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丑!根本反映不出我玉樹臨風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萬分之一啊!」Alex不滿的彈著印刷在報上的自己的大頭像。
照片洗出來後,當時他就堅決不承認那個表情猙獰目露凶光的傢伙是自己。等到這照片刷到了報紙上給油墨一模糊,經過這兩道處理後,連錢皚對比著看過了,都在為那八百塊的投資默默致哀。
因為登的不是加急,「Alex少爺招領啟示」等排隊等了一個月才上了報。心情激動的看過那印出來的效果,立刻化為了另一種心情激動。
不過,隔天就傳來比較振奮人心的消息,有人來聯繫說認識報上這個人!錢皚他們亂興奮了一把,但最後發現舉報人其實是他們鄰居,人家沒看明白,以為是尋人啟示。
空歡喜一場後,錢皚安慰Alex道:「還好還好,至少別人看了照片還能認出是你,那說明還是有希望的。」
關於這點Alex點頭同意——雖然他心底萬分不情願的承認自己就長成了那副德行。
登報的事並未就此結束,其後引發的事,連他們兩個都始料未及。不知道什麼原因,那家報紙的社會版對Alex的經歷產生了興趣,在打聽過後認為這應該是一個可以挖掘不少新聞並吸引眼球的事件。因此在登報一星期後,錢皚和Alex接到報社的聯絡,說想採訪一下Alex,把他離奇的經歷整理報道,順便幫他尋求知情消息,要是反響熱烈的話,還能做成個小系列,從頭串聯到尾成一個故事。
錢皚在確認這回不收錢後,立刻搶著滿口答應下來。順便他詢問了下,已付的八百大洋能否退還,在被委婉的告之政策上有困難後,他努力催眠自己就當扔小餌吊大魚吧。
具體採訪的日期待定,或者說這整個報道計劃有待最終確認,不過基本上準備個兩星期,應該沒問題。
一轉眼,大少爺又拿到了新人生的第二筆收入。
錢皚去他們表演的PUB參觀過,Alex在台上舉手投足已經越來越有腔調,這個自我主義的傢伙,還真是天生表演的胚子。就連Alex自己都說,他已經快愛上在舞台上享受注意力焦點的感覺了。
每日裡,依然是Alex散了場,只要沒應酬就會到Scarlet等錢皚一起下班回家。這一個月裡,他們像以往一樣的鬥嘴,不時也提起Alex自力更生獨自搬出去住的事。考慮到Alex沒身份證的問題,錢皚還大方的表示自己可以幫他作保租房,不過他要按租金的百分之十收取風險補償費。
甚至,錢皚還積極的幫Alex打聽找房子的事,不過以他的標準而言,要找到合乎心意的房子實在困難。Alex親自開始找房子後,才忍不住佩服錢皚的工夫,當初到底是怎麼給他找到現在這房子的?估計是全城最低價了。
有了錢皚在邊上挑三揀四的給建議,Alex整整一個月才找到個差不多的,看了一次後,還算滿意。
錢皚在親自看過後,也覺得不錯,答應幫他作保簽合同。約了幾次,最後和房主人說好星期六下午去簽合同。那天錢皚還有家教,他一下課就趕過去。
星期五的晚上,也就是週末的第一場狂歡拉開序幕的時間。無論是錢皚,還是狐狸,還是Alex都是為他人的狂歡添磚加瓦的一員。
錢皚從演出開始,就發現台上的肥魚有點不對勁,明顯的無精打采、心不在焉。在休息時,他悄悄問了狐狸,狐狸聳了聳肩,拋出句「好像是失戀了吧。」然後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抄著手走開了。錢皚倒給這話驚到了,肥魚平素最愛誇耀的就是如何千辛萬苦追到「老婆」的故事,他和女朋友好了已經快八年了,一直恩恩愛愛甜甜蜜蜜。昨天還聽他說要買相識紀念品給「老婆」,讓大家幫忙出主意來著。
沒空想了,又是一陣客人湧進來,錢皚忙前忙後。之後又是給吧檯上客人拖著玩篩子,輸的人,小玻璃杯裡一杯酒。
錢皚的酒量並不是天生很好,不過進了這地方硬逼著上了幾次就慢慢練出來了。其實酒量都是能練的,每醉倒一次,第二天頭疼欲裂的爬起來,酒量就長上一分。目前他大概能抗住一瓶威士忌的量,下了肚稍微暈暈,不影響第二天。
所以現在他已經很少真的醉了。他會看人臉色,嘴巴又討人喜歡,所以大多數客人不會逼著要他真喝,看他加可樂之類的,也都睜眼閉眼。難得碰到兩個頂真的,他就想辦法悄悄倒掉、吐掉,反正總歸有應對的辦法。本來嘛,他也不是真的喜歡杯中物,純粹是為店裡多增加些消費。他也經常對著老闆娘戲稱自己是「陪酒的」。
不過今天晚上陪酒的任務還真不輕鬆,兩個客人纏著Anne非要她喝,錢皚為了幫她頂,硬生生灌了三大杯下去才過關,喝完了甩甩頭,自己都感覺有些頭昏眼花了。
「你到底怎麼了?」錢皚伸手拍拍那個頹喪萬分的傢伙。
肥魚演出結束後,垂頭喪氣的坐了過來,早就戒煙的他掏出包沒開封的煙,抽出一支點上。錢皚在一旁都看不過眼了。本來是不想管人家家務事,不過肥魚的樣子實在讓他看著很難過。狐狸那個沒心沒肺的就別指望了,大耳朵又是女孩子,有些話畢竟不好出口。還是他來吧。
「我老婆跟人跑了。」
哇靠,上來就這麼勁暴!錢皚努力憋住翻白眼的衝動,耐心的引導肥魚說了下去。與其憋在心裡,不如發洩出來更舒服點。
——我追了她三年,在一起七年,十年的感情了,她說不要就不要!
——情人節時,我們明明還說好,明年情人節就結婚!
——她認識那混蛋才兩個月、兩個月啊!什麼都不清楚就飛上枝頭,沒影了!
——我除了沒錢,長得普通點,哪點對她不好?只要是她開口的事,我哪件沒做到?
——這女人心狠起來真狠,昨天還和你甜言蜜語,誰曉得都是在騙你,隔天翻臉不認人,走人!
——我算是看穿看穿,這世上真沒什麼天長地久的事,全是自己惹笑話上身。
肥魚說著說著,就掏出一疊錢摔桌上:「本來打算買給她上次看中的項鏈,好了,人家現在穿金戴銀當少奶奶去了。我這錢不如用來買他媽個一醉方休值一點!」
這種時刻,錢皚就算明白酒不能解決問題,也只能默默的遞了上去。肥魚兩杯下肚,拖著他手道:「錢錢,錢錢,還是你最懂人心思。本來總以為你只曉得錢錢錢的,真沒想到其實你人這麼好。來,陪兄弟我干了!」
「謝謝你的誇獎哦……」錢皚額角掛著黑線,但還是義氣的陪肥魚喝了下去。
「我再跟你說,這些人啊,要走就走吧,遲早要走的,還不如早走了的乾淨!」
「嗯嗯。早走了好,早走了好。」
「對吧對吧?這世上誰離不了誰啊,這生下來的時候還不是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還真以為少了個人,就尋死覓活過不下去了?!」
「沒錯沒錯,本來就是陌生人嘛。」
「別以為我真沒了她就過不下去,看著吧,以後我絕對混得讓她認不出來。跟我談什麼錢不錢的,真以為就她天生高貴?切,還不都一樣的人。還是那句話——誰離不了誰啊!」
「就是就是,誰離不了誰啊!」
肥魚說得起勁,錢錢聽得投入,一碰杯、一昂頭,就是一杯穿腸毒藥下肚。
Anne看得有些發怵,拉拉老闆娘衣角:「他們倆這是幹嘛啦?」
老闆娘看著就笑了,「沒事,男人麼,動不動就要發發癜,少抽了鞭子不舒坦鬧的。讓他們去,明天就沒事了。」
Anne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回頭越是琢磨老闆娘的話,越是覺得意味無窮,於是乎。她也跟著提升了一個境界。
那天晚上Alex結束後給拖人出去聚餐。他不是不能推,而是不想推,尤其這段日子他有意和新認識的人多接觸,交些朋友來分散注意力。不管有用沒用,反正麻痺自己才是關鍵。
等散了伙,一看已經快三點了,錢皚這傢伙應該自己先回去了吧。想了想,最後還是繞道去了Scarlet。
結果剛進門,就見Anne大呼小叫的跳了起來。
「哎喲,你終於來啦!我還正著急你要是不過來就麻煩了。」
「啊?」視線下移,就看見錢皚那死小子倒在沙發上,臉紅得像塊烙鐵。「醉了?」
「是啊,他和肥魚兩個,狐狸負責肥魚,你來了正好,快把這傢伙帶回去吧。」Anne一見能脫手,趕緊跳將起來急著要走人。
Alex沒奈何,上前把錢皚拍拍醒,抬起他一個胳膊架自己脖子上,摻著人出了店,讓Anne好鎖門。
「喂,你能不能走啊?」
「能……」一個踉蹌,左腳絆到右腳差點栽地上。
一看這樣子,Alex沒辦法了,拖著人挪到路邊伸手攔下了輛的士。
就在他努力把錢皚往車廂裡塞的當口,這小子居然睜開了眼,嚷著:「我不要打的!走回去!走回去!」一邊揮著手腳要下車。好不容易在Alex保證了一連串自己付車資後,才安靜了下來。
「嘿嘿,嘿嘿……真……快!一下子就到家了!」錢皚下了車,揪著Alex的袖子比劃著。
一把拎起人,Alex應合著:「對、對,是很快啦。」
等把人弄進門,他已經是一身汗淋淋。六月的夜裡,稍微運動下就熱得不行。
「到家了,床上去睡吧。」Alex剛讓錢皚坐在了床上,低頭幫他解鞋帶,錢皚已經如一灘軟泥似的倒在了床上。
「到家了……到家了……」錢皚嘴中唸唸有詞,突然 「嗚嗚」的哭了起來。
Alex嚇了一大跳,「怎麼了?」伸手想要去拉開他蓋在面上的手,結果被這傢伙沒輕重的一個反抽,打在他手上生生的疼。
剛想發火,錢皚先開了口:「你是不是要走了?你滾吧!你滾吧!」
「你給我發什麼瘋啊!」不耐煩的訓斥到,這死小子的酒品未免太差了吧,又打人又罵人的。哪怕像有些人脫光了蹦桌上跳舞,也比他這好些吧。
錢皚像突然長了骨頭似的,一個挺身坐起,揪著Alex的領子大吼了起來:「你以為你誰啊!你要走就走吧!誰也沒留你!」
「我沒說要走啊。」明知和醉漢講道理,就像教豬爬樹一般無益,Alex還是為自己辯護起來。
「你還說沒有!」錢皚原本就紅紅的臉,憤怒的一吼更加鮮艷了幾分。「你不是明天就要搬出去了嘛!」
Alex恍然大悟,原來他指的這個,「明天只是去簽合同,又不是馬上就搬的,還要再過兩三天……」
「還不都一樣!走就走吧,別以為我會留你!要走就走吧,遲早要走的,還不如早走了的乾淨!」說著說著,他將肥魚那套話翻出來說了一遍,「別以為我沒你就過不下去,你還不是我撿來的,走了我還安靜點,省得心煩,這世上誰離不了誰啊!?」
Alex安靜的聽著,任由他揪著自己衣襟的叫罵,目光深沉的注視著,不想錯過眼前這人任何一句話、任何一個表情。
「錢皚,你是不是,不希望我走?」低低的開口,不帶任何感情……抑或是壓抑得太深了。
錢皚聽了這話,惱怒的推開他:「誰說的……唔……」
雙腕被禁錮住,拉回,不容逃離——未盡的話語盡數吞噬在唇舌間。
一個吻,真正的吻,綿長激烈……酒香隨著唾液滋潤著彼此。
方纔還叫罵不休的錢皚,愣愣的任自己被吻著,然後主動勾上了他的舌,翻滾糾纏了起來。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但他知道自己想這麼做,胸口湧起的渴望催促著他去索取更多、更多……
在稍稍分開的瞬間,Alex氣喘吁吁的盯著同樣呼吸急促狼狽的錢皚。
「我不走,一直和你在一起。」
「好。」
又一次急切的啃吻住對方,雙手急切的摸索著彼此的身體,一點一點的灼熱起來,被點燃的火苗焚燬所有的理智與道德……
身體廝磨著,赤裎相對的那刻,平素虛偽的假面具,全數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在一起,對嗎?
——永遠永遠在一起。
已經渴望了太長時間。
已經忘記自由的滋味是什麼。
已經不相信會有淡忘的一天了。
知道這樣很無恥,利用酒醉的機會潛進你的心,但是,我真的真的已經無法再高尚的讓自己保持遠離你。在想逃跑的前一秒,還是被慾望之蛇誘惑著食下禁果。
原諒我,拉你一起墮入這無底深淵。
狠狠的咬下去,咬住這年輕結實的身軀,舔過那一道道化淡的傷痕,彷彿膜拜般愛撫過全身。
「對不起,會有點疼,要麼給你咬我吧。」
於是他毫不猶豫咬了下去,在自己未感覺到疼痛之前,讓對方先呼痛出聲。
「你咬太狠了吧。」
「是你叫我咬的。」
在真的被疼痛貫穿的那瞬間,錢皚的酒醒了大半,大叫了起來:「他媽的太疼了!我要重新咬回來!」
***
第二天醒來時,已經快中午了。
錢皚二話不說,從枕頭底下翻出通訊錄,勾出一排號碼,附上電話卡一張,把Alex踹下床出門去幫他打電話請假。
Alex本著自己犯的錯誤就要負責到底的精神,圓滿完成了錢皚交代的任務,順便把簽租房合同的事也回絕了。神清氣爽的回到家,正好看到有趣的一幕。
他出門後,錢皚想要穿好褲子起床,但一抬腿就扯到傷處痛得臉都歪了。他滾到左面、又滾到右面,終於找出了一個好辦法——先翻一圈趴在床上,然後慢慢拱起身,這樣無論腰部還是傷處都不受力;保持這個姿態,再想辦法穿上褲子,最後下地。
可惜進行到一半時,恰逢Alex推門進屋,正好目睹他歪著嘴扭著床單過不去,立刻失笑出聲。被這麼一驚嚇,錢皚前功盡棄。
怒怒的瞪著那傢伙吼到:「還不過來幫我一把!」
Alex趕緊識相的憋住笑,嚴肅的過去扶起人,幫忙整理好了衣服,然後慢慢的坐起——
「嘶——」面部一陣抽搐。
「這麼疼?」看著他痛苦的樣子,Alex不由心疼起來。
錢皚不領情,又是大吼:「你試試看就知道了!」
Alex害羞的撓撓頭,「你再急也等先養好了身體,這不遲早的事麼,又不只在今朝。」
……錢皚一陣發昏,悶悶的答不上話。
「你真的要賴在這裡了?」錢皚埋頭吃著飯,突然丟出來這麼一句,連氣都沒喘繼續扒著飯。
Alex抬頭看了半天,確認這房裡只有他們兩個,剛才的話只可能出自錢皚之口。
「嗯啊,賴在這裡了,死也不走了。你趕也趕不掉。」玩笑的口氣中,是溫柔的堅決。
錢皚停下筷子,抿唇笑了下,又斂去了笑容,「你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真的明白?」
耐心的歎口氣,Alex鎖著他的目光,「我知道自己很笨,經常給你添麻煩,是個派不上用場的傢伙。那時你說得很對,要是沒遇上你,我大概早餓死街頭了。你收留我,幫助我,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對你說過一聲『謝謝』。其實在我心裡,早就不止感激這麼簡單,我喜歡你,喜歡得滿腦子都是你,喜歡得不知所措。我不知道以前是不是喜歡過別的人,但我能感覺到,肯定從沒這麼深刻的喜歡過一個人。我想留在你身邊,一直保護你。但我知道,我沒有這麼說的資格,現在的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可是即便如此,即便會拖累到你,我還是想留在你的身邊。」忽的笑了下,「很無恥是吧,不過還是請你考慮我的申請,准許我賴在這裡。」
「你很狡猾。」錢皚說的是肯定句,「把選擇權扔給我,怕我日後反悔,是不是?」
Alex只是看著他,笑吟吟的等待答案——那讓彼此幸福的答案。
錢皚伸過脖子,在他唇上啄了下:「恭喜你,可以繼續在這裡混吃騙喝白住。」
下一秒,Alex勾過他的頸,一個下壓式的法式深吻,任憑錢皚唔唔亂叫手忙腳亂怕灑了飯盒,將這個定情之吻進行到底。
當落難的王子在外流浪時,他會遇到心地善良的公主或者是勇敢的灰姑娘,兩人相愛了。得到幫助的王子,經過一番波折回到自己的王國,成為國王。然後曾經的王子會娶那位公主或者灰姑娘為妻,在他的國度裡從此過上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生兒育女繁衍子孫,將美麗的故事化為永遠的傳說。
但如果落魄王子遇到的,是一個滿腦子賺錢、打工、態度惡劣、不愛乾淨的臭小子時,又會是怎樣的故事?
如今,這同樣閃著玫瑰色的故事,正在被創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