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要太放肆 第一章
    八月十五,日落,酉時。

    四海莊內賓客稀少、戒備森嚴,來的人都知道今夜是「莊主」厲狂浪與「金國公主」完顏滿的成親喜宴。

    在公主的要求下,婚嫁事宜全由四海莊負責,一切從簡,金國只派出幾位高官重臣前來觀禮。

    而四海莊除了正在招待賓客的莊主之外,在場的所有參與者皆非新郎的親戚、朋友。

    賓客們一進門就發現這場婚宴有些異常,對此狀況,各種言論很快在客人之間傳蕩──

    「他是在招待賓客嗎?冷著一張臉,像是在看仇家似的,對誰都不耐煩的模樣更像是在趕人吧?」

    「有什麼法子,金與宋本就是不共戴天。他是被迫娶金國公主的吧?」

    「肯定的,不然婚事怎會如此倉卒?」

    「咱們半壁江山被金人佔了,不得不仰人鼻息,就連一向心高氣傲的厲家少主也得屈從形勢,娶一個從沒見過的異族公主為妻,可悲啊……」

    「我倒聽說那完顏公主生得美艷無雙,況且娶了公主之後,有金國的扶持,加上四海莊本身的財勢,或許會令厲莊主如魚得水過得更滋潤呢?」

    「沒錯,是福是禍還不能斷定。」

    有人同情新郎的身不由己,亦有人不滿新娘後台勢力的壓迫,諸多猜測,沸沸揚揚。

    吉時一到,當宣告拜堂的聲音響亮的響起,週遭的閒言閒語頓時消停。

    只見新娘入境隨俗,穿著漢家女子的喜服,在侍女的帶領下,漫步走來。

    新郎背對新娘,默默注視著主位上的兩名金國官員,那座位本該是他雙親的位置,然而金人卻趁他不在莊內時,擄走了他的親人,逼迫他迎娶公主。

    整座四海莊內已沒有他的人手了,新郎冷笑著,這些金人沒打聽清楚他絕不妥協的性情,隨意對他出手,簡直是自尋死路。

    今夜他會讓所有人知道,威脅他厲狂浪的下場會是何等淒慘。

    「新郎、新娘,就位、進香。」儐相繼續出聲,引導新人拜堂。

    「不必了。」厲狂浪不疾不徐的拍掉儐相遞來的香,嗤之以鼻。「如此兒戲的鬧劇,我不奉陪了。」

    高坐主位的兩名金國官員聞言大震,立刻機警的提醒他,「厲莊主,請三思而行啊!」

    他的親人還在金國人的手中,他若不乖乖配合,後果可是會不堪設想。

    厲狂浪忽然表現出不在意他們威脅的樣子,還以像是在看傻子似的看著他們道:「你們以為我忍耐至今是為什麼?」

    金國官員一愣,不約而同的想到──厲狂浪是否在暗中動了手腳?

    「時辰到了。」只見新郎說了句意義不明的話,接著轉向賓客宣稱,「各位無事請走,有事的……把命留下!」

    當他話音一落,週遭的空氣瞬間冷凝。

    怕事的客人立刻爭先恐後的跑出四海莊,不消片刻,就見數以百計的蒙面人躍然而入,火速包圍了被金兵佔領的莊園。

    「莊主。」蒙面人排除萬難,聚集到厲狂浪身旁,恭聲稟告,「所有人皆已脫險!」

    他的親人全救出來了──得到滿意答覆的厲狂浪慢條斯理的取出兵器,一雙陰冷的眼睛緩緩掃視在場的金國人。「終於到了算帳的時刻。」

    他的話使人害怕。

    一直不動聲色的新娘忽地抽下喜帕,令人意外的歎道:「看樣子,今晚是成不了親了。」

    她不慌不亂的語氣吸引了厲狂浪回眸,關注這個聞名已久卻是初次照面的異國公主。

    她纖纖食指頂住喜帕轉著玩,誘人的鳳眸迎接著他冷厲的目光,自在從容的問:「打算大開殺戒嗎?小狂。」

    「你在叫誰?」他幾時有了類似小貓、小狗的匿稱?

    「雖然今日成不了夫妻,也別把事情做得太絕啊!小狂。」完顏滿做了一個清場的手勢。

    原本草木皆兵的金國人見狀,不由得退避開,留下她一人在喜堂內與厲狂浪和他的手下們對峙。

    「果然不是中原女子,行事作風絲毫沒有良家婦女的樣子。」看著金國公主比起男子更豪邁的舉止,厲狂浪暗自發誓,就算這世間女子都死光光,他也不會娶這樣沒規矩的女人為妻的。

    「小狂喜歡良家婦女?可你本身也不是什麼良家婦男,瞧你那凶狠的模樣,良家婦女會喜歡你嗎?」完顏滿搖了搖頭勸道:「要求別太高啊!小心娶不到媳婦。」

    厲狂浪不屑與完顏滿鬥嘴,轉身欲走,只交代手下,「饒她一命。」

    完顏滿嘖了一聲,他說的「饒」令她感到很刺耳。

    「我有說你可以走嗎?」手一動,一把匕首飛袖而出。

    厲狂浪的腳步頓下,身後飛來的匕首掠過他的髮絲,射進他眼前的牆,入壁三分,足見投射匕首之人的內力深厚。

    哼!這金國公主的挑釁是不容他視若無睹的。

    「我們來較量一場吧!」完顏滿從嫁衣內掏出另一把匕首,等著厲狂浪回望她,接著道:「假如我贏,你就可以離開,但不得傷我一兵一卒;若是你贏,那就隨你屠殺,我的命也一併奉上。」

    她想保護金國部屬,阻止他大開殺戒?

    厲狂浪認真端詳著這名膽量過人的女子,穿著鮮艷嫁衣的她有著一張嬌艷如花的美貌,星眸璀璨、紅唇柔潤、身段婀娜,一顰一笑淨是風情。

    這位異國公主果真可稱得上是頂尖尤物,尋常男子大都會看上如此嫵媚誘人的女子;然而厲狂浪恰恰不欣賞這般風情外露,毫不含蓄的女人!

    「我對你的命沒興趣。」女人應當安分守己、乖巧溫馴。

    完顏滿挑眉,「你怕輸在我手上?」

    「你還不配當我的對手。」

    「多體面的推托之詞,我想你也只能在口舌之爭下功夫。」完顏滿攤攤手,輕笑道:「若是動起手來,中原首席劍士敗給了他瞧不起的異族女子……必定會讓你無顏見人吧?」

    一番話激得厲狂浪的手下們沉不住氣,各個恨不得代主出征,教訓一下這個異國蠻女。

    完顏滿的武藝如何,沒人曉得,但她伶牙俐齒有多厲害,眾人是領教了。

    「既然你想送死,我也懶得阻止。」厲狂浪出手指向一名武藝較為高強的手下,「你,出來。」

    接著告訴完顏滿,「你若能打贏他,今夜我就饒過你們所有人。」

    「一言為定!」瞬間啟動,完顏滿火速出招,展開一連串使人眼花撩亂的攻擊,毫不意外的,她聽到了此起彼伏的錯愕與抽氣聲。

    眾人以為完顏滿只是個繡花枕頭……卻見她身手迅疾如風、攻勢侵略如火,強悍得出乎意料之外!

    沒費多少力氣,她就解決了厲狂浪最為強勁的手下,令他冷漠如冰的臉上出現了幾不可見的裂痕。

    「我贏了!」面帶笑容的金國公主,輕易打敗對手的同時,成功的讓自己驕傲的身影,深深的印進了那名狂傲男子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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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顏競帶兵趕到四海莊之時,準新郎已帶人遠去,令人訝異的是,一路上竟無激烈打鬥的痕跡,更找不到一個死傷人士。

    「妹子,你可安好?快讓哥哥瞧瞧,真是的,早知會出亂子,哥哥說什麼也會先趕來參加你的婚事!」

    完顏競在奴僕的帶領下走進亂糟糟的喜堂,卻見完顏滿神情愉悅的享用著宴請賓客的食物。

    「妹子?」怎麼髮絲凌亂、香汗淋漓,彷彿經過一場浩劫大戰役似的?

    「我沒事,別叫了。」誰能傷她?「可惜……人沒留住。」完顏滿說著,有些不滿的放下手中的食物。

    她真想和那個無懈可擊的男人較量一次。「首席劍士啊!哥,你曉得『首席』的稱號代表什麼嗎?」

    「代表你這武癡!」完顏競沒好氣的坐在妹妹身邊,提起酒壺灌了一大口。「讓你嫁他,是為了四海莊的兵火,而非讓你拜師學藝!」

    四海莊擁有當世最先進的兵火製造技術,出產的火銃、火箭、火蒺藜、霹靂炮、突火槍等物品,是金國稱霸天下必不可缺的資源!

    「我沒打算拜他為師,只想留住他長期切磋,互通有無罷了。」今晚她雖打贏了厲狂浪的所有部下,卻也因體力不支,最後無法向他挑戰。

    最終她只能眼睜睜的坐在地上,看著他瀟灑而去,錯失了對決首席劍士的大好機會。

    「哥,你們的目的和我所追求的是不一樣的……」

    完顏競見妹妹頗為鬱悶,頓生憐惜,安慰她道:「你放心,套句漢人的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哥哥保證會將厲狂浪抓回來的!」

    「你是不是用了什麼卑鄙的手段來逼他娶我?他悔婚時,說了某些意味深長的話,而且他好像很氣憤耶!」向來只管結果不問過程的完顏滿對厲狂浪反悔的態度十分在意!

    「這個……」

    「我本以為他是個商人,你們給他點利益就能收買他。」所以她不聞不問,反正年紀到了,厲狂浪又是她第一個看得順眼的男人,自己就爽快答應嫁了。「可是他的表現告訴我,情況並非我想像的那麼單純。」

    「這你就別管了。」完顏競搪塞道:「總之,和以往一樣,你要什麼儘管跟哥哥說,然後坐享其成即可。」

    完顏滿一陣乾笑,擁有無所不能的父兄,她真的不需要煩惱了嗎?「哥,假如厲狂浪不願意娶我……你就別勉強他了。」

    儘管只見了兩次面,那個男人確實留給她深刻的印象。

    猶如劍士發現適合自己的兵器,會有心動的感覺;完顏滿相信厲狂浪是適合她的,但她無意強人所難,她的自尊也不允許!「我不是嫁不出去,不是非他不可,我只要他陪我練劍,其餘的我沒放在心上。」

    完顏競撫了撫妹妹的肩,無可奈何道:「哪有這麼容易了結,姓厲的當場悔婚讓我們難堪,一定要他付出代價!」

    這時一名侍從趕來稟報,「啟稟王子,人已到手!」

    完顏滿思緒中斷,看向臉露喜色的兄長問:「什麼人?」

    「厲狂浪的人。哼!有了此人,縱使他逃到天涯海角,仍得乖乖回來俯首稱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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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什麼人能讓心高氣傲的厲狂浪甘願對別人俯首稱臣?

    完顏滿心懷疑惑,考慮了兩三天後,趁著兄長外出前往他的別莊,找到了用來要脅厲狂浪的人質。

    「居然是個年輕姑娘?」煞費苦心,好不容易進了密室看見人質,完顏滿很是意外。

    本以為人質會是厲狂浪的父母,沒想到竟是個美貌少女。

    完顏滿有點不舒服,一邊吩咐看守人再多點幾盞燈,一邊追問:「知道她是誰嗎?」

    那少女靜坐在密室角落,不驚不懼。

    看守人不敢違背公主,老實回道:「據說她是厲狂浪青梅竹馬的表妹,昨日,厲狂浪已為她束手就擒。」

    完顏滿頓時明白了哥哥突然匆忙外出的原因,想必是去抓厲狂浪了。

    「小美人,抬起頭來。」她走到那少女身旁,輕聲命令。

    厲狂浪的表妹聞言,眉心微蹙,過了許久才站起身,平視著完顏滿。

    完顏滿見她眸光清澄不帶恐慌,頗欣賞她的冷靜,隨即揮手叫看守人離開,「退下吧!本公主有話和她談。」

    「是。」看守人雖感到為難,又沒膽對這赫赫有名的嬌貴公主說一個「不」字。

    完顏滿等密室的門關上,立即切入正題,對那少女提道:「你那位厲莊主為了你,又落入我們的手中了。」

    「卑鄙!若不用下三濫的手段,你們根本拿表哥沒轍!」

    「說得好。」完顏滿並不氣惱,反正出主意或下手之人都不是她。「不過他當眾悔婚令我顏面無存,確實有錯。他不該負責嗎?」

    「你們若不抓四海莊的人逼他就範,他也不會虛以委蛇,答應娶你!」

    「唉!我不是非得嫁他,我只是……相當欣賞他的身手而已。」

    哪料到她才和父兄提起厲狂浪這個人,他們就熱血沸騰,不但讚她眼光有多麼的獨到、品味是何等的高超,還好話說盡的鼓動她下嫁,更拍胸口保證她只需成親,不必承擔任何麻煩。

    結果呢?

    完顏滿思及此時促成這樁婚事的人臉色都好看不到哪裡去,她就忍不住笑了。「哈哈,綁架他的親人逼他就範,真虧他們做得出來啊!」

    「你究竟想做什麼?」少女發覺完顏滿的表現十分古怪,和以往遇見的金人不同,不由得在意起完顏滿的企圖。

    「你毋需擔憂,小美人,我不會害你,相反的,我是來幫你的∼∼」完顏滿露出一個「信她者,得永生」的笑容。

    少女困惑的張大眼,她想要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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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二十一,晚,亥時。

    偷偷潛入專門為厲狂浪設置的地牢,完顏滿等了許久,眼睛才適應毫無光線的灰暗通道。

    「表哥在這兒?」隨行的少女不安的跟在完顏滿身後。

    「我派人查過了,他確實被囚禁在此處。」

    在黑暗中,她們小心翼翼的摸著牆走向盡頭,隱約見到──那個悔婚的男子被鐵鏈捆綁著吊在角落處。

    「表哥?」少女焦慮的衝了過去。

    四周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腐朽之氣,周圍太暗了,完顏滿看不出厲狂浪是否遭受過酷刑的折磨,她邊捂著鼻子,邊輕聲喚他,「厲厲、小狂、阿浪……你還好嗎?」

    他沒有回答。

    完顏滿不放心的取出一顆夜明珠,藉著光輝照看著雙眼緊閉、無聲無息,似乎死去的厲狂浪。

    「你們鞭打他?」少女順著夜明珠的光見到他赤裸的上半身烙滿傷痕。

    「不包括我啊!」完顏滿嘖了一聲,手指湊近他的鼻前,感覺到微弱的鼻息,才安心的告訴少女,「他還活著。」

    即使昏迷,厲狂浪那張稱得上英俊的臉仍覆著冷霜,森寒無情。

    完顏滿覺得很好奇,他會不會有溫柔的表情?「快醒一醒啊!」

    「表哥?」少女隨之呼喚,一顆心提到嗓子。「說話啊!表哥。」

    她急切的叫喊恰似咒語,逐漸喚醒了厲狂浪的意識。

    他慢慢張開酸澀的雙眼,定睛一看,只見一張美艷無比的嬌艷臉龐正對著他微笑。

    那是金國公主的臉!

    厲狂浪的胸口抽緊,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了跳動,怎麼會是她?他明明聽見了表妹的呼喚!

    夜明珠的柔和光芒照亮了身旁的人與物,厲狂浪放眼巡視,總算見到表妹緊張的容顏。

    他沒聽錯,表妹確實存在!

    「晴絲,你怎麼來了?」厲狂浪故意忽略完顏滿,只看著表妹追問道:「可有受傷?」

    「沒有。」

    「那就好。」得到答覆,他氣息一沉,眼底陡然綻放精光。

    完顏滿察覺出他氣息有變化,驀地見他催動真氣,震斷了束縛他的鐵鏈,氣勢恢弘的神態完全不像負傷之人。

    她詫異的瞪圓了雅致的鳳眸。「你還能動?」隨即省悟他恐怕是假裝受制,在等機會救出表妹。

    「驚訝嗎?我也很驚訝你怎麼會主動找上門來?」那也好,省得他裝死,還得找時機脫身去救人。

    厲狂浪輕易掙脫枷鎖,趕在完顏滿呼叫救兵之前,手中鐵鏈一甩,纏住完顏滿的腰,反將她捆綁起來。

    「鬆手!」完顏滿氣紅了臉,掌心的夜明珠掉落地上,四分五裂!

    霎時間,吞沒光芒的黑暗一併覆蓋了她含慍的艷容。

    「走!」厲狂浪一手牽著表妹,一手拖著完顏滿,順口諷刺道:「憑你們的蝦兵蟹將,就只能欺負老弱婦孺。」

    「表哥,放開她吧!」少女出人意料之外的勸說起厲狂浪,「別對完顏公主太粗暴了,她是來幫我們的,沒有惡意。」

    「你說什麼蠢話,她是金人!」厲狂浪開始懷疑表妹是不是敵人易容的冒牌貨?

    常年侵犯大宋國土的金國人,一直是大宋子民怨恨的對象,當金人佔領了北方大地之後,雙方勢同水火的關係愈加惡劣!

    厲狂浪和大多數宋朝子民一樣,極度厭惡金人,而他的表妹也不例外。

    只是表妹此時卻一副恩怨分明的姿態,對厲狂浪表明道:「若非完顏公主出手相救,我和表哥不會這麼快見面。況且外頭的防衛嚴密,沒有她,我們是走不出這座別莊的,表哥!」

    完顏滿很高興少女如此明理,接著她朝厲狂浪不馴的笑道:「你現在是想反將我當成人質嗎?原來你的所作所為和我們卑鄙的金人沒啥兩樣啊?」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你表妹這麼柔弱,你真以為她能配合你殺出重圍嗎?」完顏滿無所謂的道:「就算有我當擋箭牌,外頭可是有著千千萬萬的人馬,只要一人偷放冷箭,你又無暇防範,屆時傷了你無關緊要,若危害到你表妹的性命……」

    「公主!」少女打斷她的話,不明白完顏滿為何這麼喜歡挑釁厲狂浪?難道她不覺得表哥冷厲的模樣很可怕嗎?「請直接說出你的目的吧!」

    表妹的勸告引起厲狂浪的疑慮。「你帶我表妹來,不是想對我落井下石,而是另有意圖?」

    離開地牢這一路上走得太順暢了,厲狂浪推測:八成是完顏滿動了手腳。

    這位金國公主難道是誠心想幫他們脫險?

    完顏滿開門見山道:「我可以帶你們離開,走一條密道脫困,保證你們毫髮無傷。只不過,姓厲的,你得答應我三件事。」

    「作夢!」他不容妥協,決然的拖著兩名女子走出地牢,卻見到出口處火光閃耀、人影紛亂、護衛眾多。

    瞬間,厲狂浪退回地牢,一陣沉默。

    倘若只有他一人,無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此刻有著手無縛雞之力的表妹這麼一個累贅,正如同完顏滿所言,他不能確保表妹的安全。

    「我的要求並不苛刻,你先聽一聽嘛!」完顏滿發覺他進退兩難、猶疑不定,加緊勸說。「若不給我些甜頭,憑什麼讓我背叛我哥哥來幫你呢?」

    「甜頭?」即使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會皺一下眉的厲狂浪,英俊的臉緊繃了。這個金國公主,她以為她要做什麼?

    「坦白講,我很仰慕中原首席劍士的風範。可惜至今沒瞧過你有多少的風範!」完顏滿不顧自己被捆得像顆肉粽,態度依然很友好。「我並沒有與你成親的意思,只是我父兄覺得你人品不錯,遊說我嫁給你,而我又考慮到你長得還能看,身手也矯健,我並不討厭。」

    「說重點!你的心路曲折,我可沒興趣瞭解!」

    「表哥,小聲些。」別那麼凶嘛!

    「嘿嘿。」完顏滿親切的一笑,豪爽道:「本公主對你的劍術非常感興趣,你傳授我幾招如何?」

    「中原武學,你們這些非我族類學得會嗎?」

    「說話別帶刺嘛!一個大男人怎麼像女人家那麼小心眼呢?」

    「你說『女人家』是指你嗎?」故意嘲諷。

    「……」完顏滿百般隱忍的火氣終於被他給勾起了。「你這男人的脾氣怎麼比我這個公主還傲慢?你不懂得禮讓姑娘嗎?我客客氣氣的待你,你有點禮貌行不行?即使不行,講話也別夾槍帶棍的好不好?」

    「囉唆。」

    「姓厲的……」

    「表哥。公主!」晴絲看不下去,提醒他們,「拜託你們談正事!」此時此刻,三人之中最冷靜的,反倒是弱不禁風的她。

    在晴絲看來,表哥和金國公主猶如放在一個蠱內的兩隻毒物,相處時間愈長,愈有揪斗的傾向;而愈是揪鬥下去,情況愈激烈火熱。

    厲狂浪面色一凝,調勻氣息,尋回輕易被完顏滿瓦解掉的理智。「罷了,若有機會,我可以『考慮』指點你一招半式,但先聲明,我的武學套路不適合女子,我亦不曾教過人。」

    完顏滿皺了皺鼻子。「好說,反正我帶你一走,我父兄鐵定會派人來追捕你、我,屆時那些追捕者由你打發,我在一旁觀賞,自己偷學幾招也成;若真學不會,再麻煩你教我吧!」

    她的美好計畫令厲狂浪硬邦邦的語調滲入疑惑,「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你打算跟我們走多久?」

    「咳!這牽涉到我的第二個條件。」完顏滿摩拳擦掌,雀躍道:「我要一把劍,你陪我去取劍,取得寶劍之後,你即可離開;我擔保當寶劍一到手,我就不再勞煩你做任何事!」

    「取什麼劍?我可不會跟著你招搖撞騙!」厲狂浪見識過完顏滿的身手,一個女孩子家,習武又愛逞兇鬥勇,實在不像話!

    「那得說到我的第三個條件了。」完顏滿難掩興奮,吐露出一個地點,「我們一起前往長白山的天池。」

    那裡藏了什麼寶貝,對於一流的劍士是絕不可能一無所知的!

    厲狂浪聽她提起長白山之時,已清楚她要的是什麼。「一日寒!」他咬了咬牙,說出連自己都嚮往的寶劍之名。

    傳說在千年之前,某位神將將一件神器投入天池,就藏在冰封三尺的水底深處,那是任誰也無法打撈得到的絕世寶劍!

    一日寒,是那把寶劍的名字。

    完顏滿興致勃勃的點頭,交代道:「為了這把劍,我父兄已派出許多人手,但至今有去無回,沒人能把寶劍獻給我。」

    她朝思暮想好多年了,今生非得到此寶貝不可!

    「我也去過……」厲狂浪忽地收斂起一身的冷漠,用對待同陣線夥伴的語氣告訴完顏滿,「長白山氣候多變,天池水溫異常,不僅登山艱難,入湖亦有危險,遑論尋劍。」

    在當時,無論是金國人或大宋子民,除了獵戶和挖人參的貧苦人士以外,正常人是不會願意去爬萬分險峻的長白山……

    可惜厲狂浪不瞭解,完顏滿並非正常人!

    「我自小在北方生長,怎會畏懼山水!倒是你,莫非取劍失敗過?這麼小心翼翼的可不像傳說中的四海莊莊主。」說起嚮往的目標,她的興致愈漸高昂,語氣也變得強烈。「放心吧!我和你不同,只要你帶我去天池,我定能成功!」

    「你的父兄恐怕不會同意讓你去冒險。」

    「因此我才得勞駕你帶路護航啊!」她的父兄若肯放她上路,她哪還需要依靠他啊!

    厲狂浪若有所思的盯著完顏滿,周圍灰暗無光,而她水粼粼的眼眸卻神采煥發,勝過一切光芒。

    在她眼中,他見到尋常女子所欠缺的旺盛活力與鬥爭心。

    這個金國公主就像個混跡江湖的武者,狂放不羈,絲毫沒有金枝玉葉該有的端莊典雅;而他最看不順眼的,就是這種比男人還張揚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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