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福(上) 第八章
    X月X日  撿回律硯勳前一天  律硯勳你快點滾回來

    我做了一個惡夢,我從來沒這麼希望律硯勳趕快回來,從來沒這麼希望他回來讓我扁一頓,扁完讓他抱著睡覺,就不會做惡夢了。

    我承認我很著急,急著想看見律硯勳。律硯勳跟之前一樣,兩天沒有電話,也沒有E-mail,我知道走因為坐飛機的緣故,但是……

    那股莫名奇妙的焦躁讓我做起一些很無聊的事。

    例如剛剛半夜兩點多,我竟然在側錄FTV的節目,我覺得最近可能走有踩到狗屎,不然就是律硯勳真的很大牌,否則我不會連續幾天都看見他在走秀,也不會連續幾天守在電視前面就定為了要側錄有他的服裝秀。

    這種事夠無聊了吧?

    好吧,至少我覺得很無聊,但是我還是照做,而且很幸運的錄到一段三十分鐘的模特兒專題報導,主題正是律硯勳。

    可是,問題來了,報導的內容,訪談什麼的,全是意大利語,只有少數的法語,是因為在米蘭拍的所以「入境隨俗」嗎?

    FTV你既然走國際性的流行頻道,難道不能使用全世界共通的語言——英語——來做一點正常的訪談嗎?

    原來你的國際性只有在念出「FTV」三個字時才會用到。

    算了,我認命,至少還有一點點法語我走聽得出來的,這是我頭一次感謝我的工作,要是我不是在飯店工作,我只會覺得學兩種語言就夠了。

    看了這個節目我才知道原來律硯勳真的很有名,他的海報在歐洲貼的到處都是,代言的產品大多是服裝,少數是鐘錶眼鏡、洗髮精,還有一些奇怪的東西。海報拍得有型有色,造型十分多樣,而不論是什麼都有一個共通點,律硯勳能很成功的把產品的特色襯出來。

    難怪NOKIA會簽他當代言人,就不知道廣告會不會也用到台灣來,最好是不要,我不想律硯勳為我帶來困擾。

    我不能不承認文恭那一席話對我確實有影響,我想知道假如文恭知道我也是同性戀的話,會有什麼感覺?

    我相信一定是避如驚弓之烏吧?

    想起文恭說律硯勳的模樣,我就……就忍不住想笑。

    我也是你口中的同性戀,你最要好的朋友,我,我是同性戀。

    我多想這麼跟文恭說,卻不知為什麼說不出口,其實現在社會這麼開放,同性戀出櫃的也不少,但是……但是我沒有那個勇氣與膽量……

    就連親文恭也是挑大夥兒全醉倒睡死的時候,我承認我是個膽小鬼,只敢用正常的表像來掩飾我的不正常。

    國中的時候我懷疑,我是不是病了,否則為什麼我跟別人不一樣?

    當別人在談論女孩子的身材、胸部時,我雖然不覺得噁心,但也沒有興趣,之後,我知道我是跟別人不一樣,因為我發現我對數學老師有心動的感覺。

    心理的喜歡與生理的衝動讓我嚇個半死。

    我找不到人談這種事情,我開始懷疑我是同性戀,但是同性戀這種事情有像感冒一樣有症狀嗎?有醫生能治好嗎?我不知道,我也不敢講。

    後來,上了高中,有個小我一年的學妹跟我告白,我想也不想就答應跟她交往,即使我不知道她是誰,從來沒見過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喜歡我。

    一個月後,我們分了手,是她提出的,她說我跟她想像中不一樣,但我就是我啊,難道別人眼中看到的我,不是我以為的我?

    很後來的後來,我才知道我在別人眼中是一個謙沖有禮、待人和善、很有自制力的男人。其實真正的我,會抽煙會喝酒,也會罵髒話更會抱怨,只是因為職業的關係,我總是下意識地隱藏這一面,也難怪,因為我從高中開始就在飯店當門僮,大學時換在餐飲部當服務生,還兼了好幾份的家教。

    覺得我很神吧?我自己也這麼覺得,但是現在老了,少了那股衝勁,只能安安份份的當櫃檯經理。

    這時我就很慶幸老弟已經進入結婚的墳墓還生了兩個男吸血鬼,不然我肯定會被爸媽念到臭頭,被強壓著要參加一場又一場的相親宴,現在雖然每次打電話都會被念,但至少有可以轉移的焦點。

    到現在他們都還以為,我還沒走出高中那一場初戀,哈,要是他們知道我的初戀是國中的數學老師……

    ***

    「堯,你在幹嘛?」律硯勳的聲音突然自背後傳來。

    白郡堯整個思緒一斷,立刻起身,遮住計算機屏幕,看著站在他身後的律硯勳,大叫一聲:「鬼啊!」

    律硯勳的髮型竟然變了個樣!

    原本淡茶色的頭髮竟然染成黑色,還挑染銀白,連眉毛也染成黑的,眉梢也染成銀白色的,讓他整個人氣質為之一變,判若兩人,要不是白郡堯認出律硯勳那拽拽的眼神,還不知道他是那來的鬼。

    「誰是鬼?」律硯勳微皺眉,不明所以的看著白郡堯,對他身後的計算機很感興趣。

    「我都不知道你有計算機,還是notebook。」

    他晃頭晃腦的想閃過白郡堯看計算機,但是白郡堯就是擋在他面前不讓他看。

    「看什麼啦!」

    「我想知道什麼牌子啊!說不定可以A一台一樣的……」

    「你有病啊,三年前的舊機型你A一樣的幹什麼!」白郡堯抬腳踢他,想把他踢遠一點。

    「我想跟你有一樣的東西啊,這樣我看見那些東西就會想著你了。」律硯勳很正經的說著,直視白郡堯,放下手中的行李,朝他大張手臂,「我回來了。」

    白郡堯的反應是白他一眼,轉身把筆記型計算機的屏幕蓋下,不讓律硯勳看到裡頭的內容,回身看見律硯勳一臉失意,可憐兮兮的看著他,手臂還是大張著,等候白郡堯自投懷抱。

    「健太郎」在律硯勳身邊繞來繞去,不時跳起巴著他,可能是因為指甲才修過的緣故,因此「健太郎」巴住了律硯勳的小腿,卻會滑下來,然後它還是鍥而不捨的巴上去,樂此不疲地重複著一樣的動作,熱情歡迎他的歸來。

    白郡堯雙手交抱,靠著桌緣,好笑的看著律硯勳,以行動告訴他,他不會主動投懷送抱,但是律硯勳很堅持,兩人眼神交會好一會兒,白郡堯輸了。

    他輕歎口氣,朝律硯勳微伸手,律硯勳一個箭步衝過來將白郡堯抱滿懷,白郡堯還來不及講話,他已自動送上無數個吻,最後封住他的嘴,來個讓白郡堯無法呼吸、無法思考、無法站穩的纏綿法式熱吻,直到白郡堯覺得他會死於接吻之時,律硯勳才放開他。

    「我好想你。」律硯勳抬手撫著白郡堯的臉頰,淡茶色的眼眸溢滿深情。

    白郡堯抬頭看他,瞇起眼來,顫著唇扯出個微笑,感覺心頭那空空的寂寞被律硯勳的吻與這短短四字填滿了,他不知道為什麼律硯勳比預定早一天回來,但是他很高興他回來了。

    「你有沒有話要跟我說呢?」

    白郡堯望著律硯勳真摯的眼眸,這回是心甘情願的說著:「歡迎回來。」

    「我比較想聽另一句。」

    「給你便宜你還賣乖。」說著,白郡堯的拳頭就招呼過去了。

    白郡堯下意識的會避開律硯勳的臉,因為他是靠臉吃飯的小白臉……不,是模特兒。

    「哦。」律硯勳微低頭,失望於臉上一閃而逝,再抬頭時,又是一臉雀躍,「我跟你說,我在米蘭,幫你A了很多衣服,再兩天就送到台灣了。」

    「你沒事替我A衣服幹什麼?」白郡堯瞇起眼,火氣已在眸底醞釀。

    「反正不用錢啊!」律硯勳興奮的說著,「還有還有,我帶了Duomo的模型回來,你可以跟La  Tour  Eiffel放在一起,啊,Duomo就是Milan  Cathedral,米蘭……米蘭……」

    「米蘭大教堂?」

    「對,米蘭大教堂。」

    「模型呢?」白郡堯推開他,伸手。

    「這裡。」律硯勳蹲在被他丟棄的行李面前,從裡頭取出個硬紙盒,遞給白郡堯。

    白郡堯接過,打開一看,真的是米蘭大教堂的等比例縮小模型。

    「為什麼要送我模型?」這是他第二次收到律硯勳的模型。

    「你不喜歡?」律硯勳的臉色煞時刷白,看著白郡堯手上的米蘭大教堂,表情像看到了世界末日一樣悲慘。

    「我又沒說不喜歡,你那什麼臉?」白郡堯忍不住踢了下律硯勳。「快說!」

    「你不能打我。」

    「你進去過了?」白郡堯就知道,律硯勳怎麼可能知道他有在收集什麼東西,原來他特意鎖起來還是防不了這只家賊,「欠扁。」

    他撲壓在律硯勳背上,從後勒住律硯勳的脖子,「說,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白郡堯家有三房兩廳,其中一間房在裝潢時,他特地央設計師只需留兩坪的空間即可,那間房就專放建築物模型,那些是他自己出國或是在台灣玩時有看見買的,不過建築物的模型很難買到,白郡堯只能看圖片過乾癮。

    律硯勳捉住白郡堯的手,跪在地上,「健太郎」以為他們兩個人在玩,也跟著撲到白郡堯背上,努力地在白郡堯肩後冒出頭來,彰顯它的存在。

    「我無聊在家,偷開看過……」律硯勳承受著白郡堯與「健太郎」的重量,愈說愈小聲,感受到身後不斷遞送而來的火氣,他忙補上一句:「喇叭鎖很好開。」

    白郡堯久久不語。

    律硯勳急了,忙問:「你生氣了?我……我只是∼!@#$%……」

    到最後,律硯勳中英法義四種語言雜在一起講,白郡堯忍不住掄拳往他後腦輕巴過去,「冷靜一點。」

    白郡堯先把趴在肩背上的「健太郎」捉下來後,才站起身,退離幾步,望著驚慌失措的律硯勳。

    律硯勳就算慌張,一張臉看起來還是酷酷的,沒什麼表情,但那雙眼眸流露出的情感起伏,往往讓白郡堯想迴避。

    「我……你生氣?」律硯勳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

    「我沒生氣。所以你才替我找模型?」白郡堯淡淡的問。

    律硯勳點頭,起身,在離白郡堯幾步之遙的地方站定。

    白郡堯歎氣,明瞭律硯勳站那麼遠是因為要讓他可以平視他。

    為什麼?為什麼律硯勳會對他這麼好?為什麼他會喜歡他?明明他什麼都沒有文恭好,為什麼律硯勳下去愛他,要愛他呢?這樣的疑惑不斷地在白郡堯腦海裡迴響著,以致於他脫口而出也毫無所覺。

    「因為你是一個好人。」律硯勳回答。

    「呃?」

    「你問我為什麼喜歡你,不是嗎?因為你是一個好人。」律硯勳一字一句的緩慢說著。

    「好人?這世上的好人不差我一個,我自認為我不是什麼好東西。」白郡堯這才發現他將內心深藏的疑惑問出口了,但律硯勳的回答好笑到他想哭。

    「你記得『健太郎』嗎?」

    律硯勳彎腰抱起咬著他的褲管的「健太郎」,捉著它兩隻前腳,把肚子現給白郡堯看。

    「它不是你的狗嗎?」白郡堯給他一個「你白目」的眼神。

    「不是,它是你兩年前在一群小孩手下救的小狗狗啊!我一直以為你記得。」律硯勳說話仍是很緩慢,他努力的地將每個字的發音都說清楚,好讓白郡堯聽懂。

    「我連五天前的事都記不清楚。」白郡堯承認他老了,他沒有律硯勳那種記憶力。

    「好吧……」律硯勳一手抱著白郡堯,一手牽著他的手,一道坐上床,他盤坐,面對白郡堯,清清喉嚨,道:「我記得,馨儀介紹我們認識,是三年前,對吧?」

    「嗯。」白郡堯想躲開律硯勳的眼眸,但又不由自主地轉眸回望。

    「一開始,我以為你是楊文恭,想好好給你下馬威,沒想到你不是,後來,真正的楊文恭出現,你也沒有生氣,我覺得你好虛偽。」

    白郡堯一愣,這是他頭一次聽見有人對他的第一眼印象是「虛偽」的。

    「不過,我想,反正不會再見面,就算了,可是,我每次回來,只要跟馨儀在一起,就會看見你,然後,我發現漸漸你看楊文恭的眼神不太對。」

    「是嗎?」有那麼明顯嗎?

    「不明顯,可是,有同類的感覺。」律硯勳認真無比的說。

    「我看不出來你是同性戀。」白郡堯不知道律硯勳有什麼神力可以感覺到,他雖然是飯店櫃檯經理,但是他看人的功夫沒有好到那裡去,不過這也許是因為他只在職場上發揮他的專注力,下了班,他覺得沒必要再維持這樣的集中力的緣故吧。

    「我以為馨儀跟你們說過,所以楊文恭看到我是一直閃避又很放心,你是因為只專注在楊文恭身上沒空理我吧?」律硯勳苦笑。

    「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吧?」白郡堯這一兩個月的心境轉變很大,光是文恭結婚,他跟律硯勳一夜情,到他侵入他的生活,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之前沒辦法想像的。「這跟『健太郎』又有什麼關係?」

    「因為你是一個不敢對自己坦承的人,所以我本來很討厭你。但是,兩年前的八月,有一天下雨,中午吧,我住的飯店在你工作的飯店附近……」

    「你不都住馨儀那兒?」

    「那次回來,是工作,沒辦法住馨儀那邊。」

    「哦。」

    「然後,我看見你跟小孩子打架,我本來因為這樣更討厭你,但是一看見你抱起全身是血的『健太郎』,我就知道我錯怪你了。」

    「聽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有印象……我把那隻小狗送去獸醫院,之後再去要看它,醫院的人就說它被領養走了……原來是你?」白郡堯現在才知道律硯勳這麼有愛心,平常看他酷酷冷冷,跩得讓人想扁下去的模樣,原來他有一顆柔軟的心啊。

    「我本來就有愛心了。」律硯勳看穿白郡堯神情表露的意義,不高興的說,試圖扭轉他在白郡堯心中那惡霸的形象。

    「然後呢?你不會因為這樣就對我一見鍾情了吧?」白郡堯怎麼也想不到,一時的善心大發,竟為自己招來這隻大色狼……

    「當然不是。」律硯勳抬高下巴,以行動說明他也是很有格調的。

    白郡堯賞他一拳,「快說!」

    「你這麼想知道,是不是有點愛上我了?」律硯勳笑問。

    白郡堯挑眉,律硯勳馬上道:「那是我第一次注意你,第一次不是因為你跟楊文恭出現而注意你,不是因為看到楊文恭順便看到你,對我而言,你一直是楊文恭的附屬品。」

    「原來你把我想的這麼不堪。」白郡堯只能苦笑,因為現在的他對之前他自己的感想有部份確實是如此。

    「對不起,可是我對你的印象本來就不好,是後來我慢慢注意到你,我才喜歡上你的。」

    「因為我是好人?」

    「因為你是一個溫柔又專情的好人,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被你喜歡,那該有多好?」

    律硯勳曾經奢求的,現在正一步又一步地達到。

    「為什麼是我?」

    「你又在自卑了。」律硯勳微皺眉,打量白郡堯,「你很好啊,為什麼要自卑呢?」

    「那是你自信心過剩。」白郡堯翻翻白眼,「我一沒偉睿奸詐狡猾,二沒振豪腳踏實地,三沒柴平講義氣,四沒文恭優秀……嗚……」

    白郡堯話沒講完,就被律硯勳吻去續接的話語。

    「你很好哇!我喜歡上的人怎麼會不好呢?」律硯勳伸手弄亂白郡堯的發,「我就是喜歡不夠奸詐狡猾,不夠腳踏實地,不夠講義氣,不夠優秀的你啊!」

    說白郡堯不感動是假的,從小到大,他都在跟別人分享他的東西與情感,小時候跟弟弟分享父母親的寵愛,長大跟別人分享自己喜歡的人,而他只能暗戀,無法言明。從來沒有人對他付出這麼專注的情感。

    「你不需要改變,這樣的你就很好了,你要是再變,我怕我配不上你。」律硯勳直視白郡堯,笑道。「你懂了嗎?」

    白郡堯無言,好一會兒,才道:「你剛回來,先去洗澡吧,洗完澡睡覺。」

    律硯勳的笑容有些扭曲,隨即恢復,「好。」

    他將老早趴在他懷裡睡死的「健太郎」交給白郡堯後,便下床撈了行李往浴室去。

    白郡堯在浴室門合上的聲音傳來那一瞬間,才放鬆緊繃的心弦,不知往那兒擱的視線,最後落到了置於床旁小桌,筆電身邊那座「米蘭大教堂」的模型上。

    沒多久,他移開眼眸,對著懷中睡到翻肚,四隻腳縮起來的「健太郎」低語:「我該怎麼辦?」

    那天晚上,即使有律硯勳在身邊,白郡堯仍是失眠了,他知道律硯勳也沒睡,但是他沒有勇氣開口說話,本想著隔天上完班回來,再同律硯勳談談,但是誰知道,隔天,他被追過來的經紀人逮個正著,一大早就被帶回去歐洲拍廣告……

    「你有工作為什麼還要回來?」白郡堯打電話向飯店請假一天。

    幸好今天該做的他前一天都已經完成,因此放牛吃草是沒什麼大問題的。

    「我想見你。」律硯勳聳聳肩,跟「健太郎」玩耍。

    白郡堯語塞,不知該怎麼說他才好。

    ***

    「你知道你已經Delay兩個工作天了嗎?」金髮女鬼……不,是金髮的經紀人頂著一雙熊貓眼,無力的問。

    「損失我賠。」律硯勳冷著一張臉,靜靜的任兩人夾攻。

    「你!」蓓妮˙微爾,律硯勳的經紀人,指著律硯勳,為之氣結:「你就是這樣我行我素,才會沒辦法發展全球,只能窩在歐美當你的模特兒而已!別人都已經影歌視三棲了,你呢?你還是繼續在走秀,你知不知道你的年紀已經到了?要不是幾個大牌設計師喜歡用你,你根本沒錢賺!」

    「我不需要那麼多錢啊。」律硯勳閒閒的回一句。

    蓓妮唇角顫動,無語問蒼天,她手底下帶過那麼多個模特兒,什麼場面她沒見識過,可唯獨律硯勳,當初相中他當模特兒是千求萬求,好不容易答應當模特兒,也熬到今天的地位了,他卻始終對自己的事業不熱衷。

    也許他真的無心在這行,可是他也身在其中了啊!為什麼他就是不能再多愛錢一點?

    原先她以為簽下NOKIA這紙合約會讓律硯勳積極一些,沒想到……他米蘭服裝秀結束後就給她落跑!幸好她神通廣大,知道律硯勳有個同性情人在台灣,馬上包專機衝來台灣逮人。

    皇天不負苦心人,律硯勳真被她猜中在這兒。

    「白先生,能請你勸勸律嗎?他這樣我實在是很難做人。」看出白郡堯對律硯勳的影響力,蓓妮馬上轉移目標到白郡堯身上。

    「別騷擾他。」律硯勳立即起身,擋在白郡堯身上,像在保護白郡堯不受蓓妮染指。「我跟你回去就是了。」

    「啊?」白郡堯沒想到律硯勳這麼輕易就屈服。

    「太好了,你行李也不用收了,另外買就行了,人跟我走。」蓓妮拉著律硯勳就要往外走,但白郡堯捉住律硯勳另一隻手。

    「等一下。」

    原本就要跟著離開的律硯勳立刻止步,回頭看他。

    「請等一下。」白郡堯避開律硯勳的注視,望著眼前這名跟他差不多高的女子,「小姐……」

    「喚我蓓妮。」蓓妮笑望。

    「蓓妮,可以讓他跟我私下談談嗎?」

    「請。」蓓妮大方放手,朝白郡堯露出一個好大的笑容。

    「謝謝。」白郡堯拉著律硯勳就往臥室沖。

    他推著律硯勳進房後,將門輕合,背對律硯勳好一會兒後才轉身看他。

    「什麼事?」律硯勳望著白郡堯,輕問。

    「我本來今天晚上要跟你談的,但是,你要走了……」白郡堯不懂為什麼他們總是相聚不久就得分離。

    「我這一走,沒三個月不會回來。」律硯勳有些激動的看著白郡堯,但語調很平靜,「因為要一次拍完一年份的廣告,所以時間會比較久。」

    「是嗎?」白郡堯不知道自己是否洩露了什麼讓律硯勳抱他入懷。

    「我還可以天天傳E-mail還打電話給你嗎?」

    「為什麼不行?」白郡堯好笑的反問,沒有勇氣抬頭看他現在的表情,狠狠吸口氣,下意識的想記住律硯勳的氣息。

    「我以為……」

    「讓我想想好不好?」雖然白郡堯在楊文恭那天講的那席話已讓他對楊文恭斷了所有的情念,但是他還沒準備好。「我……」

    「我會等啊,你不要急。」律硯勳摸著他的頭髮,親吻他的頭頂。「我只是想問你,我還能不能寄信跟打電話而已。」

    「明知故問。」白郡堯忍不住笑了,但眼眶好熱,好像有水要流出來一樣,他深吸口氣,硬是忍住。「你快去吧,三個月後見。」

    律硯勳將他推開一點點,淡茶色的眼眸深深凝望,爾後低頭親吻他的唇,低喃句:「Je  t'aime。」

    白郡堯一愣。

    律硯勳笑了笑,指尖輕滑過他的臉龐,「我一直覺得法語表達愛語是最好聽的。」

    白郡堯仍是無言。

    「我走了,Au  revoir。」律硯勳頭也不回的開門離去,留下白郡堯一人。

    久久久久之後,白郡堯回神,第一件事便是踢床腳,大罵:「干!什麼『Jet'aime』!你以為一句我愛你我就會軟化嗎?幹幹幹幹……」爾後,他頹坐於床上,雙手抱頭,「該死的……幹嘛在『我愛你』之後加一句『再見』……這樣……好像訣別永不見……」

    「健太郎」衝進來在白郡堯面前跳呀跳的,終是引起他的注意,他彎腰逗「健太郎」,「健太郎」低嗚幾聲,可憐兮兮的搖著尾巴。

    白郡堯非常瞭解的點點頭。「對呀,好寂寞……可是也好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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