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育全身裹著浴巾,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腳去碰水面。
十五度,還真的是比體溫要高一點,很舒適的溫度。這個溫度讓他很心動,幾乎無法忍住下去泡泡水的欲望,特別是浴缸表面浮著兩種顏色的泡泡,味道聞起來香味高雅而不致於過度濃郁。只是……
「不會溺死,你放心吧。」繁離好整以暇地坐在浴缸裡,瞇著眼說話的表情根本就是在等著他脫。
「你可不可轉過去?」
「轉過去干嘛?」
「我會害羞啦。」
「有什麼好害羞的,我們不都是男的,有什麼好遮的地方?」繁離的微笑讓小育想一拳打扁他的臉。
「我家教很嚴,不習慣。」
「你全身上下我都看過了,有差這麼一點嗎?」
「我什麼時候讓你看光了?」小育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不記得有哪一次他在繁離面前脫光光了。
「就是在旅館的晚上。」繁離的一句話像把大鐵錘把小育敲醒,臉瞬間脹紅。
「那時候是那時候,現在是現在。」小育小聲地說,不只臉紅,他的脖子也紅,在浴巾底下的身體說不定也是紅的。
「有差別嗎?」繁離挑起一邊的眉毛,不知道小育在矜持什麼,「明明就很大膽,我還記得你一直喊……」
「別說啦。」小育皺起臉,一定要提起「強暴」的往事不可嗎?
「那就下來一起泡。」
「我包著可不可以嗎?」小育指著自己的浴巾。
「……又不是女孩子,還包什麼浴巾。」繁離游過半個池子,在小育面前站起來。
不知道吸血鬼是不是也有在練身體,繁離的身材修長卻很結實,隱隱約約還可以看到結實的腹肌。
小育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繁離當然不錯過這個和色狼沒兩樣的動作,「你在看哪裡?」
小育不自覺地低下頭,目光從胸口往下滑……
「呃……」腦海中瞬間浮現繁離抱他時的畫面,臉紅得更厲害了。奇怪的事情是,他雖然覺得羞恥,可是還是好想要。好想要繁離再抱他一次,好想再享受一次被男人抱時的絕頂快感。
「你在想什麼?」光看小育的表情,繁離大概也可以猜得到這個小鬼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啊、啊!」小育發出慘叫,有一種渾身無力感覺。天啊,他只被上過一次……或者說是只跟男人上過一次床就變成同性戀了嗎?
「要不要下來泡?」
「我看還是算了。」小育轉過身,只想起快逃跑。深怕自己要是跳下去,搞不好會獸性大發又一次「強暴」繁離。
「是嗎?」繁離露出危險的笑容潛進水裡,卻又伸出手用力一拉,把小育拉進水裡,「叫你下來洗就洗,我不要和髒鬼上床。」
***
「我還想要……」
「夠了。」繁離一拳扁過去之後,終於結束了這一場混亂的床上大戰。
從一開始的半推半就,到後來黏著他不肯放開。繁離很肯定這家伙不是什麼吸血鬼,而是吸「另外一種東西」的外星生物,他遲早會為了這個小吸血鬼而變成木乃伊。
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臉頰凹陷,眼珠好象又黃濁了不少。繁離記得便利商店裡有在賣可以補身體的飲料,如果對吸血鬼也有用的話,他會認真地考慮去買一箱回來。
伸手拿起放在床邊的電話,隨手就撥了熟悉的號碼。電話照例在響了三聲之後被接起來。
「夏克斯公爵公館,請問您找哪位?」黑木的聲音照例平板到分不出來是真人還是答錄機。
「我找希爾斯。」
「請您稍等一下。」黑木一點也不意外,馬上將電話交給已經等在一邊的夏克斯。
「哼、哼。」
電話另一端傳來夏克斯用鼻子發出來的聲音時,繁離毫不客氣地哼了回去,「你感冒了嗎?看來希爾斯沒有把你照顧的很好嘛。」
「不勞你費心。」夏克斯又哼了一聲,「找希爾斯有什麼事?」
「我和他說話還要向你報備嗎?」
「是不用,但是要不要把電話交給他是由我來決定。」
「真了不起,除了這種手段之外你還有別的方法綁住希爾斯嗎?」
夏克斯聽到這句話之後沉默了好一陣子,時間長到繁離以為他掛電話了。繁離歎了口氣之後再度開口,「抱歉,提到這些事。」
「沒關系。」夏克斯聲音冷硬,想要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卻怎麼樣也隱藏不了他的失落和孤獨。
「我本來就不是想找希爾斯,只想惹你生氣。」
「……你花我的錢花得那麼愉快,就是用這種方式回報我嗎?」
「花你的錢是幫你,應該是你回報我才對吧。」
「哼,我和你們這些不事生產的吸血鬼可不一樣。」從夏克斯的聲音聽得出來他的心情已經平復不少,「這些閒話就不要再提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那小子的感冒症狀已經好很多了。」
「用什麼方法?」
「你說的方法。」
「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沒想到你真的會去試。」從夏克斯的聲音聽不出來他是感歎還是想笑卻又忍住。
「呸,我就知道你這色情吸血鬼說的話不能信。」繁離有一種想要掛電話的沖動,「感冒是好了,不過有點後遺症。」
「什麼後遺症?」夏克斯疑惑了一會,「做愛後很痛?」
「……這是你的經驗談嗎?」
「不是。」夏克斯斬釘截鐵地否認,可是在繁離耳中聽來就是有一點心虛,「不然還有什麼後遺症?」
「我和他做愛做到停不下來。」
夏克斯又再度陷入沉默,這一次沉默的時間比上一次還要久,久到繁離幾乎以為夏克斯真的掛電話了,「這聽起來不像是抱怨。」
「就是刻意炫耀給你這色情吸血鬼聽。」繁離大笑出聲,又恢愎了正經的語氣,「我是很認真的在找你討論。」
「其實我不太明白這有什麼不好?」
「對你這色情吸血鬼當然沒什麼不好。」繁離忍不住翻白眼,「我得把他打昏才能停下來,這不是很糟嗎?」
「我不知道,但我想他是喜歡上你的……」
「我的身體?」
「想得美,是你的精氣。他就算想要離開你也沒辦法了。」夏克斯冷笑一聲,「不過剛好配你這個容易失戀的家伙。」
「喂,你自己又好到哪裡去……」
「哼,我可是色情吸血鬼。」夏克斯笑出了聲,接著語氣又變回原來冷酷高傲的樣子,「你和他的事情自己想辦法解決,不要老是來找我。」
「也許……」繁離本來想說他也許有一點點喜歡這個菜鳥吸血鬼,卻又說不口。
「也許什麼?」
「沒事。」
「沒事的話我可要掛了。」從夏克斯的聲音聽起來,他好象被別的事情分了心。
「掛吧,反正電話錢也是你付,對了,如果希爾斯最近有興趣的話,麻煩他幫我做壯陽補血之類的藥吧……」繁離的話還沒說完,另一端就已經掛上電哈。繁離忍不住咋舌,「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啊?真是急躁的家伙。」
聽著掛斷電話之後的嘟、嘟聲,繁離久久不能放下電話。
一點點喜歡嗎?
真是的,沒想到他也開始有說不出口的時候了。
***
「超輕、超保暖、抗紫外線,最新的睡袋,現在特價送給您……」不管在推捎什麼產品都像在賣果菜機的購物天王正在電話上賣力地推銷產品。繁離對電視購物一點行興也沒有,但小育的目光直盯著睡袋瞧,完全無法移開。
「好想買兩個喔……」
「買啊,反正是夏克斯出錢。」繁離翻著剛送過來的目錄,隨口回答。
「真的嗎,那我打電話去訂。」
「訂完就准備出門了,五點半走過去球場剛好。」最近看小育每天晚上都會看棒球轉播,一邊看還一邊說好想去現場。繁離想了一想,既然是晚上的活動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就買了兩張門票打算去球場看球。
「啊,時間還真的快到了。」小育連忙打電話去訂睡袋。雖然他完全不知道睡袋要用來干嘛,可是看著看著他就是好想買。
訂好睡袋之後,小育一邊愉快地哼著最近常在電話上打歌的曲子,一邊換衣服准備出門。一打開衣櫃就可以看到一整排的黑衣黑褲。同居了一個月之後,他好象被繁離傳染了壞習慣,衣服的件數再多也離不開黑色。
「剛送過來的目錄,你要看嗎?」繁離走了過來,手上晃著最新的棺材目錄。夏克斯可真是好心,一有新貨就叫人送目錄過來。不過有床可以睡誰會去睡那種要把自己折成兩截才塞得進去的地方。
小育一回過頭,看到第一行字就搖了搖頭,「免了。」
「不考慮一下嗎,還有可以上鎖的型號喔。」
「……我要上鎖干嗎?」
「嗯哼。」繁離挑起眉,意有所指,「最近是誰每天晚上都跳起來想咬我啊?」
小育的臉紅得跟蕃茄差不多,「你一定要一直提嗎?」
「看你臉紅的樣子很有趣,我就一直提了。」繁離壞心眼地說,「太陽下山了,你可以不用穿那件難看的防紫外線外套。」
「有這麼難看嗎?」小育看著自己身上全黑的外套,這可是他在夜市中從一堆衣服中挑出來,便宜又大碗的名牌外套耶,「和你那件不是差不多?」
「不要拿我一萬五錢塊美金的皮衣和那件一百五的二手地攤貨比。」
「浪費。」
「你那叫主婦心態。」繁離拿起放在桌上的球賽門票,「快點脫掉,我要出門了。」
「好啦。」小育不情願地回答。雖然有點不甘心,小育還是把外套丟在椅背上,只穿無袖黑色背心出門。
都已經是九月了,天氣還是熱得要命,所以他們穿著無袖外套也不會奇怪。雖然吸血鬼本來就不會受到冷熱影響,可是要在人類社會裡生活不被發現的話,還是不要穿得和一般人不同比較好。
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往球場的方向走去,完全沒有注意到在路燈無法顧及的黑暗角落,紅衣男穿著和小育第一次見到時同樣的紅皮衣黑皮褲,目光注視著他們。看著小育和繁離,紅衣男先是驚訝,下一個反應就是雙目緊盯繁離,貪婪地捕捉繁離的一舉一動。
站在紅衣男身邊的女子穿著紅旗袍,就是繁離有五十幾年沒有見到暗青之月首領,紅姐。她瞥了一眼紅衣男的表情之後說,「想不到會這麼容易就找到他們?」
「不是。」
在他們前方走過的繁離和小育笑得很開心,小育還不時附在繁離的耳邊不知道說些什麼。
嫉妒和不舒服感刺著紅衣男。
「怎麼了,很嫉妒嗎?」紅姐微微一笑,「溪雪?」
「閉嘴,不要叫我那個名字。」
「你只想聽他叫你的名字嗎?」紅姊有意無意地看了繁離一眼,「還是稱呼你青龍?」
「我叫你閉嘴。」
「是、是。」紅姊聳聳肩,「打算怎麼辦?」
「跟著他們。」溪雪頓了一下,「叫部下們也跟來。」
「看他們前進的方向,可能是要去球場。」紅姊說,「要在球場和吸血鬼動手嗎?我們的身份可能會曝露。」
「你只要找機會引開繁離就可以了,十五分鍾。」
「我知道了。」紅姊點了點頭,退了一步之後就沒入黑暗裡。
紅姊離開之後,溪雪的目光卻從未自繁離身上移開。
這五十年來,他不斷地思念著他。雖然很想見面,但他一次也沒有去打聽繁離的消息。一方面是因為剛開始的幾年他恨死了繁離,另一方面是他並不認為繁離還會留在這裡。
沒想到……他會再一次見到繁離。
看著小育和繁離笑得很開心的樣子,強烈的恨意在他心中升起。
***
兩個人刻意坐在倒數幾排的位子。
由於是兩支聯盟最沒人氣的隊伍在比賽,觀眾很少,觀眾裡還有一看就是拿免費票進來,穿著制服的國中棒球隊。扣除沒什麼觀眾看比賽的部份,球賽本身倒是很精彩,只不過因為兩邊的投手都具有相當一定壓制力,前面幾局的比賽幾乎沒有讓所有人都跳起來大吼大叫的時機。
小育看的津津有味,到了激動處還會跟著啦啦隊哼唱加油歌。繁離則是完全不懂用棒子打球的游戲有什麼好玩,不到五局就開始打哈欠。比賽裡讓他覺得有趣的地方就是球場裡的人,這麼多人會讓他有些興奮。
雖然不需要以人血維生,但他畢竟是吸血鬼。
看到這麼多的人類,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丑的美的,各式各樣,就跟一般人看到滿漢全席的感覺差不多。
繁離靠在小育的耳邊輕聲說,「這裡讓我好想咬人。」
「喂。」小育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可以。明知道繁離根本就不捨咬人,就算被咬了也不會死,但他就是沒辦法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他不知道有沒有人是天生的吸血鬼,但他自己是由人類變成吸血鬼的,坐在這球場裡的人還和他支持同一支棒球隊哩……
「緊張了?」繁離吃吃地笑了,竟然咬了小育的脖子一口。
「唉。」小育忍不住發出叫聲。
前面的情侶立刻回過頭來,用奇怪的表情看著他們,繁離抬起頭來瞪了回去,情侶立刻轉回前方,不敢再看他們。
「人類真是大驚小怪。」繁離在小育耳邊說。
「當然啦,人類可是很少有男人和男人是情侶。」
「有差嗎,反正愉快就好了。」繁離聳聳肩,接著又惡作劇地親了一下小育的脖子,齒痕才剛消失,馬上又多出一個印子,「對了,你的脖子好嫩。」
「你不要問了,我要看球賽。」小育推開繁離,專心地盯著正在打擊選手。可是繁離還是不斷地靠過來,似乎想要作弄小育。
正當小育和繁離專心在球賽和對方身上時,椅子被踢了一腳,用力地震動了好幾下才停止。
兩個人同時轉過頭,只看到後面的人戴著帽子,帽緣壓得很低,看不清楚臉。不過,即使看不到表情,還有點知覺的人也知道是小育和繁離的親密行為刺激到這個人了。小育很不好意思對後面的人點了點頭,「對不起。」
繁離卻皺起了眉頭,拉著小育站了起來,「我們換一個地方。」
「怎麼了?」小育不明所以地問。
「沒事。」繁離搖了搖頭,指著另一邊的位子。
就在繁離站起來的時候,坐在他們背後的人也站了起來。黑色的外套底下是紅色的旗袍,白皙美麗的大腿從開衩處露了出來。小育不知道這個人是誰,繁離卻是忘不了她的臉。
「紅姐……」
「想不到你還記得我。」紅姐露出微笑,「這裡人太多,我們到外面去談一談?」
「你的手下呢?」繁離環視周圍,並沒有看到其它暗青之月的人。
「在外面。」紅姐指了指場外,接著用又下巴指了下小育,「我對連人類都不如的吸血鬼沒有什麼興趣。」
「你們在說什麼啊?」從對話可以聽得出來繁離和叫紅姐的女人認識,但是關系卻不是很好,小育擔心地看著繁離。
「老朋友了。」繁離特別強調朋友兩個字,「你自己看一下,我十五分鍾就回來。」
「十五分鍾嗎?看來你很急呢。」紅姐又露出好奇的笑容看了一眼小育,接著就准身往外頭走去,也不管繁離有沒有跟來。
「等我一下。」繁離低下頭,在小育的耳邊說。
小育點了點頭,但還是有些不放心。他總覺得那個叫紅姐的女人有點怪怪的,但哪裡怪他也說不上來。
「有很奇妙的感覺嗎?」聲音在小育的旁邊響起,嚇了小育一大跳。他一回過頭就看見在便利商店遇到的奇怪紅衣男,只不過那時五顏六色的頭發已經全部變成黑色。紅衣男指著紅姐的背影說,「那個女人也是吸血鬼。」
「你怎麼知道?」
「你是不是有一種對方很熟悉的感覺?」
「是有一點……」怎麼說呢?那不是熟悉的感覺,而是本能上的畏懼,小育點了點頭,卻又驚覺到紅衣男也給他相同的感覺,只是沒有紅姐那麼強烈,「你怎麼知道?」
「她是比你輩份更高的吸血鬼。」紅衣男說,「輩份差距越大會容易察覺對方的力量強大,相反的,越靠近的話就越沒辦法分辨差異,如果是同輩份的吸血鬼,甚至有可能完全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
「你怎麼知道?難道你是……」小育瞪大了眼。
「不是說過了嗎?我也是吸血鬼。」紅衣男的眼底藏著很深的憎恨,只是小育完全沒有意識到,「你叫什麼名字?」
「徐書育。」這是小育所見到的第二個——嚴格地來說應該是第三個——吸血鬼,讓他有些好奇,「你是?」
「燕溪雪。」紅衣男揚起嘴角,「方便陪我聊一聊嗎?」
***
他是天使也是魔鬼。
燕溪雪是唯一一位由繁離所創造的吸血鬼。被公認沒有後代的繁離,所創造出來的吸血鬼不但力量強大,而且還必需以人血為食。但站在對抗吸血鬼的立場,他可以說是敵人亦是朋友,由他所領導的暗青之月,以研究為目的,不斷地獵捕吸血鬼。
染上紅色的暗青之月已經被神聖同盟除名,但卻不應視為敵人。
《吸血鬼年鑒二十五》
***
「好啊。」小育點了點頭,從繁離和紅姐出去之後,他的心思就沒有辦法專注在球賽上,「要聊什麼?」
「繁離。」
「你認識他嗎?」小育有些意外。
「很久以前,在我變成吸血鬼之前。」溪雪瞇起眼,仿佛在回想很久以前的事,「我和他剛認識的時候,還不是吸血鬼,還是個普通的人類,普通的孩子。」
「你被吸血鬼咬了嗎?」
「是我要求繁離把我變成吸血鬼,我是他創造的第一個吸血鬼。」
小育有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為什麼會有人想變成吸血鬼?就他自己的經驗,當吸血鬼沒什麼好處,反而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例如說,不能在白天出門,除了血之外,所有的東西都不能吃。他變成吸血鬼之後只發生過一件好事,那就是認識繁離,「……你為什麼會想當吸血鬼啊。」
「因為他總是很寂寞的樣子,當時還很愚蠢的我只是想陪著他。」溪雪笑了笑,用手將垂下來的劉海撥到頭上,小育這才發現,在溪雪的左邊額頭上有一個燙傷的痕跡。
「這是……」
「我剛成為吸血鬼時的燒傷。」溪雪露出不屑的笑容,「當時我太天真了,剛成為吸血鬼時的我非常虛弱,絕不能曝露在太陽光之下。繁離沒告拆我,我自己當然也不會知道,結果就留下了這個傷痕。」
「呃……我想繁離不是故意不告訴你,他是真的不知道。」小育轉過頭去,不太想看那個傷痕。
小育不喜歡這個叫溪雪的吸血鬼,不管是輕佻的態度,還是不時流露的冷笑,都讓他很不愉快。而溪雪看他的眼神更讓他覺得不舒服,雖然語氣溫和,但目光卻凶狠地像是要將他撕成碎片。
「知道或不知道都不重要了,事情都已經過了那麼多年。」溪雪把頭發放了下,「對我來說,最不幸的事情是,我必需要以人血維生,除了人血之外,其它動物的血都不合我的胃口。」
「會嗎?」小育並不覺得以人血維生有那麼倒霉,雖然說,要是沒有遇上繁離他可能會因為營養不良而死。
「那是因為你不了解這種不幸。」
「我了解啊,我也必需吸食人血,幸好我有遇到繁離。」小育露出幸福的笑容,說起來他可真幸運,要是早個幾年變成吸血鬼的話,也不知道人工血液有沒有被發明出來,當然,可能也遇不上繁離,「我不知道繁離為什麼會做人工血液,不過只要有人工血液,我就不需吸食人血了。」
「人工血液嗎?他真的發明了人工血液?」溪雪在一瞬間變得很激動,抓著小育一直問。
「真的。」小育疑惑地看著溪雪,不明白溪雪為什麼那麼激動。
「沒想到這五十年來他也不是什麼都沒做。」繁離會去研究人工血液的原因肯定是因為自己,知道這件事讓溪雪的心情變好不少。
雖然說當初自己帶暗青之月的人去他們的同住的房子是背叛了繁離,但在五十年之中他並沒有完全忘記繁離,相反的,隨著時間過去,他對繁離的思念就越來越深。
從溪雪開始和他聊天沒多久,小育就一直在思考。如果溪雪是唯一一個由繁離創造吸血鬼的話,那溪雪就是第二代嘍?看起來應該是很強的吸血鬼。
沒想到繁離曾經創造過吸血鬼,而且也是需要吸食人血的吸血鬼……也是?小育驚訝地轉過頭,將溪雪從頭到腳看個仔細,「難道你和繁離是……」
難道繁離開發人工血液的原因就是溪雪?
「我是他以前的戀人。」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多久以前?」小育不死心地問。
「五十幾年。」
溪雪的答案仿佛一記重錘敲在他頭上。小育不敢相信卻也不能不相信,事實擺在眼前有什麼辦法?繁離就是和這個溪雪是戀人,而且,當繁離和溪雪在談戀愛的時候,他甚至還沒出生哩。
有一種非常沮喪的感覺。
「你不想問我為什麼會和繁離分開嗎?」溪雪帶著有點得意的語氣對小育說。
「我不知道,你迷路回不了家嗎?」小育沒好氣的回答,他才不想知道溪雪和繁離為什麼分開。
他一點都不想知道……
「當然不是。」溪雪得意的笑了,一股優越感讓他心情愉快,這個菜鳥吸血鬼什麼都不知道,只不過是湊巧和他有相同的症狀——必需吸食人血——才會讓繁離帶他回家,根本沒什麼特別,「你不好奇?」
「不好奇。」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其實只是嘴硬而已。
小育好想知道繁離和溪雪為什麼會在一起,又為什麼會分開。但就是不想從溪雪口中知道。
「我可以看得出來你很想知道。」溪雪笑得更加開懷,但那不是讓人舒服的笑容。
「嗯……」小育抿著唇,掙扎了一會之後老實承認,「好吧,我很想知道。」
「我變成吸血鬼的時候,真的很恨他,為什麼其它吸血鬼可以和普通人一樣,我卻必需吸食人血,為什麼我那麼虛弱,毫無能力……」溪雪聲音裡有很深的懷念,和強烈的憎恨、愛交織在一起。
這才是吸血鬼吧。
繁離對小育提過,吸血鬼的愛和恨都很強烈,總是沒有辦法分開。大概是因為不會死吧,因為不會死,所以這些愛、恨就一直累積下去不會消失。
「但是繁離一定會替你想辦法,他雖然看起來很冷酷,實際上卻是……」
「但我那時候還不了解。」溪雪笑了笑,「我恨他恨到去找了暗青之月的紅姐,以不殺我為條件,把繁離的藏身地點說出來。」
「你真的說出來了?」
「我說出來了,看他和紅姐殺個你死我活,我很愉快,卻又有點不捨。」溪雪搖了搖頭,一點愧疚感也沒有,「他欠我的,我一定要他還我。但我現在開始有點後悔了,就算我不需以人血維生,我為什麼不能喝人血?人血比其它動物的血都甜美多了,人類本來就是賜給我們吸血鬼的禮物。」
「你瘋了。」小育說不出話來,好半天大腦才消化掉這一整段話,紅姐這個名字才跟剛才的女人連上,「等等,你說紅姐?她是暗青之月的首領?」
「曾經是,而且她還和繁離打過一架。」
「糟糕。」
小育慌張地站了起來,卻被溪雪拉住,「你想去哪裡?」
「當然是去找繁離,他剛剛跟紅姐離開了。」
「不必緊張,紅姐不是他的對手。」
「咦?」小育愣住時,溪雪就把另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手背上有著纏繞著龍的月亮刺青,彎彎的月牙就像是爪子一樣,捉住了他,「該不會就是你……」
溪雪一只手抓著小育,將他從座位上提起。
小育死命地掙扎,張大嘴想要發出叫聲,但溪雪抓著的力道比他強上許多,他只能緊抓著溪雪的手指卻沒有辦法挪動半分。手指很快地失去力氣,眼前一片模糊,漸漸失去意識。
「是的,你猜對了。」在完全陷入黑暗之前,溪雪在小育耳邊說,「我就是暗青之月的首領。你可以叫我另一個名字,青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