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呢?」香隱閒來無事,漫步進了御書房,卻只見查總管獨自一人收拾著一堆畫軸。
突然聽見她的聲音,查總管嚇得將手上的畫軸落了一地。「皇……皇後娘娘!」
她擰眉瞧著他慌張的樣子。「怎麼了?」
「沒……沒事,呃……皇上與裘王爺、湛將軍上偏殿議事去了。」查總管緊張的說。
「他們倆來了啊?他們的夫人跟來了嗎?」她隨口問。
「沒有,聽說皇上在黎國時就下令不准兩位夫人靠近您,說是會帶壞您。」查總管忍笑的說。
她噗哧笑出聲。「我知道了。」
算算日子,他們也已回宮多時,但皇上還是將這兩個女人列為皇宮的拒絕往來戶,由此看來皇上的余怒末消,這兩人還沒被解禁呢。
「這是什麼?」她瞄了一眼散落一地的畫軸。
查總管心驚的瞪著落地後不小心展開的幾幅畫像,趕緊慌忙的蹲下身去收拾。「沒什麼……不過是皇上不要的一些畫,奴才正要拿去丟了。」真糟糕,怎麼讓皇後娘娘給瞧見了。
「慢著,別急著收。」她瞄見了查總管正在收卷的一張畫像,畫像上的人兒好眼熟,她不禁臉一沉,朝他伸出玉手。「讓我瞧瞧。」
查總管一臉的慌張,但又不敢不從,只好恭敬的將畫軸交給她。
她取過畫軸,將它展開,瞧見畫中立著一個豐姿綽約的美人,可她的眉毛卻叫人用朱筆給圈了起來,她眉頭輕蹙。「其他的也拿來。」
查總管不敢遲疑,冒著冷汗,將所有的畫軸一一展開供她「觀賞」。
一字排開的美人畫像,有的纖纖玉指被圈起,有的一雙勾魂媚眼被人點出,也有的白皙雙耳被刻意染上了紅暈,另外也有人的頸項線條被人再次的刻意描繪過……
「查總管。」
「皇皇……皇後娘娘,奴才在。」
「這些美人圖上的朱筆……」
「全都是皇上圈畫的……」
原來是這樣啊,過去她始終都沒有想通這一點。這個男人竟然是用這種方式來愛她,從一開始就是如此。
「查總管。」良久後,她才又再度開口。
「娘娘。」查總管無奈的應聲。
「蓮妃的眼睛像我?」
「是的,娘娘。」
「千妃的身影像我?」
「是的,娘娘。」
「彥妃的鼻子像我?」
「是的,娘娘。」
「詩妃的唇像我?」
「是的,娘娘。」
「景妃——」
「的聲音像你!」在她思忖之際,一個削長的身影踱步到她身後。
她訝異的回過頭來。
「查總管,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要你盡快處理掉這些畫嗎?」裘翊辭有些不悅的責怪。
感受到主子傳達的怒氣,查總管驚懼的低下頭,瞧都不敢瞧向主子一眼。
「是我要他讓我瞧的。」香隱替查總管解了圍,並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查總管感激涕零的跪安,臨定前還替他們帶上了御書房的門。
香隱捏著手裡的畫,一言不發的凝視著他。
如果不是這些畫,她永遠不會知道,眼前這個男人過去幾年來是如何追隨著她的幻影。那些畫中的女子千姿百態、嬌美如花,但是能夠被他留存下來的理由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她們都有一部份與她相似之處。
原來當年那個令她心碎的午後,他費心端詳的並不是某個懾人心魂的女子,而是她的影子啊!
「你怎麼不告訴我?」良久,她輕輕吐出了這一句。
「告訴你什麼?」
「那些畫,那些妃子,其實你一點也不愛她們,對不對?」
「不值一提,她們都只是你的替代品。」裘翊辭望向那些被圈點過的畫像,清楚的記得自己是用怎麼樣的心情畫下的。每當他看見她們身上與香隱相似的部份,心就會隱隱的灼痛起來。
他可以毫不費力的得到她們,因為她們都不是香隱。
「你這個傻瓜。」真的好傻,他們兩個都一樣。究竟是為了什麼,讓他們繞了這麼一大圈才終於找到了彼此?
「這可是侮辱君王之罪,親愛的皇後。」他雙手抱胸,嘴裡噙著笑,「朕一點都不傻,朕喜歡看彤妃蹙眉的模樣,喜歡詩妃的微笑,喜歡景妃在朕身下的呻吟聲……」
按香隱以往的性子,此刻早該大發雷霆,然而她卻一步步走近他,一會兒蹙眉、一會兒微笑、一會兒……
她整個人柔若無骨的貼在他身上,一只小手攀上了他的頸項,用甜美的聲音誘惑著他。
「皇上,你還喜歡什麼?」
他一把抓住她的纖腰,狠狠堵住了她張闔的檀口,阻止她繼續用這種方式撩撥他的欲望。
然而當他們回過神來時,兩人都因為克制不住的激情而喘息著。她的發絲凌亂,敞開的衣襟微微露出了胸前雪白的肌膚,並且因為不勻的呼吸而上下起伏著,而她被吻得艷紅的小嘴顯然只是更助長了他的欲火。
「你知道嗎?朕等了你好久。」裘翊辭在她耳邊低語,「朕誰都不喜歡,只要你一個。」
她輕輕捉住了他在她身上游移的手,讓他停下來。「只要我一個,可是卻找了那麼多女人來代替我?」
那些女子何其無辜!香隱雖然明白他對自己用情至深,卻也替不幸的她們感到悲哀。
「誰叫你老是拋下朕出宮,一下子爭什麼武林盟主,一下子又四處雲游去,朕又不能拋下國事跟著你去,只好找些贗品,以解朕的相思之苦。」他無奈的辯解著。
這男人愛她愛得簡直走火入魔了,他可以荒唐的負盡天下人,就只為了一解對她的思念。
說到底,造孽的源頭竟是她了。
她用責怪的眼神看著他。
「你知道嗎?就因為你的荒唐,讓我長久以來都誤以為你是個風流無情的君王,對你越加抗拒,每一次看見新妃出現,就對你多厭惡上幾分,更想逃出皇宮,你若愛我,這是適得其反。」
「朕知道錯了。」他向來心高氣傲,這一生從未向誰低頭認過錯,她算是第一人。
唉!只要是跟她有關的事,他就無法克制自己的心,總是亂了方寸,這丫頭真是生來克他的,而且將他克得死死的,他心知肚明,自己對她的迷戀大概沒有解套的一天了。
「那麼你說,那些妃子們該怎麼辦?」
「朕會補償她們。」
「補償?該如何補償?」當過君王的女人,一旦被逐出宮,只有受盡他人嘲笑奚落的份,就算有心改嫁,誰又敢覬覦曾是屬於君王的女人?
「朕會贈予財物,並且讓她們改名換姓的離開宮中,重新開始,要改嫁、要建廟出家全隨她們的意思,朕不會干涉;至於不願出宮的,朕承諾會安養她們一生,絕不驅離她們,只是要委屈她們忍受後半輩子的孤寂了。」
香隱想了想,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而眼前的男人又是一副誠心認錯的模樣,讓她也不忍心繼續苛責。
「那麼,今後你可不能再犯,否則我再也不回到你身邊來了。」她摟住他,在他耳邊俏聲恐嚇道。
「我絕不會讓那種事發生。」裘翊辭許下承諾,再度俯身吻住了她,用纏綿細致的吻證明他的真心……
御書房內春光旖旎,沒有人發現外頭站了一名女子,目光陰毒,正憤恨的咬牙。
原來如此,她不甘心,絕對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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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又要出宮?」聽聞香隱的請求,裘翊辭臉色發白。
原以為與她大婚之後,她就會收心乖乖待在宮裡當他的皇後,可沒想到才過沒多久,她又開始靜極思動了。
她點點頭,綻放出一朵超級迷人的微笑。
「不要吧,你捨得拋下朕自個兒逍遙去?」他倉皇失措,驚慌得幾乎要跪下求她別走,哪還有一絲君王的威儀?
「沒辦法,我是武林盟主,前些日子為了到黎國去,已經推卸下少責任,這回冀州殺人魔實在太張狂,我不親自去除了這禍害不行。」
「不成,朕命湛青前去料理這廝即可,不許你去涉險,更不許你離開朕!」他跋扈的說。
她失笑的睨了他一眼,這位皇帝拗起來比小孩還厲害。「湛青是嗎?聽說小妞要臨盆了,你想他走得了嗎?」
他兩眼噴火。該死的家伙,這時候生什麼孩子?「那還有償謙,朕命他定一趟冀州,保證萬無一失。」
她嗤笑一聲,「毛威龍這回又聚賭闖禍,躲回川都裘莊去了,你堂弟現下追妻追回川都了,一時之間趕得回來領命才怪!」
他一眼瞧出她眼中暗藏的興奮,這女人根本不是想去為民除害,而是皇宮待久了,又想出去大開殺戒一番,這不安分又絕情的女人!
「不許去!你去了朕日子怎麼過?」他斟酌後,決定采哀兵政策。
不過這可是真話,自返國後,他已養成每晚非抱妻入睡不可的習慣,倘若她離開,豈不是要他的命!
「你忍耐一下,我至多三個月就回來。」香隱隨口安撫道,連眼神都沒飄向他,一顆心早就飛出宮外,打定主意要好好逍遙一陣子。
「三個月?!」裘翊辭瞪大雙眼。開什麼玩笑,三天都不成,還說什麼三個月,他死命搖著頭,說什麼也不許。
「不然兩個月好了?」她退一步。
他堅決的搖頭。
「一個月?」
還是搖頭。
她秋水眼瞳一黯。「真的不允?」
「不允!」他吃了秤坨鐵了心,絕不能屈服在她的淫威下,否則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後就再也管不住她,往後的日子就真的過不下去了,見不到她,會讓他心神不寧、情緒暴躁,沒心情處理國家大事,為了國家的未來,絕對不能讓她離開!
她桌子一拍。「不允也得允!」撂下話,一副不管他許不許她都要走人的模樣。
「你!」裘翊辭氣得不得了,這女人簡直不把他放在眼裡!
「你不怕這一走,朕過度思念,『老毛病』又犯了?」他索性威脅起她來。他可是有收集「贗品」的前科,她這一走,萬一他……
她美目倏地瞇起。「你敢!」
「哼!」他不置可否的冷哼一聲。
她驀地起身,媚態橫生地凝望著他,櫻唇一噘,悠游上他的唇際,挑弄著他,一眨眼,她婀娜的身段緊偎著他,雙手勾上他的脖子,那妖魅的吻像是具有魔力一般,擾亂著他的理智。
他登時心蕩神馳的全身酥麻起來,一手不由自主的撫上她的翹臀,另一手覆上她飽滿的美胸,這把欲火延燒得快速。
頃刻間,她魅惑的小手已大膽的伸進了他的內襟裡。
他倒抽一口氣,這妖精!
雖然明知她誘惑的動機不純,但他還是無法抗拒,因為她的甜美氣息早已讓他迷醉,他很快的轉守為攻,狠狠的占據了她的所有……
翌日——
當他心滿意足的醒來時,發現枕邊空蕩蕩的,他的女人不見了!
他心驚的立刻坐起身,一轉頭就瞧見一張字跡娟秀的字條。
在享受過真品後,你還能忍受贗品嗎?
他臉色瞬間發青。該死!這一回又敗下陣來了。
這女人說的一點都沒錯,在嘗過她這人間極品後,就算是相似度百分百的贗品,他也食之無味了。可惡!這女人料定他嘴被她養刁了,所以這才這般有恃無恐。
他氣急敗壞的將字條撕個稀爛,無奈的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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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總管,皇後可有消息傳回?」裘翊辭在案上一邊揮毫,一邊狀似不經意的問。
「回皇上,娘娘出宮才不到兩日,就算有消息,也不會這麼快就傳回來的。」查總管小心的回答。
主子的焦慮他可是清楚得很,尤其看見早朝時幾個一品大臣莫名其妙被罵得臭頭的模樣,他心裡就有譜了,皇上見不到皇後,開始不安了哪!
「才兩日?怎麼朕覺得她出宮至少二十日了?」他攬眉。
查總管苦笑,不敢應聲,就怕惹得主子更加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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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幾日了?」
查總管揩著汗。「回皇上,七日了。」
「沒有消息?」
「這個……」他害怕的偷瞄著皇上。
隨著日子過去,皇上的戾氣越發重了,這回朝堂之上對著才被緊急召進京的冀州地方都督疾言厲色,厲斥他管理不周,當場摘了他的烏紗帽。
可哪個地方不出現個一兩個惡賊啊?這實屬稀松平常的事,但壞就壞在皇後滯留未歸的地方是冀州,也只能說這都督倒楣,勞他回家吃自己了。
「皇上,以皇後的身手,一定很快就能將那惡賊拿下的。」查總管小心的安撫皇上的怒氣,生怕一不小心自己也遭了殃。
「哼!」此刻裘翊辭心中盤算的是要如何將那惡賊千刀萬剮,以洩心頭之憤!當然,最該罰的是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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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皇上,十三天了。」查總管聲音有些發顫。
「來人啊,再把冀州巡撫的腦袋給朕送來!無用的東西,竟容一個惡徒當道,惹得民不聊生!」裘翊辭壓根是暴跳如雷,十尺之內,無人敢靠近。
「人再抓不到,所有相關官員一律拿辦,刑部尚書也等著提頭來見朕!」
查總管面無血色。
這回可不是掉烏紗帽這麼簡單,而是連人命都快不保了,如今朝堂之上風聲鶴唳、人人自危,皇後啊皇後,您還是快快回來鎮魂吧!
皇後要是再不回來,主子就要成了暴君了……也許皇後不該到宮外去「除暴安良」,這宮裡就有一只惡徒等著她收服。
對於這大逆不道的想法,查總管心慌不已。皇上,奴才大不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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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皎潔迷人。
數著日子,又過了十七天了,她怎麼還不回宮?
難道她完全不掛念他?
裘翊辭的腦海裡清晰的盤旋著香隱狡黠的俏顏,這份思念侵蝕著他,令他的情緒煩躁到不能自己的地步。
「來人啊!查總管!」他猛地怒喚。
「皇上。」候在寢官外的查總管匆匆應聲。這半個月來,他看起來大約老了十歲,連頭發都白了。
一進寢宮,瞧見主子這副說不上是焦慮或煩躁的表情……哎啊!皇上相思病又發作了。
「再去查,皇後這會人究竟在哪?」他再也捺不住等候了。
「皇上,您該不會是想要親自去冀州找娘娘吧?」
他冷睨查總管一眼,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查總管立即跪下。「皇上,再過兩天就是您的壽辰,各國使節已紛紛前來祝賀,您是主子,怎能不在京城?何況朝中還需要您坐鎮,此刻請您萬萬不可離京啊!您若是思念皇後……不如……」他話還沒說完,已惹來主子的怒視。
「朕不需要別的女人,膚只要皇後回來!」裘翊辭一拍桌,怒吼的聲音傳遍了內外。
查總管縮了縮脖子,真該死,怎麼一急就忘了主子早已戒了這「收集贗品」的惡習。
「皇、皇上,小的是說,不如趁這月色正好,小酌兩杯,多少可以忘卻些煩憂。」他朝旁使了眼色,幾個機伶的小太監立刻端上了酒。
「是竹葉春啊……」裘翊辭看著那酒,有些感慨。要是能與香隱對酌,才真能忘盡所有煩憂呢。
他收斂怒氣,知道自己遷怒下人也沒有用,如果連他都無法讓她歸心似箭,其他人又怎麼可能有辦法?
好吧,就再給她一些時間,他的壽辰之前,她應該會趕回來吧?
幾杯酒下肚,他突然覺得心情好過了些,甚至開始期待不久之後的重逢。連日來因睡不好而產生的疲憊突然襲來,他靠著床榻閉上了眼。
見皇上閉目假寐,查總管總算安了心,擺擺手,要左右退下,可別打擾了主子的睡眠。
眾人退出寢宮外之際,一道躲在暗處、刻意穿著暴露的身影,帶著趁虛而入的決心,潛了進去。
那刻意描繪的眉,是她最後的機會,她要好好把握……
宮殿長廊上的另一端。
月色清朗,暗香浮動,香隱沒有驚動任何人,越過了宮牆,一路飛奔向皇上的寢宮。
她好思念他啊!極度地、出乎意料地思念。
原來她不安定的靈魂也已被綁住了,讓她任務剛完結就匆匆離開冀州,一心趕著在他壽辰前歸來,給他個驚喜。
這男人的耐性八成快用完了吧,她扯著笑,漫步進入內殿,夜已深,他該已經歇息了……
只是,為什麼整個寢宮內一片漆黑?她蹙著眉,拾起桌上被熄掉的一盞燈,踱入內殿。
霎時,出現在眼前的景象讓她全身一陣戰栗。
彤妃正衣裳凌亂的斜倚在榻上,暴露出大片赤裸的肌膚,那與她相似的柳眉輕挑,竟沖著她得意的笑,那樣的張狂,那樣的惡意!
而躺在她身後的,是他同樣裸露的軀體。
她感覺胸中血液逆流,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如狂風般襲擊而來,她掄拳緊握,指尖刺破掌心,一道熱血滴流而下。
他竟敢真的這麼做!
她再也無法承受,轉身飛奔而出。
「咦?皇後娘娘回來了!」遠處,心妃望見她的身影,欣喜的叫喚,但是話聲才落,香隱已消失不見。
「這是怎麼回事?」是她眼花了嗎?
正當疑惑的時候,她又看見彤妃悄悄從皇上寢宮內殿中走了出來,一邊走還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衣衫,唇畔掛著詭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