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邊草一定要亂吃 第七章
    她知道自己佔有慾強、妒心重,也明白小師叔不懂自己的戀慕情思,但是……但是那不代表他就可以隨隨便便讓別的姑娘給摸去啊!

    「嗚……小師叔,你可惡!我最討厭你了……嗚嗚……」一路奔回房內,童紅袖傷心的趴在床榻上埋頭痛哭,嘴裡還不住哽咽咒罵。

    「紅袖?紅袖?你快開門哪!」飛快緊迫而來,谷懷白一邊猛拍緊閉的門扉,一邊急聲叫喊。「你惱些什麼,倒是開門說個清楚,不然小師叔怎麼會明白?紅袖,乖!快開門……」

    聞言,童紅袖說不出自己對他有著超出師侄間的情感,無法坦承吃他與程芝瑤的醋而發惱,當下心中更覺委屈,忍不住「哇」地一聲傷心哭叫,「小師叔,你混帳、不要臉,我討厭你,你走開!走開啦!嗚……」

    呃……為何他會莫名其妙被冠上「混帳、不要臉」這種罪名?

    搔首抓耳,百思不得其解,可聽她哭得淒慘,房門外的谷懷白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忍不住又猛拍起門來。「紅袖,你有什麼話想罵小師叔的,也先開門再來罵啊!乖!快開門,小師叔會乖乖任你罵個夠的……」

    「哇——我討厭小師叔!討厭!討厭!討厭!走開啦……」將自己埋在被褥中,嗔怒的哭叫聲卻始終未絕。

    糟!這丫頭今兒個氣得不輕哪!以往從未見過她哭成這樣,到底他是幹了什麼錯事?

    這些天來他一直很安分,酒也沒多喝啊!

    揣揣不安的暗忖,谷懷白抱著腦袋苦思,卻怎麼也想不出她發怒嗔惱的原因,只能不斷好言好語勸哄,可房內人兒的回應始終是——

    「哇——走開!小師叔,你不要臉,我討厭你,走開啦……」

    「好好好!小師叔走開,小師叔去親自下廚煮一碗甜湯給你喝好不好?」眼見勸哄不成,谷懷白靈光一閃,想到她小時候哭鬧不休時,只要煮一碗甜湯哄騙,肯定馬上破涕為笑,當下不暇多思地使出已久未施展的老絕招出來,急急忙忙的趕去廚房煮甜湯了。

    耳聽門外腳步聲遠去,知他已經離開,童紅袖又惱又怒地趴在床褥上哭得更是傷心。「鳴……小師叔大笨蛋!人家又不是小娃兒了,還希罕什麼甜湯……」

    嗚……討厭!

    在他心中,還一直把她當作當年的小娃兒看待,從來沒有意識到她早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笨蛋!笨蛋!笨蛋小師叔……

    愈想愈覺難過,正當她哭得昏天暗地,不知今夕是何夕之際,驀地「叩叩」兩道短促敲門聲驟然響起。

    以為是谷懷白去而復返,她想也不想,蒙著棉被嗔怒哭喊,「嗚……小師叔是笨蛋,最討厭你了,走開啦……」

    聞言,門外那人沉默了一下,隨即敲門聲又起,趁她還沒開口前,淡定低沉的嗓音便響了起來——

    「童姑娘,在下荊天有事與你相談,可否開門一見?」

    荊盟主?

    他、他來做什麼?

    埋被痛哭的童紅袖不禁一愣,隨即飛快翻身坐起,心中雖不願見人,可畢竟他算是長輩,不好拒絕,只能迅速地抹淨頰上淚跡後,這才前去開門——

    「荊盟主,有事嗎?」咬著粉唇,她瞅著佇立在門外的男人,心下有些惶然。

    沉沉凝睇她明顯哭過的紅腫雙眼,荊天眸光微閃,也不點破,只是淡淡道:「有些事兒想私下與你談談,不知方便否?」

    怔怔凝著他嚴厲面容,莫名的,童紅袖突然有些明白他想談些什麼「事兒」,當下心口一揪,不發一語地點了點頭,側身讓他進房裡來。

    一進房,荊天便轉身對她淡聲道:「童姑娘,你是懷白的師侄,說起來也算是我的晚輩,有件事兒想請你幫忙,不知你是否願意?」

    「什、什麼事?」他說得客氣,可不知為何,童紅袖卻心驚不安。

    微微一笑,荊天狀似請求,實則無情地打算斬斷她心中的情苗。「正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身為懷白的舅舅,也該為他覓個好姻緣才是。

    「你與懷白兩人在谷中相依為命多年,最是瞭解他的喜好,他喜歡什麼樣的姑娘,你應該約略明白,是以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請你幫我一起幫他挑個好姑娘相伴一生,日後你也能多一個師嬸來疼惜你,這不是挺好的嗎?」

    果然他是談這事兒來的,而且還以令人難以拒絕的理由,殘忍的要她幫小師叔挑選媳婦兒!

    纖手輕捂泛起陣陣揪疼的胸口,童紅袖蒼白了臉,瞠著不自覺間又淚水滿溢的紅腫大眼,怔怔地與他凌厲雙眸對視,老半天後,紅唇終於輕啟——

    「我不要!」眼眶滾淚,她語意堅定的拒絕。

    彷彿她的回答早在意料中,荊天沒有絲毫的詫異,只是厲眸微微一瞇,開門見山冷然道:「為何?因為你喜歡自己的師叔嗎?你該明白,你與懷白是不可能的。」

    戀慕自家小師叔的情思被人給當面揭破,童紅袖卻無法羞窘臉紅,一張俏臉反而慘白如紙,嘶啞著嗓音,顫巍巍的反問:「為什麼?」

    這世上,沒人比她和小師叔更親近了,為何她不能與小師叔在一起?

    「因為你們是師侄關係,在一起就是逆倫悖德!」沉聲厲喝。

    「那又如何?」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她反抗的哭喊,「小師叔的爹娘不也是師徒關係?我們幻天派從來不在意無聊的世俗禮教!」

    聽她提及谷懷白爹娘的事兒,荊天青筋一跳,臉色更是鐵青難看,怒聲喝道:「不論你怎麼說,總之我是懷白的親舅舅,我說什麼也不可能答應這種逆倫醜事的。」

    「我才不管你答不答應,總之我喜歡小師叔,他是我一個人的,說什麼都不讓他被別的女人搶走!你聽見沒有?我喜歡他!喜歡他!喜歡他……」

    淚濕滿頰地瞪著他,童紅袖一遍又一遍的悍然哭叫著,絲毫沒有注意到那個被他們「爭論」的主角端著親手熬煮的甜湯已經來到房門口,而且將她的心情、表白全給聽了進去,如今正瞠目結舌地瞪大了眼,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老天!他把屎把尿帶大的小師侄喜歡他?

    他沒聽錯吧?

    像似被雷給打到,谷懷白只覺青天霹靂,腦中頓時轟然作響,完全呈現空白狀。

    似乎察覺到什麼,荊天眸光往房門口掃去,卻見他一臉震驚地呆站著,當下心知肚明他已聽到了兩人的對談,臉色因此有些奇特。

    見他神色有異,原本悍然哭喊著的童紅袖不禁一愣,下意識的順著他的視線回頭一望,當那抹熟悉的修長身影一臉果然的映入眼簾時,原本蒼白的臉蛋倏地血氣上湧,剎那間漲得紅艷如火,熱燙得幾乎可以燎原。

    「小、小師叔!」失聲驚叫,滿頰的淚跡還來不及拭去,只能滿心慌亂的瞪著他。

    怎麼辦?小師叔聽見了……他聽見她的戀慕情思了……

    「呃……」從驚駭中回神,谷懷白摸了摸鼻子,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只好乾笑不已的打哈哈。「我好像來得不是時候……」

    說話的同時,眸光還有些無措的別了開,神色很是尷尬。

    娘的!他能不能當作什麼都沒聽到,就這樣混過去?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吾家有女初長成,暗戀自家小師叔」的情況啊!

    可惜他想混過去,荊天卻不同意,而且還一針見血的直逼核心——

    「你都聽到了?」雖是詢問句,口吻卻是肯定的。

    可惡!這大盟主根本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咬牙暗恨,谷懷白在嘴邊發出沒人聽得清楚的咕噥聲,隨即忿忿的朝他射去一記殺氣十足的怒瞪,是否聽見,不言可喻。

    恍若未見他的怨恨瞪視,荊天直言喝問:「你怎麼說?」

    「我、我能說什麼?」被他這麼凌厲逼問,第一次得知有姑娘喜歡自己,且那個姑娘就是自己一手拉拔大的小師侄的谷懷白完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當下直覺脫口叫了起來。「紅袖是師侄,是我的小師侄啊!」

    紅抽是師侄……是師侄……是師侄……

    他這一聲脫口而出「是師侄」的話,瞬間在童紅袖的腦海中不停的繚繞迴響,讓她原本因戀慕心思曝了光而羞窘漲紅的臉蛋,霎時間倏然轉白,面無血色,唇瓣輕顫,紅腫大眼怔怔瞅凝著他,淚水再次滿盈……

    「小、小師叔,你……你真永遠只當我是……是你的小師侄嗎?」禁不住全身微微發抖著,強忍住淚水,顫巍巍的低問。

    她明白他一直當她是小師侄在疼寵,也不求他能馬上轉變心態,只盼總有一天,他能意識到她己長大,拋卻身為師叔的身份,以男人看待女人的心情來看待她,而不是永遠當她是小師侄。

    聞言,谷懷白不由得一窒,一來是捨不得見她傷心難過的表情,二來是……娘的!他竟然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若是為了紅袖丫頭好,身為師叔的自己就該明確斷絕這種極有可能錯將親情當愛情的小女兒戀慕情懷,及早將她「導入正途」,可為何他卻語塞了?

    糟了!糟了!,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一旁,眼見他神情茫然,一時之間說不出話,臉色忽紅乍白的模樣,荊天心下一凜,不待他回答便搶先冷然開口——

    「懷白是你的師叔,身為長輩,他怎麼可能隨你一同胡來,亂了倫理輩分,幹出有違世俗禮教的事兒?」字字如劍、句句鋒利,荊天毫不留情想斬斷兩人之間那種曖昧不清的情感。

    恍若未聞他那一番凌厲言詞,童紅袖只在意谷懷白的想法,當下淚眼朦朧的凝盼著他,就盼他能表示些什麼,然而映入眸底的卻是娃娃臉上的茫然與為難。

    為難……原來她讓他為難了……

    臉色愈發慘白,心下愈來愈涼,童紅袖抖著唇微微笑了。「小師叔,對不起,我讓你為難了……」

    話未完,兩串清淚驀地自眼角滑落,她再難以壓抑激盪的情緒,掩面哭泣奪門而出。

    「紅袖!」她的傷心奔離,讓谷懷白剎那間從自己的思緒中猛然回神,當下不由得失聲驚喊,二話不說就要追出去。

    「漫著!」健臂從旁一攔,止住他欲追出去的身形,荊天沉聲厲喝,「讓她自己冷靜冷靜,你追上去,只會讓她徒增希望,愈陷愈深。」

    「你不懂!」飛快打掉攔阻的臂膀,谷懷白焦急叫道:「紅袖是我一手帶大的,我最瞭解她性情,一旦她以為成了我的為難,這一去就不會回來了!」

    想到一直陪伴在身邊的人極有可能就此失去蹤影,一股從未曾有過的惶恐與不安霎時如洶湧潮水般席捲而來,幾乎將他淹沒,慌得他急急閃過荊天的阻攔,以著星馳電掣之勢飛掠而出,朝童紅袖消失方向急追而去。

    然而,此時的谷懷白卻還不知道,就因為這麼一個延遲,他因而錯過了將童紅袖追回的機會,就此失去她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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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傷心欲絕,童紅袖心神混亂的奔離荊家莊,一路漫無目的出了揚州城外後,她驀然頓足回頭,眼見四周荒草瀰漫、野樹雜生,僅她一人獨處於這孤寂無人煙的荒郊野外,始終未見那抹熟悉的身影在後頭追來,她眼眶一酸,豆大的淚珠霎時如斷線珍珠般不受控制的撲簌簌掉落。

    小師叔沒有追來……他沒有追來……

    他真的不要她了……

    「嗚……」淚水浸濕滿頰,她再也支撐不住,虛軟無力的跌坐在一棵大樹下,傷心得曲膝抱腿,埋頭無聲哭泣。

    嗚……小師叔永遠只會當她是小師侄看待,她的心意只會令他為難而已,這樣的自己又怎能再回到他身邊,當作什麼都沒發生般的繼續相依為命,如同以往般過著開心愜意的日子?

    她回不去,也不能回去了!

    想到這兒,童紅袖淚流得更急、更凶,宛如潰堤江水般止也止不住。

    在這世上,除了失去音訊的爹爹外,小師叔是她最親的人了,不能回到他身邊,她也沒地方可去了。

    究竟她能去哪兒?天下之大,竟無她容身之處,多麼可悲啊!

    「哈哈哈……」驀地,在哽咽哭聲中,童紅袖突然大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卻滿含悲哀與淒絕。

    捧著肚子,她淚流滿面的笑不可遏,愈笑愈是狂放絕望,已經沒有心思注意遠方來路,正有一頂華美軟轎以著看似緩慢,實在奇快之速逐漸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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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姥姥,沒想到在這荒郊野外,竟有個傷心人呢!」朦朧薄紗隨風輕輕飄揚,在聽聞遠處傳來的哭笑聲後,軟轎內傳出了一道清冷淡然的嗓音。

    軟轎旁,滿臉皺紋,身形枯瘦的琴姥姥必恭必敬的詢問:「宮主想過去瞧瞧嗎?」

    「有何不可?」轎內神秘女子淡聲道:「我們出來這麼久了,想找的沒找著,趁回宮之前,管管閒事來排遣無聊吧!」

    心知主子沒有達成此回出宮的目的,心情難免煩悶,想找些事轉移心神,琴姥姥乾癟的嘴發出「呵呵呵」的乾啞笑聲,隨即朝抬轎的八名秀美宮人點頭示意,很快的朝聲音來源而去。

    很快的,軟轎來到大樹前,透過薄紗看著坐在樹下曲膝抱腿埋頭又哭又笑的年輕姑娘,轎內神秘女子緩緩開口了——

    「小姑娘,你又哭又笑些什麼呢?」

    有人來了啊……

    正哭得昏天暗地的童紅袖聞聲,不由得恍惚地抬頭望去,卻見一頂白紗飄飄的華美軟轎映入眼簾,當下不由得一怔……

    這軟轎好眼熟……

    對了!上回曾在揚州城外遇見的,沒想到天下這麼大,如今有緣再次相遇,然而小師叔卻已經不在她身邊了……

    再次想起谷懷白,童紅袖眼淚又無法控制的滑落,不知是以前曾有過一面之緣,莫名有種親切感,抑或是傷心孤單的此刻,特別需要找人傾訴,她「哇」地一聲,毫無心防的哭訴——

    「我哭小師叔不要我了,我笑天下之大,竟然沒有我容身之處。」

    一見那張濕漉漉的小臉,轎內女子也認出她了,微詫之下又覺有緣,加上上回對她印象極好,登時不由得輕輕一笑,向來清冷的嗓音竟難得放柔。「小姑娘,情殤的話,隨著時間久了也就淡化了,若是沒有地方去,我們『水月宮』倒是不差你一雙筷子,你說如何?」

    聞言,童紅袖愣愣地看著眼前白紗軟轎……

    她是要她隨她們一塊回那什麼「水月宮」的地方嗎?其實……其實這樣也好,反正她已經沒地方去了!

    淚珠兒撲簌簌的掉,她難過卻堅決的終於點了點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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