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求情意同 第十章
    范彤彤的病完全痊癒,他們再度出現在人前的時候,兩人之間無論是相視微笑、肢體碰觸,或是那須臾片刻都不捨分開的雙手交握,都在在點出了這是對熱戀中情侶的事實。

    因這段終於能公諸於世的戀情潛藏得太久,又得來得太不容易,他們更加珍惜能與心愛的人,攜手於人前的寶貴時刻。

    范繼書請了幾天的假,帶著范彤彤去看遍這座他居住快滿三年,並且深深喜愛的小島。

    聖托裡尼是個新月形的小島,中間的圓形空間是古老的火山口,最近一次爆發距離現在還不到一百年呢。

    島上有著四千年歷史的古文明遺址,無論是遺址中的街道、神廟或劇場,都能讓范彤彤看得嘖嘖稱奇,大發古夢,甚至忍不住幻想起在幾千年前時,這地方曾經發生過多麼驚心動魄的愛情故事。

    「會不會我們上輩子就是住在這裡,生了幾個孩子,養了一堆寵物,耕田織布,愛了一輩子……」她閉上眼睛幻想著,「卻因為猝不及防的火山爆發,兩個人一起被埋進火山熔岩,沉進大海裡……」

    看見她認真的表情,范繼書忍不住發笑,伸手敲敲她的腦袋,想讓她清醒。

    「醒過來吧,小女孩,否則如果待會兒火山再度爆發,你會來不及跑開。」他說的雖然是玩笑話,卻也同樣是事實。

    這島上的火山,是真的有再度爆發的可能性。

    范彤彤張開眼睛望著他,小手搖晃著他,眸底有著貪玩的神情。

    「如果我不跑開,你會不會留下來陪我看火山爆發?」

    他直勾勾地瞧著她,好半晌後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她的長髮,溫柔的說出誓言。

    「你不走,我就不走。」

    聽見這話,她生起了濃濃感動,快樂地將身子偎進他懷裡,拉起他的長指,一根一根地摩挲著。

    「好!那就讓我們一起埋在火山熔岩裡當化石,或許千百年後就會有人把我們挖出來當古董,瞻仰膜拜,還會有人說:『嘿!瞧這對老祖宗的感情有多好,連在被火山熔岩活埋的時候,兩人的手還是握得死緊。」

    范繼書失笑,受不了地揉揉她的頭頂,「服了你了!小丫頭,還真是會編故事,由一堆火山灰泥可以編出一個愛情故事。」

    「怎麼樣?」她抬起頭朝他噘高小嘴,挑釁地看著他,「你不服氣嗎?」

    他沒回話,只是低下頭吻住她。

    這個吻持續且深入地輾轉著,若非剛好來了一群觀光客,發出陣陣口哨及叫好聲,他可能會在當下做出失態舉止。

    他們環島之行的交通工具,除了當地的驢子或纜車外,最常使用的還是摩托車。

    范繼書載著她登上陡斜的碎石路到Akrotiri山頂看古跡,看希臘古壁畫,看阿波羅聖殿,看半圓形劇場和列柱廣場,他也載著她穿梭在崖邊的小鎮之間。

    到島的北邊去看號稱是全世界最美的落日,去逛逛當地的小畫廊,去喝一杯卡布其諾,去聆聽悠揚動聽的異國天籟。

    當然,他還會每天煮不同的菜色來喂鮑他的小情人,而她,則會以洗碗、洗衣服及折衣服來仿回報。

    在她來之前他的衣服都是送到鎮上洗衣店洗的,他沒有洗衣機。

    但在她來了之後,堅持要他省下這個錢,說是想當個稱職的女友,就算不會煮菜,至少要親手幫男朋友洗衣服。

    范繼書說不過她,只好任由著她了。

    直至有一回,她待在浴室裡大半天沒聲音,逼他好奇地來瞧,結果卻看見了清水仍然是清水,肥皂被忘在一邊,她將整張小臉埋進他襯衫裡的奇怪畫畫。

    看了半天他忍不住了,輕叩門扉敲醒她,臉上不帶好氣的開口。

    「小姐,我能把你的動作,解釋成是在找衣服上的塵螨嗎?」

    「才不是喔……」

    抬起埋在襯衫裡的小臉,紅通通得像是顆小蘋果,范彤彤快樂地羞怯笑著。

    「人家就是喜歡聞你的味道嘛,你都不知道在你去英國讀書的時候,我老愛整天流連在你房裡,在你的衣櫃裡翻找著,就是為了尋找你的味道。」

    他又是好笑又是搖頭,蹲下身與她目光平視,逗著她問:「可以請問一下,那是什麼味道嗎?」

    她捧起他的襯衫,笑得既甜蜜又誘人,眼神認真得不得了。

    「那是一種……嗯,叫做『范繼書』的味道,而我,愛得都快要瘋掉。」

    聽見她的深情告白,他眸底燃起了火苗,看也沒看地將那件被她視若珍寶的襯衫從她手裡拿開,將她抱進懷裡,在她耳邊輕聲喃語。

    「小傻瓜!在這裡你已不再需要任何替代品了,我這裡有你想要的,且絕對足以餵飽你的東西。」

    話說完他低頭吻她,無視於被他們的熱情擁抱而撞翻了的水,以及散了滿地的雜物。

    邊吻著他邊忍不住將大手伸進她衣底,愛不釋手地愛撫著這具讓他最近幾個晚上都沒能睡好的嬌軀,並立刻得到她熱情如火的反應。

    他吻出了她的求饒呻吟,也以長指戳揉出了她熱騰誘人的蜜液,但……

    他突地煞住所有的動作,額心緊緊抵著她,粗重地喘息。

    即便他再如何想要她,卻沒法忘記兩人之間一直存在的老問題——她姓范,而他還無法對姓范的全然釋懷。

    在這個問題沒能獲得解決前,他不能,也不該碰她!

    假日再長終有過完的時候,在范繼書重回店裡上班時,范彤彤也跟著去了。

    在經過長達一星期的日夜相依後。她已受不了一時半刻的與他分離了。

    看見他們手牽手出現,萊希亞的眼裡有些失落,帕斯文的則寫著「瞧!被我猜到了厚!」不過兩人都以真誠的笑容恭喜他們。

    只有那個在中午時分跑來送飲料的梅杜妮,卻是又妒又叫地捉著頭髮跑走。

    一切看似美好,他們不但相愛,也能夠和樂融融地相處,但這樣的和樂,卻是得在不去碰觸某個禁忌話題的前提下。

    在和范繼書把一切全說開,並認真地談起戀愛後,范彤彤第一件要做的事情,自是打電話回台灣,向奶奶報告這個好消息。

    「只不過……」她遲疑著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只是他還不肯原諒你爺爺,也不肯說何時要回台灣是嗎?」

    湛蓉芳在電話那頭體諒地幫孫女把話說完,沒有生氣更沒有失望的語氣,她只是鼓勵范彤彤安心地在那裡住下,好好地陪著范繼書。

    「我說真的,彤彤,你千萬別顧慮爺爺奶奶,我和你爺爺活到這把年紀,還有什麼看不透的?他能想通自然會回來,沒想通你再怎麼著急也沒用,反而會破壞你們之間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新關係,對我們兩個老人而言哪,沒有什麼比看到你們這兩個我們最愛的孩子,能夠快快樂樂生活在一起更重要的了。」

    湛蓉芳的話雖是要讓她寬心,卻也讓她更無法佯裝無事地獨享著喜樂。

    所以范彤彤才會忍不住在這樣一個美好夜晚,在兩人互擁著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親匿地摟著她的腰,三不五時低頭向她索吻時,說出了掃興的話來。

    「你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肯跟我回台灣?」

    范繼書霍地鬆開她的腰,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往外頭露台走去。

    見他如此,她不死心地追過去。

    「我真是不明白,我都已經跟你解釋清楚,有關於那一夜的真相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能釋懷呢?」

    他雙臂環胸,在兩人間築起無形高牆。「我不需要你明白,反正我就是這個樣,如果受不了,你大可以走!」

    「我才不走!在我沒達成目的將你帶回去之前,我絕對不走!」

    他眸光冰冷,「達成目的?原來,這才是你口口聲聲說愛我的原因!」

    范彤彤氣得直跺腳。「你不要故意借題發揮,不要故意捉人語病,你明明知道我愛你,跟想帶你回台灣是兩碼子事情,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將來後悔,後悔今日作出這樣太過孩子氣的決定。」

    范繼書被惹火了,瞪著她的黑瞳裡熊熊燃著火焰。

    「你見鬼了在胡扯什麼?我只不過是想過屬於自己的生活,不想為別人而活,這又算是什麼孩子氣了?」

    「你就是在孩子氣!」她堅持著,「爺爺奶奶對你而言絕不是什麼『別人』,他們是你打從五歲起,就真心真意視作是親生父母的老人家,如果不是有愛,你不會為了他們的喪子之痛。想盡辦法把我這孫女兒找回來,如果不是有愛,你也就不會吃我父親的醋了!」

    他忍不住暴吼:「誰說我在吃范逸書那個死人的醋了!」

    「你是在吃醋,所以你才會在認定爺爺想撮合我們,不過是想要延續范家血脈時,才會那麼的狂怒,因為你認定在他們心目中,無論你再如何努力,也比不上親生血緣的關係,所以你寧可選擇逃避,寧可選擇放棄,不想再跟我死去的父親競爭,因為你怕極了,怕自己會連個死去的人都比不上!」

    「夠了!該死的范彤彤!你給我聽好了!」

    范繼書憤怒的伸手鉗住她肩頭,用力地搖、死命地吼。

    「我沒有在吃醋!我沒有在吃范逸書的醋!我——沒——有!」

    即便肩膀被他鉗得很痛,范彤彤依舊咬牙忍住。

    既然話都說開了,最痛的第一刀都已經往下割了,那就索性讓裡頭的膿血一次流個乾淨,讓他一次捱疼個痛快,於是她咬牙再開口。

    「不!你有!所以你只敢在聖托裡尼島上跟我談戀愛,卻不敢跟我回家,因為你怕會一輩子也弄不清楚他們欣然接受你歸來,究竟是為了他們終於能如願以償,延續范家血脈,還是純粹地只是因為你是他們最鍾愛的兒子!」

    「夠了!我不要再聽你的胡言亂語了!」

    范繼書鬆開手,轉身面對大海,舉手指著大門的方向。

    「如果他們對你真的那麼重要,重要到了要為這種事情跟我吵,那你就走吧,帶著你可笑的妄想滾出我這裡,我不在乎!我他媽的一點也不在乎!我絕對可以一個人活得很好!」

    「你……」范彤彤氣得握拳,只恨自己沒有隨身攜帶一根大鎯頭,方便她用力敲醒他那顆固執的腦袋瓜.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一串音樂聲由屋內傳出來,是范彤彤的手機鈴聲。

    在聽清楚來電音樂後,范彤彤一顆心不安地微沉。

    電話該是從爺爺家裡打來的,但這真的有些不尋常,因為奶奶顧忌著怕繼書會生氣遷怒,是以從不曾主動打電話來,都是等她打過去的。

    現在究竟是什麼事情,竟會讓奶奶破例呢?

    范彤彤快步奔回屋裡接起手機,面色凝重地聽完電話後,快步奔回露台,微喘地告訴范繼書。

    「是爺爺打來的,奶奶她……她從樹上跌下來,人在醫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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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彤彤擔心地看著坐在她身邊的男人。

    若非他的胸口仍會因呼吸而偶有起伏,她真會以為他已經化作雕像了。

    可就算沒變成真雕像吧,他身上的溫度也和冰冷的雕像沒兩樣,即便她心疼地將他的手握在自己掌裡不住地揉搓,就是無法為他提高溫度。

    而且無論她為他做什麼,他彷彿都看不見,也像是感覺不到。

    他的眼神始終投向飛機窗外,不是看著窗外的天空,而是落在遙遠的回憶,以及溧深的懊悔自責情緒裡。

    范繼書在責怪自己。

    責怪自己因為一時的想岔,盲目地怨恨,忽視了該要多用心去體會。

    如果他曾經靜下心思去想,他就該知道他的養父、養母有多麼的愛他,而他,又是多麼的幸運。

    在由孤兒院那個地獄來到天堂般的范家時,他不只一次覺得范逸書是個大傻瓜,因為他居然會拋下一對這麼愛他的父母,還讓他們徹底的傷心。

    可笑的是,歷史的軌跡總是一再地重複,他竟然犯下和范逸書當年一樣的錯誤,以自私任性的出走,來回報兩位老人家對他的養育深恩。

    在這個時候,他終於得承認小彤的話沒錯了。

    他其實是——嫉妒著范逸書的。

    嫉妒他比他幸運地在身體裡流著和他敬愛的那對老人家,相同的血液。

    但人與人之間,真的非要靠著血脈相連,才能夠生出純粹無私的愛嗎?

    他想起了小時候,和湛蓉芳初次見面時的對話——

    你們到底為什麼……要捉我來這裡?

    不是捉,是請,我們想要一個兒子。

    為什麼是我?

    我相信我丈夫的眼光,他說了該是你就是你,所以你一定有其他小朋友沒有的優點。

    我很會吃的。

    幸好我們家還不小,我想,我們應該還養得起你。

    我很凶,也很會打人,如果你們打我,我一定會打回去的。

    打人不好,不過你別急,這個壞習慣我會慢慢幫你改掉,我不會打你,也不會允許別人打你,因為我是真心想要當你的好媽媽。

    我是真心要當你的好媽媽……是真心的……她是真心的……

    媽媽沒騙他,從他進范家的第一天起,她就認真仔細地帶領他學習。

    她教他識字,她教他做人。她教他守規矩,雖然她從不打他卻也從來不縱容寵溺他。

    她始終是以一個身為母親的立場對他付出真心,即便他們之間,並沒有真實的血脈相連。

    至於爸爸,他也不是不愛他,只是不懂得用什麼方法。

    就像當年他衝動地趕走范逸書,卻在接獲獨子死訊時,躲在房裡痛哭了幾日的慘痛經驗。

    但歷史並沒讓他學乖,他只會以「我這樣做無非是為你好」的專制手段來表達他的愛,因為他不懂別的辦法。

    他是因為看出了他和小彤都對彼此有意思,卻又不知該怎麼做才好,才會讓小彤陰錯陽差地搞出了那個大烏龍來。

    但仔細想想,若非發生了那個大烏龍,死腦筋的他和糊里糊塗的小彤,真不知還得耗費多長的歲月,才能像今日這樣情意相同呢?

    不論爸曾怎麼想或是怎麼做,兩位老人都已年紀老邁,又能有多少時間等到他想通?等到他回頭?

    等他來向他們證明,他是一個比范逸書更值得驕傲的好兒子?

    念頭快轉,他想起了仍躺在醫院裡的母親,不禁滿心惶惑恐懼。

    他害怕無法再見到母親一面,害怕無法當面告訴她,他有多麼的後悔,又有多麼的愛她。

    悔恨交集的范繼書終於再也忍不住了,他將臉深深地埋進掌心,雙肩抽動,無聲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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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一下飛機便趕到醫院,終於在加護病房外,看見身邊陪著個谷霈文,正在掩面哭泣的范維邦。

    看見爺爺痛哭時,范彤彤心驚膽戰地蹲在他面前。

    「爺!奶奶……是奶奶怎麼了嗎?要不你怎麼……怎麼……」她說不下去了,眼眶迅速泛紅,淚水撲簌簌地落下來。

    「彤彤,你別擔心,你奶奶已經沒事了……」開口回話的人是陪在一旁的谷霈文。「手術很成功,只是日後可能得坐在輪椅上很長一段時間,加上她年紀大了,復建時間也會比較長,但現在只要等她清醒過來就行了,至於你爺爺呀……」

    谷霈文藉著取笑老友,好讓他別再胡思亂想了。

    「人老了孩子氣重,剛剛還在跟我說,如果蓉芳這次真捨得擱下他就走,他也要跟她一起走,省得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這世上,日日惦著老妻心裡難受。」

    范彤彤聽了破涕為笑,受不了地槌了槌老人膝頭。.「壤爺爺!我真是快被你嚇死了!先是在電話裡沒說清楚就掛了,現在又給我坐在病房外頭哭,還真是不怕嚇死你的寶貝孫女兒呀?還有,電話裡你也沒說清楚,奶奶是怎麼會從樹上跌下來的呢?」

    奶奶雖然平日元極舞、太極劍、土風舞,各種老人運動都會涉獵,是個很注重養身的人,但依她謹慎溫婉的性子,實在是怎麼也無法和爬樹聯想在一起。

    范維邦抬起哭得紅腫的眼睛及鼻頭,先用衛生紙擤了擤鼻子後才開口。

    「你也知道你奶奶一想到兒子就會進他房裡東摸摸西摸摸,回憶往事的老習慣嘛,前兩天雨下多了她哪裡也不能去,就先去逸書房裡溜溜,繼書房裡走走,最後還想到繼書小時候蓋的樹屋。」

    說到這裡,范維邦歎了口氣。

    「就是那孩子初到范家時,自己在樹上用木頭搭蓋起來,只要一和我絆嘴就會鑽進去的小樹屋嘛。你們都大了。那樹屋也早就不能住人了,你奶奶卻始終不肯讓人拆掉,偶爾還會讓老丁上去整理,看是把外頭的木條撬起換過重釘,還是補個漆什麼的,偏偏那天她想兒子想得厲害,不顧我的阻止,硬是要爬上去瞧,怕裡頭積了水,還說什麼她平日運動量大,根本就不怕,沒想到還真讓她給爬上去了,卻在下樹時一個沒踏穩,跌了下來。」

    就在這時候,始終站在角落陰影裡的男人,緩緩地往范維邦走來,並在他身前跪下,「爸!」他懊悔地喊著。

    「繼書?!真是你?!你你你……你肯回來啦?」

    老人由淚轉笑,急急忙忙將手上還包著鼻涕的衛生紙,塞給了谷霈文,趕緊起身將跪在他面前,垂著首的范繼書拉站起來,開心地審視著他。

    「彤彤,還是你有辦法,能幫爺爺把繼書帶回來……」

    先稱讚了聲孫女兒,范維邦再度轉回視線,急著想跟兒子道歉。

    「繼書,爸爸知道我的想法錯了,就像你媽常掛在嘴邊的,兒孫自有兒孫福,太過干預只會讓孩子們反感,所以這幾年我一直想跟你說聲……」

    「對不起」三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他就讓范繼書那貼身的緊緊擁抱,給堵沒了聲音。

    「別再說了,爸……」緊緊抱著父親,范繼書嗓音微哽,「如果真要說,也該是由我來說。」

    父子倆相擁無聲,讓一旁看著這一幕的谷霈文及范彤彤,忍不住暗暗抹去感動的淚水。

    就在這時,一名護士自病房裡走出來,通知他們病人已經清醒,可以進去看了。

    范彤彤連忙拉著范維邦及谷霈文先進病房。

    在看過湛蓉芳,確定她真的沒事後,才讓范繼書一個人單獨進病房。

    范彤彤小心翼翼地將病房門關上,讓這對好久不見的母子,能夠安靜地、不被打擾地說他們想說的話。

    將門關好後,她回過身,看見臉上陰霾盡掃的爺爺,正嘰嘰咕咕地跟谷霈文說著悄悄話。

    「在說什麼?」她靠過去打斷兩人的交談。

    「在問要怎麼做,才能盡快終止收養關係……」范維邦竊笑地向孫女兒眨眨眼睛,「丫頭,你搞定繼書了吧?」

    「厚!」范彤彤紅了臉,忍不住握拳擂了下老人的肩頭。「爺,敢情你剛剛在他面前說的都是屁?你不是說想通了?不是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不會再干預了嗎?」

    「是不干預的呀,我只是想幫忙嘛,先幫繼書把法律上的范家養子關係給解除了,也才好方便你們快點辦喜事呀!你都不知道我和你奶奶想抱孫子,等了有多久喔!」

    「確定該叫孫子嗎?」谷霈文忍不住要為這樁關係實在有點亂的婚事,傷起了腦筋。「彤彤生的孩子照輩分算,該是你的曾外孫吧?」

    想了想還真的有點傷腦筋耶,范維邦索性兩手一攤,假裝沒這回事。

    「哎呀呀!究竟是什麼關係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小倆口開心,我們老倆也開心就得了。」

    「可是爺……」

    想起裡頭那個固執的男人,范彤彤不免有些小擔心。

    「你在作任何決定之前,最好先問過繼書。」別好不容易將他給勸回來後,又把他給氣跑了。

    「放心吧,彤彤。」

    這次接話的是谷霈文,他可是一路看著故事發展的旁觀者。

    「繼書是個懂事的孩子,他會肯接受的,就像那時你爺爺登報和你父親脫離關係時我曾經說過的,登報是無法當真斷絕人與人之間的親屬關係,而終止收養關係,也同樣是無法斷絕掉,他們曾經共同擁有過的回憶及親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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