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某人虎視眈眈的瞪著他,似乎不太想讓他好過這事,衛非不介意。
但他現在很生氣。
被一隻貓敵視,衛非無所謂。
被一個人敵視,衛非也無所謂。
就算那只據說是杜太后最心愛的貓趾高氣揚離開的時候惡狠狠瞪了他好幾眼,好友令狐溫楚乘著皇帝發呆的時候踢了他好幾腳,衛非同樣無所謂。
可是明明有飯不給他吃,他就很有意見了。
吃飯要比皇帝大,就算這人是皇帝,可他在他面前擺了一桌子菜,卻不讓他動筷子,這像話嗎?
「喂!我肚子餓了。」
盯著滿几案上好佳餚,眼露凶光,衛非忍不住伸腿踹踹身旁的人,大聲叫。
「你就不能對朕態度好點嗎?」
頭也不回,故作專注的看著奏章,即使那兇惡的目光對他來說如芒刺在背也當自己注意不到,龍輕寒悶聲嘀咕。
他當然知道這傢伙是誰,會指著他叫「壽桃糕」的,除了記憶那個只會吃的衛非,還會有誰。
不如衛非對他毫無印象,當今聖上對衛非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因無他,小時候這衛非不僅咬了他一口,而且他還小人的咬了就不認帳,直接暈過去拉倒。更為離譜的是,這位醒來以後的頭一件事,就是搶跑他閒著無聊吃來解悶的胡麻餅。
而且快速溜得不見蹤影。
此事於衛非便就此作罷,再無音訊。
於龍輕寒則不。
龍輕寒性情溫順,對於皇帝而言這樣的個性不是很好。對想權力的人而言他的性子很好,因為這樣的他很好掌控。
只有龍輕寒的父皇知道,他其實很有耐性,而除了溫順之外,龍輕寒還有一個特點,就是記仇,非常會記仇。
記仇加上有耐性,就等於不吃虧,對於一個國家而言,不會讓國家和老百姓吃虧的皇帝就等於一個好皇帝。當初龍輕寒的父親--先帝晏駕前很滿意的對他這樣說道。
所以他成了皇帝。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龍輕寒記仇的程度到連先帝都覺得吃驚的地步,從而選擇了讓他當皇帝。這樣的龍輕寒當然不會忘記衛非曾經冒犯過他,只是他一直找下到機會「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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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天當皇帝一聽到「壽桃糕」三個字,馬上就認出了面前的人是誰。
突然他很高興,等了這麼多年,那一咬之仇今天終於可以報了。
而報仇的方法,就是不給衛非飯吃。
這很孩子氣,龍輕寒知道。可是他也知道對衛非而言,沒有比這懲罰更為嚴重的懲罰了。所以他吩咐內侍帶杜太后的貓同回掖庭宮,又吩咐中書舍人令狐溫楚退下,他自己領著衛非回到寢宮,叫人擺了一堆美味貼心,卻不下旨叫衛非吃飯。
唯一料不到的是,衛非竟然一點也不怕自己。
似乎皇帝的尊號,在人們的觀念裡本應是金光閃閃的皇帝對衛非而言,就好像破銅爛鐵一樣,一點也不稀奇,說不上畏懼二字。
更讓人驚訝的是,衛非惱火的似乎不是自己不給他飯吃,而是--
「宮裡的飯不該是這樣的程度吧!讓我對你尊重點,你拿好一點的飯出來再說。」
衛非瞄了一眼桌上擺著的,只能用「富麗堂皇」來形容的飯菜,心裡直搖頭。
好看有什麼用,一點也不經得吃……
這皇帝也太小氣了,連他在外公歧王府裡吃的東西,也要比這皇帝吃的要好多。如果他平時都吃這些,難怪這皇帝長得這麼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可是怎麼他的皮膚還這麼好啊!
嘖嘖,真是越看越像壽桃糕。
難怪當初他會一口咬住他不放,經過龍輕寒不斷的提示提示再提示,又展示自己胳膊上遺留至今的某小小牙印,更拿出衛非闊別已久的小胡麻餅,衛非終於記起多少年之前,他咬了眼前人一口。
只是小小的一口……
衛非知道現在自己肚子確實餓了,皇帝再不拿好東西上來吃,可別怪他又去咬他,那可不是小小的一口可以解決掉的。畢竟這皇帝看上去要比桌上的菜要美味多了,唯一的區別只是他是假冒的壽桃糕,只能看不能吃,對於這點衛非很遺憾。
這回再咬他,那是洩憤!
誰讓他不給他好吃的東西吃,小氣皇帝。如此眼露凶光,看得連皇帝也覺心驚驚肉跳跳。
「朕吃的東西有什麼不好,色香俱全,看上去賞心悅目,聞上去香香甜甜,衛卿有何不滿?」
龍輕寒不懂,他吃東西一向不計較,倒不明白衛非到底在氣什麼。
「有香有色沒味有什麼用,你吃吃看,這能吃嗎」
瞅瞅自己面前的那碗羊肚羹,衛非撇過臉。
敢情他還挑食?
龍輕寒瞪大了眼,看著滿肚子不平,鼓起了腮幫看著他憤憤的衛非,又看看自己面前似乎和平時沒什麼兩樣的菜,拿起筷子夾了兩夾,吃進嘴裡,眉頭一皺。
「有什麼不好吃的?朕怎麼吃不出來。」
「你這皇帝當得真可憐!」
衛非聞言立刻回過頊,捧起龍輕寒的臉,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還微微歎氣。
他可憐?
身為皇帝,擁有天下,中略之人,莫非王臣。
他有什麼可憐,又何須衛非來可憐?
龍輕寒迷惑的看著衛非,卻驚訝的看到衛非看了他幾眼,突然抽回了手,一個不穩,當今的聖上的頭「啪」一下撞在了黑漆鎏金几案上。
懊惱的捂著立時就腫了起來的額頭,龍輕寒大怒。泥人也有土性子,更何況是他,正欲開口,卻見衛非嫌棄的看著他,又喃喃。
「長得像壽桃糕有什麼用,就算吃得不好,也不能假冒壽桃糕讓自己心理平衡一點啊!丟不丟臉?只能看又不能吃,還這麼看著我,誘惑我!真是罪過。」
這是什麼跟什麼。
龍輕寒一陣無力,怎麼衛非還惦記著壽桃糕,還說他假冒「壽桃糕」。天地良心,又不是他願意長的像壽桃糕,這怎麼能賴他不好。當真第一次被人這麼嫌棄,真是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龍輕寒閉了閉眼睛穩定情緒,又睜開。
「朕長得像壽桃糕,是朕的錯嗎?」
衛非一楞,迅速搖頭。
「可是看到你我就肚子餓!」
簡直是牛頭不對馬嘴,龍輕寒撥撥自己面前的菜,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對待自己面前這人才好。
他總有種預感,如果自己還和衛非計較下去,總有一天自己會被他氣死。
「為什麼朕可憐?」
長歎,龍輕寒換了個話題。
「連宮裡養的貓都吃得比你好,你不可憐嗎?」
貓吃得比他好?
楞楞地看著衛非好半晌,突然龍輕寒腦海裡出現了一個奇妙的想法。
天啊,這位舞陽小侯爺,難道到了現在還在嫉妒那只有「御皇王母飯」和「雜果點心」吃的貓嗎?
他該不是--
「你想吃『御皇王母飯』和『雜果點心』?」
「嗯,如果陛下一定要堅持用這兩道菜招待微臣,微臣也心存感激!」
對於皇帝的試探,衛非笑吟吟言道,兩眼璀璨如星。
「你知道不知道這兩道食物如今已是宮中貓的所愛?」
「那有什麼關係,原先還不是人吃的,貓又品不出這絕妙的味道,這不是浪費嘛……
聽著衛非的嘀咕,龍輕寒再度不可思議的瞪大眼。
原來這傢伙,一直還在想著剛才的貓食,那也不用這麼拐彎抹角啊!這麼挖空心思的只為那兩道貓食,也真難為他了。
看著衛非心滿意足的笑容,龍輕寒摀住自己的臉。
他很想笑,非常想笑。
可笑之前,他要問一個問題。
「朕,當真很像壽桃糕嘛?」
「那當然,要不像,我哪裡會一見到你就想咬你?」衛非皺皺鼻子,云云。
聽話的人摸摸自己的臉,徹底無言以對。
衛非瞧他這副表情,倒也皺起了眉毛。
「不要這個表情嘛,像壽桃糕有什麼不好,我想像壽桃糕都做不到,現在只能假冒比壽桃糕差一點的滄州小麥餅……
說著,捲起袖子,給他看。
古銅色的肌膚,強韌的肌理比起他素白的皮膚,如天與地的差別。
可天底下哪有這樣比較法的?
用糯米壽桃糕和滄州小麥餅來比喻兩個人……
想想那兩樣食物的樣子,又看看眼前一副可惱無辜樣的衛非。
龍輕寒再也忍下住,大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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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有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別以為龍輕寒笑了,就以為他不打算報仇,飯可以不吃,仇不可以不報,這是龍輕寒為人的信條。
可是他一笑,再想板起面孔發現有點難。
當淡淡的笑意洩出他的唇角,就算他心裡著惱,衛非也不當一回事了。
以為他笑便是同意給自己上那兩道食物,衛非立時大喜過望的巴上他的身,搖著他的腰,不住眉開眼笑。諂媚的笑臉龍輕寒見的也多,可沒幾個能諂媚得這麼起來一點也不落俗套,即使滔滔不絕的讚頌語句從那張嘴裡冒出來--
這人居然還能讓他怎麼看都覺得很真誠,就好像那些話是發自他肺腑,要不是知道這傢伙貪吃到了家,還真有可能上當。
可就算不上當,也再板不回黑臉一張。
有的時候,對莫名其妙的人,會莫名其妙的狠不下心。
於是衛非就喜滋滋地啃著雜果點心,吃著御皇王母飯了。
龍輕寒就坐在一邊,看他吃。
看著他心滿意足吃著食物的樣子,龍輕寒動著腦筋。
和衛非不同,龍輕寒有得是耐性,一次報仇不成,他可以等。這次失敗的原因似乎是因為他沒把握住衛非的弱點。於是他吸取教訓,打算先好好觀察上幾天再計劃報仇的事。而觀察一個人弱點的最好方法,莫過於留那人在身邊。
朝夕共處,什麼都浮在面上,什麼也都瞞不了。
因此衛非就留在大平的皇帝龍輕寒身邊了。
對於這點衛非很不高興。
不高興的原因是因為他看起來皇帝身邊與食物有關的東西都與食物無關,衛非覺得當今的天子實在太沒有生活情趣。
例如,這個大得像米缸的銅盆。
衛非原本以為這是用來裝米的米缸,興高采烈,以為答案萬變不離其宗的他詢問皇帝之後才知道--
這個大缸是用來裝水的。
「這麼大的缸用來裝水,浪不浪費啊!」
衛非很失望。
「不用來裝水還能裝什麼?」
龍輕寒非常吃驚,他在宮裡長大,倒不知道這麼大的銅缸還有第二種用途。
「裝米啊!」
「裝米?」
用力點頭,衛非看著大大的米缸,不禁悲從中來。
「這麼大的缸要是裝滿占城稻米,該有多好!」
沒看沮喪的衛非,龍輕寒漫不經心的量著缸裡的水。
「生米於幾天也不會變成熟的,別妄想了。而且天氣變化無常,米要放在外邊,難保不發霉變質。」
衛非托腮,看了看外殼亮到可以照人的大缸。
「那米很香啊,看到它就能聯想起好喝的梅花片雪粥,有什麼不好?」
可真是夠能聯想的,雖然生米煮成熟飯很簡單,但看到米就能想到飯,這樣的人也可謂天下少有。
龍輕寒微微歎氣,不抱希望的問。
「那看到雞你能想到什麼?」
「雞腿飯!」
「那雞還是活的!」
他強調,換來衛非迷惑的眼神。
「活雞和雞腿飯有什麼不同?反正到最後大多變成菜。」
這是什麼回答,偏偏回答他的人如此誠懇,連一點點虛偽都沒有。而龍輕寒也知道,他看上的雞,通常都會變成他面前的飯,所以衛非其實說的沒錯。
無言,龍輕寒撇過頭去看水缸,他拒絕再與這個會把自己氣死的人說話。
衛非向來很不識相,也非常不會辨認別人的情緒,所以他向來活得很開心。此時也是如此,即便山不來就他,沒關係,他可以去就山。
所以衛非趴在龍輕寒的肩上,看他不厭其煩的量著銅缸裡的水,抱著有不懂就要不恥下問的高貴情操,半晌之後,衛非終於忍不住開口問。
「你在幹什麼?」
「量水!」
「幹嘛?」
歎氣,這人怎麼一點常識也沒有,龍輕寒忘了其實他做的事一般人很難看得懂。倒是無奈的扒下衛非熱切靠過來的腦袋,看他的眼光也就知道這人看著自己又想起壽桃糕了,不想再度被咬,龍輕寒又歎氣。
「這銅缸裡盛得是雨水,根據雨量的多少可以計算出今年大致的收成。」
突然之間覺得眼前的人不太一樣,以前衛非怎麼看龍輕寒都覺得是個超大人形的壽桃糕,只不過不能吃,只能看。現在衛非覺得龍輕寒是個皇帝,只有好皇帝才會去做這樣的事。把好好的大米缸暴殄天物的拿來盛雨水,以計算當年糧食的收成,衛非不知道只有他才會把宮中盛水的大缸當成米紅。
而大缸其實最主要的用途也不是用來量雨水,而是為有火災時滅火用。測量雨水的只有擺在龍輕寒寢殿前的那一隻缸而已。
但這兩個人都不知道。
這是衛非頭一次意識到面前的人是皇帝,他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呆呆的任由皇帝帶著他回到寢宮,這時衛非也還是怔怔的,看在龍輕寒眼裡有點好笑。
這還是他頭一次看見衛非在發呆,平時即使肚子餓,衛非也只會怒吼,不會發呆。
這幾日龍輕寒與衛非都是同塌而眠,他們很少不在一起,說實在原因主要是為了皇帝想報仇,想藉著同床之便把衛非踢下床,或是打打鼾聲騷擾衛非,讓他睡不好覺。
可是他佔便宜的機會接近於無。
龍輕寒忘記了一點,他以為天底下沒人敢踹皇帝,也沒人敢對皇帝怎麼樣?
可是他錯了。
衛非是武將出身,龍輕寒打不過他,就算是半夜裡想把衛非擠到床下去讓他跌得很慘--
最後通常是龍輕寒自己被睡相不好的衛非踹下床,後來打聽之後龍輕寒才知道,衛非睡覺的時候討厭被人吵,誰去吵他誰就等著被踹。
於是龍輕寒就老實了。
想把衛非趕出自己的龍床這時也已經遲了,因為床夠大,衛非睡相再不好自己也不會掉下去。所以衛非對龍輕寒的龍床很滿意,睡了就不再打算再走。
龍輕寒很無奈,照這樣下去他的報仇,似乎是遙遙無期的事。
沒想到這時衛非會在自己面前發呆,那模樣很蠢,這讓皇帝受損的自尊心有一點小小的喜悅。
不過這小小的喜悅持續的並不長久。
他們看到龍輕寒的龍床上躺著一隻貓,正在舒服的打著呼嚕。
那是龍輕寒的母后,杜太后養的貓,就是前幾天與衛非結下了小小梁子的那隻貓。貓與衛非,同樣兩看兩相厭,龍輕寒不明白的是,這隻貓為什麼會跑到自己床上來。
衛非也有同樣的疑惑,不過他知道這隻貓一定是衝著他來的。
這只愛記恨的壞貓這幾天老是跑到他身邊想咬他踢他踹他,不過一次也沒有成功過。
雖然談不上身輕如燕,但一隻貓的攻擊對衛非來說實在不算什麼。即便來上多少次,照樣躲得過。通常結局是他拎著那只壞貓的後頸皮把它丟到花園去……
然後等著那隻貓再跑回來偷襲,多次交住,衛非多多少少瞭解那隻貓。
龍輕寒以為那只死貓睡得很好,衛非知道那只死貓正在裝睡。這隻貓騙人的伎倆實在不夠高明,他以為他看不出它那微顫的貓眼,裡面時不時露出一道陰險的凶光嗎?
這隻貓難道以為他看不出它的雪白肚皮顫動的幅度太大,哪隻貓睡覺會睡得這麼差勁--
正想鄙夷得哼聲「笨貓」,耳朵卻聽到某個不識相的人在一邊喃喃自語。
「這隻貓睡覺的樣子怎麼會和他這麼像?」
意有所指,正中靶心,衛非惱火。衛非不是沒有自知之明,他睡相有多差,自己也是知道的,但不能把他與這隻貓比。
「沒用的皇帝!連權力都握不住,還受人欺負。」
小小聲,看龍輕寒黑了臉,衛非撇過頭,想欺負他,門都沒有。
誰也沒有看到,這時床上的貓,烏黑烏黑的貓兒眼微微睜開了一條縫。
偷偷看著那個趾高氣揚吃它飯的壞蛋撇過了頭,貓兒大喜。它就不信自己這回還是抓不到他。
蹭蹭自己特意磨得尖亮尖亮的如勾硬爪,對準目標,貓兒撲--
正中目標,貓兒喜。
卻聽到旁邊響起一聲聲刺耳又熟悉的嘲笑,這幾日它每撲不中就會定時響起的嘲笑。
瞪大貓兒眼,映入貓眼簾的是對它很好的黃衣人,知道自己又抓錯了人。
貓兒耷拉著腦袋,跑了。
室內剩下的是一臉無奈的龍輕寒,還有捧著肚子猛笑的衛非。
他正是受害者,躲閃一隻貓的襲擊對龍輕寒而言不是身為皇帝的必修課。
所以他被貓抓到了。
衛非沒有。
所以他嘲笑可憐的龍輕寒。
衛非忘了一點。
他怕血。
而龍輕寒的指尖被貓兒的銳爪抓到,流了一滴艷紅艷紅的血。
即使只有一滴血衛非也是吃不消的。
於是他暈了。
直挺挺的,暈在了龍輕寒的懷裡。
這就是所謂的惡人無膽吧!
「還嫌朕沒用?到底誰沒用。」
其實把衛非丟在地上,他第二天肯定會感冒,這天氣雖然不冷,也還帶著些涼意。可好像這麼做又不好,似乎有些乘人之危,龍輕寒想。
他已經忘記前些天他夜裡打什麼主意。
最後龍輕寒無力的把衛非拖上床,拉下帳子。
他有點恨自己的好心眼。
「你可要好好回報朕啊!」
對著昏迷當中睡的深沉的衛非,掐掐他十萬分香甜的睡臉,龍輕寒喃喃。
他睡下了,卻在當夜,依然被衛非踹下床去,還霸氣的捲走皇帝的被子。
好心沒好報,龍輕寒氣惱。
他氣憤的重新爬上床,又被衛非再度踢下床,如此反覆,反覆如此。
等到天明時分,龍輕寒才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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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陽侯衛非因一滴血而暈倒的次日,正值朝廷放例假。
到了晌午還賴在床上的皇帝,這天被高八度的尖叫聲吵醒。
誰這麼大膽子?敢在他殿前大呼小叫。
忘記了身邊就有一個天天對他大呼小叫,偶爾才把但當成皇帝的衛非,龍輕寒不悅地睜開眼。
正欲叫等在外邊候著的內侍看看出了什麼事,卻突然感覺到一片溫潤的存在感。而後,他被人摟進了懷裡。
平素在床上只有他摟人,哪來人摟他,龍輕寒不由火冒三丈。
他怒,使勁掙扎半晌,就是推不開孔武有力那雙手,無果。
徒然累得自己氣喘吁吁,他依然被身旁那人抱得死緊。惱火地回過頭,正見放大的香甜睡臉。
而那片讓他覺得奇怪的溫潤感覺,現下也有了答案。
衛非的唇,正貼在他的左頰上。
那一刻,龍輕寒有些微失神。
為的,是衛非和煦的睡容。
把他抱得緊緊的,不住的在他胸前蹭來蹭去,真的呀,和昨日睡在他床上的貓,其實一模一樣。
只不過杜太后的那隻貓兒蹭得是枕頭,衛非蹭的是他的胸。
這麼蠢的睡相他實在沒看過,那些女人們通常在他面前都努力做得很好。
可就是這麼蠢的睡相讓他覺得幸福,看起來,衛非很幸福。
就連睡覺的時候那雙睫毛也是微揚,閉著的雙眼也是彎彎,唇角眉梢的笑,無處不在。輕淺的呼吸撲在他的臉上,硃砂色的雙唇嘟噥著不知道在念些什麼。
不知衛非夢到了什麼?
龍輕寒很好奇,看著他,又想笑。
看到衛非,不知怎的,龍輕寒總是很想笑。
四下都變得無聲了,什麼都覺得很遙遠,乳白色的紗帳裡,就是一個小小的世界。
只有他與他。
一個睡著的人,一個醒著的人。
睡著的人臉上有笑,醒著的人看著睡著的人,在笑。
微笑著,龍輕寒的耳貼近了衛非的唇,他很想知道,笑得這樣幸福的衛非,在想什麼。
「壽桃糕,美味的壽桃糕。」
「我要吃壽桃糕,天有靈,請將陛下變成真的壽桃糕,讓我咬。」
「為什麼陛下長得如此像壽桃糕,就是不能咬,老天真不公平。」
他還抱怨,他還好意思抱怨。
聽到衛非夢中喃喃,龍輕寒心頭似火燒。
這人怎麼還沒忘記他不是壽桃糕啊!難道他就真的這麼像壽桃糕嗎?
看著自己白中透粉的手,龍輕寒眼前晃過一個又一個粉中透白的虛幻影子,那是壽桃糕。
那些壽桃糕,正在衝他笑。
啊呀呀,再想下去連他自己都想要咬自己一口,以確定自己是不是壽桃糕了,都是自己身邊傢伙惹得禍,正想捏那傢伙幾把。
再度看上衛非的臉,卻發現--
這人唇角弧度越來越大!
他想幹嘛?
看著衛非越來越幸福的笑容,瞬間皇帝一陣毛骨悚然。
急忙忙將那張幸福的笑臉推離自己三尺遠,那張臉卻不屈不撓緊跟他到底。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一口編貝似的閃著美麗白光的牙衝他笑。
這、這、這傢伙難道還想咬他不成?
龍輕寒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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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報仇,一天也嫌晚。
那樣的時候,飄過龍輕寒腦袋裡的,是這樣的句子。
衛非沒咬到。
衛非是被痛醒的。
罪魁禍首是一塊玉珮,同樣有著美麗而溫潤的光澤,玉珮咯了衛非美麗的牙齒,玉珮的主人是龍輕寒。
當聲音響起的時候,那塊玉珮正在龍輕寒的脖子上當差。
從來不知道驚恐為何物的皇帝,此時頓有死裡逃生之感。
他實在很怕自己在夢中被衛非當成壽桃糕吃掉。
憤懣地,龍輕寒決定這輩子討厭壽桃糕到底。
他知道自己該離「舞陽侯」衛非遠點,這人對他很危險。而與意志相反的是,龍輕寒腦袋想推開衛非,卻在同時反手摟住了衛非。
因為衛非的臉像是要哭了。
什麼幸福的笑容都沒有了。
他捂著自己的牙齒,看著龍輕寒。
衛非的表情很不滿。
「你就不能等我咬到壽桃糕再讓我啃玉珮嗎?」
真真是徹底無語,龍輕寒呆呆地看著衛非,拚命強調。
「不是脫讓你咬玉珮。」
沒人理他,唯一的聽眾正在自顧自說話。
「你知道不知道,我就差一口就能咬到壽桃糕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打贏那只死貓才取得戰利品!」
「死貓?戰利品?」
龍輕寒突然覺得有點不妙。
「對啊,那只死貓竟然敢和我搶超大人型壽桃糕,對了,那壽桃糕長的和你很像!」
這輩子他絕對不要再吃壽桃糕,絕對。
龍輕寒正在賭咒,那廂衛非又丟了一句話過來。
「對啦,雖然家裡阿姊習慣讓我咬黃金辨別真假,但是我只會分辨黃金的硬度,玉的好壞再叫我咬我也咬不出來,你就別費心了。」
「那塊玉不是朕讓你咬的!」
再度強調,龍輕寒左右不是滋味的冷哼。卻見衛非衝他勾勾小指,不疑有他,靠近。
一瞬間,溫潤的唇貼上了他的唇。
「轟」,下一刻氣血沖頂,龍輕寒火紅了端正的臉。
回神,看到衛非對著他,在笑,而那笑顏之中,帶了一點點頑皮。
「其實啊,壽桃糕的味道,和陛下真的有點像哦!」
而後,聽到耳邊響起高八度的女性尖叫聲,看到來人--
龍輕寒一翻白眼。
天啊,地啊!
誰來告訴他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衛非要咬他,連自己那惟恐天下不亂的杜貴妃也跑過來了。
疲勞地抹抹臉,正想開口。又見一張眼淚汪汪的臉,跟在杜貴妃後面,那是他的皇后--杜宛然,全天下可能最愛哭的女人。
這下龍輕寒可以確定,今天,絕對--
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