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和醫生談話完以後的周顥成回到病房,原本望著窗外夕陽的韻涵轉過頭,看著他走近,臉上沒有太大的表情變化,但是從她的眼神可以讀出,她很高興看到他。
她仍是像以前一樣,看起來冷冷的、不多話。失憶並沒有讓她的性格產生多大的變化,不是嗎?
他坐了下來,慎重地牽起她微冷的手,小心翼翼地合在自己的掌中,溫柔地望著她。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她第一個『認識』的人呢。
她對他露出笑容,淺淺的、有些靦腆的。「顥成……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她輕聲問道。
她開始會叫他的名字,沒有失憶前略顯生疏的『哥』字。她喚他的方式讓他覺得,她是時時刻刻需要他的。
「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我那裡有專業的醫療團隊可以照顧你。況且,今天是除夕呢,怎麼可以待在醫院裡?」
「今天是除夕?那……我的家人呢?怎麼沒有其他人來看我?」
他一愣,突然覺得此刻的她更令人憐惜,輕輕納她入懷,溫和地開口:「你的父母,在兩年前便去世了。」
她偎著他,表情有些黯淡,隨即又問道:「那你的家人呢?你說要接我去跟你住在一起吧?你的父母不會說什麼嗎?」
「我母親在我八歲的時候就去世了,而我父親也在前幾個月離開了。」他低頭看著她,不習慣笑的臉仍是冰冷,但將貼著她臉頰的髮絲順到耳後的動作,卻是不需質疑的溫柔。「所以,沒有人可以干涉我決定的事情,只要你答應讓我照顧你,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搬來跟我一起住──嗯?你笑什麼呢?」他對著她的笑容微微皺了下眉。
韻涵抬手掩住上揚的唇角。「你好專制。」
「是嗎?我覺得我是在徵詢你的同意。」
「但你一開始便打定主意要將我帶去你那兒了,不是嗎?我不覺得我有拒絕的權力呀。」
事實是這樣沒錯,她的東西他也命人整理好了,像是剛搬進去。沒有留下她曾經住過或是想要離開的痕跡。
他默認了,她知道。淺笑緩緩地在嘴角錠放,眼睛也笑得彎彎的。「你一定常常發號施令是不是?」
他沒說話,只是淺笑。這是當然,身為董事長的他本就是發佈指令的,且他一向嚴肅,或許是因為這樣,他說的話就像是在命令他人似的。
但為了她,他會盡量改掉適個召慣。
他望著她美麓的笑靨,眼神裡滿滿的眷戀。「我們回去吧,肚子餓不餓?」
她點頭,由著他將她抱下床。
「餓了是好事,你太瘦了,應該多吃一點。」他從好久以前就這樣覺得了,但沒有關切她的正常理由,現在總算可以如願了。
「我太瘦了嗎?」她在他懷裡問道。「你比較喜歡豐滿的女孩子?」
「我只喜歡你,無關身材。」
因為他的直接,俏臉微微一紅,她決定乖乖讓他抱出病房,不再多問。
回到家時,晚餐已經備好,爐子上的雞湯也正熱著。
他將她扶到位子坐下,盛了一碗粥給她。「小心燙。」然後自己也盛了一碗,回到座位上。
她吃了幾口,抬頭偷偷望了他幾眼,卻因為他嚴肅的模樣而不太敢開口,只敢靜靜地夾菜。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熱湯滾著的聲音。
周顥成起身將爐火轉小,將蓋子半蓋上。再度坐下的時候,對上了她的眼睛,察覺到她的欲言又止。「怎麼了?」
韻涵輕咬了下唇,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可不可以坐到你旁邊?」
明明就只有他們倆呀,卻要這樣對坐著。她可以這樣要求吧?況且他說他在追她,那就應該要盡量順她的意,不是嗎?
周顥成注視著她的眼裡有一絲微訝,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要求,更沒料到這簡單的問句,竟然就能讓他感到高興。
「我坐過去。」他道,拿起碗筷,移到她旁邊。
她低下頭,緊抿著唇藏住笑意和微紅的臉頰,覺得心頭好甜好甜。她沒想到他竟然就這樣輕易地允了她,他看起來是這麼不好相處呀。
他舀了一匙肉湯到碗裡,微偏頭問她:「你要一些嗎?你一向喜歡淋些肉汁拌飯的。」
她遞出的碗因為他的話而頓了下。「你……認識我究竟多久了?對我的事情都這麼瞭解嗎?包括我所有的習慣和喜好……」
他微微對她笑了下,托著她端碗的手,舀了一匙給她。「不,我不敢說對你非常瞭解,但是我有注意。至少……哪些事物是你不喜歡的,我知道。」
在商場上,周顥成足以擺平難纏的客戶出名的,客戶的各種喜好、背景,皆距細靡遺地掌握在他的手中。而他也以同樣的標準要求底下的員工,這就是泰爾斯飯店,多次被選評為亞太地區最佳服務商業旅館的原因。
而她,一個他默默注視多年的女子,更是鮮少有細節可以逃過他的眼睛。他之前因為不願面對她,所以對於她的心思也避免去猜測,不過,既然現在他可以名正言順地追求她,抓住她的心緒波動不是多困難的事情。
「那你喜歡什麼?比如吃的、用的。」
用完晚飯後,她問著將碗盤收去洗的他。這樣單方向的瞭解並不公平呀,她也想要瞭解他。
他頓了下,一邊洗碗一邊回答她。「我喜歡吃你煮的。」
他本來以為自己對吃並不在意,但在嘗過她的手藝後,才知道其實自己是很挑嘴的。
這些話,他以前早就該跟她說的,她希望他留下來吃飯的表情是那麼殷切呀,他卻什麼也沒有表示,她必定很難過吧?
但不要緊,他不會再隱瞞他對她的感情了。
「真的?我擅長烹調嗎?」她的聲音聽起來很驚訝。
「嗯,很擅長。」他很肯定地說道。
「糟糕……」她淡淡地笑著,蹙起眉。「我現在連自己的事情都不知道了。」
「不急。」他將一切收拾好後,走到她身邊小心地將她打橫抱起,走進客廳,一邊輕聲安慰她。「只是,能夠提供你過去記憶的人實在不多,你恐怕常常會有寂寞的感覺。」
「不……」她搖頭,對他露出微笑。「我不寂寞,我有你。」
一股激動在周顥成的心裡澎湃著,不敢相信她竟會這樣回應他!
她才『認識』他不久不是嗎?失憶的她不應該是戰戰兢兢且惶恐的嗎?為什麼他覺得她給他的安定感覺,遠超過自己給她的呢?為什麼她能夠這樣信任他、接受他呢?
是因為她也感受到了嗎?感受到其實他們倆都是孑然一身,僅擁有彼此,不,不應該說『僅』,對他而言,擁有她便是擁有一切……
所有他渴望的、始終不敢希冀的,如今卻一瞬間全落在他的掌握之中。這是他二十七年來,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幸福,美好得讓他幾乎不相信這是事實。
他一定會給她幸福、細心呵疼她、不會讓她受一絲委屈……
他輕摟著偎在他懷裡的人兒,在心裡一遍遍地許諾著。
今晚是除夕,再幾個小時便是新的一年的開始,而他也深切地感受到人生嶄新的意義。
「失憶?」坐在鋼琴前面的路禹凡抬起頭,略顯驚訝地問道。
周顥成半靠著琴身,翻看路禹凡最近—次音樂會所演奏的曲子,點了點頭。
「這個玩笑不好笑。」路禹凡吐槽道。
前半分鐘,他明明知道不能問,可還是忍不住又問候了韻涵的近況,沒有想到這個傢伙竟然非常冷靜、像是在談天氣一般地跟他說:「她失憶了。」
什麼嘛,逃避話題也不用逃避得這麼誇張啊!當他是三歲小孩啊?
「我說真的。」周顥成將樂譜放在腳邊裝樂譜的矮架子裡,解釋道:「她上個星期五出了車禍。」
路禹凡有些震驚。「傷得嚴重嗎?」
「醫生說以目擊者的口述判定,她算傷得很輕了。」輕歎一聲。「她昏迷了將近一整天,醒來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那,醫生怎麼說?」路禹凡望著周顥成平靜的神情,微微瞇了下眼睛。
他看起來對這件事……並不是很緊張啊!
「他說韻涵雖然有撞擊到頭部,但失憶恐怕跟心理層面的因素比較有關係。的確,她潛意識想要遺忘的事情太多了。」
路禹凡望著他,搖搖頭。「我還是不太相信你的話,你看起來好像對整件事沒有太大的感覺,像是她發生這種劇變,對你來說只是雲淡風輕般地不具意義。」
「我沒有理由要感到悲傷啊!」周顥成笑了下。「你不這麼認為嗎?曾經帶給她幸福的那些人,都以讓人無法接受的方式離去了,所有的快樂也變成了痛苦,回憶對她來說,我不覺得有什麼好處。」
「那她什麼都沒有問嗎?」
「她本來就不是活潑好奇的性子,她問什麼,我便答什麼,而她也鮮少追問細節。找回記憶對她像是不太重要。」對於這點,他是稍微感到疑惑的,但與她原本的個性稍作聯想,很快便覺得理所當然。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也覺得沒關係嗎?她可是誰也不認識了,包括你啊!」
周顥成笑了,沒察覺自己的笑是多麼的溫柔。
「所以這等於是我和她的重新開始啊,我可以毫無顧慮地待她好。或許你會覺得我這樣的想法自欺欺人,但若你看到韻涵現在的模樣,你便會理解為什麼我覺得保持現狀沒什麼不好。」
「她不怕你?她願意讓你照顧她嗎?」
印象中,韻涵對顥成那張沒有感情的臉有些畏懼。
「不……我不知道該怎麼訴說那種感覺,雖然她忘記了有關我的一切,但她很信任我、很高興我這樣寵她。」
這就是了。路禹凡微微一笑,頓時有些明白。
喜歡,本就是一種潛意識的感受,更是一種不由自主地親近。韻涵是那麼喜歡顥成,在遺忘了一切的她眼裡,他是個溫柔對待她的男子,心思細膩的她一定能夠感受到顥成的真心,她實在沒有不接受他的理由。
本來,自己還有些疑慮的,甚至不太認同顥成這種有些消種的處事態度。但現在,他也覺得沒有什麼關係了。
韻涵是顥成唯一快樂的理由,而顥成也的確是韻涵愛上的人啊,他們倆都已經苦太久了,把過去化作一張白紙,重新為彼此的未來填上炫麗的色彩,那不是很好嗎?
又望了周顥成一眼,他可從沒有看過他這般透著閒適神情的模樣啊!
自己也曾經為情苦了幾個月,知道那種整顆心都快被扯碎的感覺,顥成可是苦了好幾年了呀,痛苦必在他之上……
大門的鎖喀啦地一聲開了,一個清秀甜美的女子走入,放下手上的東西,看到玄關多的一雙鞋,問道:「咦?有客人?」
「嗯,是顥成。」路禹凡半轉過身,帶著寵溺的笑容,迎接她的步入。
「周、周大哥……」王曉希有些靦腆地對周顥成一笑。
她是路禹凡父母十幾年前收養的女孩,也是路禹凡一直十分寵愛的妹妹,在前一陣子『總算』和路禹凡譜出愛的火花。
「打擾了。」周顥成回了一個禮貌性的微笑。
曉希較內向的性格不擅長與人打交道,拎起暫時擱在地上的一小包東西,便進廚房去了。
周顥成望著她消失的背影,有些戲謔地故意提高音量,向路禹凡問道:「我說路先生啊,你什麼時候才要把人家娶進門啊?生米都煮成熟飯了,是男人可就要負起責任哪。」
然後滿意地聽見廚房裡有個似乎是因為驚嚇,而失手落地的湯杓的聲音。
路禹凡笑了聲,順著他,故意無辜地大聲回答:「啊?什麼娶進門?小曉本來就在我們家啊,我家就是她家、我爸媽不就是她爸媽嗎?娶不娶,差別也就只在那張紙而已。」
「哼,還說藝術家浪漫呢,我瞧你根本不明白人家細膩的心思,你知不知道人家從還是個小小女孩兒的時候,就很期待穿上婚紗步入禮堂啊?」
「這樣啊!」若有所思、開悟了般的聲音。
「嗯,不如就這樣吧,你早早決定什麼時候要辦婚禮,跟我說一聲,我們飯店的宴會廳可以算你半價。如果你的婚禮想要低調一點,我們也有個不小的禮拜堂。如果你願意的話,就順便在蜜月套房住上一晚吧!」
「喔,聽起來很方便又很划算哪。」
「是啊,老朋友了,不關照一下怎麼行?」周顥成很有義氣地說道。
「嗯……不如就明天吧!」路禹凡爽快地回答。
砰,這次換成鍋子滑落地的聲音。
惡意得逞的笑容浮現在兩個男人的臉上,然後笑望著那個快速從廚房奔出,一路奔進臥房並用力關上門的身影,交換了一個有默契的眼神。
「你今天晚上可能得睡沙發了。」周顥成指了指臥房的方向。
不知道為什麼,遇上他們這一對戀人,自己便很有開玩笑的興致。
路禹凡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如果……」周顥成略收起笑意,逕自望向一旁窗外灰藍的天。「失去記憶的是你,那麼對於你或是曉希而言,肯定會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因為你們擁有了很多美好的記憶。而我和韻涵所共有的回憶卻是少得可憐,『從頭開始』一直是我們所希望的,畢竟要拋下過去實在沒有那麼簡單。現在她輕易便將過往都忘記了,也讓我覺得可以不去顧慮那些了。雖然我不知道這是否真是件好事,但……」
「這樣很好。」路禹凡打斷他,很肯定道:「這麼一來你們都會很快樂的,我明白你的感受,對於現在這樣的情況,我樂觀其成。」
周顥成已回復冷淡的眼中,有一抹誠摯的感激。「謝謝你。」
有了路禹凡的支持,讓周顥成不再有任何顧慮。
他開始覺得自己的人生不是充滿陰暗的,能夠『擁有』的感覺,讓他壓抑的情感頓時得到舒展。這樣的改變來得又快又急,讓他一股腦地將所有心思全用在她身上,看她笑、聽她說話,成了他最快樂的事情。
他並不是會甜言蜜語逗她開心的情人,但他不會再隱藏對她的好。他的細心、他的關注、他的體貼,都讓她很清楚的感受到。
「你都不會懷疑嗎?」他這樣問她。
韻涵眨了眨無辜的大眼,不明白地問:「懷疑什麼?」
「懷疑我是不是騙了你,說不定我只是正巧經過的路人,看你漂亮就把你帶到醫院,再編一堆故事蒙你。」
她微笑著搖頭。「不,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
「為什麼?」他看起來並不和善呀。
「因為……」她的微笑轉為靦腆。「我對你很熟悉,沒有太大的陌生,這種感覺應該不是輕易可以抹滅的,而且……」她頓住了話。
「嗯?」
她窩進他的懷中,掩隱微紅的臉頰。「你對我溫柔的時候,我會想要待在你身邊,而當你獨自一人、滿臉嚴肅的時候,我還是想要待在你身邊。我想……我一定認識你很久了,而且你以前必定就十分照顧我。」
她的一席話讓他動容,她,竟然是這樣看待他的,這讓他更想竭盡所能的疼寵她。
失憶讓她對他這個唯一的支柱產生依賴,她總是偎在他身邊,像只溫馴的貓咪一般,有時候抬頭對他笑笑、偶爾跟他說說話。
而或許是個性使然,對於以前發生的事情,她並沒有多同,就像她以往的行事風格一樣,不去在乎對她來說『不重要』的事情。
他的事情,對她來說似乎是比較有興趣的。
「顥成,你第一次注意到我是什麼時候?」吃完午餐,到客廳看新聞,韻涵枕在周顥成的膝上,好奇地問道。
他望了她一眼,抬手關掉電視,順著她披散的烏亮秀髮,回答道:「是……你高一的時候。」
「你跟我讀同一所高中?」
「嗯,我比你大兩屆。」
「你從那時就開始追我了嗎?」她美麗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驚訝。
「沒有。」他搖頭。「那時我忙於課業,追求你的人滿山滿谷,我不太想去湊熱鬧。」
「湊熱鬧?你怎麼用這種像在逛年貨大街的字眼?我不夠吸引你嗎?」她微噘起唇嬌嗔。
他笑了聲。「不,不是的。只是我總覺得自己並不是多麼出色的人物,沒有什麼特點可以吸引你。而若混在你的愛慕者之中,希望在各種特殊節日,能藉由一張卡片、一個禮物來獲得你的青睞,那種膚淺的行為我實在做不來。」他皺了下眉,低首問她:「你……會覺得這樣的想法很驕傲嗎?」
她凝視著他深具威嚴的眼睛,微笑著搖頭。「不,我覺得……這樣才像你,你一定是很珍惜那份情感。」
他深深地望著她,為她的明瞭而感到高興。
「嗯,我本來以為,像我這種沉悶又無趣的人而言,不會對任何人事物起在意之心的,直到我看到你……怎麼說呢……」
他微微醚起眼睛,想著確切表達內心感受的詞句。「我不知道那算不算一見鍾情,不過當你第一次走過我的面前,我的視線便隨你移去,身旁好像瞬間寂靜了,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你。即使你消失在盡頭的轉角,仍在我心頭盤旋。我開始……在心裡一遍一遍描繪著你的模樣,想著你是怎麼笑的、生氣時是什麼模樣,想到這些,就覺得有一種很溫柔的感覺……覺得一切都很美好……」
他的聲音很輕,緩緩訴說著。
要一個大男人將自己最深處的情感表達出來,本就是件不容易的事,但他願意說,他希望讓她知道,他是真心的。
那樣的感覺,是無法用任何華麗的詞藻描繪的,過度修飾,反而顯得做作,唯有最樸實直接的字句,才能確切地將所有情感真實表達。
「不惱嗎?一個身影始路在你的思緒中揮之不去……」她頓了下,幽幽地問。
「怎麼會惱?那是幸福的事啊!」
那的確是幸福的!在她屬於別人之前是這樣子沒錯……
不,那並不重要,她現在屬於他。
他提醒自己道,沒有再多說什麼,笑了笑,手滑上她細緻的臉頰,卻出乎意料地撫上一片冰涼,他坐直身,震驚地望向她。「怎、怎麼哭了?」
「我……我不知道……」她抽抽搭搭地回答。
他心頭一緊,低歎了聲,將她摟進懷裡,像捧著易碎的寶物般輕柔,心底不知怎麼的,也有點酸。「怎麼了呢,韻涵?我惹你傷心了?」
她埋在他懷裡,輕輕搖頭,因為他低柔的問句益發哭得厲害。
他摟緊她,在她耳邊低聲勸哄著:「沒事了,不就是喜歡你嗎,我早該說的、早該讓你知道的……」
他知道,她把一切不愉快都忘了,但是看到她的眼淚,他突然覺得她是瞭解他的,瞭解他愛她是愛得多麼的苦……
韻涵緩緩抬起頭,用那哭紅的雙眼與他的心疼對望,美麗的臉上寫著悲傷。
有誰能夠懷疑這個男人的真心呢?
她抬手輕輕地貼上他冷硬的臉,閉上眼,任兩行淚潸然而下,抵著他的額頭,與他的鼻尖相觸,顫抖著,吻上他的唇。
這是救贖嗎?周顥成心底有著震撼,他不知道為何她會有如斯舉動,卻明白這樣的行為撫平了他心頭的傷。
他覺得她似乎透過吻,輕訴著她的所有感覺,包括眷戀、愧疚、心疼、承諾,透過這個吻,稀釋兩人曾有的所有傷痛。
若她真能瞭解,那該有多好……
在她離開他嘴唇的下一秒鐘,他接過了主控權,慎重地緩緩低首,吻住了她的唇,一次一次地吻著、一次一次地加深……明明是甜蜜的呀,卻不知為何覺得好淒苦……
他等她好久了,如今她終於在他的懷裡,但他仍怕這一切是不真實的、怕她隨時會消逝。
你不會離開的,對不對?對不對?
他在心裡一遍遍地問著,深切地探索她,以一個個的吻,填補心頭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