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上午,韓映冰和父母、弟弟到墓園掃墓祭拜祖先,中午包食韓母準備的潤餅皮及各色豐富的食材,晚上,一家人團聚,妹妹、妹夫和可愛的小外甥都回來吃飯。
韓映冰在廚房裡忙著料理,家人的晚餐通常由她準備。
「丫頭今年二十八歲了吧,也沒見她帶男朋友回來過。」韓父坐在客廳,突然感歎。辦了大半輩子的婚禮宴席,自己的大女兒卻遲遲沒有下文。
「是啊,前幾天我夢到媽,夢裡,她老人家還掛念著丫頭嫁人了沒。」韓母也擔憂地說。
「別說了……」韓映冰的妹妹望向廚房的位置,回頭朝父母比了比噤聲的手勢。「不要給大姊壓力。」
「對了,小霓,你有沒有聽你大姊提過她那個男朋友?」韓母突然記起上次到迪化街批乾貨時,那老闆娘告訴她韓映冰帶男朋友去買東西。
「不是啦!那個是她們公司的設計師,不是男朋友啦!」韓采霓壓低音量說。
「這樣啊……」韓母明顯地很失望。
「姊夫他們同事個個都是科技新貴,叫姊夫幫大姊介紹一個男朋友好了。」韓映冰的弟弟提議。
「可是……你姊會願意相親嗎?」韓母顧慮著。
「算了、算了,她喜歡留在家裡,我就養她一輩子,怕什麼。」韓父最終還是不願意傷了女兒的自尊心,萬一不成……
「哎唷,姊只是太少出去認識男孩子,不然,她廚藝那麼好,脾氣更好,在我眼裡,大姊絕對是百分百的好老婆,誰娶到誰賺到。」韓映冰的弟弟不知道他家人到底在顧忌什麼。
「我有一位同事,個性木訥了點,但真的很優秀,長得也一表人才,特別是為人誠懇,又有責任心,如果大姊願意的話,我是很樂意幫他們牽線。」韓映冰的妹夫說。
「不要啦……」韓采霓擺擺手。「不要用相親這麼尷尬的方式,改天你多約幾個同事,我也約一些朋友,大家一起聚聚,順其自然就好。」
韓采霓知道看起來開朗的大姊,其實心思很細膩,安排相親,對她而言壓力太大了。
手中端著湯,一直站在廚房門口的韓映冰,聽見了家人的對話,內心百感交集。
父母的擔憂、妹妹的體貼和弟弟有力的贊言令她感到溫暖更生出內疚,為了她,讓大家操心了。
她當然渴望擁有一個幸福的婚姻,分享丈夫的喜悅、為他分憂解勞,生兩個可愛的孩子,參與孩子成長的每一段過程,這樣的人生,對她而言,才叫圓滿。是啊,她老大不小了,青春也在不知不覺中漸漸遠離,她究竟還在等待什麼?
不往前踏出一步,你永遠不會知道,有多麼美好的際遇正在前方等著你。她吸了口氣,揚起嘴角,端出最後一鍋湯,離開廚房。「喂──誰說我不願意相親的?」
她的一句話彷彿扔下一顆煙幕彈,坐在客廳裡的每個人都被茶、被自己的口水嗆得直咳嗽。
「丫頭……你剛剛說什麼?」韓父瞪大眼睛確認剛才聽見的話。
「我說,還是我可愛的弟弟對我有信心,像我這麼賢慧的女人,還怕嫁不掉嗎?告訴你們,我是不發則已,一鳴驚人型的。」她笑著走向客廳。
「對了,你可要幫我睜大眼睛,挑個老實的好男人喔!最好像我家老爸這麼穩重可靠的。」她叮嚀妹夫。
「沒問題,我剛剛提到那位同事,是我們的程式設計師,我跟他很熟,也去過他家,他們一家都是老實人。」
「好了,好了,先吃飯,邊吃邊聊……」韓父知道韓映冰的意願當然開心,不過,突然又有些捨不得了。
韓家的飯桌上總是熱鬧滾滾,豐富的八菜二湯,最後是甜品加水果拼盤,完全是宴席規格,有時,韓父還得向韓映冰偷學她的創意料理。
韓映冰逗玩兩歲大的外甥,叫他用筷子挾滑溜的海參,小孩子嘟著嘴,一副絕不放棄的可愛表情,令她捧腹大笑。
「大姊,你很變態欸……」她弟弟看不下去,出聲仗義執言,小時候,他也被兩個姊姊這樣整過。
韓映冰不反省還扮鬼臉,這時,她擺在房間桌上的手機響起鈴聲,這是莫禮的專用鈴聲,她連忙起身衝上二樓房裡。
「喂,莫禮,有事嗎?」
「小冰……」他的聲音聽來很慘澹。
「怎麼了?聲音怪怪的。」
「今天去掃墓,心情有點糟。」他在家裡悶了一個下午,最後還是想打電話給她。
「你現在在哪裡?」她知道,他的父母在國外,留在台灣的都是很少往來的遠親,像這樣一家人團聚的日子,他便格外顯得形單影隻。
「在街上開車亂晃,結果,哪裡也不想去。你能出來陪我嗎?」
「可是……我家……」她走近房門口,聽著樓下家人傳來的熱絡交談聲。「要不……你來我家吃飯?」
「好啊!」他一口答應,只要能看得見她,哪裡都好。
「那我到門口等你,你大概幾分鐘到?」
「其實,我就在你家附近,停下車,走兩步就到了。」他笑,也不知怎的,亂晃,就晃到她家了。
「我知道了,馬上出門迎接貴客上門。」
「嗯……」他掛斷電話,原本胸口的鬱悶,被她明亮開朗的音調全掃空了。他車停在巷口的大馬路旁,下車走沒兩步,便看見韓映冰站在她家門口四處張望的身影。
路燈下,她的身影是那樣單薄,但是,她渾身散發的光亮,卻如壁爐裡的熊熊火焰,為他帶來溫暖。
韓映冰一發現莫禮便笑著朝他衝來。
「快、快,才剛開飯沒多久,不過,我們家的人搶菜搶得凶,說要這樣才是對廚師無上的讚賞,我們得快回去卡位。」
莫禮被她拖著走,笑吟吟地跟著她踏入韓家。
「爸、媽,這位是莫禮,我們公司的設計師。莫禮,這是我妹、妹夫……」她為大家簡單介紹。
韓家人手中的筷子全停在半空中,嘴巴微張,不可思議地盯著眼前這個生得太俊,俊到要用「漂亮」來形容的男人。
「不好意思……臨時決定,沒帶禮物,只帶一瓶酒。」他微勾唇角,將手中的酒交給韓映冰。
他後車廂裡的保溫箱,隨時都擺有一箱酒。
「不、不要客氣……你來我們就很開心了。」韓父最先回過神,一腳將韓映冰的弟弟踹下椅子。「讓位,再去傳一份碗筷。」
這時,所有人都一個接一個回神,頓時全家人忙了起來,又是挪空間、添椅子,招呼莫禮,又要忙裡偷閒,偷瞄這百年難得一見的超級美男。
「哇……你們家真的天天『辦桌』,好豐富的菜,看來,我誤闖誤撞,還真是挑對時間來了。」他看著滿滿的一桌菜,連盤飾雕花都很講究,眼睛亮了起來。
「這全是我們家丫頭做的,她啊,手藝比她老爸還行。」韓母立刻大力推銷。
「我姊不只會做飯,還會打毛線、拍電影、踢毽子、做木工……」韓映冰的弟弟也參一腳。
「呿……我什麼時候會做木工了!」韓映冰臉一紅,瞧他們家人,原來這麼迫不及待想把她送出門。
「坐、坐、坐,不要客氣,當做回自己家,來,那個誰、誰,倒酒。」韓父又將少根筋,坐回韓映冰旁邊位置的小兒子一腳踢飛。
「你們家好熱鬧,真好。」莫禮衝著韓映冰笑笑。
「呼……」他這一笑,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氣,什麼叫「秀色可餐」,他們總算見識到了。
莫禮坐下後,不到五秒,他眼前的碗已經被大家挾來的菜堆成一座小尖塔。「不用招呼我,我真的會把這裡當自己家,不會客氣的。」
「好、好、好……當自己家,哈哈──」韓父樂不可支,一連灌了兩杯紹興。
菜很美味,氣氛很熱絡,所有人都熱情得不得了,莫禮也是個很禁得起鬧的人,沒多久,就和韓父、韓映冰的妹夫輪戰起酒拳了。
「啊──又輸了,你這傢伙,有兩下子。」韓映冰的妹夫已經連輸三回,沒想到正宗台灣酒舉,這個優雅的男人也劃得嘎嘎叫。
「記得吃菜啦!別顧著喝酒。」韓母把酒瓶收到桌底,不讓他們瘋了。
「哈哈……」韓父一整晚笑得沒合攏過嘴,喝得滿臉通紅。「你早點來,我們就不必還商量幫丫頭相親的事了,這丫頭,嘴巴真緊得很。」
「相親?」莫禮心頭一震。
「是啊……幸好我還沒來得及跟我同事提,要不然,他可又要傷透心了。」「怎麼回事?」他轉頭問韓映冰。
「沒什麼,我請我妹夫幫我介紹男朋友,我想結婚了。」她淡淡地說,挾進一口菜。
「你這丫頭,還提什麼相親,不怕你男朋友誤會啊!莫禮,她開玩笑的。」韓母不好意思地替自己女兒道歉。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的確是想相親,不是開玩笑。」她看了在場的每一個人,讓他們知道她有多認真。
喧鬧聲同時靜止下來,個個面面相覷,不知怎麼會這樣,搞了半天,大家是在窮開心喔!
莫禮的表情也很複雜,雖想把氣氛再炒熱,但是,卻擠不出笑容。
「吃飯、吃飯,要相親也不是現在的事,難得丫頭帶朋友回來,要好好招待,老婆,酒拿來,莫禮,多吃點。」韓父的大嗓門一召喚,空氣便又開始流動起來。
莫禮硬是堆起笑臉,稱讚一家人一起吃飯的感覺真好,韓母便邀他每天都來吃飯,不要客氣。
氣氛漸漸地又回到了最初,即使每個人心中都帶著小小的問號,但是,韓映冰是父母的貼心女兒,是弟妹敬愛的模範姊姊,是這個家的精神支柱,誰都不想挑起任何可能會傷害她的敏感問題。
韓映冰一如往常,每天按時間上、下班,做自己分內的工作,日子似沒什麼太大起伏,倒是莫禮,怪裡怪氣的。
「幹麼一直盯著我看,有飯粒黏在我臉上嗎?」韓映冰摸摸嘴角。
中午,兩人一起吃飯,莫禮連碗也不捧起,一雙筷子在盤子裡攪啊攪的,眼睛直視著她。
「呵……」她低頭笑了笑。「又不是小女生,連上廁所都要手牽手。」
莫禮很受傷,自從在韓家聽到韓映冰要相親的消息,他已經煩了好幾天,他當然不希望她去相親,更不想她嫁人,但是,這些話,不管怎樣,他都無法說出口。
他拿什麼理由,拿什麼立場?
韓映冰是個好女人,她應得一個幸福的家庭,應得一個深愛她的男人,她會是個好媽媽、好妻子,只是,這些美好的未來,他完全無法參與。
他該微笑祝福她,但是,該死的,他說不出口。
一想到有個男人能隨便抱她、吻她,甚至跟她做……他就怒火中燒,想閹了那個男人。
「結果呢?相親。」他挑了幾顆飯粒含進嘴裡。
「很不錯,那個男人,我妹夫說他有些木訥,不過,我們卻很談得來,他也喜歡電影。」想起第一次相親的經驗,她微微一笑。
「喜歡看電影就叫不錯?」他哼了聲。「你的門檻也太低了。」
「就跟你說我不挑食的嘛,而且,對方真的很不錯。」她略微自嘲地說。「所以……你們會繼續交往?」他開始感到緊張了。
「會吧……交往幾個月,如果沒什麼可怕的惡習,就可以結婚了。」
「哪有這麼快的?交往幾個月就結婚,那可是關係你一輩子的大事。」他有些激動,對於她打算如此草率地決定婚事,而且,他懷疑那個男人真的配得上她嗎?
「相親就是這樣的啊!以結婚為前提交往,每次約會就要更積極地瞭解對方是不是可以共度一生的人,不像談戀愛,沒什麼浪漫可言。」
「這太荒謬了,沒有愛情做基礎,那不跟找室友一樣嗎?只要是無不良嗜好的男人都行,那路上男人那麼多,為什麼你要嫁給他──」
她看看他,他真的很激動,連人都快站起來了。
「我看過一篇報導,愛情的產生其實是人體內的化學物質微妙的交互作用,癡戀的激情十八個月後就會消褪,三年後就會消失無蹤。」
「那更不應該結婚!」
「你聽我說完。」她阻止他再任性。「這個時候,會產生另一種能夠長久維繫情感的感覺,比如兩人在一起時滿足感以及對彼此依戀,還有由孩子帶來的緊密牽絆,這就是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
她像是已經做好了完全的心理準備,準備接受另一階段的人生,絲毫不受影響,娓娓道出她對婚姻的觀念。並不純然是受制於傳統的規範,她渴望這樣的牽絆,渴望被需要、被依賴,而也希望擁有相等的安全感。
「……」莫禮無言,頹喪地坐回椅子。
這些從來不曾想過,也不可能會懂的感覺,他無法反駁。
向來,他追求的是激情,是瞬間擦出的美麗火花,他無法想像繁華褪盡的景況,或者說,他也不想過那樣靜如死水的生活。
可是……他卻可以感受韓映冰口中所說,那種在一起時的滿足感與依戀,因為,這正是他對她的感覺啊!
「那你結婚後……就會離開公司了嗎?」
「昨天才相親,現在提這個會不會太快了點?先吃飯。」她笑著將筷子擺回他手中,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她或許準備好了相親,準備好日後要為人妻、為人母,但是,要離開他的這件事,才是一切的起點,也是最難的開始。
莫禮望著低頭吃飯的韓映冰,一顆心如何也無法平靜下來,像只困獸,被囚禁在鐵籠裡,來回折返,始終找不到逃生口。
他覺得她變了,變得遙遠、變得疏離,她太平靜了,頃刻間他不再敢放肆撒野,不敢再像從前那樣任性地握她的手、貼在她身上磨蹭……
她已經不再屬於他了嗎?
下午,莫禮賴在家中,不想踏進工作室,韓映冰在廚房時,他坐在客廳沙發,她一走出廚房,他就縮進房裡,等她進視聽室,他又溜出來客廳,呆望著視聽室的門。
他總待在緊鄰著她的地方,卻又彆扭地不想與她面對面,因為,只要一看見她,他就忍不住想抗議她相親的這件事,只是,他清楚,這叫無理取鬧。下午六點,韓映冰敲敲他的房門,告訴他,她要下班了。
他沒打開房門,悶著不應聲,直到聽見大門鎖上的聲音,偌大的房子裡,只剩他一人時,所有的落寞與孤單才同時湧上。
他憎恨這樣聽得到自己呼吸聲的安靜,像被世間人遺忘;彷彿外面正熱鬧喧嚷著舉行舞會,而他卻待在房裡,等著什麼人記起他,來帶他走出孤寂的世界。三、四歲的時候,每隔一、兩個月,母親會遣開所有傭人,要他乖乖待在房裡,沒叫他不准出來。
他聽得見母親在樓下客廳與男人調笑的聲音,那是平日在高雅冷淡的母親臉上讀不到的愉悅,他很乖,靜靜待在房裡,往往當傭人回來,進房裡喚他時,他已經一整日未進食,哭著睡著了。
從明亮的白日等到星月高掛,睜開眼面對一室的黑暗,渾然不知今夕是何夕,時間無聲無息地在等待之中消逝了,那感覺,漸漸累積出對寂靜的恐懼。此時,彷彿再次回到那樣無依、脆弱的幼年,他低咒一聲,走到更衣間,扯下一件外套,出門找簡淳揚。
簡淳揚是「E。P!」的另一位設計師,也是最初與莫禮、藍宇光、梁鏡璇共同創立公司的好哥兒們之一,設計療傷系商品,他的作品色調溫和,帶著溫柔的質感和一種難以言喻,帶給人溫暖的感受。
莫禮覺得自己受傷了,需要療傷。
車子飛快行駛三十分鐘,來到簡淳揚居住的公寓,莫禮朝管理員點個頭就逕自搭上電梯。
「砰砰砰、砰砰!」他以拳頭敲鐵門,討厭按門鈴。
很快地,簡淳揚那張無害溫煦的笑臉出現在鐵門後。
「進來吧。」簡淳揚打開門,轉身走到廚房拿兩隻高腳杯。
「你這傢伙,能不能不要老是那麼好脾氣,我通知都沒通知就闖來,你至少也表示一下責怪還是驚訝。」莫禮抱怨著,將手上的兩瓶紅酒擺在茶几上,自己莽撞還怪人家太溫和。
「聽到你的獨特敲門方式,我在門後已經先驚訝過了,這樣可以嗎?」簡淳揚將酒倒入醒酒壺裡。
無論莫禮何時衝來,無論他想賴到三更半夜還是天亮,無論他如何撒野,或是整晚悶不吭聲,簡淳揚絕對不會出現一絲不悅的表情,絕對奉陪到底。
「怎麼,她又週期性的為情所困嗎?」莫禮調侃地說。「就說我們幫她把藍宇光迷昏架進教堂,她又不要。」
「如果被迷昏的是你,隔天你逃不逃?」簡淳揚笑問莫禮。
「用不到隔天,半夜醒來就逃了。」莫禮咧嘴一笑。
「呵……鏡璇比我們都還瞭解宇光,她用最聰明的方式,等君入甕,我們就別攪和了。」
「馬的,怎麼女人都那麼愛結婚。」莫禮先喝乾了第一杯酒,想起韓映冰。
「這不是你老早就知道的事,幹麼突然生起氣來?」簡淳揚微笑看著莫禮。莫禮灌了第二杯酒,約略告訴簡淳揚關於韓映冰的事,以及他心裡的煩躁。
簡淳揚聽完之後,還是微笑。
「結論!結論!給我一個結論,我懶得想了,煩死了。」莫禮扒扒一頭鬈發。
「結論就是──你愛她。」
正要傾入口中的酒凝在唇邊,莫禮瞪向簡淳揚,彷彿要他把剛才說的那三個字吞回去,簡淳揚只是挑挑眉,細細品嚐杯裡的酒香。
莫禮陡然將杯子擱回茶几,衰頹地縮進柔軟的沙發裡。
揉著眉心,不發一言。
簡淳揚只是說出一件他心裡隱隱已經明白的事。
但是……那又如何?
愛上一個人,對他而言,絕對不是可喜可賀的事。
將所有情感灌注在一個人身上就如走在鋼索上一樣驚險,失去了那個唯一,就是粉身碎骨。
他從來都不打算愛上任何人,光是想,就令他感到恐懼,令他惶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