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京城。
天子腳下,一片繁華美麗的景象,這天春日暖暖融融,是個出門會客的好天氣,京畿道上馬車來來往往,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王公貴族,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逢春的光彩。
一輛馬車穿過人群,來到城中一座府邸前,這棟房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約莫中等規模,外表相當樸素簡單,既未塗金抹綠,更談不上雕樑畫棟,木質的原色透露著深沉穩重的氣息,門口兩個戎裝以待的士兵一動不動,顯見此處不是一般民房,而是皇命欽點的武將之家。
「主子,到了。」馬伕輕聲地說了一句,邊將馬車簾子掀開,從裡頭走出兩人,一名中年男子攜著一位面容俊秀、皮膚白皙的小男孩,走上台階。
「沈老爺。」一個士兵認出來人,連忙上前相迎。「我家老爺候駕已久,快裡面請。」
「唷?該不會我是最晚來的吧?」沈東慶呵呵一笑,示意身旁的孩子。「洛兒,咱們快進去,可別讓你上官伯伯久等了。」
沈君洛聞言點點頭,便隨著父親一塊進入府中,才剛踏進去,他便立刻感覺到這裡與家中處處不同。
偌大的空地兩旁擺放的,不是惹人憐愛的奇花異草,而是亮晃晃的刀槍劍架,沒有風情萬種的小橋流水,供人拆招用的木製假偶反而到處都是,一派簡素精實的武人風格,讓沈君洛不禁張大了眼瞧。
不知不覺間,父親已經帶他來到花廳裡,裡頭設了兩桌筵席,沈東慶才剛踏進去,主桌上一個留著落腮鬍的男子便起身相迎。
「哎呀!沈老弟!你可終於來嘍!」
這話一出,場面頓時熱鬧起來,一群客人紛紛轉過頭來起哄。
「慢來的可要罰酒哩!」
「那可不?我向各位賠罪便是。」
「哎哎哎,有話待會兒說,先入席吧,粗菜薄酒,不成敬意。」
沈東慶笑著拱手。「快別這麼說,實在是櫃上生意一時忙不過來,好容易才打發了管事去應付,各位老大哥們可千萬不要見怪啊!」
不說不明白,原來在座的各位,均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政商名流,東道主上官義德,是當朝武官,號威德將軍,在朝廷極受到皇上重用,在外頭仁義好俠,善緣廣結;其餘各人來歷更是非富即貴,號稱「京城第一商」的沈東慶會帶著兒子前來,除了拜訪老友,自然也是想藉此多認識幾位有力人士。
「洛兒,快向各位叔伯打聲招呼。」
「各位叔叔伯伯好。」沈君洛有模有樣地作勢向席間長輩拱手問安,模樣可愛至極,惹得眾人又是一陣笑。
「呀,女兒都長這麼大了?」上官義德微笑地說,不過話一說完,君洛便疑惑地看著父親,沈東慶更面露尷尬之色。
「哎,老大哥,這是我兒子,君洛。」
「兒……子?」上官義德一愣,仔細看了看眼前那粉雕玉琢的孩子,喲……還真是個男孩兒呢!
「瞧我,真是老眼昏花了。」咳了兩聲,掩飾自己錯認的尷尬,上官義德上前拉住孩子的手,牽著他來到內室,沈君洛有些驚訝地發現,那裡還坐了三個年紀跟他差不多的孩子,兩個男孩,還有一個小姑娘。
「這是犬子和小女,君洛就跟著他們一塊兒坐吧!震兒、守兒,好好相處啊,聽到沒有?」
「聽見了。」
那兩個年紀稍長的男孩乖巧地回應過後,沈東慶鼓勵性地推了推兒子的後背,便和上官義德兩人回到自個兒的席位上去了,沈君洛和上官家三兄妹面面相覷,還在不知如何是好的當兒,看來年紀最長的男孩便開了口。
「你就是君洛吧?早上我聽父親說過,沈伯伯會帶你來玩。」
沈君洛點點頭,心覺這大哥模樣的男孩看上去很友善,原本還怕生的他瞬間感到一絲絲的放心。
「我叫上官守,是大哥。」上官守說起話來老成持重,十分沉穩,不太像個孩子,他從自己開始介紹,然後指向桌子另一頭。
「他叫上官震,是我的二弟,今年十歲,中間的是我們的么妹玲兒,今年七歲。」
順著他的聲音和指示一一望過去,沈君洛看見的是另一個和自己同年的男孩,表情看起來高傲多了,一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樣子,對他不理不睬的……
「二哥哥,我要吃蜜棗糕。」一個細細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沈君洛循音望去,只見那個坐在正中央的小女孩有著可愛的蘋果臉、黑漆漆的大眼睛,她伸出手,指著在她眼前不到一寸的蜜棗糕碟子。
手伸長些不就拿得到了嗎?沈君洛正自懷疑,但下一秒他就看到上官震連忙站起身來,取了只小白瓷碟,小心翼翼地取了塊蜜棗糕到碟子上,再捧到上官玲兒面前。
「哪,玲兒。」
上官玲兒接過糕點,漾出一抹甜笑。「謝謝二哥哥,我就知道二哥哥最疼我了。」
上官震聽得喜逐顏開,沈君洛不禁感到有些驚訝,還沒來得及開口呢,上官玲兒拿著蜜棗糕從椅子上跳下來,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他面前,歪著頭對他打量起來,好半晌才開口。
「你明明是女孩兒,怎麼穿男孩的衣裳?」
沈君洛愣了一下。「我是男的。」
「男的?」那烏漆抹黑的大眼睛霎時更湊近他三分。「你明明就是姑娘,咱們來玩過家家?」
「過家家……?」那是什麼見鬼的玩意兒啊?沈君洛家中沒有女孩,只有一個大哥,不知道過家家是女孩子們專玩的小遊戲。
「玲兒。」就在這個時候,上官震忽然走過來湊熱鬧,直挺挺地插入兩人中間,面對著玲兒說。「跟他玩有什麼好的?二哥哥陪你玩啊!要玩什麼二哥哥都陪你。」
「我才不要。」上官玲兒超級乾脆的拒絕。「二哥哥每次都不吃人家煮的飯,我才不跟你玩。」
「飯?」上官震一聽,臉就垮下來。「玲兒好妹妹,過家家都是拿葉子當菜、沙粒當飯,二哥哥這麼疼你,你真的要二哥哥吃一堆沙子嗎?」
「那是飯,才不是沙子呢!」上官玲兒瞪了上官震一眼,硬是不理他,把愣在一旁的沈君洛拉起來就往後堂走。
「走走走,咱們玩兒去!」
可憐的沈君洛還沒來得及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便被上官玲兒拖著走了。
上官家後院。
一身粉白褲裝的上官玲兒拉著長相猶勝女子三分的沈君洛來到後院,後頭還跟著不甘寂寞的上官震,三個孩子圍著一個沙坑蹲了下來。
玲兒搬出幾塊木頭刻的小廚具擺在面前,興致勃勃地告訴君洛︰「哪,你去找些葉子來。」
「葉子?噢。」畢竟是初來乍到,沈君洛年紀再小也聽過入境隨俗四個字,便立刻去收集葉子,回來時,上官玲兒已經將一堆沙子放在木頭小碗兒裡,堆得高高的,好像一碗飯,竹筒裡裝著清水,好像一杯酒……
「你買完菜回來啦?我來炒嘍!」接過沈君洛手上的葉子,上官玲兒將它丟入小鍋裡,作勢翻了兩下,便起出來放在木盤上,遞到沈君洛面前。
「粗菜薄酒,不成敬意。」
沈君洛看了看她熱切的小臉,又低頭瞄了瞄那詭異的酒菜,這下他明白了……原來……這就是「過家家」?
心裡才剛雪亮,上官震的笑聲便突然從旁邊傳來,沈君洛抬頭,只見上官震一臉竊笑,似乎很樂意見他被整似的。
「我妹妹『煮』了這麼一堆好吃的,你要多多捧場啊!」
沈君洛聞言,下巴差些沒掉下來,他們……是真的要他吃?
「快吃啊!」上官玲兒甜美的聲音像惡魔的美酒一樣,沈君洛小小年紀第一次懂得什麼叫「為難」,但基於他本性向來善良又乖巧,他終於還是默默地把杯子舉起來,放到嘴邊,很小心、很小心地啜了一小口……
「光喝酒怎麼夠,不吃菜啊?」上官震很故意地加上一句。
你現在在人家的地盤上……沈君洛一邊提醒自己,一邊用樹枝挾起一片葉子,像蠶寶寶一樣地,嚙了一小小口……
「別忘了吃飯唷!」上官玲兒高興得拍起手來,這大概是她的私人小飯館開張以來最受顧客歡迎的一次了,她雙手捧著小木碗,將那個沙堆……呃不……是那碗飯捧到沈君洛面前,要他千萬別客氣。
喝生水、啃葉子,這也都罷了……可是要他吃沙子?沈君洛為難地看著那碗飯半晌,最後,他摸摸肚子,露出歉然的笑容。
「可是我飽了……」
上官玲兒睜大眼,沒想到自己居然被拒絕!上官震聽到沈君洛的話,兩眼更是一瞪,正想指責對方配合演出不夠盡職,上官玲兒就發話了。
「是不是我煮得不好吃,你吃不下?」
這不是好吃不好吃的問題吧?沈君洛瞥了那堆飯菜一眼。
「我……真的吃不下。」
「那吃一點點,一點點就好了嘛!嘗嘗味道不行嗎?」上官玲兒抬起頭,晶亮亮的大眼睛充滿了盼望,任誰在那樣可愛表情的攻擊之下都會毫無招架之力,沈君洛亦然。
只吃一口……不會有事吧?
在上官玲兒虎視眈眈……呃不……熱烈殷切的眼神下,他實在沒有辦法躲了,只得認命地端過碗來,勉為其難的給它扒了一小口……
沙子混到口水,變成一種黏黏濕濕的噁心口感,讓沈君洛原本俊秀的小臉突然皺成一團,直覺就是張口吐掉,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上官玲兒的臉垮了下來,出於一種直覺,沈君洛閃過腦海的念頭竟是三個字——
不好了!
不好了!上官震臉色一變,眼中霎時掠過殺氣!這天殺的小鬼居然讓上官家最寶貝的玲兒妹妹傷心好啊!
「沈君洛!那可是我妹妹專程為你煮的飯欸!」上官震跳到沈君洛面前怒斥。「你竟然敢把它吐掉!」
「那明明就不是飯……」
「不然是什麼」上官震理直氣壯的揪住沈君洛的衣領,就要好好給他一頓教訓,上官玲兒突然拉住二哥衣服。
「玲兒?」
沈君洛以為她要替自己說項,不料玲兒眨巴眨巴著大眼道:「二哥哥,別打他嘛!上次王家的大寶被你打得臉都腫了,害我也被爹教訓了一頓。」
「可是他欺負你……」
「咱們可以用別的方法啊!」無視於沈君洛眼中一閃而逝的驚恐,上官玲兒忽然附在二哥的耳邊說了幾句,還神神秘秘地吃吃笑,上官震聽完,竟樂得拍手叫好!
「走走走,跟我來!」
「你們要幹什麼」沈君洛不明所以地叫著,奈何上官震力氣比他大多了,加上上官玲兒在他身後推著他,使他不管積極掙扎還是消極抵抗都得不到效果,幾個孩子一步一推一走的來到書房,上官玲兒趕緊跑到書桌旁拿了紙筆硯台過來。
「你們幹什麼」這句話從院子到書房的這段路上,沈君洛已經不知道說了第幾遍,然而他卻始終沒得到答案,等到他明白上官家兄妹葫蘆裡究竟賣什麼膏藥時,也就是上官玲兒拿著一支胖胖的狼毫,蘸滿吸足了黑黑濃濃又稠稠的墨汁,往他那細皮嫩肉的小臉上畫下去的同時!
「啊!」好冰啊!
「站住別動!你一直扭啊扭的畫不好看!」上官玲兒還順勢踢了他一腳。
沈君洛完全傻住了,「畫布」不扭不動,上官玲兒自然更好下筆,只見她左一筆、右一筆,這兒畫個圈圈、那兒畫個圈圈,塗塗抹抹地沒一會兒就把沈君洛白白淨淨討人疼的標緻臉蛋兒畫成了個大花臉!
「畫好沒?畫好沒?」上官震一邊笑,一邊急著問小妹。
上官玲兒也忍不住笑,添上最後一筆,便把狼毫丟下。「好了!」
上官震將沈君洛放開,看著他就狂笑起來,沈君洛呆在原地一、兩秒後,突然清醒了過來,覺得這兩人真真是世上最可怕的兄妹檔,當不再不猶豫,立即向、後、轉,向、前、跑!
「哎呀!他溜了!」
上官玲兒眨巴著大眼看著哥哥,說道:「萬一被爹爹看到……」
「糟糕!」上官震露出該糟的表情,連忙拔足追了上去。
「沈君洛!你給我站住!」
花廳裡,眾人酒酣耳熱,高談闊論得好不熱烈之時,突然有人拉了拉沈東慶的袖子,沈東慶回頭一看,差點認不出眼前這小黑臉包公竟是自己的兒子!
「君……君洛」要不是眾人一陣哄笑傳來,沈東慶還以為自個兒喝茫了,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他瞠目結舌地問:「你……你你這是……」
還沒來得及問話呢!上官家兄妹便登時跑到了沈君洛身後,沈君洛正好回過頭指著那兩兄妹鼻子告起御狀來。
「是他們弄的!」
「震兒!玲兒!」上官義德一拍桌子,當下就站起身。「又是你們兩個闖禍精!」
「誰叫他不跟我玩。」
「誰叫他欺負玲兒!」
幾乎是同時,上官玲兒跟上官震兩人一起解釋了起來,沈君洛怕爹信了他們,也忍不住急急解釋。
「才不是那樣呢!是他們硬拉著我……」
「都給我停!」一陣吵吵鬧鬧之下,沈東慶突然大聲喝住了一群小蘿蔔頭。「一個一個說清楚不行嗎?」
「別說了別說了,總之都是我的錯……」上官義德一邊向沈東慶道歉,一邊冷下臉,看著裝無辜的兄妹檔,厲聲道:「你們兩個,都給我到外頭罰站去!」
「知道了……」上官震吶吶地應了聲,乖巧地轉過頭走出去,經過沈君洛旁邊時,還不忘偷偷瞪他一眼。「愛告狀!」
沈君洛見上官兄妹倆已然伏了家法,得意地回過頭,只見上官義德還在向父親道歉:「哎,總之是我教子無方,都怪他們娘親走得早,加上我長年在外疏於管教,才讓這些孩子總是沒大沒小的,老大守兒也就罷了,就是這兩個搗蛋鬼一天到晚捅樓子,沈老弟,愚兄向你賠禮了,我這就叫人幫君洛清理去。」
「不忙不忙。」沈東慶搖搖手,轉過頭來看著兒子。「你得意個什麼勁兒?不過仰賴長輩幫你出頭罷了,有事自己不能解決,真是半點沒男子氣概!爹可不記得有這種只想依賴別人的孩子,你也給我到外頭站著去,沒回到家不准洗臉!」
什……什麼
宛如晴天霹靂一般,沈君洛沒想到老爹居然還反過來教訓他!有沒有搞錯啊他才是被欺負的人欸!
「發什麼呆?還不趕快給我滾出去」沈東慶板起臉來,從他認真的眼神裡沈君洛明白那絕對不是開玩笑,只得移動僵硬的身體,舉步維艱地朝外頭一步步走去……
廊下,陽光斜照,兩個小兄妹並排站在軒窗下,一動不動,沈君洛慢吞吞地走上前,跟他們杵在一塊兒。不久,花廳裡又恢復了方才熱絡的笑聲與談話聲,對照他們孩子之間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的景況,還真是淒慘得可以了。
「活該你愛告狀!」上官震瞪著沈君洛冷笑道。「下次要是再讓我遇見你,你就慘了!」
慘了?
這兩個字像魔音穿腦一般,灌入沈君洛的耳朵裡,就在那一刻,沈君洛下定決心,他一定要好好鍛煉自己,才不會被別人欺負!
打從那天起,他就開始了學武的漫長過程,當然在這期間,沈東慶仍時常帶他到上官家去拜訪,他也依舊常受到上官兄妹的捉弄,那時沈君洛才知道,畫花臉只是很輕微很輕微的犯行,有時候,玲兒還強逼著他穿女裝;有時候,上官震假意要和他比賽爬樹,結果害他卡在樹上下不來;更有時候,玲兒騙他吃下包著小石頭的麻糬……
孩子間戰況慘烈,沈君洛三天兩頭被整,稍有不從,他就成了上官玲兒的胯下馬,騎著滿園子亂逛,是可忍、孰不可忍,弄到後來沈君洛不願再上上官家,卻換成上官義德帶著孩子前來拜訪,當沈君洛打開房門發現惡魔兄妹檔就站在門外時,他就自知這輩子黑暗無望了……
「洛哥哥!練武的時間已經結束了吧!」
時間跳回十一年後的這個早晨,一個嬌俏的女聲自背後響起,讓沈君洛回過神來。
他打了一個冷顫,趕緊搖搖頭,試圖驅走恐怖的童年回憶,怎麼會想到那裡去了?那不是他童年時的噩夢跟陰影嗎?一大早的就自己觸自己霉頭,還真是不吉利啊!
回轉過身,一個秀氣可人、步伐優美的姑娘走來,拿出紫色的熏香絲絹,摁著他額角。
「瞧你,汗流了一身,練功這麼累嗎?」
沈君洛瞧著眼前的姑娘,她不是上官玲兒,但她是女人……
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避開女子柔若無骨的小手,女子的手懸在半空中,她秀眉微擰,咬住下唇,有點委屈。
「洛哥哥,我只是想幫你擦擦汗嘛!」
「不用了。」沈君洛尷尬地回答。以退為進、楚楚可憐的戲碼,他當年不知道在上官玲兒身上經受了幾次,女人啊!最會騙人了。「我怕弄髒了你的手絹。」
於纖纖嫣然一笑。「洛哥哥,你真是的,不過一條帕子而已,纖纖不會捨不得的。」
纖纖與君洛算是表兄妹關係,並非無父無母,只是身世較為特別,君洛的舅舅娶了小姨若干,纖纖只是其中一個庶出子女,因為在於家沒有地位,常常受到欺侮,沈夫人看不過眼,就跟哥哥領回來養,在沈家長住了好些年,總是文文靜靜、乖乖巧巧,特別受到沒有女兒的沈氏夫婦疼愛。
「早膳已經預備好了,姑姑讓我來叫你過去。」
「我知道了,這就過去。」沈君洛應了聲,跟師父道過謝之後,便逕自往膳廳走去。
纖纖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屋子,只見沈氏夫婦與兄長沈書青已然在座。
「爹、娘,早,大哥早。」沈君洛道過早安,便坐下來準備用飯。
沈東慶在君洛方入座就定位後,咳了兩聲,有事急著宣佈。
「夫人、書青,還有君洛,你們都聽著了,我有個好消息。」
「好消息?」眾人一愣,纖纖自不例外。
「君洛,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爹曾經帶你去過的上官家嗎?」
原本正在喝茶的沈君洛聞言突然岔了氣,當場嗆得上氣不接下氣,又咳又喘地好半晌才順了過來。
怎麼這麼巧
想到自個兒方才就有那種不好的預感,沈君洛這會兒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覺,就在同時,沈東慶徐徐地道:「那個時候,爹經過友人的介紹認識上官大人,不但相談甚歡,更成了知交,只是沒多久之後,你上官伯伯竟然遭到小人誣蔑,被皇上貶到海南,這一走就是十年過去了,十年間,為父用盡了可以用的人脈和力量,為的就是希望有一天能為上官家平反……原以為這天是到不了了,沒想到、沒想到……」說到激動處,沈東慶一時語塞而不能言。
沈夫人是最瞭解丈夫的,於是便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脊,沈東慶報以感激的一笑,半晌才續道:「沒想到老天爺終於開眼了,年初皇宮裡不是遭了刺客嗎?那時皇上終於想起了上官大人的好,決定讓他回京城了!」
「姑丈,真是太好了!」第一個回應的是於纖纖,她雖然沒有見過上官家的人,但她知道上官大人是姑丈時常掛在口邊的人物,從他如何景仰那位大人的風采,到那位大人是如何遭人誣陷離開京城,打從她來到沈家,就已經聽得都會背了,如今姑丈能了卻一樁心願,她也替他高興。
不過他們卻忽略了在座有一個人,臉色卻突然變得慘白,一口飯送到嘴邊竟硬是吞不下去,那個人正是沈君洛,而第一個發現異狀的,便是沈夫人。
「君洛,怎麼了,人不舒服嗎?」沈夫人看著兒子,關心地問道:「瞧你臉色白的……」
「不……沒事……」沈君洛趕忙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猛扒了幾口飯,一邊乾笑道:「我好得很。」
「是嗎?」沈夫人奇怪的看了兒子一眼,像突然想起什麼似地,笑道:「對了,我記得君洛以前常和你爹到上官家去玩嘛,那麼多年沒見到,你是不是也頂懷念的?」
懷、懷念?是、是啦,相見不如懷念,最好這輩子都別再碰頭,那他會很樂意懷念他們的,沈君洛心想。
「是嗎?洛哥哥跟上官家的人也熟識啊?」於纖纖問道:「到時可要為纖纖介紹一下唷,我聽說上官伯伯有個年紀和我差不多的女兒,屆時我們一定能當好朋友。」
不被整死就算你命大了……君洛忍不住冷笑幾聲,並不答話,倒是一旁始終保持沉默的大哥沈書青頭一回開了口,而且很明顯是針對於纖纖。
「你是想跟人家做朋友,還是想查探敵情?」
這話一出,於纖纖表情僵住,但聲音依舊甜美。「大哥說什麼,纖纖不懂。」
「不懂算了。」沈書青嘿嘿笑了笑,繼續吃他的飯,於纖纖忍不住斜了他一眼。
飯桌上,沈夫人逕自和丈夫討論起如何為上官一家人接風洗塵的話題來,沈君洛的心中,卻沒來由地……越來越七上八下……
哎……他不好的預感果然成真了,那對惡魔兄妹檔居然要回京城想到就齒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