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白雲般純潔的色澤,檀香的氣味令人浮躁的心靜了下來,雖然在雲霧中伸手不見五指,但穆詠慈的心沒有一絲恐慌,身體的不適亦全部消失了,彷彿到了仙境,舒暢不已。
這是夢,好舒服的夢,真不想醒來。
只見白霧中一個人影若隱若現,從遠至近,影像漸漸清晰。
「是你!」她睜大了眼,既驚訝又歡喜。
「穆姑娘,恭喜你體驗到愛之真諦。」施無畏慈祥說道。
「愛之真諦?」她露出不解與懷疑的表情。
看她一臉茫然,他不禁笑了,「不知該笑他傻,還是你笨。你跟他的姻緣掌握在你的手上,緣淺易渡過,緣深礙也深。」
緣深緣淺?他在說什麼?穆詠慈眨眨眼,眼神中有著更多迷惑。她這個夢,禪機太深,聽得越多,反而越不懂。
「你有劫難,必須回到你的世界。」
「好。」她點點頭,「睡太久了,對身體不太好。」她突然有想見他一面的慾望。好想。
施無畏搖搖頭,「看你好像還不懂,你不是在作夢,我要將你送回二十一世紀。」
什麼?
想到她要離開他,她突然慌了,「我不回去可不可以?」一想到以後不能見到他,胸口彷彿被東西卡住,吐也吐不出來,咽也嚥不下去,沉重得要命。
他歎口氣,「韓首琛為了讓你活下去,寧可承受沒有你的痛苦。」看她怔怔的落下淚水,「不跟你多說下,你的肉身已經承受不了這麼多折騰,我把你送回你的世界去醫治。」說完後拿出鏡子。
「鏡子怎麼會在你那裡?」
「福伯將你的鏡子賣掉,後來讓韓首琛給取得。」
福伯偷了她的鏡子。穆詠慈不禁臉色一白,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
「為了不讓你傷心,他刻意不說明此事。聰明如你,應該瞭解我要講的是什麼。」
她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夾雜欣喜與感動,她早就愛上他,卻束縛自己的固執與自尊,她這麼一走,會有遺憾的。
她不要走,她不要離開他。
偷偷捏自己的臉頰,彷彿這樣就能將自己逼醒。
「你這樣做無濟無事。『三界輪迴淫為本,六道往返愛為基』,能不能回來就看你的心了,若你跟他有緣,必會再相見。」
「怎麼相見?教我。」打從第一次見面她就知道對方不是平常人,她懇求他幫她一個忙。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唉!我不是跟你說了,只要你不忘記他,你們的緣分就會繼續下去。時間不多了,趕快進行儀式,不然你身體會受不了的?」將鏡子直射她的雙眼,彷彿要將她的靈魂吸去。
不,她不會忘記的。
韓首琛,她的摯愛。
穆詠慈在內心一直提醒著自己,不能忘。
「找到了,這裡有一名生還者。」
「快拿擔架過來。」
穆詠慈昏昏沉沉的感覺有人在搬動她的身體,隨即口鼻被罩上氧氣,耳邊隱約傳來人聲,但音量太小,無法聽到全部,好像是在說:「真是奇跡,竟然連一點外傷都沒有……」
她驀然發覺自己成了病人,正在被送往醫院的途中,這是怎麼回事?她只記得自己跟妹妹們坐上飛機,之後,一道閃光過來,轟隆一聲……「空難」這個字眼瞬間躍進腦中,那妹妹們有沒有怎樣?
在一連串的精密檢查後,她被送進病房等待結果,然而她掙扎著爬起身,打開了電視。
螢光幕上連續報導著空難事件,穆詠慈操控遙控器不停的轉台,死亡名單上都沒出現妹妹們的名字,雖稍微寬心,但生還名單上也末見她們,她心頭上的大石還不敢放下。
「姊姊,你怎麼了?」隔壁床一個約十五歲左右的少女,見她拖著虛弱身體?看電視,而且還一直轉台,弄得她眼花撩亂的。
「吵醒你了?對不起,我只是很擔心我的親人。」
「喔!原來你是昨晚那場空難的幸運兒,你的親人也在同一班飛機上嗎?」少女瞭解的點點頭,關心的問道。
看到少女一臉疲憊,知道她是病人需要休息,她識相的趕緊關上電視,「嗯,不過我相信她們也沒事的。」直覺告訴她,她們跟她一樣沒有出事,也許不久之後就可以找到她們了。
「我會幫你一起祈禱的。」少女說完又睡下了。
或許是因為身體太疲累,也或許是心情太緊繃,穆詠慈一沾到枕頭就馬上睡著了,直到護士來量血壓時才醒了過來。
「護士小姐請問,這次空難有沒有其他的生還者?」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聽說各大院傳來消息,長庚、台大、榮總尋獲了幾名生還者,至於有沒有像你這般毫髮無傷的好運,就不得而知了。」
「謝謝。」她決定待會請醫院的同事幫忙查詢,相信很快就能知道結果。
「對了,這個鏡子是不是你的?我們護士長昨天在檢測室旁撿到的。」這麼精緻典雅的鏡子,真讓人愛不釋手,任誰看了都想占為已有,要不是護士長眼尖先看到,這面鏡子早就不翼而飛,掉入別人的口袋裡了。
看到這面鏡子,穆詠慈的心像是突然被捶了一下,彷彿她經歷過很重要的事情,現在卻忘記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是誰在叫她?耳邊突然輕輕悠悠的傳來呼喚它的聲音--
她眼底變得深幽縹緲,她心好痛、好痛,是誰站在那裡看著她、叫她?那聲音幽幽慼慼,卻又不失溫柔。
「穆小姐,你怎麼了?」護士關心的問道。
被這一叫,穆詠慈才發覺自己眼眶裡凝滿了淚水,她抬手抹去淚,「我在想我的家人,她們也跟我一起搭上那架飛機。」
護士勸慰幾句,「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她們也會逢凶化吉的、抱歉,不跟你多聊,我要到別的病房做事了。」
「謝謝你了。」
待護士走出去,穆詠慈環視病房一周,隔壁床的少女已不見人影,想必是在她睡著時去做檢查了,病房中只剩下她一人而已。
奇怪,她並不是自怨自歎的個性,為什麼看到這面鏡子,卻浮現許多感傷的情緒?把玩這鏡子,她有許多不解,但更多的是想一探謎底的心情。
不知她沉吟了多久,忽然病房前有人推著輪椅進來,仔細一看,是隔壁床的少女。
她開心的說道:「姊姊,剛才看你睡得這麼熟,想說等我做檢查回來時候再告訴你,電視上有說,找到五名生還者,其中有三名是女生,只是身份尚未確定,說不定等會兒就能知道是不是姊姊的親人。」她相信以台灣媒體的速度,名單一定很快就會出爐。
「謝謝你,早上打擾你的睡眠,真不好意思。」
少女揮揮手,「別在意,若是我也會跟你一樣的。」
病房外面傳來一些細細碎碎的人聲,穆詠慈感覺到自己一顆心已經失落,但失落的心到底在哪裡?她不禁看了手中的鏡子一眼,彷彿一切秘密都在裡面。
「漢質帝誅弒梁冀,其妻服毒自殺,梁冀一家被滿門抄斬。梁冀和兒子、侄子先後被扔到洛陽各交通要道暴屍三日,百姓空巷而出,大家都要看為非作歹、目中無人的跋扈將軍的下場。」
少女搖頭晃腦的讀起書來,唯恐住院耽誤她的功課。
穆詠慈聽到她一句句的讀書聲,好心提醒,「小妹妹,你念錯了,不是漢質帝誅弒梁冀,而是漢恆帝。」一字差,步步錯。大考將近,更要步步為營,失一分,恐怕就與第一志願失之交臂。
是嗎?少女再往課本看一次,確定無誤後才說道:「我沒念錯,是姊姊記錯了。」
怎麼可能?歷史是她的拿手科目之一,她印象中記得是漢恆帝才對。她懷疑地走到隔壁床,拿起小妹妹的課本一看,沒想到上頭真的寫著漢質帝,怎麼會這樣?她明明記得漢質帝髫齡而亡,但腦中另一個聲音猛然響起,有人說漢質帝活了下來,是誰?到底是誰說的?
她頭好痛,彷彿有人拿了一把刀,在她腦中剖開、絞碎、攪動,腦中似乎有東西要破繭而出。
耳邊傳來小妹妹喃喃自語的聲音。
「某年梁冀意圖刺殺漢質帝,被韓首琛救出,但他卻因此遭到梁太后誅殺,所創的事業版圖全部被梁太后搗毀,此戰血流成河,死亡人數近十萬人。」
韓首琛、韓首琛……
聽到這三個字,她的腦袋彷彿被轟然炸開了,她怎麼可以忘記他?她的丈夫,她的最愛。
她記起來了,全部記起來了。
她再也支撐不住,昏倒在地,頭撞上了床旁的桌角,額頭劃出血來,流到一直緊握在她手中的、鏡子上菩薩的眉心。
屋內乍放光明,光亮到病房內無一處陰暗,這光亮非但不刺眼,還非常祥和、柔美,沾到此光,百病俱滅。
少女覺得自己的病痛一剎那間好了,正想跟隔壁床的姊姊說說話,抬頭一看,腦袋彷彿被人一敲。
咦!她記得剛剛病房裡有一個人,還說她讀的書不對,但是瞧瞧隔壁床,床單弄得整齊清潔,彷彿沒有人睡過。
真是奇怪。
敲敲自己的腦袋,恐怕是自己讀書讀得太累了,心神都恍惚起來了。不管,還是讀書要緊,少女振作精神,繼續讀了下去。
時間悄悄過去,天色已經漸漸暗了。
世間本是無常,每時每刻都在生生滅滅、窮極變化,無論過去、未來、現在皆然。
人們已經完全忘記這張病床上曾經有一個叫穆詠慈的病人。
已經忘記--
穆詠慈被鏡子吸了進去,有一道白光直撲而來,從頭頂慢慢擴展到全身,使她的每根肌肉、每條神經都逐一放鬆,回到最安詳的狀態。
「時間太短了,出乎我們意料之外,但是現在若將你放回去,你的肉體會承受不住連續兩次的時光穿梭,因此你暫時先待在非想天,過些時日再送你回去。」
有如天籟的聲音從空中響起,帶有深深的慈愛,令人感覺既溫柔又真實,有非常幸福的感覺。
一團黑霧突然從她左邊升起,慢慢散開來,而那團黑霧像是跟她有緣似的,盤繞在她上空久久不散,她想摸一下那黑霧的感覺,是不是有別於剛才的白光。念頭才這麼一動,她整個人就被黑霧吸了過去,她頓時感覺到寒冷、憤怒與深深的悲傷,是誰的悲痛如此觸動她的心?她眼眶不禁濕潤。
她透過那片黑霧往下看,地面上有兩方人馬正在進行廝殺。
其中一方是穿著精甲的大批士兵,他們奉了梁太后之命,前來圍剿韓首琛的巢穴;而另一方則是身著黑衣的殺手們,在韓首琛的帶領下奮力抵抗,雖然明顯寡不敵眾,但人人臉上都帶著泰然的笑意。
他們並非勝券在握,而是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從他們追隨韓首琛成為殺手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那笑容帶點灑脫,彷彿看透了世間的一切紛擾。
士兵們被他們狂妄的笑容激怒了,全都殺紅了眼,刀劍在空中揮舞,箭矢如雨般疾射,誓要將他們殺個片甲不留。
見到這一幕,穆詠慈心中一緊,立刻向前奔去。
這下子不只韓首琛看到她,在場的士兵和殺手們全都親眼目睹一個女人從天空中走了下來。
皎潔月光輕灑在她身上,身影清清淡淡的,彷彿披上了薄紗,眉、眼、唇的神韻是不論中原或大漠塞外的女子都無法比擬的,獨特的風采、慈眉善目的神情,讓殺氣騰騰的將士們自慚形穢,紛紛丟下刀劍,不自覺的跪下膜拜。
俗話說得好,放下層刀、立地成佛。現場的情形用這句話來形容是再貼切也不過了。
「菩薩!是菩薩。」
上兵們面面相覷,害怕得很。
他們平常拿刀、拿劍的殺生無數,難道是他們的行為觸犯了神威,所以菩薩特地下凡來懲罰他們?
看到她快速走下來,士兵們的腿軟得像剛出爐的包子,不知哪一個人先跪了下來,一人跪,眾人跪,大家紛紛頂禮膜拜,口中喊著饒命。韓首琛終於見識到盲從的力量,但對這樣的結果,他完全不在意,他的目光只追隨著一個人的影子
她。
他手心沁出汗來,黑眸中有著異常灼熱的焦急。
「你回來了。」
他伸手要環抱她,沒想到才觸摸到影子旁邊的光圈,穆詠慈便快速住後飄去
他臉色丕變,悚然而驚,「站住,別走。」
看著她的身影越來越小,他雙足一蹬,身形拔高,澎湃激揚的大叫著,「為什麼?為什麼?」
沒有人對韓首琛怪異的行為感到詫異,所有人都相信對方一定是菩薩、是神,膜拜得更加虔誠,他們相信他們的懺悔已經得到菩薩的寬恕,菩薩才願意駕返天界,沒有立地裁決。
現在城裡家家戶戶都供奉著觀世音,就連朝廷也不例外,皇上下令各地方府都興建佛寺,提倡初一、十五吃齋沐浴,以消罪孽。而梁皇太后更奇,梁冀被斬,她連吭一聲都沒有,還躲在後宮鎮日念佛修禪心,甚至比皇帝還入迷,宮廷裡外、全國人民齊心一致。
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韓首琛沒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竟然看到這些景象,一生致力要毀掉劉家的基業,讓全國人民陷入水深火熱的志向,竟然被一個女子輕而易舉的毀了。他後悔嗎?不,不後悔,只要她能回到他的身邊,功名、權力、財富他都可以棄如敝屣。
然而對他而言最痛苦的,莫過於走到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菩薩像,每個菩薩彷彿都是她的倩影,頻頻對他微笑,那樣熟悉,那樣慈悲。
撫著手中冰冰涼涼的陶瓷,那是他唯一的慰藉,卻也是他最大的夢魘和折磨。
月光輕灑,寂靜的夜裡,空氣中緩慢流動著靜靜的暖意。每晚他都獨自在這片林子裡舞劍,今夜也不例外。
收拾好滿心的浮躁,將劍抽出。
空中舞動出閃耀不定的劍光,劍勢似風,帶起滿地的落葉。
忽地,他眼角一掃,恰巧看到不遠處一個人影從空中落下,他的眼皮突然跳動起來,心中一緊,立刻身形一晃,直飛過去。
月光下,他看見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熟悉臉龐,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定睛一看,卻發現她呼吸微弱,臉色蒼白,趕緊盤膝而坐,拍掌而出,運氣在她週身大穴行了一圈。
只見穆詠慈原本蒼白且冰冷的肌膚漸漸紅潤起來。韓首琛心中大喜,再運氣一週身,才行功完畢,斂掌。
她悠悠醒轉,「是你……」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我就知道。」他將她緊摟在懷中,「我再也不放你走,一輩子都不放你走了。」
他的身軀散發出過高的熱氣將她緊緊包圍,她想要開口,但包覆住她全身的狂野氣息令她心頭滾燙,霎時失去言語的能力。
鼻內嗅到魂牽夢縈的熟悉清香,懷抱已經不能滿足他對她的渴求,他像是久旱逢甘霖似的貪戀的摩挲著她的肌膚,薄唇啃嚙著她的頸項,最後擷取她的唇,恣意索求她一切的甜蜜。
慾火排山倒海的淹沒了他們,灼熱的肌膚交纏在一起,他僅剩的理智終於潰堤,幾乎要將滿腔的愛戀與思念一傾而出。
月娘也羞紅了臉,悄悄躲進雲層裡,靦腆地偷窺底下的人兒,流動的空氣中沁放著淡淡的花香,散發醉人的甜蜜。
「……你的發。」
狂熾的纏綿之後,她的指尖纏住他的髮絲,鬆開,再滑了下去,突然間眼一瞇,她抖著筍尖般的指,心疼的觸摸他的雲鬢……一抹銀白色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那是印記,相思的印記。」
變淡的髮色訴說著他的思念,「弄痛你了嗎?」黑眸筆直望進了她眼底。
他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引以為傲的理智在見到她後全然潰決,狂濤巨浪般席捲她的身子,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在她身上烙下他的印記。
屬於他的烙印。
「不,沒有。」再怎麼痛,也不若相思那般疼痛。她的眼眸純真,毫無造作。
「太好了。」手心裡再也不是冰冷的陶瓷,韓首琛漸漸有了真實感,包覆在他大手中的那雙小手確切傳遞著柔嫩的暖意,他狂喜得無法找到其他的詞句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走,我們回家。」穆詠慈溫柔的說著,他的臂彎就是她的家,天涯海角她都要跟他在一起。
「嗯!回家。」
「已經痛了六個時辰,為什麼還沒生出來?」
韓首琛冷峻的臉上凝聚著一股沉潛怒氣,任何人走過去都會燒成二級灼傷。
「頭一胎都會痛這麼久。」產婆的女兒畏縮著肩膀解釋道,冷汗直流,牙齒直打顫。
「啊……」
尖叫聲從房間傳出,韓首琛眼中進出可怕的殺意。「還要多久?」話語雖然溫柔,卻冰冷得讓人膽戰心驚。
「這……我不……知道……」小姑娘嚇得血氣住上衝,心臟差一點停擺。
站在一旁的屬下屏氣凝神,他們此時非常同情她的處境,可是誰都不願意在這節骨眼出言相救,他們知道這一出去准讓自己燒得屍骨無存。
生命可是很寶貴的。
「跟你娘講一聲,再給她一個時辰,若沒生出來,我會殺進去。」韓首琛走到她眼前,踏踩過的地方彷彿鐵塊遇見烈火,熔出一步步的腳印子來。
看他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走了過來,小姑娘雙肩抖得厲害,牙齒響得更厲害。
娘,拜託你多加把勁,無論如何趕緊將孩子催生下來,要不然你女兒死定了。
下一刻,房間傳來尖銳的嬰兒哭聲--
「哇哇……」
「生了生了。」她高興得跳了起來,終於可以脫離這恐怖的地方。
產婆抱起小娃娃走出房外,眉開眼笑,「恭喜老爺,是個小壯丁。」
韓首琛卻連看一眼都不看,直奔房裡。產婆傻了眼,怎麼會這樣?當爹的人竟然不先看看兒子,她接生這麼多年,從未看過這種人。
站在一旁的部屬竊笑不已,並互相望了一眼,很有默契將銀兩拿了出來。
「我做莊,一賠三。」
「我賭魁爺禁慾半年。」
「二個月。」
「一個月。」
「他不會禁慾。」
「鍾厚,這回你輸定了。」
「是嗎?」一隻手臂壓了下來,「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前廳吆喝下注聲此起彼落?展開生死博戰,連宮裡派來的公公也湊熱鬧的插了一腳,完全忘記自己是奉皇命要來下詔封穆詠慈為慈心娘娘、韓首琛為慈心王這檔事。
不過,韓首琛若知道皇上賜了這頭銜給他,肯定會殺到皇宮,讓劉纘血濺五步。
「下一次不准你生,再也不准。」六個時辰如同六十年般漫長,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失去了她,多一個孩子又能怎樣?「太危險了。」
可是想想,這禍根畢竟是他種下的。
「以後我不碰你。」黑瞳裡有著無比的認真。「我不會讓你再承受那種痛苦了、」一次就夠了,不能再多。
穆詠慈水靈眼兒睜得圓圓的,「你說真的?」
「……」
她無視自己產後虛弱的身體,主動攀上他的肩頭,在他唇上輾轉廝磨,「我跟你賭,你無法遵守的。」
「別誘惑我,我會輸的。」她的舉動令他好生折磨。
「夫君,我喜歡你輸。」滾燙的呼吸伴隨著低語,最後封緘他的唇瓣,大膽且熱情。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動,但絕不會是最後一次,在他的身畔,她相信未來的日子肯定多采多姿。
她已找到她的幸福。
漢代,相傳某個村落住著隱世高人,一旦聽聞何處有受貪官污吏欺壓的百姓,便會暗中為民除害,讓不肖官吏輕則丟宮,重則人頭落地。
又傳說那村莊裡不論男女皆文武雙全,不論大小一律要讀書識字,並且還要學會至少一項獨特的技能。而村莊裡裡外外井然有序、整齊清潔,彷彿世外桃源般悠遊自在,神清氣爽。
最特別的是,此村莊的村長都由選舉產生,不由子嗣繼承,更不需要什麼考試或者銀兩買官。皇帝特別下詔,此地毋需徵收賦稅,自供自取,還特別落名為「謫仙之地」。
客倌,您說什麼?
什麼是選舉?客倌,您問倒我了,若我知曉,哪還會在這邊說書,直接搬過去住就成了。好的地方人人嚮往,只有福厚的人才能窺探其境。客倌別傷心,這故事您聽聽就好,不要當真?免得心碎了一地。
傳說不脛而走,有冤屈的、打抱不平的、踢館的、報仇的,都想進這村落一探究竟,只是大都不得其門而入。
可是,越多人失敗,反而越多人前仆後繼的想探尋到底,賭賭自己是不是福薄之人……
故事聽聽就好,不要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