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雨 第五章
    柳聽竹忽然醒了過來。窗沒關,淡色的紗幕在風裡飄,月光下依稀可看見密密的竹林,翠中帶著紫。

    「倒杯茶來。」

    一個小宮女戰戰兢兢地端著茶過來,柳聽竹伸手去接,他本望著窗外,還沒接到手,茶碗就「啪」的一聲摔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柳聽竹回頭,那小宮女「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跪在地上道:「求求你,別殺我,別殺我……」

    柳聽竹笑道:「我殺你做什麼?」

    小宮女哭得更大聲,聲音發抖地道:「聽那些姐姐們說,到這裡的,都……都會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柳聽竹笑笑,道:「你死的時候,就會知道是怎麼死的了。放心,不會做糊塗鬼的。」揮揮手,道:「再端一杯來。」

    忽然聽到門口響動,衣袂一閃,卻是趙佚走了進來。

    見了地上的茶水和茶碗碎片,和跪在一旁的小宮女,趙佚微皺了眉道:「怎麼回事?」

    小宮女只在那裡哭著磕頭,柳聽竹抱著膝坐在榻上,笑道:「還能怎麼回事,她怕啊,怕我殺她。一靠近我,怕得連茶碗都摔了。我說,你就真無所謂啊,我殺多少,你就重派多少人來?」

    趙佚在榻邊坐下,道:「還不趕快收拾,跪在這裡幹什麼?」

    小宮女趕忙跪著撿那些碎瓷片。

    柳聽竹懶懶地道:「你大半夜地過來這裡做什麼?真閒得那麼緊?」

    趙佚看著他,柳聽竹的臉在月光下,美得有些虛幻。「今天我見過了宋天師,他說了一些話……提醒我。」

    柳聽竹笑道:道:「提醒你?提醒你什麼?你還需要提醒嗎?你從那時候救我,不就已經是拿定主意了?」

    「並非是我拿定主意,而是必須得如此做。」

    柳聽竹仰頭而笑,笑聲空空渺渺。「既然如此,你還跟我說這些做什麼?貓哭耗子,假慈悲?」

    趙佚沉默著,最後道:「明日裡京城有燈會,你想去看嗎?」

    柳聽竹偏了頭看他,道:「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趙佚微笑道:「這有什麼難猜的,你長年在深山裡,出來當然是看著什麼都新鮮了,否則,蕭書嵐又怎麼能這麼容易就讓你傾心?」

    柳聽竹臉色驟變,趙佚卻恍如未見,輕輕拂開他耳邊幾縷散發,道:「只不過因為,他是你第一個真正接觸的人,所以你就很容易地喜歡了。是嗎,聽竹?」

    柳聽竹冷笑道:「你還知道得真多。」

    趙佚笑了笑,道:「你知道嗎,蕭書嵐這段時間過得很糟糕,他總是喝醉,然後就到處找你,他找了很多地方,但他再怎樣也想不到,你在這裡。」

    柳聽竹的臉色越來越白。「你知道他的行蹤?」

    趙佚道:「本來,我是想殺了他,直接把青龍劍奪回來。本來,那也不是他的東西。對不對?」

    柳聽竹點頭,趙佚笑道:「可是,他武功確實很厲害,我派去的都是大內的高手,卻反而被他殺了幾個,青龍劍自然也沒奪到。」

    柳聽竹笑道:「他本來便是。」

    趙佚又笑,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問過我,那千顆棋子是怎麼尋回來的?」

    柳聽竹道:「沒錯,不過你沒有回答。」

    趙佚笑道:「動用了千人之力,沒日沒夜地尋找。」微笑地看著柳聽竹,道:「他可以鬥得過十個高手,二十個呢?三十個呢?一百個呢?」

    柳聽竹臉色微微地變了變,卻冷笑道:「皇帝都是愛殺誰便殺誰的罷,哪有什麼理由。」

    趙佚微側了頭,饒有興致地打量他,那眼光直要看到柳聽竹心底去似地。「你還是很關心他?」

    柳聽竹道:「沒有。」

    趙佚笑了笑,不再說話。站起身,道:「你休息吧,明日裡我帶你出宮玩去。」

    *

    一條街上都是大紅的花燈,很喜氣的紅色,紅得讓人從心裡能透出暖意來。煙花一簇簇地炸開,炸成萬千的碎片。

    柳聽竹去摸一個紅色的花燈。他的容顏很寧靜,眼神很溫柔。「我喜歡這種顏色,很溫暖。」

    趙佚看著他。柳聽竹在笑,笑得很美,笑得眉梢眼角里,都洋溢著那股暖洋洋的紅色。他沒有喝酒,眼裡卻有醉了般的微醺。花燈的紅光柔和地照在他面上,白玉般的肌膚染上了一層珍珠紅的珠光。

    趙佚伸出手,去碰他的臉。大紅的花燈裡點著紅燭,離他的臉很近,他的臉也微微地有了些暖氣。

    「你笑起來很美。」

    柳聽竹微微地側著頭,眼神裡有三分天真,三分狡黠,三分怨恨,還有一分迷茫。「蕭書嵐這樣說,我懂。可你……你知道我是什麼,你為什麼還說這麼多餘的話?」

    趙佚凝視著他。「你當真不懂?」

    柳聽竹搖頭,有些迷離地笑。「不懂,你們人的東西太複雜,太多變,我弄不明白。我也不想再弄明白了。」轉動著眼珠子,道:「我想喝酒。」一旁有個酒鋪,柳聽竹就走過去,要酒喝。

    小二端了酒上來,趙佚歎了口氣,坐下了。一旁侍候的李忠和侍衛也只有垂手侍立在後面。

    柳聽竹倒了一杯喝了一大口,立時皺起了眉頭,一口吐了出來。「好酸,難喝。」

    趙佚見他一張臉通紅,嗆咳不止,一面倒了杯茶遞給他,一面笑道:「你以為這是宮裡的酒?這是劣質的老酒,你哪裡喝得慣。」又瞟了他一眼道:「不會喝,就不要喝,你以為喝醉了會很好玩麼?」

    柳聽竹瞪了他一眼,也不用杯子,抓起酒壺,就「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一時間臉色漲得通紅,一雙眼睛也是水光蕩漾。

    趙佚看得一陣心搖神馳,微笑道:「你喝醉的樣子很好看,但你喝酒時的樣子是很可愛。」

    柳聽竹又要了酒,趙佚看著他這般喝,淡淡道:「有句話說,借酒消愁愁更愁,難道你不懂?」

    柳聽竹搖頭道:「我不懂,我只覺得心裡很煩很亂,喝了酒就不會了,會把什麼都忘了。」

    趙佚笑了笑,示意侍衛把他手中的酒杯奪了過來。「很快,你就會把什麼都忘了的。」

    柳聽竹本已把酒罈捧起,聽了此言,臉上愀然變色,酒罈「砰」的一聲墜在地上,摔得粉碎。

    趙佚視若不見,只淡淡地道:「你也喝多了,別逗留了,回宮吧。」

    *

    柳聽竹抱著一隻花瓶,走到竹林之中,這夜卻沒有月亮,只有些稀稀落落的星子。他有些不習慣,沒有月光,總覺得有種不安的感覺。

    一彎溪水裡,遍種蓮花。這蓮花乃異種,看起來很像寒月芙渠,但卻不是。柳聽竹微歎了口氣,把那只花瓶擱在溪水中一塊白石上,瓶中有一枝花,卻是那枯萎了的寒月芙渠。

    柳聽竹彎下腰,嘴唇貼了那焦炭般的花瓣,喃喃道:「是我對不住你,害你變成現在這樣子。我會想辦法的,假以時日,也許能讓你再活過來。」

    身後竹林沙沙作響,這夜卻並不覺得有風。柳聽竹渾身一震,他以為趙佚跟他一道回宮後便不會再過來看他,但……回過頭去,眶啷一聲,他的手把花瓶撞倒了,寒月芙渠也飄到水裡,晃晃悠悠的。

    「是你?」

    站在竹林裡的,是蕭書嵐。一瞬間柳聽竹有些恍惚,彷彿是當日在深山裡,在竹林深處見到蕭書嵐一般。只是,那時候他的眼中是驚艷,如今,他眼中卻是掩飾不住的痛楚,彷彿要燒灼起來的痛楚。

    柳聽竹慢慢站起身。他本是赤了腳坐在水邊,這時兩腳還是踏在水裡,衣襟下襬也全濕了,他也彷彿沒感覺似地。

    「是你……」

    蕭書嵐的臉在黯淡的星光和竹葉掩映上,看起來很瘦削,也很憔悴,比上次柳聽竹在山裡見到他時,還要憔悴。

    「我一直在等你,卻一直等不到你。」

    柳聽竹輕輕地笑了笑,笑得如同星光輕淡。「我既然走了,就不會再回去了。」

    蕭書嵐眉心蹙得越來越深,盛滿的是痛楚和悲哀。「聽竹,走吧。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但你至少不是心甘情願在這裡的。跟我走吧。」

    柳聽竹突然笑了起來,是那種壓低了卻又尖利的笑聲。「那我以後要殺人,你會怎麼辦呢?聽之任之,還是如上次那般……把我丟在那裡,任人宰割?」

    蕭書嵐打斷他的話頭,咬著牙道:「我回來了,那時人已經散了,我找不到。然後我聽了莫離的話,才去山中找你,你卻又自我面前消失了。我一直在山中苦苦等你,希望有一日你會回來。直到前些日子,有人入山來砍取竹子,我偷聽他們談話,才知道你原來在宮中。」

    他從腰上拔出青龍劍,道:「這把劍是莫離還給我的。我記得你曾說過,這柄劍是來自宮中。想來你跟皇室也有關聯,你不願說,我也不問。」

    「啪」的一聲,他將青龍劍擲在地上,道:「如果你恨我,你現在可以殺我,如果你還喜歡我,就跟我一起走,別的再也不必理會了。」

    柳聽竹躺了下來,躺在草地上。柔軟的青草跟他的青衣幾乎看不分明。「這裡我愛怎麼吃人都由得我,跟你在一起,我可成不了仙。」

    蕭書嵐頓了半晌方才開口,聲音更是沉滯。「聽竹,你別再騙我了,我已經問了莫離,他什麼都告訴我了。」

    柳聽竹本來兩腳放在水裡踢打著水面,這時猛然一僵。

    只聽得蕭書嵐緩緩地說道:「我什麼都知道了。知道吃人的並非是你,而是那株寒月芙渠。知道……其實從我們相遇那天開始,我就已經斷了你的成仙之路。」

    柳聽竹驟然坐起身來,雙手緊緊地揪著一旁的草莖,揪得手心裡都濕潤了。「你既然知道,還來找我做什麼?」

    蕭書嵐低歎道:「聽竹,這裡不適合你,回山裡吧,我陪著你。」

    柳聽竹微微地笑了。「我一心想要回山裡時,你偏有這般那般的事,一直拖延,現在……你卻又一心想著帶我回去。可是,我現在哪裡也不想去了,這裡也好,山裡也好,我已經不在乎了。」

    蕭書嵐一字字,自齒縫中吐出三個字來:「為什麼?」

    柳聽竹笑著,自水裡拾起那枝寒月芙渠,放在白石上。一株水淋淋的漆黑的花,看來煞是妖異。

    「為什麼?蕭書嵐,你看,沒有你,我不也過得很好。這裡很美,有很多翠竹,有像寒月芙渠一樣的花。我迷戀人血的味道,在這裡我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我跟你在一起,你總是為這個罵我,甚至想殺我。沒有你,我會過得更好。」

    蕭書嵐凝視著他在星光下淡淡生輝的臉龐。「你快樂嗎?」

    柳聽竹頓了一下,低低地笑了笑。「快樂?我的快樂從遇到你那天開始,已經不存在了。如今……我只要自己不會不快樂就心滿意足了。我沒你們人要求那麼多,想了金銀又想權勢,想了權勢又想美人,想了美人還想長生不老。

    「人哪……真是貪心……像你,蕭書嵐,你既想做大俠,保全你的道義,你又想要我,我知道你很喜歡我,很喜歡。可是我跟你的俠義不能兩全,你卻貪心地兩者都想要。上次……你把我拋下了。你知道那時候我是什麼樣的情況嗎?」

    柳聽竹笑著在脖子了一比,道:「我當時真的非常非常希望,你先前就把我一劍殺了,把我的頭砍下來。我被關在囚籠裡,真的就像動物一般,被當著千百人的面讓人看……」

    「聽竹,你恨我,也總比對我一無所覺好。跟我走吧,你待在這裡,也活不了多久。今年的七月初七,那是你的大限,當今的皇上是不會容你繼續這般活著的。」

    柳聽竹盯著他,眼中忽然現出一種奇怪的表情:「那莫離究竟跟你說了些什麼?」

    蕭書嵐道:「你是禍國的妖邪,須得將你在七月初七那日斬於青龍劍下,方可保得社稷平安。如今是時辰未到,所以才留著你,任你逍遙,你真當那皇上是真心對你好嗎?」

    柳聽竹眼中竟有一絲笑意,笑得有些莫測高深。「我在你等世人眼中看來,固然是幼稚無知,但誰對我好,我還是知道的。

    「皇上犯不著這般對我好,若是只要斬我於劍下,他大可像你等一般,將我鎖在籠中,只等七月初七便罷,他也犯不著替我收回棋子,助我化回人形。他更犯不著窮盡人力,在這裡修處跟我那山間極相似的花園,討我歡心。」

    蕭書嵐悶聲打斷他道:「也犯不著帶你出宮遊玩,看花燈,是麼?」

    柳聽竹一怔,道:「你看到了?」

    蕭書嵐道:「我一路進京,路上卻有幾名高手來奪我青龍劍,其中一人我發現是太監,更是篤定你在宮裡。一路趕到京城,卻不意在集市上見到你,身邊陪伴的卻是當今皇上。」

    柳聽竹笑道:「於是你便深夜入宮來尋我?真是藝高人膽大啊。」

    蕭書嵐道:「皇宮守衛森嚴,高手眾多,但既知你在宮裡,捨命也要闖進來。」

    他朝柳聽竹走近了一步,柔聲道:「走吧,聽竹,留在這裡你只能是死路一條。那把青龍劍,我會毀了它,以後你再也不用害怕我。你要怎麼樣,都由得你,好麼?」

    柳聽竹不再笑,只是安安靜靜地注視著蕭書嵐。

    「你比那皇上還可恨,他從未隱瞞過他想做什麼,你卻總是騙我。我要怎麼樣都由得我?我要殺人,你由得我?蕭書嵐,別把我想得那麼傻,跟你們相處得久了,學到這些爾虞我詐,實在不難,再假以時日,定可學得青出於藍。」

    蕭書嵐見他眼中一片清明,已渾無方才恨意,心中忐忑,更放柔了聲音道:「你說,誰對你好,你是知道的。難道我對你,還不如那皇上?」

    柳聽竹笑了起來,笑得連眼睛都彎成了月牙。「你們誰不是有所圖的,你是有私心,有我時就想著你的道義、你的未婚妻,我不在了你才覺得後悔。我再給你機會,結局還是不會變的。

    「人妖殊途,這個道理,我現在總算是明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遲了些。唉唉,做人真累,整天算計來算計去的。至於那皇上……」嘴唇微撇,道:「他對我是不錯,最後還不是得一般為了江山社稷而殺了我,如今他做的也不過是補償罷了。」

    蕭書嵐聽得心裡一陣陣發涼,柳聽竹把這些竟看得如水晶般透亮,淡淡帶著笑地說將出來,卻讓自己是說不出的驚心。

    柳聽竹攤了攤手,道:「所以,到哪裡還不是一樣?」

    蕭書嵐朝東方望去,只見天色已微微泛白。心道再跟你爭論下去,天一亮還哪裡脫得了身?欺身上前,一把擒住柳聽竹手腕,低聲道:「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這裡對你並不安全。」

    柳聽竹想甩脫他,蕭書嵐握住他脈門的手略加了幾分勁力,柳聽竹只覺得透體酸麻,已軟軟地倒在蕭書嵐懷裡。

    雖從前蕭書嵐抱慣了他,但此時另有一番別樣感覺,漲紅了臉道:「放開我,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

    蕭書嵐突覺握住他的虎口處如同雷擊火燒一般,猝不及防,只得鬆了手。攤開手來,手上卻又並無異處,知道是柳聽竹做了手腳。

    見柳聽竹笑吟吟地退了幾步看著自己,一臉看好戲的神情,再一望天邊更露晶亮,他心中焦急,喝了聲:「聽竹,得罪了!」

    伸手凌空一抓,地上的青龍劍自鞘裡脫出,握在蕭書嵐手裡。

    柳聽竹怒道:「你又用這個……」一言未畢,已整個人委頓在地。本以為蕭書嵐只待他無法掙扎便會停手,那青龍劍一抹青色光華,卻懸在頭頂上方久久不去。

    「停手……停手……」

    蕭書嵐見他在青光籠罩下掙扎翻滾,蹙眉咬唇,唇上留下一排細細齒印,知他難受,心中憐惜,卻又不能停手。

    只聽一聲哀叫,柳聽竹已在他劍下現了原形。蕭書嵐收劍回鞘,將小狐抱起塞在衣裡,小狐半睜了一對黑眼可憐兮兮地看他,蕭書嵐柔聲哄道:「乖,不這樣我無法帶你走。」

    眼光落在草地上那朵枯萎的寒月芙渠上,俯身拾起,塞在小狐小小的爪子裡,道:「拿好了。」

    幾個縱躍,隱入竹林內。花園本建在臨近宮牆的偏僻角落,趙佚知柳聽竹無法逃出,並未派人嚴加把守。但饒是如此,蕭書嵐越牆而出時,也已是冷汗淋漓。

    *

    聽竹軒外,鐵錚踱來踱去,突然俯身,拔了一根草莖,對著日光翻來覆去地細看。

    趙佚正坐在水榭裡飲酒,這時道:「有何發現?」

    鐵錚走近幾步回道:「皇上,這裡有不少青草被削斷,斷處光滑平整,顯然是被劍氣切落的。此人必是個劍術高手,手中劍也必是切金斷玉的利器。」

    趙佚笑道:「結論呢?」

    鐵錚遲疑了一下,道:「回皇上,看切口大小,微臣想是青龍劍。也只有蕭書嵐才有這般凌厲的劍氣,微臣見過他的劍,應當不會有錯。」

    酒杯已空,趙佚轉動著手中那個玉杯,笑道:「柳聽竹不管變成什麼,都出不了這道宮牆,若非有青龍劍壓制住他的妖邪之氣,如何能把柳聽竹從宮裡帶走?只是這蕭書嵐就把這大內禁宮,當作無人之境了?來去自如,還帶了個人走?」

    諸葛一直侍立在側,此刻聽得一身冷汗,誠惶誠恐地開了言道:「是老臣不力,未能考慮周全,請皇上……」

    趙佚笑了一聲,道:「限你們七日之內,將人給朕帶回來。要活的。若不然……七日之後,朕便要你們九族的人頭。」

    他說得輕描淡寫,任諸葛大半生浸淫官場,也不由得魂飛魄散。從來君無戲言,一句話便能定了千萬人生死,短短七日,這……

    鐵錚卻恍如未聞,只盯著遠處微露出一角的大紅宮牆,喃喃道:「奇了,蕭書嵐帶了一個大活人,如何能避開禁軍的耳目出去?來時他是一人尚可,柳聽竹法力無法施展,也與常人無異,又怎能……」

    趙佚聽諸葛正在吩咐,叫人搜尋兩個男子,笑道:「單身一人的也要看。」

    諸葛、鐵錚都聽他示下,趙佚道:「蕭書嵐,這個人很聰明。他明知柳聽竹懼極那青龍劍,為何還要拔劍?」

    鐵錚道:「這蕭書嵐對柳聽竹甚是情重,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以青龍劍脅迫於他的。」

    趙佚笑道:「這豈不便是萬不得已?帶著個大活人走是千難萬難,若帶只小貓樣大的狐狸,不就易如反掌了?」又道:「你們也不必去追了,他們總會回柳聽竹昔日所在的山林,在那裡等便是。」

    諸葛懸著的心落了一半,忙俯首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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