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朝煒勾勾手指,好像叫喚小狗似的。
「不要!」加重力度抱住上村銀。
兩人一來一往的對抗著,看得一旁的拓和神嘖嘖稱奇。
「你看,峻那殺人的目光快要殺掉上村銀了。」原本還春風滿面的上村銀,時間越久,臉色越來越糟糕。
「如果你也被這樣瞪,我想也會有這種反應的。」神推推眼鏡,中肯的說道。
兩人的耐力戰就這樣一直持續到上課鈴聲響起,煒不滿的看向峻,拉著上村銀轉身離開。
「那個上村銀究竟給了煒什麼好處?」峻喃喃自語的說道。
走上前,看著那抹漸漸消失的身影,拓吹聲口哨,「哇……想不到你有勁敵了……」
被那句語焉不詳的話弄得一頭霧水,峻側頭皺眉凝視著拓,「勁敵?上村銀?」
點點頭,再次望向那已經化成一抹黑點的兩人,「對,勁敵。」不!更正,是情敵才對。
「呸!勁敵?他還不配!」恢復成冷冰冰的面無表情。峻一副臭臉的回答。
但……他可是我的敵人,凝視從防火門消失的兩人,拓心中暗忖著。
在認真的想著這些事情時,肩膀突然被人用力一拍,拓轉過身來,入目的,是神那張笑瞇瞇的臉龐,拓吃一驚的後退一步。
「幹什麼貼這麼近……」害得他差點心跳加速。
「該上課了耶……拓……」還是那張無害的笑瞇瞇的表情,但拓知道,神其實是在生氣,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
「可……峻還不是沒動……」伸手指向還是紋風不動的峻,拓不滿神的偏袒。
神抬頭看了峻一眼,將目光轉向拓,「你認為會有人笨得去接近那只盛怒中的老虎嗎?」
雖然表面上峻沒什麼異樣,但從他四周所散發出的冷空氣證實,還是不要接近那兒比較好。
同意的點點頭,拓這次真的乖乖跟神離開。
將這兒,留給你靜靜的思考吧……峻……
絲毫沒有注意到拓和神的離開,峻抬頭望向蔚藍的天空。萬里晴空,應該是讓人心情愉快的,可……為何內心有股微微的嫉妒感呢?
這股怪異的情感,尤其是在看見煒那傢伙注意力不再在自己身上時,情緒會變得猶為暴躁。
想將他拉回自己身旁,目光只看向自己,這樣,他的心情會變得愉快起來。
明明是他一開始對自己死纏難打的,可當自己的目光停在他的身上時,他居然在自己眼前和別人摟摟抱抱!?
「你不怕開罪宮本峻嗎?」雖然難得看見那只冷面虎盛怒的樣子,但若代價是要他患上心臟病的話,可就一點也不有趣了。
轉過身,歪著頭,煒不明所以的問道:「開罪?何時?」
「剛才。」唉……這麼明顯的怒氣難道他絲毫沒發現嗎?在內心暗暗歎息著,為自己即將多災多難的生活默哀著。
仔細的回憶剛才的情形,「沒有啊……」只是覺得峻語氣特別糟糕。
「……」
「那該上課了,我先走啦……下次再見……銀師父……」那位引來事端的人就這樣瀟瀟灑灑的離去,一點也不顧身後的人心中的惶恐。
「哈哈……拜拜……」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在心底,上村銀默默加上這句。
***
在走回自己教室的時候,原本輕快的腳步變得遲疑起來,煒想到剛才峻那難看的臉色,想他會不會是生病了。
一個轉身,煒又再度走回剛才的路,踏上階梯,走上天台,看看他走了沒有,偷偷看一眼,只要他不在那兒,自己就放下了心頭大石。
嘎……是老舊的鐵門被人推動時發出的聲音,偷偷的伸出一顆頭,煒打算這樣偷偷的看看天台的正中央,很明顯的那裡坐著一個人。
他的神情好像飄到了遠方,沒有注意到煒步步進逼。
「你在生氣嗎?」一同坐下來,側過身歪頭的看著峻,煒有點不解的問道。
好像才發現身旁有人,峻恢復原有的冷漠:「為什麼我要生氣?」平靜的語氣,讓煒突然感到害怕。
「你……你怎麼了……峻……」擔憂的撫上他的臉頰,卻被無情的揮開。
看著被揮開的手,過去,就算峻不滿自己,也會將情緒展露於外,讓他察覺的到,可現在……他連情緒也不願讓自己看見!
「峻……發生什麼事?告訴我吧……」帶著哭音,煒手足無措的輕道。
「沒事……」所有人都是騙子!
還以為他是特別的,沒想到還是這樣子,果然……心,該是冷起來才對。
「別這樣……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否則銀師父不會這樣問我。
「沒……我們還是不該做朋友。」殘忍的說完這句話,峻打算站起身離開。
聽見峻這樣說,煒覺得就被判了死刑。
用力扯住峻的衣袖,無論怎樣也緊緊抓住不放,「不要!要判我的罪也該說明是什麼罪吧!」否則自己不就死得不明不白。
「莫須有。」簡單明瞭,一項不需要多做解釋的罪名,煒就這樣被宣判。
「放手。」用力扳開抓緊自己衣袖的手,峻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峻!如果……如果……我能考上風雲高中的話……你會不會原諒我?」雖然不知道峻為何會不理睬自己,但想到以後不能再和他說話,煒的內心恐懼起來。
就算要拼掉他這條嫩命,他也一定要考上風雲高中!
聽到煒這不自量力的宣言,峻嘴角上揚的微笑著。
「你有那種能力的話,就追過來吧!」消失在煒的眼前。
咦?看樣子他還沒有將我三振出局,想到自己還有希望,煒內心的鬥志熊熊的燃燒起來。
「好!我一定要考上風雲高中!」為了將來三年都能和美人在一起,現在的苦楚又算得上什麼。
考上?我呸!要考上它可是要全級前五名才行,他居然口出狂言要考上?
那我們班的人不全都成廢物了嗎?走回教室的路上,雙手插入口袋,峻一路認真思考著。
以悠閒的步伐返回教室,在拉開門的瞬間,所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峻的身上。
「對不起,老師,剛才有點不舒服,所以在天台休息一會兒後才下來。」誠懇的目光、真摯的語氣,說服力十足。
「好,快回到你的坐位上吧!」老師還真的信了峻的話,沒再加以責備。
「謝謝老師。」露出一抹帶點虛弱的微笑,峻好像真的身體不適的樣子
一點也不相信身旁的好友會有所謂的身體不適,他的身體可是壯得連一隻老虎都能打死……當然前提是要那隻老虎有讓他打敗的價值。
「你居然沒有被罰?真不公平!」拓明顯的遺忘了上次的教訓,再度挨身接近身旁的峻,語氣不滿的道。
斜斜的瞪視他一眼,峻語氣平淡道:「不滿意嗎?你可以現場揭穿我啊。」
「你……」明明知道他的不是這個意思,為何要故意曲解他的話,讓他氣得跳腳?
等等……這種情形不就像回到三年前,峻因為父親的死,性格突然大變的樣子嗎?
可是……是誰?是誰將峻再度推向深淵中,那可是一個充滿絕望、黑暗的無底谷啊!
「我怎樣?」峻雙眼中,拓讀不到任何訊息。
「你變得很奇怪……」拓還可以說什麼,總不能說你和三年前太像了吧……
「奇怪?有嗎?」冷冷的哼一聲,峻不以為然的說道。
***
還是恢復原來的樣子,這樣自己就不會受到傷害,是不是呢?媽媽……
如果媽媽不是愛父親太深,也不會因為相思成狂,漸漸的死去吧……
托著腮,峻望向那片蔚藍的天空,就算外面的天氣再好,也照耀不到他黑暗的內心……煒那張毫無防備的笑臉,不時浮現出來,皺起眉頭,峻有點不滿自己為何會想到他,發現在他的心中,自己只不過是一名普通朋友而已時……
心,為何會痛呢?失去父母親時,自己也沒如現在這般的痛……
這究竟是什麼原因?
「倉本煒!你居然給我曠課?」響徹走廊的咆哮聲,從寧靜的教室響起。
「我……我……」支支吾吾的,煒心虛的說不出替自己掩飾的話。
「給我到教室外罰站!」真讓人擔心老師會不會就這樣心臟病發,一向也很尊師重道的煒,在臨出門時,倏地轉過身,目光認真的看向那位臉紅耳赤的老師。
「……老師……」怯怯的呼喚。
「唔?什麼事?」粗聲粗氣的回答,完全失去平常的冷靜。
「你……小心點喔……」換成關心的語氣。
「為什麼?」語氣變成疑惑。
「小心高血壓……」拉門、步出、側身、關門。
「倉、本、煒!」就連隔著門,也能清晰的聽見老師那精神奕奕的吼叫聲。
也不管有沒有人看見,煒默默的點頭,暗忖道:「看樣子,老師的身體還很健壯。」
在走廊上罰站,煒可以仔仔細細思考剛才的事情。
如果說峻生氣的原因是在自己身上,那究竟是什麼地方出錯?
等等……是在銀師父出現後,在我反抗峻的話時,他開始臉色一變,只是我太沉醉於和銀師父敘舊,所以才沒注意到那殺人的眼神。
「你在妒忌嗎?」但……我們兩人都只是同學,或許連朋友都沒沾上邊,就算是朋友,也不見得一定會妒忌吧……
以他的觀察,峻和神及拓時,表情也不會像面對我時凶巴巴的,好像恨不得將我砍成碎片似的。
「嗚……是不是他討厭我呢……」越想越覺沒錯,因為峻從未對自己笑,不是對自己拳打腳踢,就是怒目瞪視,原本站直的身子也因情緒越來越低落,而變得微微彎曲,有如老人般。
「倉本煒,你可以進來啦!」坐在倉本煒身旁的男生,走出來叫喚他,赫然發現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在罰站,而是在悶蹲,正蹲在地上的他,皺著眉很苦惱很苦惱的樣子。
「你在幹什麼?快點起來吧……」焦急地說著,深怕被還沒離開教室的老師發現。
「嗯……」心不在焉的回答著,煒的腦海中還在想著峻會生氣的理由。
「哎呀……想不到!煩死人了!」突如其來的朝天大吼,讓班內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上的動作,愕然瞪視著站在門前的煒。
「倉本煒,你找死嗎?」老師咬牙切齒的低吼道,證明火山即將爆發。
還不知死字怎樣寫的煒,根本沒注意和自己說話的人是誰,他抬眼朝對方怒目瞪視:「住口!別吵我,我在想事情!」再度閉眼,繼續思索。
所有人都膽顫心驚的看著,完全想不到一向安靜的煒原來也有這樣火爆的一面。
「倉本煒!你放學後給我到教職員室來!」再度響徹雲霄的怒吼聲,總算讓煒發現自己剛才對老師說了什麼。
糟糕……捂著嘴,煒偷偷的瞄著老師漲紅的臉,內心暗叫不妙。
「你怎麼了?平常你不會這樣呀……」剛才那名同學在老師走後走近煒,輕聲的問道。
大大的歎口氣,被峻牽引的情緒已經一發不可收拾,全都不在自己的預料下,自己越來越朝白癡的路邁進。
「我自己也不知道……」只要想著峻,他就好像一頭盲犬,朝前方的路亂衝亂撞,非弄得自己一身傷痕纍纍才罷休。
心中,已經不再平靜,因為已被峻佔據,從第一眼看見他開始,有一部分的心,就掉落在這人身上,拿也拿不回……
宮本峻,我喜歡你……
這種感覺是喜歡嗎?從來沒有人教過我,我根本不知道。
你會教我的,是不是?峻……你會是一名好老師,是不?
「你過來一下,倉本煒。」不顧自己在班中突然冒出是何等突兀,神無視眾人驚艷的目光,朝坐在位子上的煒勾勾手指,轉身離開。
碰的一聲,煒激動的從椅子上站起,嘴裡喊著等等,人立即從後追上。
一踏出教室,煒被人拉扯著前襟,將自己推向牆角,頓時感到眼冒金星,忍著頭上的暈眩感,煒抬頭望向神那張絕色容顏,露出不解的表情。
為什麼突然這麼粗暴,「發生什麼事?這麼粗魯……」痛!背脊撞在牆上說不出來的痛,煒淚眼汪汪的看著神。
「說,峻為何突然變成這樣子?」神目光銳利的質問。
被眼前人那股非筆墨所能形容的氣勢震攝,煒支支吾吾的道:「他只是突然朝我說不該和我做朋友……」
「接下來呢?」他可不相信事情就這樣簡單。
「我便問他如果我考上風雲高中的話,他是否原諒我……」煒用眼角偷瞄著神,發覺他臉色難看得可怕,害怕的垂下眼,裝看不見。
「說。」從神嘴裡吐出的字越來越少。
「他冷笑的回答我有本事的話,便考上吧……」也知道自己根本沒可能考上,但也不用從一開始便看低他吧。
「就這樣?」那為何峻的情緒會這樣糟,剛才偷偷看見他和拓的對話,內心暗叫不妙,太像了,和三年前初次相識他那時,同樣地一副拒人於千里外的樣子,任何人只要踏入他的領土範圍,都會被他的冷目瞪視凍成冰。
「你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嗎?」撫著下巴,神認真的思索著。
「我只不過是和銀師父親近些,他就那樣生氣命令我……」細聲的嘀咕,神倒是聽得一清二楚。
「對耶……你是在反抗峻的話後,他才性情不變的!」像是衝破心中那層雪霧,神雙眸像星星般的閃耀著。
「我想他是有點喜歡你的,否則他也不會初次見面就朝你發一頓脾氣。」回想過去,神覺得煒在峻的心中,存有特別的份量,只是那時候展露出來的,是他的怒氣。
這哪算是喜歡人的表現方法呀!聽到這兒,煒不由得皺眉看著神,他所說的實在太像小學生行為,或許小學生也不希罕這樣做。
「我一定要考上風雲高中!」眼神堅決的抬首看向神,煒身上散發出來的決心,如同當初要贏峻一樣,無人可擋,朝著目標前進。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幫你吧!」神不相信有自己親自出手,他會考不上。
「真的嗎?」像小狗般,搖著尾巴討主人歡喜,煒眼中流露出興奮的光芒。
如陽光般耀眼的人,和峻那陰沈算計的個性截然不同,也許,這就是吸引峻的目光的原因吧……
「你一定要考上呀……」否則他就少了看些有趣的事了。
用力的點頭,「那就請你多進行教導。」真是一位大好人,居然會這麼熱心的幫助我,先前銀師父也是,現在神也是,上帝,您是否在可憐我過往太悲慘,所以現在找些天使來幫我。
可惜,煒根本就沒想到,自己在那兩人眼中,只是用來觀察峻不同表情的一顆棋子罷了。
***
「峻……你將來的夢想是什麼?」父親帶笑的聲音在溫馨的房中迴響。
小男孩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黑眸,靜靜的凝視著上方的人,「爸爸……我要學爸爸一樣當警察……」
聽見寶貝兒子這樣說,父親呵呵直笑的將孩童輕鬆抱在懷中,「是嗎?可是……你一定要正正當當的當一名警察才行……」
男孩不明白父親話中的意思,歪著頭不解的問:「唔?父親不是一名好警察嗎?」
原本帶笑的黑眸黯淡下來,語氣帶點哀愁的道:「也許,我真的不是一名好警察……」
「為什麼?父親不是被封為最出色的警探嗎?」孩童幼小心靈中認為,獲獎的人一定是有出色的成績。
無奈的撫撫頭,父親的目光飄向遠方,思索一會兒,「峻,你一定不可以像父親那樣,知道嗎?」
「為什麼?」
「我並不如人家所想的那麼厲害,我只是一個懦弱的人……」
「父……親……?」疑惑的直視父親,可惜,還是小孩的峻根本看不出父親複雜的目光。
「還是等他大點再說吧……」母親收拾好碗筷後,走出來看見這倆父子便好笑的道。
「他才四歲……怎麼聽得懂你那些人生哲理……」母親走上前摸摸峻粉嫩的臉頰,溫柔的說道。
「呵呵……也對……」父親低下頭的溫柔地看向峻。
…………
父親……母親……
放學後,峻獨自一人到某墓園,四周並沒有墓園中該有的陰森恐嚇,反之還有著一種綠意盎然的感覺,每一個墓地之間,種植著不少樹木,這兒和外面繁忙的都市形成強烈的對比,充滿寧靜及舒適。
「對於人生,我感到迷惘了……」明明發誓要當一名公正嚴明的律師,現在卻會因為一些小事弄至情緒失控,甚至會向拓發脾氣……
「你說我該怎樣做……?」當看見拓用那詫異的目光看向自己時,他便知道該向他道歉的,但一時之間卻拉不下臉說。
「你只要向我道歉不就得了?」峻的身後傳來一道熟識的輕浮聲音,峻不用轉身也知道身後的人是誰。
「你跟蹤我?」冷靜的嗓音隨著微風飄進拓的耳中。
「因為你看起來怪怪的,我便偷偷的跟了來。」其實是神叫他跟蹤的,也不想想被峻發現遭殃的可是他。
「對不起……我剛才……」用手捂著臉,峻不想讓拓發現他的懦弱。
情不自禁的拉開遮擋峻容顏的雙手,拓認真的朝峻訓話:「我是你的朋友嗎?」
不明白拓接下來會說些什麼,峻老實的點點頭。
「那你偶爾心情不爽時,可以直接向我們說的,就算我們幫不上忙,也別悶在心中自己一個人苦惱,這樣你可會很快瘋掉的。」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何心情不爽……」要他怎麼說……
沒轍!聽見峻的回答,拓不知該氣還是該笑。拍拍對方的後背,拓咧嘴一笑的道:「那你就慢慢想,遇到瓶頸時就找我吧!」
挖苦的嘲笑拓的不自量力,「找你?你只會越幫越忙。」
「可是……」停頓一會兒,在拓以為他不會說時,峻再度朗聲。
「只要你待在我身旁,就夠了……」回復過往的神情,拓雖然不知是什麼讓他改變,但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微風,似是在鼓勵他們似的,輕撫在兩名少年的臉上,輕柔的,讓人感到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