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時分,司徒沄玥院落內的樹染上一片楓紅,別有一番情趣。
司徒溪玥因病推去職務,索性趁著空閒將躺椅搬到清池邊賞景,椅旁還擱著矮几,擺著一壺茶及些許茶點,興許是午後的風太舒爽,讓他賞景賞到一半睡著了。
手捧茶盤,正從洞門穿過的小翠走近清池,便瞧見司徒沄玥熟睡在椅上,她擰了擰眉,推推他的肩。「二少爺?」
司徒溪玥唔吟幾聲,隨即睜開惺忪睡眼睇著小翠。
「要是讓蘇姑娘看見你在這裡睡,她可是會生氣的。」見他揉著額直起背,小翠立刻添新茶,斟了杯遞給他。
他接過杯喝了幾口潤喉,將杯子遞回去。「什麼時候了?」
「未時。」
「未時嗎?」他慵懶地支肘撐頰凝視清池內造景。「那我在這裡等她來好了。」
小翠聽著他說邊布好蘇意淮喜愛的茶點,瞅著司徒沄玥俯身以手撩弄池水的模樣。
這畫面是挺醉人的,二少爺樣貌又美又俊,當他垂視水中游動的魚兒,那眼睫毛如扇般輕輕扇動……
「二少爺,如果你是想擺個好姿勢讓蘇姑娘芳心大動,我建議你可以少穿點衣服。」有沒有搞錯?她在司徒府裡也當了十來年的婢女,這張臉再怎麼俊她也早就看膩了。
司徒沄玥的企圖過度明顯,空氣彷彿都被他刻意營造的唯美而閃出晶亮光芒。
「這就是你不瞭解的地方,我要意淮每天見到我都有重新愛上的感覺。」他扯扯嘴角,有些生硬地笑著。
眼角餘光瞄到司徒沄玥為了撩水而抬臀三公分的彆扭動作,小翠再度歎氣,拾起茶盤,終於相信熱戀中的男女都會變笨蛋的說法,也幸好她這個小婢體恤主子辛苦,臨走前她涼涼地道:「與其看美男撩水圖,我倒認為睡美男還比較賞心悅目。」
「喔?是嗎?」司徒沄玥眼神晶亮地射向小翠的背影。
「我去門口等蘇姑娘,二少爺,你要裝睡就快點。」懶得再說,快走為妙。
司徒沄玥倒是挺信她的話,畢竟都是姑娘家,或許看人的眼光也甚是相似。
他舒舒適適地吁口氣,這彆扭姿勢擺久了大腿也真酸,他望著湛藍的天,看天際朵朵白雲飄飛,兩拳有一下沒一下地捶著大腿,舒爽的感覺又令他眼皮重了。
司徒沄玥的眼愈瞇愈緊,唇角微勾,很幸福地再次合眼小憩。
他看見了,在那層層雲朵裡正藏著意淮的臉蛋,每一朵雲看來都像她。
他最最喜歡的意淮,沒有任何人能替代的意准……
一陣清風拂過,似也拂去他的神智,司徒沄玥又夢周公去了。
當合眼的剎那,腦海裡浮現好多好多奇妙的景致,他看見自己仰躺水中,衣裳未濕,卻感到水涼透心,他劃著臂,靜躺其中。
沄玥……
有個人這麼喊他。
那清澈宛如鈐音的細嗓讓他醉了,他感覺到有人正趁著他發懶的時候,用指尖劃過下顎。
感到下顎那輕滑的撫觸,司徒沄玥不自覺地掀唇逸出笑音,他自這場夢境轉醒,捉住在他臉邊造次的手,緩緩睜眼,給子他愛人一抹天下最美的笑容——
司徒沄玥愕然瞠眼,眼前的面孔怎麼看都不像蘇意淮那賞心悅目的麗顏,反倒像是某個令他深惡痛絕、直想扒掉對方一層皮的……
「鳳求凰?!」美好氣氛速速破滅,司徒沄玥驚恐大吼。
鳳求凰倚坐把手,左掌撐著椅背,右掌則是被司徒沄玥牢牢握於手中,姿態曖昧也就罷了,令他想逃之天天的更是鳳求凰眼裡藏著的詭光。
「你能這麼主動,我就算是死也無憾。」鳳求凰睇著他,深情低語。
這露骨話令司徒沄玥全身麻得起疙瘩,他推開鳳求凰後跳站數尺遠之外。
一拉開安全距離,司徒潠玥旋即朝他怒咆:「你還有膽來!」
見他這般怒極,鳳求凰笑著,像是在憐惜什麼人般……
想到此,司徒沄玥免不了打個寒顫。
「來見你只靠一份心,不需藉膽。」
「那有必要挨這麼緊?」他可以接受被人一腳踹下池,或是被揍成肉包當招呼,可一個男人用深情雙眸喚醒多噁心?
「我只是被你的美麗,情不自禁地深受吸引而已……」
鳳求凰感慨垂眸,手按著胸如此一說,但是這話並沒讓司徒沄玥有多大的成就感,他忍無可忍地揮拳朝鳳求凰揍去。
「誰理你深受吸引?老子我擺這張臉給你看嫌浪費還有餘!你有種就給我站著不要動,上回在醉雲樓的帳還沒跟你算……你還跑?!」
一連揮出數拳,招招讓鳳求凰輕鬆躲過,片刻之後,司徒沄玥累得撐住發軟的膝頭喘氣,鳳求凰倒是愉悅地瞅著他,用那十分感慨的口氣道。
「沄玥啊沄玥,你不當女人真可惜……可若這是天注定,我也莫可奈何。」
被他這麼誇,司徒沄玥頓生惡寒,想起自己曾被這男人扒衣的畫面,有種不祥預感。
「沄玥,我愛上你了。」
讓——他——死——了——吧——
司徒沄玥在心底怒吼,痛恨自己第六感是如此的準確。
「開什麼玩笑,你愛我我就得愛你嗎?」救命救命,他貞操危矣!
「我們長相廝守吧。」鳳求凰壓根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守個屁!離我遠點,再近一步我就讓你絕後!」
「沄玥……」
「給我閉嘴,我的名字只有意淮能這麼喊——」
鳳求凰一步步逼近,逼得司徒沄玥節節敗退,他臨近池邊,一下小心便摔入池子裡,落水前他驚慌朝前探手,竟也將鳳求凰拖入水中。
嘩啦一聲,兩人雙雙落入池,司徒沄玥嗆水幾口之後便破水而出,急忙攀向池畔,眸兒一張,怔然發現手裡握著條腰帶。
誰的腰帶?他看看自己的,還緊緊地纏在腰上。
「想不到你比我還猴急。」
司徒沄玥回身探視,就見鳳求凰的衣物失去腰帶縛緊,衣袍敞開露出部分精壯的胸膛,他咧著笑,銳利目光直刺向司徒沄玥。
司徒沄玥背脊僵直,冷汗直冒,看著鳳求凰笑臉燦爛地朝他划水而進。
不會吧……難道天真的要亡他?
「既然你這麼邀請……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聽鳳求凰十指扳動發出喀喀骨聲,司徒沄玥終於明白自己災難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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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廊上響著兩道腳步聲,一個輕快,一個顯得穩重且緩慢。
小翠領著蘇意淮朝司徒沄玥的院落前去,不時說說司徒沄玥近況。
二少爺他病好多了,藥也有按時吃,蘇姑娘上回給他煲的雞湯他說好喝,還有還有,他絕對沒有沐浴完不擦乾發獨自待在亭裡賞景吹冷風……
小翠向她說的這些,是蘇意淮平時要司徒沄玥注意的事,若她不在司徒府便要小翠代她好好盯著,免得他又發懶把自己身子搞壞。
可今日的蘇意淮無心聽小翠說,她今天來主要是與司徒沄玥談論他們倆的終身大事。
他們不急,但蘇大萬比他倆還急,發現寶貝女兒竟還沒與司徒沄玥談及婚事,蘇意淮便被他給吼出蘇府,若她不與司徒沄玥談好親事就不准回家。
她不怕爹吼人,因為爹等會兒一定會哭得慘兮兮跪在娘的靈位前懺侮,她也不怕沒地方睡,因為爹比誰都怕她在外受風受寒,但是她卻怕與司徒沄玥談起婚事。
她被鳳求凰的話影響不少,再加上那天司徒沄玥說的更讓她不安。
沄玥真的喜歡男人?
若他當真只愛男人,又為何願意娶她?
……掩飾?
「蘇姑娘,走這裡啊。」小翠站在轉角處,回頭看蘇意淮不知為何突然站在原地發怔。
蘇意淮一愣,這才發覺自己停住腳步,隨即又跟上小翠。
「蘇姑娘是想見二少爺所以發起呆了?」小翠笑語調侃,蘇意淮則是不發一語僅僅苦笑。
小翠見她不說話便當她是默認,心喜道:「若是蘇姑娘能和二少爺結親,這最好不過了。」
「真的好?」
「當然啦,不是我在說呢,蘇姑娘,二少爺自從有了你以後大轉性,你可不知道從前二少爺表裡不一的惡習多嚴重。」
二少爺好看歸好看,可府裡為什麼沒有丫頭愛上他,就因為那整天笑裡藏刀的性子,誰想嫁給一個笑面虎?照三餐聽他說刺話不氣出病才怪,除了蘇姑娘,府外整日求見二少爺的女人就這麼蠢。
「小翠……你認為沄玥對我是真心的嗎?」她有些憂疑地問。
小翠聽她這話,驚訝地張大眸子,「蘇姑娘,這話怎麼會是問我,問你自己才最清楚啊。」
見蘇意淮逕自沉思似有疑慮,小翠以指刷刷臉頰,隱約察覺到不對勁。
不枉她跟了司徒溪玥十多年,偶爾會被這惡主子捉弄的直想揍人,可若是該說的,她一個字也不會少說。
「蘇姑娘,我不誑你,二少爺從來不曾對一名姑娘如此用心。」小翠笑著又說:「二少爺的性子看似瀟灑,其實比誰都還要死心眼,他認定的就不會再改,若蘇姑娘不是二少爺所愛,他又何必苦苦追著你?」
蘇意淮望著廊外園景,思付許久。
是啊,以沄玥那般固執的性子,不可能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換自己幸福,他也親口告訴過她不是?他想與心儀的對象長相廝守,所以他選擇了她……
在小翠的引領下,兩人走進司徒沄玥的院落,當她們穿過洞門,邊走邊想的蘇意淮被陣陣嘩啦的水聲給吵得回過神。
「二少爺,你該不會下水抓魚……鳳求凰?!」小翠疑惑地探眼望向清池,被眼前的景況駭得渾身一僵。
池子裡,司徒沄玥衣衫不整地將鳳求凰抵在池邊,鳳求凰比他更慘,上身幾乎是脫得精光,衣物鬆垮垮地掛在肘窩上,這畫面怎麼看都像是司徒沄玥意圖侵犯鳳求凰,兩名姑娘見狀皆嚇傻在原地。
司徒沄玥聽見小翠驚呼,心喜總算有個人可以來救他,當他回首望去,卻被蘇意淮呆愣的模樣給嚇得臉色刷白。
他奮而掙開鳳求凰在水底揪住腰衣的手,正要喊蘇意淮的名,身邊的鳳求凰卻突然揚聲大喊。
「蘇姑娘!救我!」
救?!司徒沄玥愕然看著之前還打算把他衣服扒光的鳳求凰,此時竟然驚慌失措的向蘇意淮求救。
該喊救命的人是他吧?!
聽鳳求凰喊救命,小翠更錯愕了。「二少爺……你,你怎麼……」
「意淮,你聽我說,這傢伙——」司徒沄玥知道事態嚴重,趕緊爬上池子,左腳才攀上池畔,身後的鳳求凰卻扯他下水,嘩啦啦,又是一道水花隨某只落水狗激出。
鳳求凰迅速爬上池邊,執起蘇意淮柔軟的手包覆雙掌中,十分感激地睇著她。「謝天謝地!蘇姑娘,還好你及時出現,要不司徒沄玥就要對我……老天,若我清白不保,我再也沒面目可見你。」
蘇意淮傻盯住一臉傷感的鳳求凰,腦裡空空無法思考。
「鳳,求、凰——」
此時,池邊傳來怒吼,方才被人拉下水的司徒沄玥聽完他這番胡說迅速衝出水面,他頭頂著荷葉還有只休憩的小青蛙爬上池,挽起袖口步步逼近,扯下頭上那兩樣礙事東西便朝鳳求凰臉上砸去。
「拿開你的髒手,我有說你可以碰她嗎?」
鳳求凰閃避不及,青蛙呱地一聲與荷葉正中紅心,他立定站著不動,把臉上的東西揮掃到地上,他額角冒出青筋,實有除去某人而後快之欲。
「司徒沄玥,真看不出來你戲演得這麼好,是誰不久前還握著我的手說深受我吸引?」
「你惡人先告狀!」明明就是他圖謀不軌!
「我惡人先告狀?你還含血噴人!」鳳求凰狠目一轉,又變得哀切望著蘇意淮。「蘇姑娘,你真放心嫁給他?他親口跟我承認他其實不願娶你,要不是為躲開世俗眼光,也不會拿你當幌子……」
聽那一句句的謊言,司徒沄玥直想吐出鬱血。
「意淮,你別聽他胡說,是他突然出現向我說些有的沒的,是他對我毛手毛腳,我剛才只是奮力抵抗——」
「喔?那方才是誰把我拖下水?」鳳求凰揚起眉,睨著他。
司徒沄玥怔然,看著蘇意淮深幽的眸子,從前她築在兩人之間的那面牆,此時又一磚磚地砌上。
不可以說實話、不可以——
「……是我。」
此話即出,蘇意淮驚惶地顛晃一步,司徒沄玥見狀,慌張的力圖辯證,「可那只是意外,我腳下打滑摔進池裡,順手一扯——」
「真巧,你哪裡不扯專扯著我的衣帶?若真是我對你起邪念,今天差點被扒得精光的人應該是你不是我。」像是嫌他還不夠慘似地,鳳求凰又來個落井下石。
這話有如鐵證,堵得司徒沄玥再也說不出半句,只要有眼的人都看得出鳳求凰的衣裳穿得比司徒沄玥還少。
他就算再怎麼能言善辯,碰到這種情況也是有理說不清,看著蘇意淮眼眶裡逐漸浮出的水霧,司徒沄玥心慌地想抱住她,她卻扭頭便走,小翠見狀,心急地追在蘇意淮身後。
「蘇姑娘,你先等等,先別走啊!」
司徒沄玥心涼地看著蘇意淮愈走愈遠的身影,終至消失。
半晌,他垂放的雙手陡然用力握緊,滿腔怒火朝身邊正悠哉褪去外袍擰乾的鳳求凰怒吼:「你到底想幹什麼?」
鳳求凰心情甚好地揮撣衣衫,模樣不復先前驚慌,倒是輕鬆得很。
「當然是要打散你們這對鴛鴦了。」他笑,將衣衫穿妥。
為了得到蘇意淮,他不介意犧牲一下自己的美色,不過他再吃虧也慘不過司徒沄玥就是。
「我和你無冤無仇。」
瞅他森冷的表情一眼,鳳求凰勾著唇角,「你是和我沒什麼恩怨,可錯就錯在我們不該愛上同一個女人。」
「你也愛意淮?!」司徒沄玥瞪凸了眼。「你壓根沒見過她!」
「不,我見過。」他神氣地瞥著司徒沄玥不敢置信的眼。「我們之間你無法介入,可我要介入你們實在輕而易舉……嘖嘖嘖,你還娶她娶得成嗎?司徒公子。」
終於明白自己被人耍弄,甚至連愛人也不保,司徒沄玥怒意難忍地揚起拳頭朝鳳求凰揍去,結果鳳求凰輕輕鬆鬆避開這拳,使出輕功躍上樹梢,笑覷底下的大敗將。
「你給我滾下來,我今天定要跟你有個了斷!」
「你也太不自量力了吧,那種花拳繡腿也想和我打?」鳳求凰啼笑皆非地俯視司徒潠玥扭曲的怒容。「你不如花點時間,想辦法挽回蘇姑娘的心意還實在些……不過有我在,機會似乎不大呢。」
「你!鳳求凰——」
不理會司徒沄玥的怒吼,鳳求凰揚聲大笑離去,徒留下他孤身站在楓樹下,遙望鳳求凰飛去的身影。
秋日的風徐徐吹來,吹落楓樹上不再眷戀樹枝的楓葉,似也正吹熄一盞搖曳風中,岌岌可危的情感燭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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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沄玥從來沒碰過這麼大的災難,自小做壞事也有大哥替他頂,就算被父親發現始作俑者是他,他也會立刻擠出幾滴眼淚裝可憐討同情,之所以會養出這麼表裡不一的個性,全是從小受人專寵之故。
不過現在他面臨情感災厄,因為蘇意淮的事他心力交瘁,連虛情假意對人笑的心思都沒有。
司徒府陷入一片寒境,面對冷著臉、連睡覺時眉頭也皺出折痕七八條的司徒沄玥,下人是誠惶誠恐,也只有在這時候他們想念從前的司徒沄玥,終於知道昔日笑面虎的他是如何的仁慈。
街市上,陪司徒沄玥前往蘇府的項丹青定定地瞅著身邊人,斟酌該如何啟口提醒好友。
「沄玥。」他喚了聲。
「怎麼?」
很好,口氣沒有太多火藥味。「你能不能讓自己的臉放輕鬆點?擺著一臉凶相,就算沒認為你讓人欠了幾千兩,也會以為你最近腸胃不適。」
司徒沄玥眉眼兇惡,臉色沉重的宛若剛從陰曹地府爬出來,他瞪到哪路人就害怕的閃到另一邊,所經之處皆是陣陣陰風掃過。
司徒沄玥眼裡殺氣一閃,刺得項丹青冷汗滑下額際。
「項丹青,你很想繼續升宮是不?想得話,成,我明天立刻進宮替你『美言』幾句。」
項丹青瞪圓了眼,乾笑道:「呵呵……不勞煩你,現在這個位置我就坐得很舒適了。」若是真讓他進宮面聖替自己美言,何止陞官?是升天!
項丹青又偷靦司徒沄玥幾眼,而後拍拍他的肩。
「唉,沄玥,或許你該讓蘇姑娘好好的想一想,你這樣三不五時上蘇府找人,她也不見你。」天天頂著這張便秘臉很嚇人款。
思及這些天不知多少次被蘇府下人擋在府門外,司徒沄玥暗自垂眸,有些苦悶。
「與其讓她關在蘇府胡思亂想,我倒寧願多吃幾次閉門羹。」
若是她不鑽牛角尖,當初他也不會追她追得如此辛苦,且他不在意淮身邊,誰知鳳求凰又會向她灌多少迷湯?
他以為他與意淮的感情可以從此走得平平順順,卻沒料到會殺出一個鳳求凰……
愈想愈可恨,司徒沄玥陰沉的雙目掃至街角某只步履緩慢的老狗,一人一狗四目相交,半晌就見老狗害怕地四腿打顫,嗷嗚地拔腿狂奔而去,司徒沄玥瞪這窩囊狗影幾眼,逸出冷笑。
在旁見狀的項丹青無奈地拍拍額,也不知該如何勸他收斂這身惡氣,他現在心情糟透,要他看開不如叫他死還簡單點。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終於來到蘇府門前。
司徒沄玥上前敲敲府門,等候回應。
「哪位?」
「在下司徒沄玥,與項丹青項將軍特來拜會蘇姑娘。」
門後傳出幾聲喀卡響,待裡頭的僕役卸下門栓,兩扇朱紅色的門敞開,蘇府老管家站在司徒沄玥面前慈笑。
「司徒公子,你又來找小姐啦?」老管家面目慈善,一點都不怕司徒沄玥駭人的冷臉。
司徒沄玥僅是頷首,而老管家見他回應,又是重重歎口氣。
「不好意思,又讓你白跑一趟了,小姐還是不想見你……」
老管家覷著司徒沄玥沉重的神情,心裡十分同情。
怎麼好好一對冤家搞成現在這局面呢?
小姐那天回府就把自己關在房裡,偏偏她的性子又喜歡把事悶在心裡不肯說……
就在老管家打算請他們回去時,府裡傳出了蘇大萬洪亮如鐘的嗓音。
「老趙,是誰來啦?」
「是司徒公子。」
「司徒沄玥那狗崽子又來了?!」
狗崽子?項丹青瞥瞥身旁的司徒沄玥,看來蘇大萬對他有很大的成見。
才吼完,三人就見蘇大萬那福態身軀自長廊拐過來,他嘴裡吼罵大串詞句,邊說邊挽袖。
「好你個司徒沄玥……你們統統都別插手!讓開讓開讓開,讓我好好教訓那臭小子,我好端端的送個女兒過去談親,他倒給我送個哭的回來?我女兒哭壞了誰賠我!他現在還有膽來是吧?很好,不揍他個幾拳我這個當爹的就有愧——」
蘇大萬才走到府門,一見到司徒沄玥那張臉立即噤聲,還以為自己見到來拘魂的牛頭馬面,當即驚怕地跪倒。
「司徒大爺啊!對不起對不起!你就當作我剛才什麼話都沒說過,我老了癡呆總是會說些渾話——」
嗚嗚……他聽別人說司徒府出的男兒個個溫文儒雅,上回宴席見司徒沄玥也是笑容滿面,本來想凶他幾句替女兒討公道,怎麼今天看來他比惡鬼還凶啊?
在一旁看蘇大萬老臉涕泗縱橫猛道歉,項丹青僵硬地扯著嘴角,趕忙將老人家給扶起。「蘇老爺,別跪別跪,哪有未來岳父跟女婿跪的?」
「呃,也是也是也是……」
蘇大萬傻呼呼地站起,可見著司徒沄玥那冷瞪自己的眼,當下又想軟腿跪地。
司徒沄玥瞅著蘇大萬好一會兒,陡地問道:「她最近如何?」
「誰?你說——喔喔喔,你說意淮啊。」蘇大萬用袖口擦去滿頭汗。「意淮這幾天都在房裡不出門,又不肯見我,飯也吃得少,只喝水……」他說到最後便噤聲,懼怕地覷著司徒沄玥緊蹙的眉頭。
凝視蘇大萬嚇到鐵青的臉色許久,司徒沄玥終於吐出一句話來化解僵局。
「別讓她這麼胡來,好好照顧她的身子。」他冷冷地交代道。
「這這這當然……」蘇大萬唯唯諾諾地點著頭。
奇怪,這不是他當爹的該說的嗎?
想說的話都說盡,司徒沄玥正要轉身離去時,眸角餘光忽地闖進一抹絳紅。
他站在原處,視線越過蘇大萬看向廳前的某根圓柱,冷硬眸光頓時軟化不少。
「還有,替我告訴她。」他突然提高嗓音,不像是在對蘇大萬說話:「意淮,你是否該問問我?」
蘇大萬錯愕地看著他那想望透什麼般的雙眼,傻怔怔頷首,目送著囑咐完後便與項丹青離開的司徒沄玥。
他這話到底是對誰說啊?
以為司徒沄玥腦子大概有毛病,蘇大萬幫著老管家把府門關起,倏地察覺廳前站著一個熟悉人影。
連日關在房裡不肯出來的蘇意淮就站在大廳前的圓柱旁,烏黑青絲隨意垂散,多日足不出房讓她的氣色顯得十分蒼白。
那幽泉一般的眸子,已隨著司徒沄玥的離去而渙散。
「女兒……」原本還心喜蘇意淮肯出房,可見到她那哀傷神態,蘇大萬又憂心了。
蘇意淮不發一語地轉頭離去,淚水自她眼眶裡滑落。
心房裡,那哀絕字句如針扎讓她好疼——
意淮,你是否該問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