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周明義出去打球,尹安然則呆在自己房間看攝影書。因為這大宅對尹安然來說實在是太舒服,他並不想出去,房裡有足夠空間。
看書到下午,又睡個午覺,尹安然醒來時已經是六時許,覺得口渴,就去取水。
周明義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像是剛洗過澡,赤裸著上半身,脖子上掛條毛巾,穿著牛仔褲,赤腳坐在客廳裡看雜誌。
尹安然並不是第一次見周明義半裸的樣子,但是,他還是忍不住臉紅心跳,周明義成熟男人的體魄很讓他羨慕,男人身體的曲線也可以性感成這個樣子,尹安然悄悄打量對方,又低頭看自己。
「唔,你醒啦,要出去吃飯嗎?」周明義抬起頭問,濕發搭在額頭上。
「不,算了,我來煮吧。」
「也好。」
吃過晚飯,廚房的清理工作本應交給機械人,但是尹安然總是自己動手。
「讓機械人洗就好,不然它們也是放著。」
「我來就好。」尹安然知道,這裡不是久留之地,反正以後都要自己清潔打掃,他可買不起這種家務助理,所以,現在還是自己動手來的好。
清理完畢,尹安然泡好茶,看見周明義坐在陽台上看海,於是把茶送過去。
兩個人齊齊坐在陽台的圓桌旁,望著海面。
金色的夕陽有一半沉入海中,海面閃著金色的光,海鷗飛過,可以看到歸港的船,層層白浪捲上來,景色之美,讓人心動。
周明義望著海面,低聲說道:「安然,其實,你可以,一直留在這裡,這一切,都是你的。」
尹安然聽了一愣,隨即低下頭。
周明義深邃的目光望著遠方,緩緩說道:「我給你時間,我可以等,但是,我不會等太久。」說罷站起來,並沒有看尹安然,轉身離開。
尹安然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地思考著。
沒有結論。
***
晚上在雜誌社幫著看稿,又整理相片,尹安然直搞到很晚才走。
叫了出租車,往寧靜路開去。
一個紅燈,車停了下來,這個路口頗為繁華,紅燈時間長,尹安然百無聊賴地向車窗外張望。
突然,他看到一輛熟悉的跑車,那是周明義的蓮花。
然後,夜色中,尹安然看到周明義和一個女子走到車旁,女子突然一把抱住周明義的脖子,整個身體貼過去,女子的身段豐滿,曲線動人,整個身體曲線緊緊同周明義貼合在一起,然後兩個人相吻。
夜色濃重,但是尹安然仍能感覺的到那兩個人吻的纏綿,火花四射。
是,周明義是很懂得接吻的。尹安然想著。
綠燈,出租車開了。尹安然回頭,兩個人仍抱在一起。
是,那個人是周明義。
尹安然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又酸又辣又苦又鹹,幾乎無法呼吸的痛苦。
他明明說過喜歡自己的,又同別人在一起,這樣親密。
一直以來,尹安然的意識裡,周明義身邊,只有他。周明義容忍自己的一切,如兄長般照顧,不論工作或生活,都指引著他,直到表白。
尹安然一直以為,周明義只有他一個人,而他,也只有周明義。
現在,他要失去他了。
回到住所,尹安然頭腦亂成一團,時而感覺一片空白,時而又彷彿雜亂的工地,什麼都堆在一起,耳旁叮叮噹噹響個不停。
周明義回來了,看看坐在沙發上的尹安然,說一句,「唔,你先回來了。」接著換下外衣,扯松領帶,握著水杯坐在另一個沙發上。
尹安然看著周明義,發現他神色如常,細細悄悄打量他的衣領脖頸,也沒有痕跡,不由暗想,是了,他是什麼人,怎麼會留下痕跡。
發現尹安然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看,周明義奇怪地看看他,「怎麼了?有事?」
尹安然握著拳,不說話。
周明義凝望尹安然片刻,站起身。
「你現在,是同什麼人在一起?」尹安然在他身後問。
周明義轉過身來,深深地看著尹安然,那樣深邃而冰冷的眼神,直刺入尹安然的心裡,讓他不由輕輕發抖。
周明義沒有回答,但是他的眼神告訴尹安然,不關尹安然的事。
「我剛才看到你了,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周明義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仍然一言不發。
客廳一片沉寂。
終於,尹安然受不了這份安靜,他站了起來,「你明明說過你喜歡我,可是你又和別人在一起。我看見你和那個女人就在街上擁吻。」
周明義冷冷地回答,「不可以嗎?」
尹安然再也忍不住了,一腳踢在沙發上,爆發一般地大叫起來,「不可以!不可以!我討厭你!我恨你!我恨你!都是你,你把我搞得一團亂,我受不了了!」
「那是你的事。」周明義的語調淡淡的,彷彿一切與自己無關。
轉過身,周明義拔腳又要走。
尹安然撲過去,從身後一把抱住周明義,臉貼在他的背上,手臂緊緊箍住周明義的腰。
很快,周明義就掰開尹安然的手,一把將他甩出去,跌坐在沙發上。
尹安然驚詫地抬起頭,看著周明義,眼中有難掩的驚恐,他沒想到他會推開他。
周明義看了尹安然一眼,轉身就走。
縮在沙發上的尹安然哽咽起來,周明義停下了腳步。
尹安然抱起膝,無法自持地痛哭失聲。
周明義慢慢地走了回來,坐在尹安然對面,並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看著哭泣的尹安然。
尹安然毫無顧忌地抱頭哭著,什麼也不理會與顧忌。
也不知哭了多久,尹安然慢慢抬起臉,看到周明義就坐在自己對面,見自己抬起臉,就默默地把毛巾遞過來。
尹安然接過毛巾,擦掉眼淚。
周明義雙手支在下巴上,看著尹安然,尹安然同樣看著周明義,他鹿一般圓大的眼睛哭的紅紅的,睫毛濕潤著,臉上仍有淚痕,用一種無助、憂鬱、彷徨、恐懼而又渴望、乞求的眼神看著周明義。
一直以來,周明義都覺得尹安然的眼神,最是讓他憐愛,明明應該是陽光一樣的青年人,可那黑色的大眼睛裡帶著憂鬱,讓他忍不住想要好好呵護與疼愛他。
周明義站起來,走過來,坐在尹安然身旁,抬手托起他的下巴,將自己的嘴唇,印在尹安然的唇上。
尹安然順從的接受了這個吻。
輕淺的吻慢慢過渡到法氏的深吻,尹安然在周明義的懷中輕輕顫抖著。
放開尹安然之後,周明義看著他,眼神彷彿要將他穿透般的凝視著他,放輕聲線,問道:「現在,我可不可以認為,你已經接受了我?」
尹安然溫馴地點頭,眼眶中又現出淚光。
「那麼,你不會離開我,不會再悄悄逃掉。」
尹安然再點頭。
「你要明白,我是一個佔有慾很強的人,你再想逃掉,就不容易了。」
尹安然伸手,抱住周明義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懷中,用哽咽地聲音說:「我哪裡也不會去了,我再也不逃了。」
周明義的臉上,露出勝利般的笑容,抱緊尹安然,不再放開。
***
睡在周明義的床上,尹安然有點不安,注意到了尹安然的表情,周明義探過身來問道:「你睡覺認床的嗎?」
尹安然一愣,「啊,不。」
將尹安然抱在懷裡,周明義在他耳畔問道:「怎麼,我看起來像是那麼急色的人?」
尹安然急忙搖頭,「不是啦。」
周明義拍拍尹安然的頭,「兩個男人也不是一在一起就急於要怎麼樣的,我們是人,又不是動物。我知道你怕。我給你時間。我打算先同你戀愛。」
「戀愛?」
「當然,我們來談一場成年人的戀愛好嗎?」
尹安然轉過臉看著周明義,「呀,周明義,你說話好肉麻。」
「肉麻的話只對你說。」
過了一會兒,周明義開口道:「如果你同我正式交往的話,有些話要說在前面。」
「什麼?」尹安然不解中帶著緊張地問。
「首先,我們不干涉對方的生活,可以有自己的朋友,但是,彼此要忠誠。」
尹安然點頭,「嗯。」
「其次,不可以要求對方為自己改變生活習慣。」
「好。」
「還有,不論吵的多麼厲害,都要睡在一張床上,如果你膽敢到客房去睡,我一定會好好教訓你。」
尹安然紅了臉,把頭縮進被子裡,「知道了。」
和周明義蓋著同一床被,睡在同一張床上,被他抱在懷中,尹安然感覺到心安,他很給他安全感,有如兄長一般。
早晨,尹安然很早就醒來了。
睜開酸澀的眼睛,尹安然心想,哭過之後總是這樣,好難受。當發現視野裡出現的是周明義的睡臉,尹安然有點害羞。
望著周明義沉靜的容顏,濃眉,長睫,高挺的鼻樑,薄唇,線條剛毅的下巴,臉上有淡淡鬍渣出現,完全成熟男人的英俊硬朗的美,尹安然不由有些心醉神馳,周明義果然是又打得又看得的人。
周明義動了一下,睜開眼睛,深邃的眼神讓尹安然心悸。
沒等尹安然再有反應,周明義已經吻上來了。
兩個人唇舌交纏,深情的吻讓尹安然情不自禁,不由伸手抱住周明義的脖子。
「怎麼突然這麼乖。」周明義好不容易結束這個長吻,暗啞的聲音低聲問道。
尹安然臉紅,然後瞪了周明義一眼,坐起身穿衣服,「周明義你去死。」
「你呀,就是嘴巴不好,我看,我得好好教教你。」一把將尹安然拉倒,周明義撲在他身上。
「呀,」尹安然怪叫,「不要,放手,你神經病啊。」
周明義笑起來,放開手。
就這樣,同居,分開,又同居的兩個人,終於開始交往。
尹安然感覺到,周明義對他,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
周明義開始每天給尹安然傳簡訊,告訴他他在什麼地方,大約什麼時候可以回家,也常常會問是否需要他來接他,周明義在家的時間突然多了起來,兩個人常常一起看家庭影院,或是一起出海玩。
周明義對尹安然更加的體貼和關愛,常常在尹安然注意到的時候,就發現周明義正在看他,兩個人目光接觸,周明義就會微笑。
那俊朗面容上的溫暖笑意,讓尹安然心動不已。
原來被愛的感覺這樣好,被照顧的感覺這樣好,小到一道菜,大至一幢屋,都有人想到。
每夜,尹安然都在周明義的懷中沉沉睡去。
周明義買了兩架新式相機送給尹安然。
看著相機說明書,尹安然低頭道:「這太貴了。」
「你不是想學好攝影的嗎,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但是很貴呀。」
「你只要告訴我喜歡不喜歡就可以了。」
「當然喜歡。謝謝你。」
知道周明義送得起,尹安然也不再客氣。
週末有時間,周明義會帶尹安然四處走,或陪著他拍街景、風景,或同他一起聽音樂會、參觀展覽,節目安排的十分豐富。尹安然感覺到,周明義並非像坊間所傳那般成日在錢眼打轉,他的知識相當的淵博,知識層面極廣,並且十分好學。
以前,都沒有注意到這些。
尹安然私下裡想,這也許與周明義書香世家的出身有關,他並不同於祖祖輩輩做生意的人家。
所以周明義更加冷靜客觀,接人待物自成一派風格,行事外圓而內方。
尹安然十分羨慕,做人做到這樣地步,當算成功。
尹安然拍的照片越來越好,受到老師的讚美,對自己也益發的有信心。
「做攝影記者很不容易,有些人總拍不到大新聞。」周明義這樣告訴尹安然,「真正想成名,要上戰場。」
「去中東、南美?」尹安然問。
周明義點點頭,「只有死亡,才最震憾人心。」
「我不怕,去也不妨,但是我怕我媽擔心。」尹安然老實地講。
周明義挑起一邊眉,「哦,只有芸姨?」
尹安然軟軟地笑了,靠在周明義肩頭,「我並不是那麼有志向的人,我不會去。我如果能拍好都市裡世情百態,就心滿意足了。」
「還有呢?」
尹安然沒有說話,只是把臉埋進周明義的頸間。
周明義摸著尹安然絲般的黑髮,「嗯,這還差不多。」
***
平常趕著追星,尹安然都盡量使自己的照片拍的更有感覺更真實生動。
努力的工作態度,使尹安然得到老闆的賞識,額外得到紅包獎勵,於是請周明義出來吃飯。
周明義坐在酒店餐桌旁,四處打量一下,「哦,不錯嘛,已經可以請得這樣高極了。」
「少來,吃過這一頓可就沒有了。」
周明義笑起來,尹安然白了他一眼。
兩個人一起去停車場取車,尹安然跟在周明義身後,起風了,吹起周明義長風衣的下擺,那樣瀟灑出塵的背影,尹安然突然感覺到有點不安。
晚上,尹安然失眠。
周明義察覺到了,低聲問:「怎麼還不睡?有心事?」
尹安然嗯一聲,在周明義懷裡翻個身,背對著他。
「告訴我,怎麼了?」
尹安然想一想,慢慢開口,「你那麼出色,為什麼會看上我?」
周明義愣了一下,伸手揉著尹安然的頭髮,「你的小腦袋裡倒底在想什麼。」
「真的,為什麼,你為什麼會喜歡我?我有什麼,人很普通,資質平平,沒什麼特別的,而且還是男的。」
周明義在尹安然身後輕笑,「嗯,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尹安然以肘擊向周明義的腹部,「我在跟你說正經的,你不要老開玩笑。」
周明義抱緊尹安然,「你要問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就是喜歡你,我覺得你很可愛。就像你說的,我什麼都有,所以我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伴侶而不必犧牲掉自己的感情。如果我是世家子,一定會政治聯姻,但是我不是,所以,我要選擇我喜歡的人,就是你。」
「那我倒底有什麼地方讓你喜歡?」
「不知道,反正就是覺得你很可愛。而且,我認為,大的範圍我不敢講,最起碼在香島市,敢說我周明義是神經病的人,也就只有你了,所以對於我來說,你是特別的存在。」
尹安然撲哧一聲笑出來,「你就是神經病。只是別人都不知道你真正的嘴臉。「
「不要說的太過份,安然,當心我殺人滅口。「
周明義收緊手臂,將尹安然轉過來面對自己,「我們已經正式交往快三個月了,你現在心存疑惑,也很正常。」
「我並不是疑惑,只是仍然感覺接受不來。」
「沒關係啊,會接受的。」
「什麼時候?」尹安然問。
周明義做沉思狀想一下,臉上露出狡詐的微笑,「基本上來說,我們做過之後,你就不會再疑惑了,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哎。」尹安然一時反應不過來,突然明白,一腳踢過去,「周明義,原來你是這種人,你這個大色狼。」
周明義擋住尹安然的攻擊,一本正經地回答,「你更色。」
「亂講,你才色。」
「是你色,如果不是你誘惑我,我當初也不會那樣,結果把你嚇跑了。」
「我幾時誘惑你了,你少胡說八道亂聯想。」尹安然怒道。
「你喝了汽水之後做那種動作,不是誘惑是什麼。」周明義委屈地辯白。
「什麼動作?喝汽水能做出什麼動作,我看你就是色,連別人喝個汽水都非要亂聯想,那以後你上街別的行人都不敢當街喝汽水了。」尹安然摸不著頭腦,搶白道。
周明義放鬆下來,「算了,反正最後你還是回來了,所以就算是我色好了。」
尹安然揪住周明義的衣領,「你說,到底是什麼動作?」
「我不說,免得再受誘惑。」
尹安然聽了,縮起身子,「嗯,就是。我也不想再讓你誤會。」
周明義又做出一臉神往的表情,「唔,你那時真的好可愛。」
尹安然氣得轉過身,「可愛個頭,什麼可愛可愛的,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可愛。」
周明義認真的說道:「你可能不覺得,但是我感覺你的黑眼睛總是帶著憂鬱的神情,就讓我覺得很想要照顧你,覺得你很可愛。」
尹安然不再說話,卻不由自主往周明義懷中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