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聽到門鈴響起,正俯首於堆積如山文件中的雷婷嫣整顆心忽地漏跳了一拍。
保全人員是不會輕意放人進來的,那麼,此刻站在門外的人極有可能是消失了一個星期的唐駒。
隨著這個合情又合理的揣測,雷婷嫣反射性的跑到穿衣鏡前,慌亂的用手梳一梳頭髮,拉了拉不甚滿意又來不及換的衣服,將原本疲累得幾乎要合上的雙眼眨一眨,再迅速衝到門口,心悸卻又故作若無其事的打開門。
「是你。」是可星,她正斜斜地倚在門牆旁。
儘管失落感一擁而上,可對於程可星的來訪,雷婷嫣依然感到詫異。
隨即她聞到一股濃厚的酒味。
「你怎麼喝這麼多酒?」她心疼的伸出手扶住可星。
「走開!你別碰我。」程可星嫌惡地甩開雷婷嫣的手,自個兒搖搖晃晃地進了門。
雷婷嫣連忙關上門,亦步亦趨跟在她後頭,直到她連跌帶摔的倒進沙發。
「你來找阿駒的吧?他不在。」這幾天,雖然她跟著唐隸在唐園進進出出,但在程可星刻意的躲避下,她們姐妹照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所以她直覺的認為她是來找唐駒。
「我早就知道你是留不住他的。」程可星幸災樂禍的說。
事實上,她在白天聽到雷婷嫣和梅姨的談話,知道唐駒不在,專程來找她談判的。「你想不到吧?我是來找你的。」
雷婷嫣胸口刺了一下,即使明知可星是存心的譏諷,心中也知道她和唐駒不過是虛有其名,但還是無法不難過。
「你為什麼霸佔著阿駒還不結婚啊?」程可星高聲無禮的說著:「放著堂堂的雷家大小姐不做,跑來跟妹妹搶老公,你不覺得愧對父母在天之靈嗎?」她碎碎念的罵著,藉著酒意發洩心中的不滿與不解。
雷婷嫣明顯看出她是在藉酒裝瘋。
「你可沒承認過你是我妹妹。」雷婷嫣喃喃低語。
「你一個人在那裡念什麼東西呀?」程可星揚聲問。
雷婷嫣微微一笑。
「沒事,你喝醉了,我進去給你泡杯茶解酒。」
「不必了。」程可星撐著手站起來擋在她面前,想證明自己並沒有醉。「你是真的關心我嗎?」
「我當然關心你。」雷婷嫣小心扶住她搖晃的肩膀。
「如果你說的是真心的,就把阿駒還給我,你不是一直憐憫我嗎?你就當作是把阿駒施捨給我好了。」程可星態度急轉直下地哀求道:「你已經姓雷了,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什麼也不缺了,多一個唐駒對你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可是我什麼背景也沒有,對我來說,唐駒可能是我麻雀變鳳凰唯一的機會了……」
「有錢不一定成得了鳳凰。」雷婷嫣老氣橫秋地說著:「可星,你年輕美麗,又有專業素養,怎麼會是麻雀呢?你是不是有什麼夢想,告訴姐姐,我一定會盡全力幫你實現。」
程可星不耐煩地推開她。
「拜託!我是想要榮華富貴,不是快死了好不好。」什麼盡全力幫她實現?呸呸呸!
「你坦白告訴我,你想要嫁給阿駒是不是為了錢?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愛唐駒?」為什麼她強烈感受到的是程可星的憤怒,卻感受不到她的傷心。
「你煩不煩呀!愛他的錢和他的人有什麼分別嗎?」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傢伙,其實不過是喜歡把事情複雜化。
「當然有!」雷婷嫣不理會她輕蔑的表情,只想確定,「假如你愛的是唐駒的人,就該讓他真心愛上你,而不是藉由唐伯伯的力量逼迫他;假如你愛的只是唐家的富貴,這對唐駒公平嗎?」
酒精染紅了程可星的臉,她瞇起雙眼懷疑的盯著雷婷嫣。
「你到底是在保護我?還是在保護阿駒?」
雷婷嫣頓了頓。
「我只想弄清楚你真正的心意。」
「是不是弄清楚了以後,你就願意把阿駒還給我?」程可星喜出望外。
「可星——」為什麼她們的問題重點總是難以有交集,「你為什麼還不懂,唐駒不是玩具或糖果,他有他自己的意識和感情,不是我說讓就可以讓的。」
「你也知道阿駒有自己的意識和感情,那你就該知道我愛不愛他根本不是重點,基本上,阿駒不可能愛上任何人,唯一能逼他走入婚姻的理由只有唐伯伯。」
程可星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讓阿駒跟你訂婚?」
雷婷嫣整個人愣住!什麼叫作基本上唐駒不可能愛上任何人?
然而現在不是解惑的時候,她眼前還有個棘手的妹妹。
「人是會改變的,不是嗎?」或許也不能算是改變,只是發現。發現自己潛藏的一面,好比她沒有想像中那麼愛雷霆鈞,好比……她對唐駒源源不絕的牽掛與思念。
「誰都會改變,但絕不是阿駒。」看起來,酒精對她的影響已逐漸退去。
「你和阿駒認識應該沒多久吧?你們是怎麼發展感情的?阿駒又是在什麼時候向你求的婚?還有,既然你們已經訂婚了,為什麼婚期還要延後,你為什麼要進唐氏……」
「可星!」這些問題讓雷婷嫣難以招架,「這些是我和唐駒之間的事,我不便奉告。」
「好!其實也不重要啦,一句話——你倒底肯不肯把阿駒還給我?」她重拾話題。
程可星的話像洗衣機裡的漩渦,左一圈、右一圈,把雷婷嫣的思緒攪成了一團。
「就算我肯讓,莎莎和她肚子裡的孩子肯嗎?」真正讓她生氣的,其實是這個讓她心痛的原因吧?一個不會愛上任何人的男人,卻讓女人為他懷了孩子,而她們姐妹倆居然還不爭氣的在這裡為他爭風吃醋。
「莎莎?她生她的孩子,關阿駒什麼事?她憑什麼不讓阿駒娶我。」她對莎莎一向就沒有好感,因為莎莎仗著她和阿駒不同一般的情感,從來沒有把她放在眼裡。「阿駒對她已經是仁至義盡,難不成還要阿駒幫她養孩子啊!」
她果然知道莎莎的存在,雷婷嫣吃驚的倒吸了一口氣。
「你怎麼能說出這麼無情的話?」
程可星白了她一眼。
「我只是不像你和阿駒那麼濫情好不好。」
「你既然曉得唐駒濫情,就應該離他遠一點。」雷婷嫣說得心虛,因為連她自己都做不到呀!
「兜了半天圈子,你就是要我放棄阿駒?」她可真是厲害。
雷婷嫣收拾起激動的情緒,疲軟地歎了口氣。
「我們姐妹可不可以有片刻不要談唐駒。」
程可星在沙發上慵懶地伸展四肢。
「我們之間除了唐駒,還有什麼好談的?」
又是唐駒,還是唐駒,雷婷嫣覺得自己快要被他逼瘋了。
「可以談談你的工作,你喜歡現在的工作嗎?」
「我是學護理的,不做這個還能做什麼?」程可星盯著剛修過的指甲,「反正我也沒打算做一輩子。」
「那你打算做什麼?」雷婷嫣找到重點似的問。
她翻來覆去打量著自己的手,出乎雷婷嫣意料的說:「我和幾個朋友打算存點錢,搞一個瘦身美容醫院。」
「真的?」雷婷嫣滿臉訝異。
程可星精神一振。
「你別看我吊兒郎當,我對調配瘦身食譜可是很有研究的,而且我正在修營養學的學分,準備考營養師的執照呢!」
「我一點也不懷疑。」雷婷嫣高興地言明自己的立場,最重要的是程可星總算肯對她敞開心房。「你想有自己的事業嗎?」她心中有了盤算。
「我想又怎麼樣?」她冷冷自嘲:「我還想叫太陽從西邊升起,三百六十五天都不要下雨哩!」她想要的事情太多了。
「資金的籌措我可以先付。」唯恐又遭諷為「施捨」,雷婷嫣十分小心地措辭:「我是說,當作是我投資,等你賺了錢再分期還給……」
砰的一聲——
雷婷嫣還來不及說完的話,被一聲巨響吞沒。
她們不約而同驚愕地往門口望去。大門被踹開,走進來的是一個高大魁梧宛如健美先生的男人,他的身上背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阿駒!」
「唐駒!」
她們異口同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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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駒!」雷婷嫣立刻衝上前去攙扶他。
「啊——」扶著唐駒的衛世峰還來不及開口阻止她,原本半昏迷狀態的唐駒突然清醒過來似的發出痛苦的哀號聲。
雷婷嫣赫然彈開手。
驀地,她瞥見地上血跡斑斑,鮮紅的血滴正從唐駒的右手臂淌下,落在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地上格外觸目驚心;甚至連她的手也沾染到他衣袖上的血漬。
她掩嘴噤聲,頓時花容失色,一顆心不斷往下沉。
衛世峰重新調整唐駒掛在他身上的姿勢,反腳一勾關上大門。
「謝天謝地,你在這裡。」他氣喘吁吁的對著程可星說,「你手機沒開,我正愁不知道怎麼找你。」他把唐駒輕放在距離最近的沙發上,大口大口的呼氣。
程可星動也不動地瞪著他們兩個,對眼前的狀況似乎早已司空見慣。
「快!不能再拖了,這小子已經流了不少血。」衛世峰焦急的紮緊唐駒肩膀上用衣服捆成的止血帶,一面催促程可星。
唐駒咬著牙,死命不讓自己再發出一絲痛苦的聲音。
「我不是說過不要回這裡,你怎麼……」他連聲音都流露極大的痛楚。
「阿駒,你別再鬧了。」衛世峰壓下他的身子,「不回這裡,你以為你可以去哪裡?你真要我把你帶回警局嗎?到底為什麼?你寧願把事情搞大也堅持不肯回這裡?」沒見過這麼不要命的傢伙。「可星,你快來幫幫我呀!」
「可星,我沒事,你別管我。快把婷嫣帶走,快點!」唐駒咬牙強忍住傷口的痛。
程可星在唐駒旁邊蹲下,輕扯開被血浸濕的衣服端詳著傷口。
「我真是會被你們兩個給氣死。」她對著衛世峰破口大罵,毫不留餘地,「你還杵在那兒發什麼愣,還不趕快幫我把他扶進房間躺下。」
唐駒偏過頭警告衛世峰。
「不要到臥室,我要到書房休息。」
什麼時候了,他居然在意到哪個房間休息,未免太奇怪了,老實的衛世峰目光轉向程可星,透露著「請示」的意味。
「別理他,扶他去臥房。」程可星斷然命令。
衛世峰果然將唐駒架進了臥室。
「你幫我壓住他的肩膀,別讓他亂動,我去拿醫藥箱。」程可星用專業的口吻囑咐。
雷婷嫣攔住從臥房出來的程可星。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在做什麼?他受傷了,流了那麼多血,你們怎麼能把他扶進房間裡,快叫救護車把他送到醫院啊!」一說完,雷婷嫣即衝到電話前,拿起話筒,顫抖的手指幾乎無法撥號。
程可星一把搶過話筒,「你還真是好命,原來唐駒什麼都沒有告訴你。既然他逞英雄想保護你,你就別再瞎攪和了行不行?驚動了警方只會讓他死得更快。」
「不!」不管唐駒隱瞞她多少事,她都不能拿他的性命開玩笑。「不管他是不是在跟蹤別人的時候做了什麼違法的事,就算事後會被警察捉走,總比失去性命好,可星,我求你,快把電話給我。」這是她唯一能夠從他們的談話中聯想到他受傷的原因。
程可星遲疑了一秒鐘,微蹙起眉威嚇道:「即使他好了以後會被關入牢裡,你也不在乎嗎?你別忘了,他是你的未婚夫。」她認為名人的愛情都是禁不起考驗的,他們在乎名譽遠勝於一切,在乎自己遠超過另一半。
雷婷嫣連想都沒想便直接回答:「我不在乎,我只要他好好的活著。」
程可星像看怪物般注視著她,心甘卻情不願的接受了她愛唐駒的事實。
「唐駒不會死的,我會找醫生來,如果你還想要他活命就趕快把醫藥箱拿來,死抱著電話對他一點幫助也沒有。」程可星毅然搶過電話,熟稔地按下電話鍵,通知楊醫生前來。
聽完程可星聯絡上醫生,對醫生描述唐駒的傷勢後,雷婷嫣才慌亂的去櫃子裡取藥箱。
「又是什麼人這麼沒良心?阿駒不是一向身手很好,怎麼會傷成這樣?你這個正牌警察是怎麼當的?在一旁睡著啦?」程可星一邊用剪刀剪開唐駒的袖子,嘴巴不停的教訓他。
衛世峰垂著頭,三緘其口。
「不行,傷口太長了,背上也劃到了,把他的上衣都脫掉!」程可星催促的拉起唐駒的上衣。
唐駒原本蒼白的臉貼著枕頭趴在床上,任由衛世峰脫去他的襯衫,一聽到雷婷嫣捧著醫藥箱進臥房的聲音,他咬緊牙根抓住衛世峰手上的衣服,迅速將衣服蓋回身上。
但是來不及了,雷婷嫣已經看到了。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已足夠讓她看清唐駒欲遮掩的背,那個由無數大小粗細不一的傷痕交錯而成、慘不忍睹的背。
雷婷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處這種時代,怎麼可能會有那樣的傷痕,那是受過怎麼樣的創傷而留下的疤痕?她不敢想像唐駒是怎麼熬過來的。
程可星與衛世峰大惑不解的看著唐駒。
然後,隨著他的視線,程可星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雷婷嫣,心頭一震,全明白了。霎時她醋意四溢,情緒難平。
程可星裝作不懂的試著扯下唐駒的衣服,但他沒受傷的手死抓著衣服不肯鬆脫。
雷婷嫣眼裡蓄滿淚水卻沒離開,縱然唐駒毫不掩飾的想遣走她,完全傷了她的心,但是她仍想留在他的身邊。
唐駒費力的挪開視線,不去看她那張比雪還要慘白的臉,和她祈求的眼神。
程可星起身用力接過醫藥箱。
「你先出去吧,你在這裡只會愈幫愈忙。」
原本在心底天人交戰的雷婷嫣,聽到她的話之後徹底崩潰。
不錯,她可以堅持不屈服,但也不會有真正的勝利,因為她想戰勝的人和她想保護的人是同一個對象,最重要的是,唐駒還有一場真正的硬仗要打,他的傷勢看來不輕,她怎麼還忍心讓他寶貴的精力耗在她的身上。
為了不耽誤救護,雷婷嫣旋即轉身步出臥房。
唐駒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終於無力地躺平,沉沉地合上眼。
他們之間無言的深情,連衛世峰這種鈍人也感受得出來。
「她是誰?阿駒幹嘛那麼在乎她?」看起來很有氣質,人也長得不錯,漂亮當然是沒有可星漂亮啦!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哪裡有地雷往哪裡踩。
「她是誰關你屁事,你吃飽了撐著。」程可星手上忙著,嘴巴和眼睛卻不放過他。
衛世峰習慣似的搔了搔頭。
「沒……沒有啦,阿駒這回好像真的很嚴重,你看我們是不是需要送他到醫院?」他趕快轉移話題。
「再看看吧,楊醫生應該快到了。」程可星把止痛劑抽進針筒,毫不溫柔的拍打唐駒的手肘,將藥劑注入浮現的血管裡。「這一回,他就算送到醫院,恐怕也沒有藥可以醫治。」程可星滿臉大勢已去的無奈和氣憤。
衛世峰跳了起來。
「沒藥可醫?」衛世峰驚慌地嚥了嚥口水,「那……豈不是應該趕快通知唐伯父。」
「通知你個頭啦,誰像你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程可星哭笑不得,「唐伯伯早就知道了。」難怪唐伯伯和梅姨會口徑一致的贊成唐駒和雷婷嫣的婚事,原來他們當時即看出了他們的感情。
衛世峰一臉狐疑地皺著濃眉。
「怎麼可能,我誰也沒有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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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婷嫣獨自在客廳裡如坐針氈地等著,感覺此刻分秒如年。
偶爾,她會忍不住把耳朵貼在門上,渴望聽到裡面傳出的交談聲音,好讓她得以判斷唐駒的狀況。可是,除了自己沉重的呼吸聲,什麼也聽不見。
過分的安靜令人窒息,只能不斷以沒有消息即是好消息來安撫自己,她努力專注於唐駒的傷勢,不去想他背上的舊傷痕以及無法見光送醫的可能性。
說穿了,除了唐駒的安危之外,更讓她惴惴不安的隱憂,是他背上的刺青。
在唐駒那幾乎被傷痕佔去所有位置的背部,依然清晰可見一隻戴著冠冕的大象,前腳站起並高聳象鼻,鼻子上套有三個彩色圓環。
一般人可能當它是尋常可見的圖騰,她卻剛好知道那圖騰象徵的意義。
那是越南一個無惡不作的黑幫組織,所有人在入會的時候都必須在身上刺下這個標誌,以示忠誠。
傳說在一、二十年前,這個黑幫甚至專門從事人口販賣和利用幼童殘障乞討的卑劣行為。
唐駒的背上怎麼會有那個幫派的刺青?難道他是他們的成員之一?
她想起唐駒光明磊落如陽光般的溫暖氣質,怎麼也無法將他與那個猥穢陰狠的組織聯想在一起。
那個刺青和唐駒背上的傷痕同樣的提醒了她一件事,她對唐駒的認識實在太少了。
終於,楊醫生、程可星和衛世峰走出了臥房,楊醫生朝著雷婷嫣輕輕點了點頭才離去。
雷婷嫣卸下懸宕已久的心,接連說了好幾句謝謝。
程可星粗魯的把藥包一古腦兒塞進她手裡。
「他注射了鎮定劑,還沒有那麼快醒,等他醒來以後,四個小時給他吃一次藥,後天叫他回楊醫生那裡複診。」程可星職業化的交代雷婷嫣。
「唐駒真的不要緊了?你不留下來照顧他嗎?」她迫不及待想進去看看他。
「他天生體質過人,這點傷還死不了。」況且唐駒最需要、最希望陪在他身邊的人也不是她。
「我明天一早還得陪唐伯伯去醫院做例行檢查,沒辦法留下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你今天晚上最好能在他身邊守著他,如果有什麼緊急狀況就打電話到唐家找我,我走了!」程可星冷漠的說完,好似唐駒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病患。
「我送她回去!」衛世峰對雷婷嫣揮揮手道別,「阿駒就麻煩你了。」
「可星。」雷婷嫣喊住她:「唐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告訴她吧,一點點也好。
「阿駒他是因為……」毫無心機的衛世峰脫口就要全盤托出。
「你閉嘴。」程程可星咬著下唇狠狠睨了他一眼。
她的心情已經從先前的憎恨、嫉妒到慢慢的平息,轉為接受。當她看到唐駒不顧死活的在雷婷嫣的面前想要隱藏過去;而雷婷嫣也不惜一切的要讓他活下來的時候,她就決定放棄他了。
她是個聰明人,對於擺明了沒有希望的事,她是不會再浪費力氣的。「那是他自己的事,等他醒來你自己問他吧!」八婆才做傳聲筒。
雷婷嫣失望地垂下眼簾。
不料,程程可星突然指著身上的血漬。
「你的未婚夫毀了我的衣服,這筆帳我會記在你的頭上。」不要了就瀟灑一點,她可不是那種拿不起放不下、拖泥帶水的人。
「未婚夫,她和阿駒……她是他的……」衛世峰目瞪口呆的望著雷婷嫣。
雷婷嫣霍然抬起頭,訝異的程度不亞於他。
「怎麼?想賴呀!」
「不是。」她只是沒想到可星會轉變得這麼快,進門時,她不是還口口聲聲要她把唐駒還給她嗎?「我是說,當然,改天我買一件賠給你。」
「只有一件?」程程可星誇張的歎著氣,「唉!你這個有錢的姐姐還真是小氣。」
淚水再度衝進雷婷嫣眼底。可星喊她姐姐了!她終於承認她了,這真是這個凝重的夜晚裡唯一的好消息。
「姐姐……」這下子,衛世峰的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你幹嘛?」程可星再度白了他一眼,「嘴巴張那麼大想改行捕蚊子啊!」她轉身,有些靦腆的對雷婷嫣說:「不過有一件事你說對了,人是會改變的,你改變了阿駒……和我,好好照顧他,我走了。」
「阿駒的未婚妻、可星的姐姐,我們走了。」衛世峰滿頭霧水的打了招呼,火速的跟上程可星。
當他們消失在門後,雷婷嫣的臉上滑下兩行熱淚,可她的嘴角卻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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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婷嫣一邊守著唐駒,一邊繼續手上的新方案。
最近唐氏的大股東們耳語不斷,她得加快這個方案準備工作的速度。
愈想靜下心,愈是感覺到不遠處正躺在床上的唐駒,只要他一個深沉的呼吸聲或是翻身,她就會擔心到腦中一片空白,什麼想法也沒有。
也許是鎮定劑的關係,唐駒睡得好沉好熟,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他的詳和,就連她的關心與焦急也走不進他的夢中。
她情不自禁的用手拂過他深鎖的眉宇,沿著他堅毅的臉龐滑下他的肩膀,停在白色的繃帶上,她輕輕的側躺在他的身邊,慢慢的把頭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一隻手緊緊握住他的厚掌,他的手指修長乾淨,掌心厚實透著溫暖。
她是多麼渴望唐駒能夠分享她的體溫,如果可以,她想像古代武俠小說中習武之人一樣,將自己的元氣透過雙掌傳到他的體內,即使耗盡所有的真氣也在所不惜。
她閉上眼睛,貪婪地呼吸唐駒身上混和著藥水的氣息,感覺自己像一方小舟,安全的停靠在港灣裡,感覺自己——終於回家了!
她感激唐駒對她的珍愛與保護,卻也心痛他將她排除在外的固執,如果一定要保持距離才算愛一個人,那麼……她願意!
不是她想走,實在是她不得不走。
倘若她留下來,等唐駒清醒後,難保他不會又為了要隱瞞她而匆匆逃離。她不想讓負傷在身的他有家歸不得,畢竟,這裡本來就是他的地方,他需要好好休養。況且,唐駒有選擇的權利,選擇讓她走進他的世界,或者永遠的保持距離。
她也假設過任性的不顧一切留下,只因為她是那麼渴望照顧他,就像他在她最困難的時候,一再對她伸出援手一樣。可是那不過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事實上,唐駒寧可讓血流到乾也不肯讓她參與他的世界的舉動,深深傷害了她。
經歷了昨夜,她已經十分清楚自己的感覺,唐駒對她而言意義非凡,也正因為如此,她不得不離開。
她不願讓他為難,更害怕再受到傷害。
現在她唯一能做,也是對唐駒最好的報答,就是遠遠的避開他,完成手上的方案,及時挽救唐氏企業。
一思及當他睜開雙眼,發現她不在他的身邊時,也許會頓時感到輕鬆沒有負擔,雷婷嫣的心就像被千絲萬縷糾纏,麻刺的感覺在全身的細胞裡亂鑽。
直到東方漸白,雷婷嫣下定決心收拾好行李,他仍然沒有醒來。
手上的行李明明很輕盈,雷婷嫣的心卻覺得沉重。
測量過唐駒的體溫,審視過他的傷口,拜託了來打掃的歐巴桑照顧他的飲食生活之後,她頭也沒回的離開了唐駒的住所。
她用力按下電梯往下的按鈕,默默的在內心祈禱:希望他早日康復,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