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中午十二點,繁忙的街道除了來往的車輛,就是趕著在休息時間用餐的上班族。
一抹俏麗的紅色身影由街角出現,踩著某名牌限量的涼鞋,踩在人行道的磁磚上,發出清脆的叩叩聲。
臉上畫了時尚流行美妝,在合身柔貼的布料下,是婀娜多姿的身段。
越過台灣最大間的銀行,她停駐在隔壁巴洛克設計屋頂的餐廳門前,十秒鐘的等待中,她抽空撥了撥波浪捲發,顯得風情萬種。
餐廳裡的服務生,見到這麼一名美艷動人的女子就站在面前,雖然兩人隔了一道玻璃門,但她嬌媚的倩影已讓剛從高中畢業的服務生心臟狂跳。
雷媜熙眉眼淡掃,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她都站了那麼久,他還不幫她開門?
彷彿機械上了油,服務生在老闆的怒斥下,立刻伸出雙手拉開玻璃門。
通常都是客人自動推開門進來,也有少數以為是自動門而忘了推門進入的客人,很顯然地,她並不是把玻璃門當成自動的,而是刻意等待被服務。
三吋高跟鞋踩在木質地板上,破壞了寧靜的用餐氣氛,但每個皺眉的表情在看到來人的容貌後,都換上驚艷與羨慕。
她的打扮,無懈可擊。
「抱歉,我遲到了。」雷媜熙找到約她的人。
除了約會對象,其餘的人她一律視而不見,包括銀行界最熱門的人物--上官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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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禔在中午休息時間和有公務往來的另一家銀行女襄理吃飯,此時他正禮貌地與襄理談論最近金融現貨市場的波動。
紳士的態度讓這位襄理對他傾心不已,其實該說上流社會的女人,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對他心儀著。
上官家為國營銀行服務了將近四十年,董事長一職早成為公家官位,由於上官家的領導人極為出色,適時控制股市與外匯市場波動,不因政治因素影響台灣的金融發展,上官禔早在三年前就被任命擔任銀行總經理的職位,只待時機一到,就會接掌控制台灣金融界的大權。
像他這樣一個學歷高、談吐有禮、家世背景優越和處事明快果決的頂尖好男人,是現在第二代及第三代企業家公主的聯姻最佳人選。
但他除了在公事上態度謙和之外,私底下的他卻是冷漠的人。
他太清楚外人看上的是他的家世,更瞭解大家在他面前所做的表面功夫,除了公事,他甚至很少開口與人交談。
這也是為什麼他將邁入三十歲仍然單身的原因,想與他攀親帶故的人不少,但能讓他說超過三句話的人卻連一個也沒有。
除非那個女人擁有豐富的投資知識,能夠分析各支期貨該付出的成本與回收的利潤,不然只有被他當作花瓶的份。
他今天之所以會與這位女襄理吃飯,是因為她正困惑國外珠寶的投資年限該增長還是縮短。
既然人家虛心向他請教,他當然得給她一個面子。
正想糾正她錯誤的觀念時,一陣不屬於餐廳的玫瑰香味強烈佔據他的嗅覺。
濃眉一挑,他朝旁邊瞄了一眼,一名身穿紅衣的女子,離他還有三步之遠的距離,味道就嗆得令他討厭。
只見那女子直接定向離他五張桌子遠的一名政壇貴公子。
濃郁的香味在她坐下後,還一直騷擾著他。
他最討厭在自己身上灑些奇奇怪怪香水與精油的女人。
「上官經理認為短期的投資最好不要買鑽石?」溫柔婉約的女襄理開口,巧笑倩兮的拉回他的注意力,希望能讓他留下好印象。
「鑽石能保值,但一買入就會失去原價的價值,若妳短期內想賺取更多的利潤,鑽石不是一個好選擇。」上官禔喝了口清香的附餐綠茶,有禮的回答。
當他紳士的把視線移向對方的眼睛時,女襄理羞澀的別開臉。
又來了!他又不是食人猛獸,為何每一個女人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上官禔在心裡冷哼一聲,馬上就知道對方的心意與企圖。
沒有一個女人能鼓起勇氣直視她欣賞的男人,更何況大家閨秀需要的是矜持。
一個誇張的手勢將他的視線吸引往左邊看,那高傲的紅衣女子正挑剔著菜單,還不時詢問服務生,讓服務生為難的解釋了許多次。
難纏的女人!他收回視線。
「不知上官經理有什麼好選擇?」他身為國營銀行的接班人,內線消息一定不少。
「能賺取利潤的交易我都有興趣,投資的多寡則視手上能靈活運用的資金而定,當然,也得評估國際局勢不穩定的風險。」
女襄理欽佩的看著他,「上官經理也會冒風險嗎?」
「做生意哪有穩賺不賠的道理。」
女襄理的手機在此時響起,她不好意思地向上官禔道歉後接起電話。
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凌駕用餐聊天的氣氛再次傳了過來。
上官禔看到那名紅衣女子不規矩的拿起杯子輕敲對方的額頭。
不知檢點!他在心裡暗罵一句。
「抱歉,我必須趕回台中。」女襄理掛斷電話,心裡好不捨。她等了那麼久才等到和他吃飯的機會,沒想到才聊了幾句投資的事,甚至連他的習慣喜好都還不知道就得因事離開了。
「中午天氣熱,小心開車。」上官禔並無任何不悅,也沒有絲毫的留戀。
上官禔辦公的大樓就在隔壁,他起身送走銀行女襄理,重新坐了下來。
飯後甜點,他一向都不會錯過。
他啜口香濃的咖啡,注意力再次被左方那對男女給勾了過去。
這次是男人情不自禁的覆住女方的手。
「雷小姐,與妳用餐很愉快,希望下次還有機會。」
雷媜熙一點面子也不給對方,馬上抽回手。
她答應與他吃飯,可沒答應讓他吃豆腐。
「那你得慢慢排隊,照我爸給我的行事歷,這個月的餐會都排滿了,真不好意思。」雷媜熙起身,用水汪汪的眼睛說抱歉。
任何男人一見到她楚楚可憐的表情,疼惜都來不及了,哪裡還記得苛責她,即使自己也是在政壇呼風喚雨的公子哥。
「這是我的名片,妳有事一定要找我。」男人連忙追上前,從懷裡掏出名片遞給她。
第兩百二十一張名片!雷媜熙連看也沒看,接過名片用唇吻一下,轉身就走。
餐廳裡所有的男人都恨不得化身為她手上的那張名片,除了上官禔之外。
虛偽!上官禔凌厲的瞪了她一眼。
一道不容懷疑的視線帶著強烈的殺意朝她射來,那是與愛慕的柔和目光截然不同的。雷媜熙朝右瞄了一下。
也是一個男人,只是他的表情僵硬了些。
她無所謂的將嘴角斜揚五度,旋即離開餐廳。
上官禔可不認為那是勾引,相反的,他百分百確定那是不屑與輕蔑的冷笑。
一個妖女!上官禔毫不客氣的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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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媜熙走出餐廳,轉角處有輛黑色的房車等著她。
「走吧。」雷媜熙上了車,第一件事就是把高跟鞋脫掉,每天穿新鞋,磨得她腳痛死了。
「是。」帶著墨鏡的司機將車開上筆直的道路。
車旁的風景飛逝,約莫四十分鐘光景,車子駛進一座花園別墅。
下了車,雷媜熙把名牌包包隨意勾在肩上,她一向不注意這些每日更換的飾品。
「熙姊姊,妳回來了。」約莫五歲的小男孩,眉毛與她有點神似,身形不穩的跑出來。
雷媜熙微笑的抱起「超級營養」的弟弟。
「怎麼樣,午飯還愉快嗎?」身為台灣演藝圈裡最有名的作詞家,雷毅在太太的陪伴下從飯廳走出來。
「爸,大媽。」雷媜熙的笑容很快斂去,面無表情的喊道。
身為雷毅的大老婆,也就是正房夫人,趟詩韻只瞥了雷媜熙一眼,逕自坐下。
要不是她生了三個兒子,與現今台灣的政治家和企業家吃飯的好事,還輪不到她雷媜熙呢!
一個庶出的女兒,也想飛上枝頭變鳳凰?趙詩韻彈彈指甲冷眼瞪著她。
都怪雷媜熙長得太漂亮……不,該怪的是風流的雷毅在外頭招惹的野女人。
雷媜熙知道趙詩韻一向不喜歡她,慶幸的是,她也不喜歡趙詩韻,要不是為了母親,她連踏進雷家都懶,更何況是聽父親的話,四處與人交際吃飯。
「李議員的兒子妳不喜歡嗎?怎麼臉色不太好?」雷毅拿起煙斗,開始點煙。
「我換完衣服就要走了。」雷媜熙簡潔的說,朝樓上她的更衣室走去。
她向來不評論那些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基本上,一離開飯局,她就把對方的長相忘得一乾二淨。
趙詩韻見雷媜熙消失在樓梯那端,狐媚的依偎到雷毅身旁,輕啟紅唇。
「毅,你別再幫那個狐狸精的女兒安排飯局了嘛。」
「詩韻。」他不是早就說過雷媜熙是他的女兒,他一定要給她一個美滿的歸宿,趙詩韻偏偏老是拿這件事跟他鬧。
「哼,你那兩個兒子交的明星個個來頭也不小啊,幹嘛賠錢買衣服買鞋子還派車送她去吃飯?」那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錢耶!
「那些明星都是金主養出來的,哪裡能跟我的寶貝女兒比?」
「寶貝女兒?哼,還不是野女人生的!」趙詩韻不滿的說。
雷毅嚴厲的瞪她一眼。雷媜熙的母親是野女人,那他算什麼?
「再見。」用二十分鐘梳洗,一臉素淨的雷媜熙走下樓來,白色T恤加牛仔褲,恢復她清秀的裝扮。
「記得明天十點前到。」雷毅沒回頭,只淡淡提醒她下一個約會的時間。
雷媜熙沒回答,在管家的目送下,牽出她的機車,毫不留戀的離開這座豪宅。
只有離開了這裡,她才像自己。
母親是崇拜父親的才華而陷入情網,懷了她以後,父親為了更上一層樓和當時最紅的女明星趙詩韻結婚,傷心的母親只好獨力撫養她長大。
二十六年來,雷毅在金錢上盡了當父親的責任,直到五年前,趙詩韻生了第三個兒子,他才把注意力轉向長大的雷媜熙。
身為當紅的作詞家,什麼明星有錢人沒看過,那些前來拜託他捧紅新人的經紀公司全都想盡辦法籠絡他的兒子,但他的兒子不爭氣,老是跟那些人工美女打混。
為了能得到雷毅做的詞,有些唱片公司的負責人在知道他還有一個女兒時,便將目標轉向雷媜熙,硬是想拐她當兒媳婦。
雷毅對女兒始終有一份愧疚,為了女兒的幸福,他不得不替她安排相親飯局,但女兒高傲的脾氣,只肯表面上聽他的話,走出了這間房子,就表現得跟他沒有關係似的。
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他只好利用雷媜熙的母親上演苦肉計,逼她去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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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媜熙花了二十分鐘的時間回到與母親居住的公寓,這裡的格局比起父親的豪宅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但卻多了一份溫馨。
「媽,我買了妳最愛吃的蛋塔回來囉!」雷媜熙揚了揚手上的紙盒。
許敏敏正繡著手工織品,看到女兒開朗的笑容,也就放心了。
原本她還擔憂她會受不了連日來的飯局而與她父親翻臉。
唉!她對雷毅的愛,只能無奈的默默守候。
誰教她愛上的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才子,她小小的農家女,怎麼也配不上他!
「天氣熱,回房吹冷氣休息,睡個午覺。」把繡品放在竹籃,許敏敏拉著女兒坐在自個兒身旁。
「客廳裡也有冷氣,在這裡睡就好。」雷媜熙躺在三人的沙發上,對母親微笑。
「沙發不好睡。」許敏敏擰眉。
「讓我在這裡陪妳嘛,六點出門也比較方便。」
許敏敏看女兒舒適的窩在沙發裡,便上前為她蓋上涼被,拿出織品繼續做。
女兒每天都很忙,早上要赴約,晚上要去當義工。許敏敏有些心疼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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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悄悄流逝,夜幕靜靜落下。
打扮輕便的雷媜熙,戴著一副黑色老式眼鏡、綁著馬尾,和同事一起站在街頭勸募發票。
她抱著箱子對每一個朝她走來的路人說:「請發揮你的愛心,捐發票救救植物人。」
她清脆的嗓音,給人特別的印象,許多學生情侶都會在口袋裡摸索一番,投下幾張發票。
「小熙,妳的行情最好耶!」和她站在一起的同事,羨慕地看著雷媜熙幾乎快半滿的箱子,不像她站了兩小時,才寥寥數十張。
「什麼行情,是人家的善心啦!」雷媜熙俏皮的皺皺鼻子。
「那裡有一群學生,我過去囉。」同事眼尖,腳程快雷媜熙一步。
雷媜熙待在原地笑了笑,朝一名在等紅燈的男士走過去。
「先生,請捐發票救救植物人。」雷媜熙站在他背後,熱情的呼喊。
對方沒反應。
「先生。」雷媜熙伸出手拍拍他的肩。
上官禔訝異的轉身,一張清新素淨的臉蛋映人他的眼眸,只可惜白皙的臉蛋上那副醜醜的黑眼鏡遮去大半的面容。
「什麼事?」嘴唇微啟,他有禮的詢問。
「你有發票嗎?」雷媜熙指指箱子裡的發票。
「沒有。」
「謝謝你。」雖然沒募到,雷媜熙依舊有禮的道謝。
上官禔見她的馬尾在眼前晃了一下,有種清新的味道飄過來,是洗髮精的味道吧!驀地,他想到中午那名嬌艷的女子,濃烈的玫瑰香味彷彿猶在空氣之中,讓他忍不住皺起眉。
女孩子就要像現在他面前的這位才完美。
「等一下。」還來不及細想,他已開口喊住欲離去的雷媜熙。
雷媜熙疑惑的回頭。
「妳每天都在這裡嗎?」
雷媜熙更不解了。
她微擰的眉毛讓上官禔知道自己的問題很唐突。
「我家有很多發票。」上官禔趕緊替自己無厘頭的話解圍。
雷媜熙聞言,嫣然一笑。
「我們每天都會有人員派駐在這個路口,如果你方便的話,也可以就近投入超商的發票箱。」雷媜熙說完就往回走。
綠燈亮了,當上官禔走向對街的停車格時,雷媜熙的笑容重新躍上他的腦海。
那是一個無私且誠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