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只想愛你 第三章
    他們的相遇並不特別。

    之後那場旋風式的戀愛也不特別,只是一些些青春的熱烈與瘋狂,一些些肉體的纏綿,一些些初生的情慾呼吸著彼此。

    就像世上千千萬萬的年輕戀人一般,殷海薔和衛襄談著年輕的戀情。

    下了課,她喜歡窩在他狹窄的住處,用那小小的電磁爐,為他下一碗簡單的湯麵,她學著打掃他的房間,纖美的手指搓破幾個細細的傷口,她不怕痛,只希望忙碌的他回來後有個溫馨舒服的休憩處。

    偶爾他有空閒的時候,兩人會擠在一張行軍床上,在電腦螢幕上放映電影。她喜歡文藝愛情片,他愛看動作懸疑片,他會嘲笑戀人間的愚蠢對白,她則對著血腥場面皺眉頭。

    夜晚,他們還是在那張行軍床上,擁抱著彼此,看窗外夜景,她會指著天空那一顆顆不明亮的星星,纏著要他說星星的故事。

    他從小愛觀星,最大的夢想是擁有一台專業的天文望遠鏡,她知道了,在他生日時買了一台送給他,他卻似乎並不高興,在她極力慫恿下,才勉強架起望遠鏡,看了會兒月亮。

    那夜,她睡在他床上,凌晨醒來,才發現他一夜未眠,坐在房間角落,嘴上銜著煙,往窗外吐煙圈。

    「你怎麼了?」她沙啞著嗓音,用手指梳理了下亂髮,裸著纖足,來到他身後,藕臂掛在他肩頸,俏臉撒嬌地貼著他的頰。「睡不著啊?」

    他沒說話,默默拾起她的手,在掌心裡把玩。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看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樣子。」她憂慮地問。

    他捻熄煙,翻弄著她柔細的小手,忽地,在她食指發現一道傷痕。「這什麼?」

    「啊。」她抽回手,有些不好意思。「切水果的時候,不小心割傷了。」

    他轉過頭,若有所思地橫她一眼。

    「好嘛,我知道自己笨手笨腳。」以為他要笑她,她搶先自嘲。「不過我已經有進步了喔,今天我削蘋果,蘋果皮連了好幾圈才斷耶,厲害吧?」

    「……」

    「你知道嗎?聽說女孩子在午夜時分削蘋果,如果蘋果皮從頭到尾都不斷,就可以在鏡子裡看到自己未來的真命天子,我好想試試看。」

    「你不會成功的。」

    「你這麼瞧不起我啊?」她不悅地嘟嘴。

    他轉過身,攬住她的腰,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她甜甜地笑,望著他的眼也甜得幾乎滴出糖蜜來。「幹麼?」

    「海薔。」他啞聲喚她,星眸憂鬱地寂滅。「我們分手吧!」

    「什麼?!」她怔住。

    「我們分手。」他重複。

    她不敢相信,他怎能在兩人如此甜蜜相偎的時候,說出這般無情的話?

    「為什麼?」她驚愕地跳起身。「衛襄,你怎麼了?為什麼忽然這麼說?是我哪裡做得不對嗎?你生氣嗎?」

    「我沒生氣,你也沒有哪裡不對。」

    「那為什麼——」

    「因為不可能。」他靜靜地打斷她。

    「什麼不可能?」

    「你跟我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們不可能。」

    「為什麼?」她嗓音顫抖,執意追根究柢。

    「你還不懂嗎?」他深沉地注視她,那幽暗的眸海,總讓她透不過氣。

    她掙扎著呼吸,努力不讓驚懼的情緒擊潰自己。「你又要搬出那套門當戶對的理論了嗎?因為你是孤兒,而我家裡很有錢,所以我們之間不可能?」

    「我們成長的背景不一樣,價值觀也不一樣,我不懂得你,你也無法理解我。」

    「那你就告訴我啊!」她激動地掐住他肩膀。「我不懂的地方,你可以跟我說啊!我會試著去瞭解你的,不論要花多少時間,要付出多少心血,我都願意的,只要你肯給我機會。」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懷疑。

    她卻堅決。「因為我愛你啊!」

    「你真容易愛上一個人。」他撇撇嘴,她看不出那算是譏誚,或只是單純的冷漠。

    「這什麼意思?」她感覺胸口有條蟲在咬著自己。「難道你……你不喜歡我嗎?」

    他沉默。

    「衛襄!」她慌了,手足無措。「你……討厭我嗎?」

    他搖頭。

    「對我沒感覺?」

    又搖頭。

    「不是討厭,也不是沒感覺,那,就是喜歡嘍?」她慢慢拾回冷靜,唇角一飛,竟然笑了。「沒關係,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你給我時間,我保證會讓你愈來愈喜歡我。」

    他震驚地瞪著她,這種時候她竟不像一般女人那樣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還笑得燦爛無敵——唉,他被她打敗了。

    「你白癡啊?我當然喜歡你!」他懊惱地又掏出一根香煙。「你看清楚自己現在在哪裡,這是我的房間,我會讓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進來這裡嗎?」

    「呵,我就知道你喜歡我,可你一定還沒弄清楚我有多喜歡你,否則你不會說出剛剛那種話。」她翩然投入他懷裡,笑容似春天的第一道陽光。「衛襄,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是我愛你,很愛很愛你,我決定跟你在一起,一輩子都跟著你!」

    她的宣言來得太快太突然,他竟有些慌,焦躁地翻找著火柴。「你只是一時被愛情沖昏頭。」

    「就算是沖昏頭也沒關係,我決定了。」她從窗台上拈來火柴盒,調皮地在他眼前晃。

    「你很笨,殷海薔,你總有一天會後悔。」他伸手,想搶火柴盒。

    她藏到身後,就是不給他。

    「我不會的。」

    「你真傻!」

    「是你讓我變傻的,誰教你讓我愛上你。」她對他扮鬼臉。「不管,衛襄,你要負責。」

    她的表情好嬌,口氣好甜,他恍惚地看著她紅潤潤的唇,一股衝動的浪潮驀地打上心房。

    「我不會讓你受苦的,海薔。」他扣住她後頸,方唇灼熱地佔她便宜。「總有一天我會成功,會賺很多很多錢。」

    「錢不重要。」她低語,一面著迷地回吻他。

    他輕哼。

    「你又來了!」她猛然推開他,頰葉氣紅。「你很討厭耶,為什麼老是哼哼哼的?把人家當笨蛋一樣!」

    「你本來就笨。」他敲她額頭。不笨的話不會硬是喜歡他。

    「我生氣嘍!衛襄。」

    「哼。」

    「又哼?!你真欠扁,衛襄,看我扁你!」她揪住他衣領,粉拳在他眼前威脅地搖晃。

    他不躲不閃,一派悠閒地逗她。「瞧你這麼粗魯野蠻,哪像個大家閨秀啊?」

    「你不是說你最討厭那種裝腔作勢的千金小姐嗎?所以我就不裝淑女,讓你好好見識我最真實的一面。」

    「哇!原來女生都那麼會假仙嗎?我真是受教了。」

    「你現在才知道啊?哼。」她翻白眼,也學他冷哼。「現在明白還不算太晚啦!」

    他看著她氣呼呼的可愛模樣,忍不住微笑了。「海薔。」

    「幹麼?」

    他扯過她一束髮綹,纏繞在自己指縫。「你要說到做到。」

    「什麼啊?」她不懂。

    一輩子跟著他的諾言,要說到做到。

    他用一個緊緊的擁抱代替口頭回應,緊緊的,像要將她整個人揉進自己骨血裡,然後他自嘲地笑了。

    「我從來沒像這樣抱過一個女人。」

    「這麼說你用別的方式,抱過別的女人嘍?」她故意挑他語病,使女人的小心眼。「是誰?什麼時候?你很喜歡她嗎?」

    「沒有。」簡單兩個字。

    「嗄?」

    「從來沒有別的女人。」他淡淡地牽唇。「我甚至懷疑那個把我生下來的女人,有沒有抱過我。」

    她惘然凝視他,雖然得知自己是他唯一的女人很開心,但他提起生母時漠然的語氣又令她心痛。

    她癡癡地撫摸他的頰。「衛襄,你……會想找到自己親生父母嗎?」

    「不必了。」他神情冷凝。「他們既然選擇拋棄我,那就當彼此都不存在吧。」

    「可是……」

    「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你才不是一個人。」她捧住他兩頰,不依地聲明。「你記著,從今以後,你有我了。」

    有了我,你不會再孤獨。

    他彷彿能聽見她話中的餘韻。

    心跳亂了,胃袋有種奇特的力量在擂擊。

    「對啊。」他強迫自己輕鬆地微笑。「我差點忘了有人說要纏著我一輩子了。」

    「你怕嗎?」她俏皮地偏過臉蛋,眼眸亮晶晶的,如同他最迷戀的天上星。

    他似笑非笑,又愛又要裝酷。「哼。」

    又哼?

    「啊∼∼你真是氣死我了!」她快抓狂。「可惡,不准你抽煙了!」拿手中的火柴盒洩憤,用力往垃圾桶一拋。「你沒聽說嗎?抽煙對身體不好,從現在開始你要戒煙!」

    「你不是認真的吧?」

    「你說呢?」她瞇起眼,擺手叉腰做茶壺,扮出一副潑辣樣。

    他笑不可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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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難得那樣笑。

    後來她才發現,他其實不怎麼笑的,不太懂得笑,他很少有完全敞開胸懷的時候,心事成謎。

    那夜他的朗笑,是她記憶裡極珍貴的收藏,每回她翻出來,總要品味再三,留戀再三。

    他為什麼總不笑呢?

    殷海薔幽幽地歎息,拉回思緒,一抬眼,赫然驚覺堂妹殷恬雨不知何時坐在身旁,正好奇地瞧著她。

    「怎麼了?」她忙撐起笑顏。

    「我才要問你怎麼了呢!薔姊。」殷恬雨仔細打量她。「很少見你這麼心事重重,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事。」

    「真的沒有?」

    「嗯。」

    「薔姊,你不信任我嗎?」

    她一驚。「為什麼這麼說?」

    殷恬雨淡淡地微笑,親匿地握住她的手。「這陣子我跟柏琛鬧離婚,住在你這邊,都是你開導我,我把自己所有的心事都跟你說了,可是你卻不肯把自己的告訴我,你說,這樣公平嗎?」

    是不公平。

    殷海薔略微無奈地望著堂妹。

    恬雨是樊亞同父異母的妹妹,他疼之如命,而她因為跟樊亞親近,也跟恬雨特別熟稔,他們都當她是最可愛的妹妹。

    從小他們便習慣保護她,家族裡醜陋的一面從不讓她知曉,現在又怎能告訴她,她的哥哥打算跟自己的父親決裂,而她的堂姊為了籌措保住她哥哥公司職位的資金,不得已必須跟舊情人來一場交易呢?

    「……是因為男人嗎?」

    率直的問話驚醒殷海薔迷濛的心神,她一凜,愕然望向殷恬雨。

    後者神秘地抿著嘴。「你老實跟我說,薔姊,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她呼吸一斷。「你怎會那麼想?」

    「很簡單,因為你剛才發呆的時候,臉頰紅紅的,一下偷笑,一下又皺眉,一看就知道是陷在戀愛中的女人啦!」殷恬雨笑著打趣。

    設海薔震驚地張唇。

    她臉紅,還傻笑?真的假的?為什麼她自己渾然不覺?

    「那個人是誰?」殷恬雨追問。

    「什麼人是誰?」

    「還裝傻?就是你剛剛想的那個人啊!告訴我嘛,他到底是誰?」

    「沒有誰,你猜錯了,我剛才真的只是純粹發呆。」

    「我不信,你告訴人家嘛,薔姊。」殷恬雨發動撒嬌攻勢,看樣子非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殷海薔拗不過,尷尬地四處張望,剛巧見一個熟客走進店裡,借口起身招呼,溜之大吉。

    「Amy!今天怎麼有空來?」她笑容盈盈地迎上去。

    「海薔,你在正好,我帶了個年輕人來,他油彩畫得挺不錯的,想借你這地方辦個小展覽,可以嗎?」

    「當然可以啦,不勝歡迎。」殷海薔大方地應允.

    當初她開這家餐廳,特別在店裡辟了一條展覽的迴廊,就是為了提供年輕的藝術家一個分享創作理念的小天地。

    也因為這條藝術迴廊,「月桂」在藝文界極富盛名,常有藝文人士在此聚會,Amy這位藝術經紀人也是常客之一。

    「哪,這就是我剛跟你提的年輕人,小周。」Amy拉過一個笑容靦腆的大男孩。「這是殷小姐。」

    「殷小姐,你好。」大男孩抬眸看熟女姊姊,眼底掩不住驚艷。

    「你好,請坐啊!」

    三人揀了個沙發廂座,Amy熱烈地展示大男孩的油畫,殷海薔興致勃勃地欣賞,與Amy交換意見。

    入夜以後,客人漸漸多了,殷恬雨也坐上中央那座乳白色鋼琴前,溫柔地彈奏著爵士樂曲。

    而殷海薔這位餐廳的女主人就更忙碌了,到處有客人想找她聊天,還有一個剛離婚的中年男子,喝下酒,拉著她傾吐心聲。

    她微笑奉陪,如蝴蝶四處翩翩飛舞。

    正當店裡的氣氛熱到最高潮,玻璃門赫然被推開,風鈴清脆敲響,一個男人毫不猶豫地闖進來。

    他穿一身鐵灰色的名牌西裝,行進的姿勢很傲慢,無表情的臉龐也顯得很不近人情,他在一盞希臘風的落地燈前停下,黑亮的深眸凌厲地巡視週遭。

    目標找到,確認,鎖定,他冷笑,起步,逼近獵物。

    交談聲低下了,琴音也淡逸了,室內的空氣忽然沉重起來,無數道目光往他身上集中。

    他視若無睹,視線雷達只圈定一人。

    殷海薔,這間鋼琴餐廳最受矚目的女主人。

    她笑容斂去,想起身,失婚的中年男子卻因為喝醉了,正拽住她衣袖不放。

    他瞪著那只不知進退的手。

    「海薔,你聽我說啊,你說,你們女人是不是很不可理喻?我真的搞不懂……」失婚男子兀自發牢騷。

    「李先生,請你冷靜一點……」殷海薔委婉地勸慰,但話語未及完全落下,一隻鐵臂已迅雷不及掩耳竄過來,甩開失婚男的糾纏,將她整個人拉進自己懷裡。

    室內頓時驚喘聲聲,抽氣連連。

    他的發言更火上加油。「先生,女人的確很不可理喻,不過你光在這裡喝酒抱怨是沒用的,天涯何處無芳草,大不了另外找一個。」

    「咦?」失婚男子愕然瞪他。

    眾賓客也愕然瞪他。

    在一室驚愕莫名中,只有殷海薔明白,他這話不折不扣是在調侃她。

    她推開他,傲然挺立。「你很沒禮貌,衛襄。」

    當眾將她扣在懷裡,要她怎麼跟人解釋兩人的關係?

    衛襄微扯嘴角,彷彿也很清楚她的困擾,卻還是刻意湊近她耳畔,不懷好意地低語。

    「很抱歉,你也知道我出身卑微,不懂得禮貌。」

    「你!」她掐握粉拳。

    「不如由你這個紅娘來教我進退應對的禮節?」說著,他挑起一綹纏在她耳邊的發,在指間勾繞玩弄。

    砰!

    見他如此褻瀆他們的夢中女神,有幾桌男客已經受不了,撞開桌子,衝動地站起身。

    糟糕,再不滅火事情就要不可收拾了。

    殷海薔忙抽回發綹,旋身對一室賓客送出嫣然巧笑。「不好意思驚動大家了,這位是我的老朋友,衛襄先生,他這人最愛開玩笑了。」

    是嗎?

    義憤填膺的男客們半信半疑,面面相覷,女客們則是著迷地打量這位氣勢霸道的陌生男子。

    「恬雨。」殷海薔望向堂妹,使個眼色。

    後者會意,繼續演奏鋼琴,柔和的琴音適切地鬆弛了緊繃的氛圍。

    「你跟我進來。」殷海薔輕聲示意,率先邁開步伐,走向餐廳裡間的私人辦公室。

    衛襄冷冷勾唇,跟著她。

    直到進了私人空間,殷海薔才允許自己顯露一絲怒意。「你做什麼?為什麼突然來我的餐廳?」

    「怎麼?你的餐廳是某種聖地嗎?一般人不能來嗎?」他涼涼地反問。「還是我誤打誤撞,闖進某個貴族俱樂部?」

    「你為什麼說話要這麼諷刺?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我不能來?」

    「我不是說你不能來,我的意思是——」她驀地頓住,他譏誚的表情令她心涼。

    她當年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何他如此恨她?

    殷海薔懊惱地歎息,她斟一杯水,喝下,告訴自己保持冷靜。「找我有什麼事?」

    「我來提醒你,既然簽了協議就要履行約定。」

    「我沒有不履行約定!」

    「是嗎?」衛襄不以為然地挑眉,找了張沙發,閒閒落坐。「已經一個禮拜了,你這位紅娘還不見動靜,未免太不負責任。」

    「我不是不負責任,只是……」

    「只是怎樣?」

    「我還在評估。」殷海薔輕輕咬唇。「你總要給我時間找一些適合介紹給你的人。」

    「好吧,那你評估的結果如何?現在可以給我過目名單了吧?」他不客氣地朝她伸出手。

    「名單……還沒有。」她別過眸。

    「一個都沒有?」

    「嗯。」

    「是你辦事效率低落呢?還是我條件太差?替我介紹合適的女人,真是那麼困難的一件事嗎?」

    譏諷的言語如刀,磨刺殷海薔的耳,她悄悄繃緊身子。

    「你條件……很好,是我效率差。」她不情願地咕噥。

    沉默。

    他怎麼不說話?

    殷海薔蹙眉,困惑地轉眸,映入眼簾的景象教她一怔。

    他懶洋洋地坐在沙發,肘子支在沙發扶手上,深亮如闇夜星辰的眸凝定她的臉。

    他看著她,卻不是如方才在大庭廣眾下那種銳利的霸氣的目光,反而似乎隱隱帶著些許茫然與驚異。

    「怎麼啦?幹麼這樣看我?」

    衛襄愣了愣,像是忽然察覺自己的失神,不悅地打直背脊。「沒想到你會認為我條件好。」他冷嗤。

    所以才那樣看她嗎?因為她讚他條件好,他覺得不可思議?

    殷海薔怔忡,良久,才尋回說話的聲音。「你條件本來就很好,這是事實。」

    「是嗎?」他不屑地輕哼。「因為我現在是一家投資公司的管理董事,有房有車,有錢有地位、所以條件好嗎?」

    「那只是一部分。」

    「還有別的嗎?」

    「還有……」她驀地臉燙,他過分專注的目光令她感到好不自在——他為何要這樣看她?就好像他很在乎她接下來對他的評語似的。「你長得很不錯,雖然不是樊亞那種俊美,可是很有型,你的身材也保持得很好,女人會欣賞你這種衣架子。」

    「所以我的優勢就只是外貌跟財富?」他似乎並不滿意這樣的答案。

    「當然……還有別的。」

    「什麼別的?」

    「你的氣質。」她很不甘心地補充。「你可能沒注意到,剛剛你走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看著你,很多女客人……都被你迷住了。」

    唉,她實在不想告訴他這些啊!不想令他更得意,更自以為是,他夠強勢了,不需要她來錦上添花。

    何況,一想起他方才進屋時,那宛若春雷乍響的震撼,以及眾多女客們癡迷的眼神,一股壓不下的惱恨就盤旋在她心頭。

    真是氣人哪!

    「那你呢?」他忽問。

    她一愣。「我怎樣?」

    「你也被我迷住了嗎?」深邃的目光鎖住她。

    「我——」她微微窘迫。不行,她絕不告訴他自己當時也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我『曾經』迷戀過你。」

    「曾經。」他咀嚼著她刻意強調的詞語,嘴角斜飛。「你的意思是,你現在不會像以前那麼傻了。」

    「那不是傻不傻的問題,是感覺變了,就這樣。」

    「感覺變了?」

    「對,變了。」她垂斂羽睫,逃避他的視線。

    氣氛一時僵凝,長長的沉默,長得彷彿要延伸到宇宙盡頭。

    不知熬過了多少光年,他才澀澀地揚嗓。「也對,很多事情都變了,你也是,我也是。」

    她默默咬牙。

    「我要回東京一個禮拜,一個禮拜後,給我一份合格名單,否則這場交易就算作廢。」

    他拋下最後通牒,揚長而去,留下她凝立窗前,惆悵地目送他。

    淡白的月光下,那挺拔的背影,看來好驕傲,又有點……

    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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