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快來,媽包了好吃的給妳。」許靜玫一下班回到家裡就嚷著女兒的小名。
「媽,我在房間裡。」莫昭吟透過門板揚聲回嚷。
許靜玫手腳利落的把帶回來的東西裝盤,再端到女兒閨房。
「喏,我今天偷偷幫妳帶了吉士蛋糕和藍莓派。」臉上漾著慈愛笑容,與相依為命的女兒感情深厚,時時刻刻都記掛著這唯一的寶貝。
許靜玫在飯店的點心房工作已近七年,經常會被派去飯店附設的自助餐廳收送點心,偶爾有機會就可以偷渡一些回家,正好小女生都愛吃甜點,昭吟自然也不例外。
「哇,好棒!謝謝媽。」莫昭吟立刻自梳妝台前起身接手,撒嬌的在母親臉頰印上一記親吻。
「呦,化妝哩,要出去嗎?」許靜玫發現女兒臉上比平時上班更為精緻的彩妝。
「嗯,臨時約的。」吃下一匙蛋糕,有些口齒不清,幸好還沒上唇彩,不然一吃就掉了。
「這麼用心打扮,是跟誰出去呀?」她好奇探問。
許靜玫瞭解自己女兒溫婉嫻雅,是屬於居家型的女孩子,不像時下一般年輕人活動多多,除非有特別的原因,否則不上班的時間大多窩在家裡,出門的次數寥寥可數。
「紀斐然。」清秀臉龐浮上赧紅嬌羞的神韻,連口裡念出他的名字都會怦然心動。
「哦∼∼他呀!」許靜玫瞭然的點點頭,可久聞大名,卻不見其人。「你們來往好像有一年多了?我記得妳說他大妳五歲,那現在應該是二十九、三十了吧?有沒有定下來的打算?」
被這麼一問,莫昭吟差點噎著。趕緊拍拍胸口,嚥下去。
「他那種個性,哪可能這麼快就定下來啊?」她乾笑了笑,藉著吃蛋糕掩飾對這話題的逃避。
紀斐然那男人根本就還沒定性,才會這樣四處趴趴走,她雖然很愛他,但目前為止一點都不敢奢想他會定下來,為她而停留,只要他能在心中為她保留一席之地就夠了,至於以後的事,就順其自然吧!
「那妳可得睜大眼看清楚哪,別選上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唷!」許靜玫聽女兒的回答,不禁擔心的叮嚀。
「媽,妳放心,他不是不負責任的人啦,只是生性漂泊,嚮往自由。」就怕壞了媽媽的印象,莫昭吟又趕緊幫男朋友說話。
許靜玫蹙起眉,質疑的睨了睨她。
生性漂泊、嚮往自由?聽起來跟不負責任好像滿相近的耶!至少在她觀念裡,兩者幾乎劃上等號了!
「我看妳還是找個時間叫他來家裡讓媽媽認識認識。」還是不能放心,許靜玫吩咐道。
莫昭吟又是一愣。
登門拜訪對方父母這種事,對紀斐然而言應該是具有特殊意義,也象徵對彼此關係的認定,和未來定下來的可能性……
他會接受嗎?他會不會認為她在施加壓力,想綁住他?
就是有這些假設性的顧忌,她才會到現在都沒跟他提過關於認識彼此親人的事情。
「嗯,我會跟他說。」風捲殘雲的解決盤子裡剩下的甜點,莫昭吟含糊回答。
不過說歸說,她實在不敢保證紀斐然會欣然同意。
「好啦,我就不吵妳,讓妳好好打扮得美美的去約會。」拍拍女兒柔嫩的臉頰,舉止神情儘是打從心底湧現的疼寵。「天氣冷,不要為了愛漂亮穿太少哦,記得要穿保暖一點。」
「知道了。」撒嬌的皺皺鼻子。「妳也是,晚上下班騎車很冷,別只會說我,自己卻懶得多穿。」莫昭吟親密的環住母親的腰,心疼她這個月輪到兩段式的班別,早上十點到下午兩點,然後才休息三個小時的空檔,又要再去上五點到九點的班,比起一般連上八個半小時的班還要辛苦。
許靜玫順了順她的發,感動女兒貼心的叨念。
「小管家婆。」輕啐一句,她帶著笑容走出房門。
即使母親的身影已消失在關起的門板之後,莫昭吟臉上幸福的笑容仍未卸下。
雖然在她十歲的時候,父親就因病過世,只剩她們母女倆相依為命,但媽媽給她的愛從來都沒少過,仍疼她疼得像寶貝。
其實,她不急著定下來,除了年紀還輕以外,大部分原因也是因為有媽媽在,要真結了婚,留媽媽一個人多孤單啊!
所以對於紀斐然不願受約束的性格,她願意用平常心包容看待,並耐心等待他慢慢改變。
他總有一天會改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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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斐然和莫昭吟的老地方是一家茶坊,氣氛幽靜,裝潢古色古香,半開放式的包廂舒適又不失隱密,原木墊高再加上軟墊的座位,搭配矮茶几,盤腿坐著,隨興自然,很符合紀斐然那不拘小節的作風。
莫昭吟由服務生領著前往座位,遠遠就瞧見紀斐然兀自泡著茶,那些茶具在身形偉岸的他手裡,就像是小玩具似的,看起來格外有趣。
現在是冬天,而且寒流來襲,他卻只穿一件米色套頭的五分袖羊毛衫,那薄軟的衣料掩不住他健朗挺拔的體魄,陽光下曝曬成的麥色皮膚、陽剛利落的五分頭,性格俊朗的五官,組成他個性型男的卓越風采。
沒有表情時,看起來冷酷驕傲難親近,可一笑起來,那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微微瞇起的雙眼,和左邊臉頰綻現的酒窩,讓人頓時為之吸引,整顆心都要融化陷落……
「嗨,昭吟!」就是這個表情,熱絡的朝她招手,彷彿一個多月的睽違都不存在。
莫昭吟心跳快了快,嘴角噙起甜甜笑意落坐,她的手馬上落入紀斐然厚實的大掌裡,待服務生一離開,她才欲朝他開口,後腦勺便被他給扣住,眼前登時一黑,紅唇立即被牢牢封住。
他像團火焰,霸氣的拉著她一起燃燒,火辣辣的熱吻將他帶有茶香的氣息滲透進她的呼吸裡,他下巴的鬍渣親暱的刺著她,舌尖煽情的在她口中翻攪,追逐著她無處閃避的粉舌……
握在她纖細頸間的大掌,帶著熾人的溫度熨燙著她,粗礪的指節摩挲著她細嫩的肌膚,傳來一陣陣奇異的觸感。不過,那大掌的主人似乎不滿足只有這些範圍的觸碰,漸漸神不知、鬼不覺的往下游移……
莫昭吟驚詫。他未免也太大膽了吧!雖然這裡是半包廂形式,但服務生偶爾還是會出現的。
「唔……」柔荑掄拳微微推拒,可著迷於甜美滋味、滑嫩觸感的男人依然不動如山。
「唔唔……」努力捉住理智,她再次抗議,使勁拉開距離,滿臉紅暈、氣息不穩的嗔睇了他一眼。「別這樣,會被人看見。」
「看見就看見,我們高興就好。」紀斐然伸手以拇指輕拭她被吻得紅腫的唇瓣,眸底暗藏著慾望。
昭吟的五官不是那種絕頂艷麗的美女,卻有一分溫婉的氣質,眉目如畫,長髮飄逸,柔美笑容令人如沐春風,和她相處就像是清新的空氣與泉水,舒服得令人心曠神怡。
「哼,你就是這樣,我行我素的。」莫昭吟拉下他的大掌握住,以免他用那些小動作繼續挑逗誘惑她。「你是男人當然無所謂,我可是女人耶,別人看了會怎麼想我?」
「沒辦法,我已經『吃素』一個多月了,超級想妳。」他傾身覆在她耳邊,話中有話的親密低訴。
她挑眉斜睨著他。「真的有這麼乖?」聽他「守身如玉」,心裡還想著她,莫昭吟心裡甜滋滋,臉上笑咪咪。
「當然。」他也學她的表情,旋即倒了杯茶給她,又曖昧地說:「我們晚一點去『秘密基地』。」
因為雙方都各與家人同住,所以要是想恩愛親密,就要另找地方,而秘密基地就是他們倆之間才知道的暗語。
莫昭吟再度臉紅心跳。
這男人還真敢說,毫不掩飾他的慾望,想什麼就說什麼,可奇怪的是,反而讓人沒有猶豫的餘地,怔怔的任他牽著鼻子走。
不過這一次,她不得不讓他失望了。
「跟你說個『好』消息。」她俏皮的強調。
「什麼?」他好奇瞠眼。
「……」她在他耳邊說了句。
「呃啊——」紀斐然立刻捧心倒了下來。
她端起茶杯,一邊微笑,一邊吹涼金黃色的茶湯。
「妳、妳、妳的大姨媽還真會挑時間,居然這時候來」他躺在一旁哀歎呻吟,一臉怨夫相。
見他那副模樣,莫昭吟忍不住莞爾失笑。
「這要怪你自己呀,誰教你一消失就一、兩個月,我大姨媽當然要來陪我啦!」她還故意打趣的繼續擬人化。
「我人在國外,可心在妳這兒啊!」他又咚地彈坐起身,雖然不懂和人虛與委蛇,但討女友歡心還難不倒他。
「呵,我可看不出來。」她替他斟茶,小小的抱怨抬槓,但並不至於施以太多的壓力。
「喏,這是證明。」他從一旁拿出了一個沉沉的紙袋,再把裡頭的東西翻出來獻寶。「我這趟去的是希臘,那裡的橄欖油肥皂、沐浴海綿、復古雕刻拆信刀……都是必買的紀念品,我看了就想到妳,不知不覺就買了這麼多了。」
他可是真心待她,只不過沒信心朝朝暮暮,才會不想安定下來罷了。
莫昭吟斜睇了他一眼,嘴角微勾起一彎笑。
早知道他是她無法掌控的男人,只要他心裡有她,她就心滿意足了。
「這些補償品我受之無愧了。」她把玩著兩把雕工精美的拆信刀,佯裝驕傲姿態地說。
紀斐然聳聳肩,嘻皮笑臉的展臂搭在她肩上。
「他們橄欖油的質量很好,冬天皮膚乾燥,正好多滋潤滋潤,摸起來才會滑溜滑溜。」他故意戲謔的以指節摩挲她柔嫩的臉頰。
「看你那臉慾求不滿的表情,少不正經了。」她賞他一記衛生眼,再拍掉那只作怪的手,朝他伸出掌心。「這趟旅行的照片你洗出來了嗎?有沒有帶來?我想看耶!」
沒辦法與他同行,所以她喜歡藉由照片去觀想他去過的各個地點,想像他所處的氣氛、所感受的心情……感覺和他也能更加貼近。
「當然有。」紀斐然也立刻興致勃勃的拿出另一個提袋,搬出一大本厚重的相簿與她分享一個多月來拍攝的成果。
他四處旅行除了因為喜歡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感覺,和每個地方所帶來的新鮮感以外,另一個主要的因素是他熱愛攝影,他渴望捕捉這世上每一幕美麗的風景、每一隅特別的角落。
雖然他目前在業界已是個小有知名度的導演,但在攝影的領域也有相當不錯的成績。
「哇,這張拍得好美哦!」攤開第一面,莫昭吟馬上驚喜的低呼。
放大的影像是一張居於高處拍攝的照片,下方三分之一是希臘的傳統建築,三分之二則是蔚藍的天空,美得令人不可思議。
「哈哈……美吧?這張就是特別美,所以我放大了。」他豪邁大笑。
她不論是看著他或是觀賞他作品時,所散發出來的專注和獨特光芒,真令他充滿了優越感和成就感。
「你再這樣繼續拍,我看以後相簿可以擺滿你家的每一面牆了吧?」她笑望了他一眼。
「有可能,還可以迭成大床睡。」他挑眉附和她的想像。
聽他說得比自己還誇張,她忍不住橫睇他一眼,不再跟他亂哈啦,專心欣賞相片。
「現在已經十一月了,我們選幾張最漂亮的相片做成月曆好不好?」她眸光熠亮,才看了幾面就已是愛不釋手,她相信紀斐然如果不當導演去當攝影師,一樣會有卓越的成績。
「當然好,我跟妳說……」他開始滔滔不絕的解說每張照片的拍攝感想,和當下經歷了什麼。
莫昭吟津津有味的聽著,不時的發問或凝神欣賞,偶爾目光中還流出對心愛人兒的崇拜和羨慕。
她最愛看他那副神采飛揚的模樣,有時跩得二五八萬,有時痞得像個大男孩,而這些都是他的自信使然。不過,不管是哪種面貌,她就是喜歡他,一年來,愈漸深濃。
也因為這份在心中扎根的愛,所以她甘願跟隨著他的步調。倘若他是在大海中航行的船支,她便願意成為他停泊的港灣;倘若他是在天空中翱翔的鵬鳥,那她願成為他休養憩息的巢。
她深信,只要她溫柔的包容守候,總有一天他累了、倦了,不想再漂泊時,就會選擇在她身旁停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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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一刻,久別重逢的情侶少了恩愛的活動可以做,時間的耗費上就減少許多,紀斐然和莫昭吟吃飯聊天逛街之後,因為莫昭吟生理期的不適,於是他們提早結束約會。
在紀斐然載送她返家的路上,她一直思索著該怎麼向他開口媽媽下午跟她說的事。
雖然她可以安慰自己、說服自己接受紀斐然不安定的性格,但是母親對她交往對象的關心,她還是得想辦法去解決。
紀斐然從來沒提過任何關於承諾的事,也完全沒有表達過想安定下來的隻字詞組,從他平時的言行,她很清楚束縛、限制之類的事物全被他視為畏途。
所以她擔心要是坦白說她媽媽想見他,他會不會想要逃避?說不定還會因此而疏遠她……
眼見就快到家了,她卻連稍微的試探都還沒有問,不禁有些懊惱。
「怎麼都不說話?還很不舒服嗎?」紀斐然分神看了看旁座一語不發的她,關心問道。
莫昭吟立即回神,揚起微笑。「沒有,現在好多了。」
「那就好。」他放心一笑。
「到了,妳好好休息,我再打電話給妳。」抵達目的地,他憐惜的輕拍了兩下她的臉頰,微笑告別。
莫昭吟欲言又止,衡量該不該在這分別的最後時刻提出來。
或許,她可以製造個讓他不會覺得太刻意的「巧合」,讓他和媽媽在自然的情況下見面,這樣他就不會聯想到什麼特殊意義,以為她預備要綁住他了。
對,就這麼決定!擇日不如撞日吧!
「你……要不要上來坐坐?」她表現得依依不捨,提出邀請。今天回家得早,不捨是理所當然。
「現在?」紀斐然微詫,直覺地問:「妳媽不在嗎?」
「你不敢跟我媽碰面嗎?」她注視著他,試探地問。
「不是,沒有什麼不敢……」否認得太快,反而顯得欲蓋彌彰。「只是如果長輩在,就難免會覺得有些不自在。」他撓撓腮,微窘的解釋。
她癟嘴橫了他一眼。
她沒猜錯,他果然會下意識的抗拒,幸好她沒有直接說出原意。
不過即使他的反應在意料之中,但聽他親口說出來,她還是覺得有些失望,這代表他依然沒想過和她安定下來的問題。
「我媽上晚班,沒那麼快回來,最快也要十點半。」原諒她為了母親的要求不得不撒個小謊,畢竟每個母親都會關心孩子交往對象是什麼樣的人,而母親不過是想見個面認識一下罷了,所以她這是善意的謊言。
事實上,雖然點心房晚班的下班時間是十點半,但兩段班的最後下班時間是九點,所以這個月輪兩段班的母親差不多待會兒就會回家了,到時候碰上了面,她再向紀斐然解釋是她搞錯就行了!
「這樣啊……」他躊躇了下。
「來嘛!」她軟著嗓音,搖晃著他的手臂遊說。
紀斐然吃軟不吃硬,最禁不起撒嬌和眼淚的攻勢,因此沒再多加猶豫。
「好吧,但只坐一下,十點多就走哦!」他最怕長輩的叨問了,再加上自知耐性不足,要是遇上昭吟的媽媽對他來個身家大調查,或者提到終身大事去,他可沒把握能夠好聲好氣的熬完全程,到時就尷尬了。
成功!莫昭吟咧開甜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