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只想愛你 第五章
    一個意外的吻,來得倉促,去得突然。

    卻奇特地宛如一枚生鐵烙下的印記,怎麼也無法從殷海薔心版上抹滅。她不停回想,那一幕不停地重播,臉頰紅了,像染上秋霜的楓葉,心在騷動,如脫韁的野馬。

    深夜,她靠在「月桂」餐廳窗邊,癡癡地凝望天邊銀月,那彷徨又惆悵的神情,吸引了一屋子熱烈的視線。

    客人們都在問,他們平素優雅又大方的女主人怎麼了?為何今夜會當眾發起呆來?

    男人們好嫉妒,是誰讓她傻傻地坐成一尊雕像?是誰膽敢擾亂女神不該為任何人所動的芳心?

    可惡啊,太可惡!

    有人喃喃自語,有人咬牙切齒,有人喝酒,有人痛罵,但誰也不敢主動去問上一句,因為她坐在窗邊發愣的模樣太迷人,卻也太拒人於千里之外。

    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啊!

    正當眾人又好奇又著惱的時候,來了一個美麗的女客,一眼找到殷海薔,輕輕拍她肩,拍回她遊走的神魂。

    「發什麼呆?海薔。」她爽朗地問。

    殷海薔一怔,回過眸。「清秀!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苗清秀在她身旁坐下,注意到屋內異樣的氛圍,翠眉一挑。「你怎麼了?大家都在看你呢!」

    「嗄?是嗎?」殷海薔頓時窘迫,芙頰更燙。

    「你在想什麼?」

    「我……」殷海薔眨眨眼。「沒什麼。」她略微尷尬地撩攏鬢邊髮絲。「怎麼今天有空來?」

    「我專程來找你的,有事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聽說你認識Sean  Wei。」

    Sean  Wei?殷海薔愣了愣。「你是說衛襄?」

    「嗯。」苗清秀點頭,櫻唇綻開。「我對他很有興趣,想請你介紹我們認識。」

    殷海薔怔望她。「你對他有興趣?」

    「是啊,最近整個社交界都在傳他的大名,我實在很想見識他是何方神聖。」苗清秀頓了頓。「聽說他是『譚氏投資』的管理董事,對吧?」

    「嗯。」

    「長得很帥?」

    「滿有型的。」

    「聽說你們附近那棟怪奇屋是他買下的?」

    「沒錯。」

    「那就對啦!」苗清秀美眸燦亮,笑容極自信,極燦爛。「這麼優秀又神秘的男人,我想認識。」

    優秀又神秘?

    殷海薔咀嚼苗清秀的評語,若有所思。

    她怎麼從沒想到呢?清秀是「永業集團」董事長的孫女,家族背景顯赫,財力驚人,本人不但漂亮,又有才氣,自己開了一家藝廊,經營得有聲有色。

    家世、血統、美貌、才幹,完全符合衛襄開出的條件。

    是啊,她怎麼從沒想到呢?眼前這個美女,就是衛夫人的最佳候選者。

    一念及此,殷海薔驀地心口揪緊,隱隱地似有一陣奇異的悶痛——

    「好,我介紹你們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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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莫名的吻,來是恍惚,去是清醒。

    只是為何他的心仍悸動著?明明不該渴望,不該動搖,卻控制不住自己。

    難道他忘了嗎?多年來的奮鬥是為了什麼?千方百計再次接近她又是為什麼?

    難道他真的無可救藥到犯過的錯,還要重蹈覆轍……

    「你跟海薔最近怎樣?」

    溫醇的聲嗓似蘊著幾分諷味,驚醒衛襄懊惱的思緒。

    他走神,抬眸,漠然瞧著殷樊亞,後者握著根高爾夫球桿,揮桿的姿勢極瀟灑,極寫意。

    小白球在空中劃出完美的曲線。

    衛襄冷哼。果然出自世家的貴公子就是不一樣,從小就玩這種貴族運動,自然游刃有餘。

    對自己揮桿的力道與角度,殷樊亞顯然也頗滿意,淺淺勾唇,轉過頭來。

    「你們進展如何?」

    「什麼進展?」衛襄皺眉,不許自己心韻跳亂一拍。「我不過是請她當紅娘,幫我介紹女人。」

    「就這樣?」

    一幅曖昧的景象驀地在衛襄腦海浮起,他咬咬牙,極力抹去那不受歡迎的畫面。

    兩天前那個吻,是意外,是擦槍走火的錯誤,不值一提。

    「……你還想怎樣?」

    「想怎樣的人不是你嗎?」殷樊亞輕輕一笑。「坦白說,你把相思派來我身邊當間諜,竊取『弘京』的商業機密,不就是為了有一天能把我們殷家的把柄握在手中,好讓你有機會威脅海薔嗎?」

    「我可沒有成功。」衛襄淡淡反駁,對自己精心的策劃失敗並不以為意。「我沒想到相思會愛上你。」

    「我也沒想到自己會愛上她。」殷樊亞歎息般地低語,想起自己的貼身情人,眸海隱隱翻著幸福的浪花。「不過總之,你的目的還是達到了,誰教我們『弘京科技』缺錢呢?可讓你撿了便宜了。」

    「我們誰也沒撿便宜,這是一場公平交易。」

    「是嗎?」殷樊亞微微一笑,那笑意明顯認為佔便宜的人還是對方。

    衛襄扯唇,算是回應他那意有所指的淺笑。「我已經從東京召來一組投資團隊,如果你那邊沒問題,我們差不多可以來談談股權分配事宜了,你希望我們收購多少『弘京』的股份?」

    「當然是愈少愈好嘍。」

    「也不能太少,我們公司一出手,起碼要拿到對方過半董事席次,貴公司有七席的話,我們就要個四席吧。」

    「四席?!我現在是在跟獅子談判嗎?」

    「至少不會是一隻軟弱的小白兔。」

    兩個男人意味雙關地唇槍舌劍,誰也不讓誰。

    「你要搞清楚,我只是希望借用『譚氏投資』的名義幫『弘京』度過可能的財務危機,可沒想把公司經營權拱手讓人。」

    「總經理照樣給你做,沒問題。」

    「但是董事會卻變天?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我可沒辦法瞞住那些董事跟你談這麼大筆的交易。」

    「好吧,你的底線是幾席?」

    「就兩席。」殷樊亞亮出底牌。「你們可能需要百分之十左右的股份,我可以給你一些人頭小股東的名單,不足的部分我建議譚氏直接在公開市場收購。」

    「你的意思是,趁利空消息讓『弘京』股價下跌時,譚氏介入收購,推升股價,順便賺一個波段?」衛襄很快猜到殷樊亞的用意。

    「沒錯,這樣足夠彌補你們一個席次的損失了吧?」

    「還有另外一席呢?弄了半天只拿到對方兩席董事,你要我怎麼跟上頭交代?」衛襄似笑非笑。

    「那就是你的問題了,我相信憑你Sean  Wei在業界的戰績,還不至於搞不定自己的上司吧?」殷樊亞頓了頓,不懷好意地補上一句。「話說回來,難道海薔不值得你放棄另外一席嗎?」

    又拿海薔來捉弄他?

    衛襄不悅地瞇起眼,念頭一轉,忽地懶洋洋地開口。「聽說你跟海薔感情很不錯?」

    「是又怎樣?」殷樊亞挑眉,似乎很意外他會突出此問。

    「不怎樣。我只是很好奇,如果海薔知道你打算出賣自己的父親,順便連她爸也一起拖下水,會作何感想?」

    聞言,殷樊亞握桿的手倏地掐緊。「這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

    「既然我打算跟你合作,這當然也算是我的問題了。」衛襄好整以暇地打量殷樊亞不甚好看的臉色。

    其實毆樊亞之所以希望引外資進來,並非擔心自己拒絕婚事後,父親會革自己的職,而是怕自己一旦掀出殷家的政治醜聞,會連帶引爆「弘京集團」旗下各企業的財務危機,其他公司保不住無所謂,唯有「弘京科技」一定不能在風暴中滅頂。

    有「譚氏投資」的加持,到時即使銀行抽「弘京科技」的銀根,也不怕影響公司營運,說不定連股價都不會下跌,反而會更上一層樓。

    但這層謀略,殷樊亞並未告知殷海薔,而是選擇瞞住她。

    「她不會恨我。」沉默數秒後,殷樊亞忽地擲開球桿,脫下手套,望向衛襄的眼眸很冷靜,也很坦然。「她可能會很為兩位老人家難過,但她對我們家族醜陋的一面很清楚,也很不認同,我想她會懂得我為什麼要這麼做,絕不會怪我。」

    「這麼有把握?」衛襄喉嚨乾澀,感覺有什麼力量在撕擰自己,他發現自己有些吃味,為何殷樊亞敢如此肯定海薔不會怨他恨他。

    「坦白告訴你吧,其實海薔是我的初戀。」

    衛襄一震。「你說什麼?」凌厲的眸刃射向殷樊亞。

    後者仍是氣定神閒。「我小時候,暗戀過海薔。」

    「她可是你堂姊!」

    「小孩子嘛,喜歡就喜歡,哪管得了這些親戚關係?海薔又溫柔,又善解人意,有時候會依賴我,有時候又愛逗逗我,哪個小男生不會喜歡這樣的女孩?」

    妒火,在衛襄胸膛熊熊燃燒,他瞪著眼前笑得很沒節操的男人,有股衝動想拿刀砍人。

    「幹麼吃醋?」殷樊亞若有似無地勾唇,彷彿看出他暴躁的思緒。「你跟我的相思還不是交情匪淺。」

    那不一樣,他跟相思不過是戰鬥夥伴。

    衛襄磨牙,眼角微微扭曲。「我沒吃醋。」憤慨地澄清。

    「你說沒有就沒有吧。」殷樊亞聳聳肩,一副懶得與他爭論的惱人模樣。「總之我知道海薔不會怪我,是因為我瞭解她,也明白她有多關心我,說不定她還會反過來為我們父子決裂感到難過,她就是那樣一個女人。」

    她就是那樣的女人!

    衛襄震撼,耳膜如遭雷劈,又痛又麻。

    為何殷樊亞可以毫不猶豫說出這種話?為何曾經是海薔親密枕邊人的他反而摸不透她的心思?

    他從來不敢肯定海薔會怎麼想,他甚至不明白當初她為何會那麼無情地離開自己……

    「就是因為她是那樣的女人,所以這些年來才沒人敢追她。」殷樊亞忽然感歎。

    他凜然回神。「什麼意思?」

    「你也知道她開了間鋼琴餐廳,那裡的男客有一大半都是衝著她去的,可卻沒人真的採取行動追她,因為他們都把她當女神,一個特別的存在。他們捨不得傷害她,如果不能確定自己是那個能給她幸福的人,他們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怪不得。

    衛襄陡然憶起自己初次光臨「月桂」時,那些男客對他輕率的舉動有多不爽,一個個目露凶光,幾乎想當場圍毆他。

    「所以我招來眾怒了?」他低聲自嘲。

    殷樊亞沒聽清。「什麼?」

    「沒什麼。」他搖頭,拾起自己的高爾夫球桿,看準方位,帥氣一揮。

    小白球同樣在空中劃開一道美麗的弧線。

    「你的球技不錯嘛。」殷樊亞稱讚。

    「練出來的。」他漠然回應。因為知道台灣的政商名流都愛打小白球,這幾年他刻意下功夫苦練,好不容易有此成績。

    「看來為了爬到今天的地位,你真的花了不少心血。」殷樊亞若有所思地評論。

    那是當然,權勢豈能唾手可得?衛襄譏誚地自忖。世上優秀人才多得是,真正脫穎而出的又能有幾個?

    「不過並不是你有錢了成功了,就代表你離海薔更近一些了。」殷樊亞丟出一番玄機。

    這又是什麼意思?衛襄狐疑。

    「自己去體會吧。」殷樊亞不解釋,故意賣關子,俊眸漫然往前方一掃,唇角忽地詭異一牽。「真不巧,柏琛也來了。」

    柏琛?

    衛襄順著殷樊亞的視線望去,果然發現高中時代的死黨正朝這邊走來,他收凜下頷,放開球桿,藉著脫下手套的動作鎮靜自己動搖的情緒。

    「柏琛,怎麼今天有空來?」殷樊亞笑著對自己的妹婿打招呼。

    「我跟幾個政界的朋友約了一起打球。」路柏琛也回他一笑,聰敏的眼神不著痕跡地瞥過一旁的衛襄。

    衛襄沉默不語,殷樊亞卻會意,主動打破略顯冰凝的氛圍。「柏琛,這是衛襄,你們應該認識吧?」

    「……」

    「不用瞞我了,我都知道了,你們兩個是好朋友吧?」這並不是疑問句。

    路柏琛身子一震,看看殷樊亞,又望向衛襄,眉宇收攏一絲困惑。

    「詳細情形你問衛襄吧。」殷樊亞將妹夫遲疑的神情看在眼底。「我差不多該回公司開會了。」語畢,他擺擺手,閒閒離去。

    路柏琛目送他挺拔的背影。「衛襄,這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跟樊亞見面?」

    「我跟他……有些事要談。」

    「談什麼?」

    「生意上的事。」衛襄淡淡一句。

    路柏琛當然聽得出好友是在打發自己,他不贊成地鎖眉。「你不是一向最討厭殷家人嗎?怎麼會跟樊亞談超生意來了?」

    「公歸公,私歸私。」

    「是嗎?」路柏琛深刻地注視衛襄,良久,一聲歎息。「我們都十幾年的朋友了,難道你還不信任我?」

    衛襄面色一變。「我不是不信任你——」

    「那為什麼不肯跟我說實話?」路柏琛打斷他。「想當初我決定跟恬雨結婚,你不是還反對嗎?」

    「我只是不希望你跟殷家扯上關係而已。」

    「那現在你自己怎麼又跟殷家扯上關係了?」

    路柏琛話鋒犀利,砍得衛襄一時措手不及。

    「你是想報復殷家吧?告訴我,你究竟有什麼打算?樊亞人不壞,我不希望你利用他。」

    利用?

    是誰利用誰還不曉得呢!衛襄嘲諷一哂。「放心吧,殷樊亞可是個聰明人,你真以為他會中我的計嗎?」

    那倒是。路柏琛不得不承認。他這個妻舅表面溫文儒雅,其實絕不是個省油的燈,很難想像會被誰玩弄在掌心。

    但他還是擔憂,清明的目光捉住好友不放。「恬雨跟我說,你最近跟海薔走得很近?」

    「怎麼?你跟殷恬雨最近還有見面?」衛襄顧左右而言他。

    「那當然,雖然她堅持跟我離婚,我可從沒答應。」路柏琛堅決地聲明,沒被好友聲東擊西的伎倆騙去,話題又繞回來。「雖然我沒跟恬雨承認我認識你,不過並不代表我贊同你傷害她的哥哥跟堂姊。」

    這話,警告意味濃厚。

    衛襄心一沉。

    如果柏琛曉得,令殷恬雨鬧離婚的幕後黑手就是他這個好朋友,不知會作何感想?

    他只想著救柏琛脫離即將席捲殷家的政治風暴,卻沒想到當初為了前途才娶殷恬雨的柏琛已然真心愛上自己的妻子……

    「你在想什麼?」路柏琛察覺他的異樣,關懷地問。

    衛襄搖頭,將悵惘的思緒埋入心底,大錯既已鑄成,後悔也莫及。

    「對不起。」他只能說抱歉。

    「你道什麼歉?」路柏琛揚眉,兩秒後,靈光一現。「是因為你真的打算對海薔做什麼嗎?」

    不只是那樣。

    衛襄注視好友,一股難言的孤寂在胸臆裡翻騰,有許多事,他說不出口,就連對這個自己唯一的死忠兼換帖也一樣。

    他黯然斂眸,正思索著該怎麼解釋時,路柏琛卻主動開口了。

    「你是怎麼了?衛襄,幹麼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他上前,主動握住好友的臂膀。「是!我是不希望你報復殷家,但我也明白你有苦衷,殷世浩夫婦以前怎麼糟蹋你,我很清楚,我也知道你從來沒放下過海薔……你放心吧,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挺你的。」

    路柏琛笑容爽朗,星眸閃爍著對好友的支持與信任。

    衛襄動容。

    「好吧,笑一笑,你知不知道你老是板著一張死人臉真的很欠扁?笑一下又不會少你一塊肉!」

    「你說夠了沒?」衛襄一記拐子頂過去。

    「呵,敢偷襲我?」路柏琛不客氣地回敬。

    「喂!你來真的?」

    「還有假的嗎?」

    兩個男人你來我往,在肢體的撞擊中爽快地交流男性情誼,絲毫沒注意到遠方一雙盈盈水眸,正震驚地瞧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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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得好開心!

    一進高爾夫球俱樂部,遠遠地望見衛襄和路柏琛站在一起,兩個男人你一拳、我一拐,玩得不亦樂乎,殷海薔不禁瞪大眼。

    很少見衛襄笑得如此愉快,更不曉得他和恬雨的丈夫柏琛似乎交情不錯——她無法想像,習慣封閉內心的他竟也有朋友?

    「海薔,你看什麼?」與她相偕進來的苗清秀見她表情怪異,也好奇地跟著調轉視線。「那不是你堂妹夫路柏琛嗎?」

    「嗯,他是柏琛沒錯。」她輕聲應,迷濛的目光仍流連在衛襄身上,收不回來。

    「他身邊那個男人是誰?」苗清秀也注意到了,興味盎然地問。

    「衛襄。」

    「衛襄?就是他?果然很有型耶!」苗清秀興致更高了,桃花美眸神采奕奕,更添幾分嫵媚.

    「嗯。」殷海薔點頭,強自捺下心頭一股莫名的焦躁。

    今天她會請苗清秀來這間俱樂部吃飯,就是因為得知殷樊亞跟衛襄約在這裡打球,試圖替雙方製造一場偶然的巧遇,只是沒料到會撞見如此令她心旌動搖的一幕。

    殷海薔深吸口氣。既來之,則安之,她這個紅娘的任務還是得完成。

    「我們過去打個招呼吧。」

    兩個女人輕移蓮步,一個清麗,一個美艷,卻是同樣落落大方,吸引不少仰慕的視線。

    兩個男人敏感地察覺空氣中隱隱的浮動,停下玩鬧之舉,同時轉頭。

    「柏琛,衛襄。」殷海薔朝兩人送去一朵恬淡微笑。「沒想到你們認識。」

    「嗯,我們是老朋友了。」衛襄搶先承認,路柏琛訝異地瞥他一眼。

    「怎麼我從沒聽你提起過?」

    「沒機會提。」

    「是嗎?」殷海薔凝視衛襄,水眸似怨似嗔,又像平靜無波,早有領悟。

    唉,他什麼都不告訴她,她早習慣了。

    「對了,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清秀,這位是衛襄……」

    「我知道,『譚氏投資集團』的管理董事,對吧?」苗清秀輕巧地接口,笑容開朗可人。「衛先生,我是苗清秀,海薔的朋友。」

    「你好。」衛襄面無表情地與她握手。

    「清秀很有藝術天分,開了一間畫廊,她爺爺就是『永業集團』的苗禮雄。」殷海薔意有所指地補充好友的身家背景。

    永業苗家的資產額,在台灣可是數一數二,苗禮雄本身還是工商協會理事長,長袖善舞,在政商兩界都吃香。

    衛襄揚眉,很明白殷海薔話中的暗示——苗清秀絕對符合他開出的擇偶條件。

    他淡薄地微笑。「原來苗小姐是開畫廊的,我最近剛好想買幾幅畫,也許你能給我一些建議。」

    「沒問題!看衛先生什麼時候有空,隨時到我畫廊來,這是我的名片。」苗清秀態度很積極。

    衛襄接過名片,卻絲毫沒有回敬一張的動靜,殷海薔秀眉斜挑,以眼神示意他展現紳士風度。

    他卻沒立刻反應,故意裝沒看見,殷海薔急了,懊惱地瞇起眼。

    他這才一牽嘴角,不慌不忙地掏出名片,遞給苗清秀。

    旁觀兩人無聲的互動,路柏琛又是驚奇,又是有趣,深眸會意一閃.

    四人又寒暄了幾句,殷海薔忽然借口有事與路柏琛商量,拉著他走向一旁,留初次相見的男女主角獨處。

    「海薔,你在做什麼?」對事情的發展,路柏琛顯然興致勃勃。「你該不會在幫衛襄作媒吧?」

    「你怎麼知道?」她有些驚訝。

    「太明顯了,你根本是在替他們製造機會!」路柏琛朗笑。「你什麼時候兼差當起紅娘來了?我怎麼都不曉得?」

    他以為她很樂意嗎?

    殷海薔橫路柏琛一眼。「我還想問你呢!你什麼時候認識衛襄的?我怎麼都不曉得?」

    糟!被反將一軍。

    路柏琛尷尬。「我跟衛襄是高中時代的死黨,認識十幾年了。」

    「為什麼不跟我說?」

    「我跟恬雨結婚的時候,你們早就離婚分手了,我再提起衛襄,只會惹得你不開心吧?」

    「我不是這意思。」她搖頭。「我是說,既然你跟衛襄是高中時的好朋友,為什麼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來沒跟我提過你?」

    「大概是因為我那時候忙著準備律師考試,又在立委辦公室當助理,我們很少見面,所以他沒機會跟你提。」路柏琛替好友解釋。

    「不是那樣的,如果他真的想說,有得是機會可以說,他只是不想告訴我。」殷海薔神色黯然。

    為什麼他總是不說呢?他心裡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不曾向她吐露?

    「他好難懂。」她喃喃低語,他的心事,永遠像宇宙最深的黑洞,是亙古的謎。

    「其實,也不一定那麼難懂。」路柏琛識破殷海薔的心思,微微一笑。「你想知道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她怔然揚眸,不由自主地點頭。

    「那時候我們念同一所高中,他住在育幼院,我家裡也窮,為了賺生活費,我們放學後都得去打工。」路柏琛悠悠地說起過去。「那時候校方是不許學生下課打工的,我們剛巧進了同一間加油站,彼此心照不宣,裝不認識,沒想到有一天我惹毛了一個學長,他一狀告到訓導處,說我在外面偷偷打工,我工作當然泡湯了,也連累了他。」

    「那怎麼辦?」雖是過去的事了,般海薔仍不自覺地為兩人緊張。

    「我本來以為他一定會怪我,跑去找他道歉,沒想到他卻把一張徵人廣告塞給我,那是一間工廠在征夜間守衛,缺兩個人,他說我們可以一起去應徵。」

    「所以你們就去了?」

    「嗯。」路柏琛點頭,憶起那段艱辛又黯淡的日子,嘴角揚起的,卻是雨過天青的坦然。「他那傢伙就是怪,就算我們在同一家工廠工作,每天晚上都碰面,他還是很少說話,那張嘴有時候真像蚌殼,半天也敲不出一個字來。」

    「可你們還是變成朋友了。」殷海薔微笑接口,聽出路柏琛直率的抱怨中,其實藏著對好友的濃濃喜愛。

    「是最好的朋友。」路柏琛強調,頓了頓,眼珠忽地幽默一轉。「不過我敢打賭,你如果去問他,他只會不以為然地說一句,『哼,我們交情還可以』——他就是那麼死硬派的一個人。」

    殷海薔噗哧一笑。

    這形容真是太妙、太絕了,沒錯,她完全能想像衛襄那薄銳的嘴角要撇不撇,似哼非哼的神態。

    那表情,雖然很令人火大,偶爾卻也讓人感覺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那個男人啊……為何總是那麼彆扭呢?

    殷海薔悄悄感歎著,眉毛彎了,櫻唇也甜了,美眸漾著濛濛的光,宛如晨霧掩映下的湖水。

    路柏琛新奇地觀察她的神情,驀地心念一動——

    「海薔,你是不是還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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