「趙允東的女兒似乎生了重病,他日前親自登門拜訪我,說他已不想要英雄令了,只盼我能幫忙救救他女兒……」傅止靜歎道.
「所以呢?你因為這情況和你家很相似,就心軟答應了他?」月驚鴻厲色問。
「對啊!他都這麼說了,我怎麼拒絕呢?而且我最能瞭解那種煎熬了,家裡有人得了不治之症,很可憐耶!除了生病的人受苦,家人更苦,我實在不忍心……」傅止靜小臉寫滿了同情。
「你難道沒想過,這也許是個詭計?」月驚鴻瞪著她,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高估她了。
「嗯?怎麼,你覺得會是詭計嗎?」傅止靜的表情從同情變得興味,眨著亮眼。
「當然,從趙家之前的作為看來,他們可不會輕易就放棄英雄令。」月驚鴻冷哼。
「的確,從上次那些傭兵的殘暴就能知道趙家居心叵測。」杜非同涼涼地插了一句。
「秦首領,你覺得呢?」傅止靜問秦天動。
「不論是不是詭計,只要主人下令救人,我一定照做。」秦天動向來謹守英雄令的原則,不違不逾。
傅止靜還沒開口,月驚鴻已忍不住先冷啐,「嗟,真是愚蠢至極。」
「你說什麼?」秦天動怒視著她。
「主子錯估形勢,你也跟著錯下去,這不是愚蠢是什麼?」月驚鴻譏諷。
「別太自以為是,你又怎麼知道錯的不是你自己?」秦天動不悅地反駁。
「我當然不會錯,我可不像有人白活了二十八年仍然沒什麼長進。」月驚鴻傲然地嘲弄。
「你……」秦天動氣得三分短髮直往上衝。
「好了好了,你們別吵了。」傅止靜早就聽聞這兩人針鋒相對,沒想到傳言不假。有趣!有趣!
月驚鴻和秦天動互瞪一眼,各自別開頭。
「唉,真幼稚。」杜非同推了推眼鏡,暗批一聲,懶得管他們了。
「既然月首領擔心對方使詐,那麼,就由你陪秦首領一起去日本吧!」傅止靜眼睛骨碌碌地轉了一圈,做出裁決。
「什麼?」月驚鴻和秦天動異口同聲低呼。
「我已經答應了人家,又不能反悔,但秦首領一個人去我也不太放心,他雖然個頭大.可是完全不懂武功,萬一有什麼事一定應付不來,有月首領在一旁保護,比較安全……」傅止靜順勢說下去。
「等一下,為什麼要我陪他去?六韜館成員個個優秀,我可以派任何一個人保鏢保護他。」月驚鴻美顏結霜。
「哎,要你去當然是順便調查一下趙允東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有沒有暗中搞鬼,如果他們有什麼動作,你就能掌握情況,隨時向我報告啊!」傅止靜說得理所當然。
「這種小事隨便一個六韜館裡的武士都能勝任……」月驚鴻冷冷地道。
「沒錯,主人,隨便一個保鏢都比她強,她跟我去只會惹麻煩而已,還是另派他人吧!」秦天動不待她說完隨即發言。
月驚鴻怒眉一聳,「你說誰會惹麻煩?」
「你啊!你這個長年躲在山上的大小姐EQ根本是負數,我如果還指望你保護,一條命肯定不夠用。」秦天動直言不諱。
這傢伙……竟說她EQ是負數……
「就衝著你這句話,秦天動,我說什麼都得陪你走一趟了。」月驚鴻被激得一陣氣結,拗起了性子。
「不用,靠你不如靠我自己。」秦天動皺著眉。
「我非去不可。」
「你……」
「好了,既然你們感情這麼好,那你們就一起去吧,有任何情況隨時和我聯絡。」傅止靜笑嘻嘻地幫他們的爭論做個總結。
秦天動和月驚鴻同時一呆,望著她,兩張臉都綠成一片。
「啐,笨蛋。」杜非同再歎一聲,不過他也眼尖地發現傅止靜笑得非常詭異,當下便自我警惕,以後面對傅止靜一定得千萬小心。
「正事談完,其他的我們邊吃邊聊,肚子餓了,走,進去用餐吧!」傅止靜衝著他們兩人一笑,開開心心地走向餐廳。
秦天動擰著臉,暗暗歎了一口非常無奈的氣,跟在傅止靜身後。
月驚鴻則懊惱自己居然被自己的意氣用事擺了一道,美麗的臉滿是郁卒陰霾。
「小姐,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和秦首領這麼好啊!」尹適可還傻傻地踩進地雷區,來到她身後,掩嘴偷笑。
「什麼好?」她轉頭瞪眼。
「感情啊!秦首領要去日本,你就非跟不可,可見你們感情很好耶!呵呵,對了對了,小靜主人有教過我,這叫做……有如膠水,好似油漆一樣,黏呼呼的,甜蜜蜜的……」尹適可直盯著她,一臉自以為是的明白。
杜非同聽得發噱,拚命忍住笑。
月驚鴻簡直快被她氣死,這傢伙連一句「如膠似漆」的成語也說不好,更該死的是居然把這句成語套在她和秦天動頭上。
「適可,在我發火之前,你最好鎖緊你的嘴巴。」她陰鷙地警告。
「呃?」尹適可呆了一下,她再怎麼拙目,也看得出大小姐不太高興……不,是非常不高興。但為什麼小姐不高興她卻不明白。
「以後,誰再將我和姓秦的那傢伙扯在一起,我就把她剁了。」她撂下話,掉頭就走。
尹適可愣杵著,搔了搔頭,喃喃自語:「原來小姐不喜歡人家說她和秦首領啊……她大概不想讓人知道吧……哦,有了有了,我懂了,這就叫欲蓋『爾』彰啊!」
杜非同已經快笑得不支倒地了,這蠢丫頭根本就是個活寶!
「是欲蓋『彌』彰,傻瓜,我看,你再不機伶點,早晚會死在月驚鴻手裡。」杜非同好心地指正並提醒,才笑著大步走進餐廳。
尹適可睜大雙眼,小臉突然爆紅,愕然地盯著他的背影,腦子陡地糊成一片,別說成語,連一個字也擠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