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準備再擺棋局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站在欄杆邊,我又開始一天的發呆,樹林處,有一人影突現。
杜琪烽……
我要裝病呢,還是快樂的下去接他呢。
青蘭已經恭敬的站在我面前。苦笑了一下,我無奈的點頭。
做在客廳裡等著,看著他兩手空空,怕是又要和我對弈了,想我這幾天心神恍惚,想必又要一敗塗地了吧。
「雲起,我們今天來下象棋吧。」
「象棋?」我疑惑著看著他從袖子裡拿出一塊白色錦布,再取出一個小小的象牙盒,打開,裡面竟然是白玉的象棋棋子。
真的下象棋啊?象棋我可是高手啊,想當年我和師傅窮到只能去酒樓打雜役,我在裡面當小廝累死累活,師傅卻好意思在門口看人下棋。在我的威脅之後,師傅終於同意用易容術來換班,我也就是在那裡學會了易容術。
盯著象棋我繼續發呆,這樣的日子再也回不來了吧,師傅不在了,自己也被關在這裡什麼地方也不能去。
什麼地方都去不了,自己像一直被圈養的鳥。
「雲起?還在發呆嗎?」杜琪烽的聲音把我從回憶中扯了回來。
看著眼前已經擺好了的棋局,我只能安慰自己,至少,還有象棋。
咧開了嘴對著他笑,「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哦。」
杜琪烽呆了一下,「好說,我像棋的造詣實在粗淺,雲起不許笑我。」
我似乎看到師傅假裝無知再把酒樓外的棋客殺的片甲不留的樣子。
心情大好,雖然知道杜琪烽是裝可憐,但是心情依然是大好,拿起棋子就要開殺。
當頭炮,跳馬,吃車,形勢馬上就分明了——當然是我佔據了絕對的優勢。
不出三十五步,杜琪烽就已經只剩下一將二仕,毫無攻擊力可言。
抬頭,卻看見杜琪烽還是神態自若的看著棋盤上的棋子。
大概是發現我在看他,也抬起頭朝我看,然後也笑了起來。
「雲起你果然是厲害啊,我這次真是輸得一敗塗地了。」
我微笑著不出聲,雖然圍棋不如他,但是象棋上,還算是拿的出手。
「雲起,我死的太難看了,不如我們做個交易,我用我的兩個仕來換你的仕好不好?就是把位置換一下。」
「然後你一口把我的將吃掉?」我看了棋盤的分佈,不屑一顧,這種小伎倆。
突然一驚,高傲如杜琪烽,怎會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求饒?——難道是假冒的?
死盯著他看,看他還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有何不妥。
喝了一口茶,杜琪烽淡淡的開口,「你也知道,即使自己的力量再強大,對手的力量再薄弱,只要對手潛到內部,離自己最近的人就是最危險的人。」
「啊?」果然是這樣,又來說教了,可是如此明顯的挑撥離間,也做的太絕了吧,很容易被人聽走的。
哎哎……
「所以我才不讓你換棋子啊,這麼勝之不武的事情你也想的出來,太讓我失望了。」
站起來,理理身上的白衫,「今天身體微恙,我要去休息了。杜兄請自便。」
轉身就向樓上走,意外的在轉角處看到杜琪烽朝我意味深長的微笑。
又是那種從背後傳來的陰冷,已經好久沒感受到了。
快步的走到二樓,到欄杆邊眺望。
杜琪烽已經出去了,正在往樹林走去。
明明入口在西面,他卻往西北方向走,什麼意思呢?
為什麼要故意都走路呢?然後有搖搖頭,裝做走錯路的樣子,其實精明如他,怎會連路也不認識了呢?
到底是什麼意思……
西北和東北是什麼意思呢?
搜索了各種奇門盾甲的歪解。冥想只有,最後終於明白了,西北在八卦上代表「乾」,而相反的東南是代表「巽」,「乾」乃天,「巽」乃風。天當然是指非天。至於風,哎………不用講,肯定就是我了。
杜琪烽真的是滴水不漏啊,連走路都暗藏玄機啊……
可是何必呢?他以為我會傻傻的放棄現在安逸的生活,和他一起做反抗非天的事情嗎?他就這麼肯定我不會向非天告密嗎?
他總是這麼自信的決定好了一切,以為別人都會乖乖的跳進他的計劃中。
很想這樣的置之不理,很想當作沒有這回事情。
但是為什麼我竟然那麼期待,我竟然開始憧憬可以在天地自由飛翔的感覺,懷念無拘無束的日子。
這種念頭非常的危險,我感覺,安穩的日子不久了。
*
杜琪烽後來陸陸續續的來過,不過就是告訴我,他會接應我的,幫我安排好一切。呵呵,可是我不稀罕,全聽他安排和我在這裡有什麼區別嗎?
非天好幾天不來了,不知道在做什麼,不過我有很不好的預感,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不過我的預感經常出錯,我決定不相信預感。
我一直相信目前的局面的造成完全是因為我的優柔寡斷,如果我做事都堅決一點,情況也不會是現在這樣,當我預感到有陰謀的時候,不要在裝傻,應該努力的跳出去。也許由於我的心慈手軟才造成了我的一步步落敗。我甚至可笑的不捨得去破壞他們的計劃。明明知道是陷阱,卻還是會跳下去。
今天的局面,不能怪任何人,都是我的錯。
所以,我不要在這樣下去,我要出去,馬上,不再管任何人。
西邊的林子裡又有飛鳥飛出了,黑壓壓的朝這裡壓來,似乎近在咫尺,伸手,卻怎麼都抓不到。
我整理了衣衫,下去等他。
青蘭和赤焰也照例的等在了客廳大門的兩側,恭敬的彎著身子,我突然有一點的留戀。
始嘲笑自己的不決絕,看來果然難成大器。
非天總算到了,不過他今天的步履竟然有點搖晃,像承受了很多的痛苦。
什麼人還可以傷到他,心裡一驚,想也沒想就上去扶他。
然後,我看到了那血紅的眼睛,瞪著我的紅色眼睛,中邪了一樣。
那雙眼睛看了我很久,然後,一掌向我推來。沒想到他會向我出手,我完全沒有防備,慌忙的後腳跟一點地向後推去,但是還是受到了掌風牽連,一陣胸窒。
今天大概又走不成了,真是風雲難測啊。
突然,由於掌風而急速後退的身體硬生生的被人接住,然後一個大掌竟然按上我背部大穴,把剛剛的掌力一併吸去。
慌忙轉過頭去,竟然是赤焰,想不到連移花接木這種高深的內功都已經學會,我不禁楞住了。
可是,不惜傷了自己而來救我,值得嗎?
血水從赤焰的嘴角湧出,事情的發展已經完全超過了我的預料。
我急忙封住了赤焰背後的幾出大穴,暫時穩定了他的傷勢。青蘭也已經撲了上來,抱著赤焰,卻咬住嘴唇不發一言。
轉頭在看看非天,還在原地站的,盯者自己的手看,眼神去沒有焦距。
「怎麼會這樣?」我問青蘭,「你們早知道他會這樣嗎?」
「是的,是教主告訴我們如果有意外的情況發生,也要不惜一切的保護你。」
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湧出來。
非天,你到底在想什麼?
「照顧好赤焰,帶他下去休息,書房裡有療傷的藥,自己去拿。」赤焰已經昏過去了,青蘭則是一臉的淚水。
倒好洗澡水,把還在發呆的非天拉了進去。他的眼睛已經不紅了,但是神情卻還是顯得呆滯。
幫他脫了衣服,放到水中,聞到那熟悉的藥材聞到,非天的表情也緩和下來。
「小心睡著,等下自己出來。」看他緩緩的點頭,我關上門,出去。
夜涼如水,清風入鼻。
我睜著眼睛在床上躺了許久,都不見非天進來。
屋頂上有輕微的響動——原來他還在樓頂上吹夜風吧。
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月亮。
當草地裡的蟲子都不再叫的時候,非天終於進來。
頭髮還沒全干,就這樣躺下,身上還有殘留的藥味。
月光下的身影如此挺拔,非天已經不是當時我離開時候的小娃了。而我呢,好像越來越沒用了。
解衣躺下,非天輕輕的擁住了我,我也順勢抱住他的腰,睜開眼睛看著他。
「哥哥,如果爹現在活著的話,他會不會說我比哥哥你厲害呢?」
「會吧。」輕輕一楞,我馬上笑了。
「爹以前一直說,都是因為我沒用,如果哥哥你在的話,武林總就是我們幻冥教的了。我討厭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的眼神。」
「放心吧,現在爹再也不會說這句話了,你現在已經是武林之首了。」手上用點力,我把非天擁的更緊了。
非天笑了,黑黑的瞳孔卻深不見底。
「睡吧。」把頭埋到非天的懷裡,感覺他慢慢的放鬆。
以後,你討厭的人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再也沒有人會勾起你的回憶了。
手一揚,點了非天的昏睡穴。從床上爬起,整理好衣服,幫非天蓋好被子。
從正門大大方方的走出去。
一切都很順利,青蘭正在照顧赤焰,不會在這裡。
走了幾步,就見樹林裡有人影閃動。呵,杜琪烽倒是算的很準。
走近幾步,卻發現還有兩個人——施青和施余。
要不是今天見面,我幾乎要把這兩兄妹忘記了。當初的熱情狹促,原來也是演戲。現在,又要扮演收留我的救世主嗎?真是好笑。
「白公子,好久不見。」施青笑容滿面的和我打招呼,似乎是初次見面的那樣。
「雲起,好久不見到你了,我好想你啊。」施余還熱情的來拉我的手,熟捻的好似親兄妹一樣。
「到我家裡去吧,陪我玩。」象天真的女孩子一般向我眨著眼睛,不染風塵。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馬上答應吧,我喜歡這樣清澈的眼神。可是現在呢,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以後,世界沒有變,只是我的眼睛被蒙了沙,看東西卻越來越清楚了。
「好啊,我也正好沒有地方去,只好到府上打擾幾天了。」
「雲起哥哥說的好客氣哦,那我們走了。」拉著我的手,施余拉著我就走。甚至不和施青打招呼。
轉過頭,施青一連嚴肅的站在原地,杜琪烽眼光深沉的望這非天的方向。
心中暗笑,杜琪烽,何必做的怎麼明顯呢,讓我覺得像是假裝的。
我知道你不是名利之人,名利對你來說不算什麼。
可是為什麼呢?我感覺那一絲絲的怨氣呢?
你會變成這樣,是有原因的吧。
危機很明顯了,非天,你一定不要我幫你的吧。
杜琪烽,你也早就運籌帷幄,花了這麼多心思,只是為了把我支開,我是否要感謝你的好心呢?
一場腥風即將興起,我能快樂的坐壁上觀嗎?是否太清閒了呢?
對著施余笑笑,「我們走吧。」
*
不管從哪裡看,天空似乎都是同一個顏色。
一樣的華府美宅,讓我想起曾經住過的地方,正開心的過著刀疤小廝的生活。
現在轉了一圈,卻已經是這裡的座上賓了。
每天不僅錦衣玉食,還有美女陪伴。
「施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
「雲起哥哥,幹嗎怎麼見外,要什麼你儘管說。」
「那我也不客氣了,能借給我500兩銀子嗎?」
「可以,雲起哥哥你先等一下哦。」
老實說,我已經很久沒有關心過物價了,這些錢夠不夠我也不清楚。不過看她這麼爽快,大概是太少了吧。
「雲起哥哥,給你。」
接過一看,竟然是5張銀票,苦笑。
「我說施姑娘,我本來想去集市逛逛的,這麼大的銀票,想來沒幾個小販可以找零的吧?」
「啊。」施余看著我,張大嘴巴。
「給在下拿500兩銀子吧。」
「好。」施余就這樣又興沖沖的跑了出去。
這麼大的動靜,那個人,應該被吵到了吧。
「雲起哥哥,你要的。」施余瞪大眼睛,「你是不是要走了?」
是啊,呆在這裡不走,那還不如不出來呢。
笑瞇瞇的轉移話題,「你哥哥呢,來了這裡都沒見到過。」
「嗯,他,他在門外。」施余猶疑的朝門口看去。
一個青色的人影緩緩的走了進來,施青的表情有點尷尬。
「白兄。」遠遠的站著,卻不敢走進來。
「施兄你怎麼這麼客氣,真是絕情。」眨了眨眼睛,自己也驚訝還有如此的天分。
施青的臉色明顯一呆,但是眼神馬上又垂了下去,一點都不似以往的爽朗霸氣。
「雲起,以前的事情,真的很對不起。」
對不起?哈哈哈哈,真想好好的仰天大笑,可是始終沒有力氣。我做到的只是輕輕的扯了下嘴角。
「道歉就不必了,我現在還不是過的很好。」把銀子背在肩上,「施兄,那在下就此告辭,後會有期。」
向門走去,看看屋外的天色,暮色已起,是時候了。
「雲起,知道要攔也攔不住你,保重。」
呵呵,如此爽快,看來早就有所準備了吧。
縱身一躍,在屋頂上眺望一下景色,「來日再會。」
*
好久沒有在黑夜裡用疾行術在屋頂上亂竄了,感覺竟然有點不適應。風涼涼的,吹在眼睛裡很不舒服,而且還有沙子,澀澀的。
一個急轉彎,用眼睛的餘光瞟去——共五個,即使是高手,也太小看我了。
前面有一個樹林,從坎位進去,在從離位出來,然後再從震位進去,從澤位繞出。
八卦玄冥陣。
雖然不是什麼高深的陣法,但是擺脫跟蹤的確不錯。
停步遠望,暮色寥寥,天空沒有烏鴉飛過。西北有一片黯淡燈火,想來就是小鎮了吧。
不知道有沒有客棧可以收留我。
幾個點葉翻身,躍過一個小山丘,就到了這不知名的小鎮。
有一幢兩層高的小樓,還掛著一串紅燈籠,想來是客棧不錯了。
這麼晚了還做生意啊,好勤勞的老闆和夥計,不捧場真是不好意思呢。
躍到樓頂,找了間沒人的房間翻窗而入,估計是上房,條件還算可以,床鋪很乾淨,也很軟,總之我很舒服的睡了一晚。
早上天剛亮,我就離開了客棧,留下了一封信,用內力把一個杯子嵌在了桌子上。
到街上逛了一圈,解決了一天的伙食,再到昨天的上房隔壁再睡了一晚。
再一早從客棧大搖大擺的走進去,用五百兩換了這間客棧。
好心夥計還來提醒我,說這裡被強盜要挾,說要來砸了客棧,所以老闆才那麼急的要脫手。我只是笑了笑,不知道夥計到底是怎麼理解的。
以後的時間就顯得特別悠閒,端著一碗濃茶坐在大廳裡聽人胡侃的感覺真的很不錯,這些人講的繪聲繪色的,比探子的回報要有趣的多。
什麼非天閉關多日不出,西南有上月教叛變,曾經是白道的白翳門領命去鎮壓,結果被幾乎滅門,結果聯盟破裂,雙方又在各自集結力量,看來一陣血雨近在眼前。
習慣了白天的熱鬧,到了晚上,又安靜的讓人發狂。
泡壺清茶,仰天觀望,星如棋盤,雜無理序。
月光下樹影輕搖,有幾隻晚歸的鳥還在遊蕩。
每天晚上都是一個人,著實真的很無聊呢。
帶著棋盤坐在屋頂,月光的亮度很理想,看的很清楚。露出微笑,向著南面的樹招手。
「閣下是否賞臉和在下對弈一局呢?」
雖然我笑的如此誠懇,可是對方還是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那黑衣人使著蹩腳的輕功在我的前方立定行禮。
「白公子,饒了小的吧,小的也是受命於人,不是故意刁難白公子,望公子手在開恩。」
「不敢不敢,閣下天天保護在下的安全,在下實則感激不盡。晚上還要陪在練棋,在下怎麼忍心把你被我發現的事情告訴你家主人呢?」
「白公子你大人有大量,放過小人吧。」黑衣人再次行禮,這次都單膝跪地了。不過單膝還沒著地,早有一條銀光閃出,月光下特別晃眼。
「叮~」飛鏢釘在瓦片上,瓦片沒有碎。我也已經攔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拔出一把彎刀,一晃就朝我砍來,一擋,棋盤應聲而碎。
用內力?他不想活著回去覆命嗎?
接下來的每招都招招兇猛,直擊我要害,不過我都可以勉強的躲過,活動筋骨倒也不錯。
看來很清楚我的路數啊,那只要稍微改變一下,不出掌,而是彈指。
果然,被我封住了死穴。
「好了,停手吧,你既然不想傷我,又何必故意裝出凶狠的樣子呢?左長老。」
黑衣人稍微愣了一下,「你既然早就認出我,又何必戲耍老夫呢?」
老夫?對啊,當年我離開幻冥教的時候,左長老也是我現在的年紀,今日,也垂垂老已。
手指放了下來,只是因為我沒有什麼力氣了。
人生匆匆,白駒過隙,何必太過關心呢?
「大公子,雖然身體尚健,不過也要注意調養,這麼晚了,也該休息了。」
「左叔叔,那我回房間去了。」
這樣的對話,還能有幾次呢?
星星還是那樣的混亂,既然左長老還被派在教外,那非天,應該還沒什麼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