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雨 第一章
    這日正是四月濃春之時,圍場上青草鬱鬱,野花點點,好一派春光無限的景象。

    卻只聽一陣馬蹄疾響,挾帶著呼喝之聲,一班人騎馬衝了過來,滿地的野花都被踩碎了。

    這班人個個衣飾華貴,手執弓箭,簇擁著當中一人,錦袍玉帶,容貌俊美,雙眉斜飛,卻隱隱有肅殺之意。

    「皇上,今天這場圍獵,看來是打不著什麼大東西了。」

    趙佚微笑了笑,道:「本來便是消遣罷了,打不著打得著又有什麼要緊了?」

    正要揮手下令回去,忽然眼角覺得有什麼青色之物閃了一閃,「噫」了一聲,側頭看去。

    卻見是一隻極小的狐狸,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看見人多,正向樹林裡逃去。

    一旁隨侍的諸葛丞相笑道:「皇上,這獵物是有了,不過也太過小了些。」

    趙佚一笑,卻又皺起眉道:「哪有這麼小的狐狸?」

    諸葛想了想,道:「雖是一瞬,老夫已看得清楚,尖耳大尾,雖然生得肥了些,但絕然是狐狸,不會是貓。只是……」說著也遲疑了一下,「還當真沒見過這麼小的狐狸。」

    幾個侍從齊聲道:「待屬下把那狐狸抓回來獻與皇上!」

    趙佚點點頭,轉頭問諸葛道:「你說說看,那狐狸是什麼顏色?」

    諸葛一呆,道:「據老臣方才一瞟所見,是白的。」

    趙佚道:「朕怎麼覺得是青色的呢?」

    諸葛笑道:「大概是老臣眼拙了。」

    趙佚搖搖頭,道:「去看看。」

    諸葛心下奇怪,趙佚素來不好打獵,就算是打獵,也不見得會對隻狐狸這般有興趣。趕忙也一拍馬背跟了上去。

    獵場樹林茂密,那狐狸身形極小,一群侍從下了馬在裡面搜尋,並不易得。趙佚看了片刻,道:「這般找要找到什麼時候?」

    話未落音,一個侍衛正撥開樹叢尋找,忽然只聽一陣窸窸窣窣之聲,那隻小狐從草裡一竄而出。

    這次諸葛看得分明,是只純白的小狐狸,小得真如一隻貓,模樣極是可愛,一對黑溜溜的眼珠子倒似會說話。

    趙佚喝道:「別傷它!」

    這句話卻說遲了些,一個侍衛已經放了箭。小狐哀叫一聲,一隻腳已經被利箭射中,當即便軟軟地臥在了草上,動彈不得了。

    趙佚下了馬,走近那小狐,那小狐顯然是痛極了,睜大眼睛,一雙黑幽幽的眼睛骨碌碌地轉,滿臉警惕的樣子。

    趙佚笑道:「來,過來。」伸手欲抱,小狐卻猛然一縮,又牽動了受傷的腳,更痛得嗷嗷直叫。

    趙佚把小狐抱了起來,笑道:「別怕,朕給你治傷。」

    小狐卻在他手裡掙扎不停,直伸出爪子抓他。趙佚也不著惱,笑道:「好不聽話的小東西。」轉頭喝命道:「去找御醫來。」侍衛領命而去,諸葛卻心中好生不安,這御醫是治人的,怎麼來治隻狐狸了?他猶豫了半日,道:「皇上,前夜天狗食月,此乃不祥之兆。老臣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

    趙佚笑道:「既然不知當不當講,那便不必講了。朕也從不信這些。」

    一言噎得諸葛說不出話來。

    趙佚淡淡道:「朕今日興致已盡,預備回宮了。還有什麼事嗎?」

    諸葛不敢再說,躬身道:「皇上請。」突然又似想起什麼,道:「皇上,老臣還忘了,倒真有一件要事稟告。」

    趙佚眉頭一掀,好生不耐,道:「有什麼話,吞吞吐吐?」

    諸葛道:「皇上可還記得我門下那鐵錚鐵捕頭,隨了宋天師去捉妖之事?」

    趙佚一笑,道:「民間百姓,不是妖也當是妖了,哪有那麼許多的妖!宋瞳執意要去,也是稟過了朕的,那又如何?捉到了自然是好,捉不到又怎樣?」

    諸葛低頭道:「據鐵錚回稟,妖是捉到了,但宋天師卻私自將那妖物給放走了!」

    趙佚「噢」了一聲,道:「那倒是奇了。」

    這時一個侍從匆匆而來,道:「皇上,宋天師在宮裡求見,說有極要緊的事稟告皇上。」

    趙佚笑道:「這還真是說不得,一說便來了。好了,這事宋瞳想來自會給朕一個交代的,丞相就不必操心了。」

    諸葛見趙佚不耐,不敢再說,側身退到一邊。

    *

    宋瞳在御書房裡等了良久,終於見趙佚笑著走了進來,道:「天師這麼急要見朕,有何要事?」

    宋瞳忙施禮道:「皇上,微臣這次帶了一件物事回來。」從懷裡取出一個錦盒,雙手獻上。

    一旁的宮女接過,送到趙佚面前。趙佚笑道:「是什麼物事,天師這般鄭重其事,親自呈上?」一面揭開錦盒,卻吃了一驚。

    盒中是一塊美玉,燭光下看來,似乎籠罩著一層淡淡煙霧。這美玉形似畫眉,栩栩如生。

    趙佚凝視片刻,抬頭朝宋瞳笑道:「宋天師,還是你有本事,把這寶貝給我找回來了。」

    宋瞳歎道:「這哪是臣的功勞。其中巧合無數,只能讓人扼腕。」

    趙佚把那美玉拿在手裡,反覆把玩,歎道:「這玉質之好,朕生平僅見。想當年那能使諸王以十六座城池換得的和氏璧,也不過如此罷了!」

    宋瞳歎道:「玉本來是有靈性之物,尤其是這種罕見的美玉,本就是集天地日月精華之氣而生的。」

    趙佚微笑,道:「天師似有所指?」吩咐道:「賜座,天師且把這藍田玉如何得回,細細說來。今日朕也遇到一事,正欲請天師指點。」

    宋瞳方坐下,忙起身道:「不敢當,敢問皇上何事?」

    趙佚笑道:「不急,且聽天師先講講,朕也很是好奇。」

    宋瞳長歎一聲,道:「那便說來話長了。」

    *

    那日蕭書嵐大慟之餘,抱了雨煙而去,卻棄了柳聽竹在當地。

    宋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看著那柄被蕭書嵐拋出,插在樹幹上尚自左右搖動的青龍劍發呆。

    鐵錚走近柳聽竹,見他頭垂在一旁,臉色白得發青,已是暈了過去,還不放心,取出那斷成兩半的鎖鏈。

    宋瞳喝了一聲道:「鐵捕頭,他作不了怪了,不必了。」

    鐵錚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似有笑意。「天師也有不忍的時候?」

    宋瞳一張臉面無表情,道:「聽方纔的言語,鐵大捕頭怕是在公報私仇才是。」

    鐵錚一呆,換了話題道:「天師,為何方才連你的法物都收不了他?」

    宋瞳道:「他身上有別的東西。如果我沒料錯的話……」彎下腰拉開柳聽竹衣襟,自他懷中摸出一塊玉來,「啊」了一聲。

    「原來是這個,難怪,難怪。只是……怎麼會落到他手中?」

    鐵錚接過細細一看,失聲道:「是失蹤的那塊藍田玉!」搖頭道:「難怪查無蹤跡,原來卻是他盜走了?」

    宋瞳卻搖頭道:「那也未必,怕個中另有原因也未可知。」皮笑肉不笑地道:「鐵大捕頭是打算將這塊玉親自面呈聖上呢,還是由我帶回宮去?」

    鐵錚笑道:「天師常常進出宮中,自然還是由天師代勞為好。」

    宋瞳「哼」了一聲道:「好個代勞,我還要跟你鐵錚搶功不成?」望了一眼地上的柳聽竹,遍地都是紅楓落葉,他如同躺在金紅色的錦緞中,如果不是面色太蒼白,就像是在熟睡般。「倒是他……不好處置。」

    鐵錚道:「自然是送當地官府處置了。若像天師所言,他如今比普通人尚且不如。」

    宋瞳歎道:「送到當地官府?那你不如現在殺了他。這地方本來偏僻,村人愚昧,知道殘害親人的妖邪已被擒,不將他亂棍打死才算怪事。」

    鐵錚冷冷道:「天師也想得太容易了,此地風俗,對這等事的處置方法,大都是在火上燒死。」

    宋瞳眉一掀,道:「鐵捕頭很想他死?那何不親自動手,還要借刀殺人?」見鐵錚想說話,冷笑道:「只可惜今日不能如你所願了。他跟這塊藍田玉有關,我要帶他回宮,見了皇上再作定奪。」

    鐵錚怒道:「你!」

    宋瞳負手道:「藍田玉當時在宮裡鬧得何等軒然大波,皇上又出了何等賞格懸賞這塊藍田玉,鐵大捕頭自是深知。皇上對此事如何重視,難道還需要我說?現在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柳聽竹跟藍田玉和青龍劍都有關係,我要帶他回宮!」

    鐵錚氣極反笑道:「恐怕天師跟那蕭書嵐一樣,都是被他迷了心竅吧!」

    宋瞳冷冷道:「這種話,鐵捕頭還是留心點說比較好。」轉過身向林外走去,道:「勞煩鐵捕頭將他送上驛站的馬車,我連夜回京。」

    進了驛站,鐵錚自去招呼馬車,那驛長悄聲問道:「鐵大捕頭,宋天師這次急急送回京的人是誰啊?」

    鐵錚把柳聽竹抱上馬車,柳聽竹一直昏迷不醒,毫無血色,只是口中一直囈語,聲音太低,也聽不清他究竟在說些什麼。

    「就是他來捉的人啊。」

    那驛長是個頗為靈精之人,此時聽了鐵錚此話,想了片刻,失聲道:「宋天師來捉的人,豈不就是……」

    鐵錚橫了他一眼,道:「這事且莫外傳,知道了嗎?」

    驛長顫著聲音道:「這人……不,這妖怪,殺了我們那麼多人……應當就地正法!怎麼還要……」

    鐵錚歎道:「我也想還你們一個公道,無奈宋天師執意要如此。他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我身在官場,也違拗不了。」

    驛長握緊拳頭,咬牙道:「我這最小的官兒,有什麼好在乎的?鐵捕頭放心,我們不會令鐵捕頭為難的。」

    鐵錚笑了笑,道:「他們會走官道,星夜上路。」

    *

    一輛馬車在官道上搖搖晃晃地走著,宋瞳望了一眼躺在車廂角落的柳聽竹,他還在昏睡,整個人幾乎蜷在了一起。

    透過車窗的陽光,他的臉更蒼白,白得像紙一般。

    忽然馬車一搖,停下了,聽得外面嘈雜,宋瞳探頭出去,問車伕道:「怎麼了?」話未落音便怔住,只見車前一群拿了鋤

    頭、刀棍的人,不遠處還有人奔來。

    宋瞳心中暗叫糟糕,他已然盡量做得縝密,沒料到還是被人發現了?

    他深知這山野之地的村民,莫說是真的妖邪,哪怕是有些影兒的,都是一把火燒死或是亂棍打死。柳聽竹在這一帶殺人無數,村人們莫不咬牙切齒,恨不能食肉寢皮,今日是終不能善了了。

    宋瞳雖法力高深,但也不能對這些村民動手,一時間還真是無計可施。

    那驛長走上前,拱手道:「天師,我們無意得罪您,但這個妖孽,殺了我們這裡數百口人,我們哪怕是豁了性命,也絕不容他離開。」

    宋瞳下了車,歎了口氣,道:「他跟皇宮失竊的寶物有關……」

    一個村民叫道:「再是什麼寶物,比得了這數百條的人命嗎?肖大哥,不要再跟他廢話,他不交人,我們就先把他亂棍打死!」

    驛長攤開手道:「天師,你看看,這樣子,連您也會被牽連啊。」

    宋瞳瞟了一眼周圍的人群,又向馬車裡望了一眼。以他的法術,帶了柳聽竹走,也不是難事,以免與這些村民正面衝突。

    便笑道:「也罷,我去把他帶出來吧。」

    他正要進馬車,忽然肩頭被人一拍,鐵錚的笑聲響了起來,「天師,可是想攜他離去?」

    宋瞳頓時恍然,這些村民為何會知道自己的道路,中途來截?原來皆是鐵錚在搞鬼!一時間怒從心起,回頭正要發作,忽見鐵錚自懷中一摸,一塊金牌出現在他手中。宋瞳大驚,立即跪下。

    鐵錚笑道:「宋天師,見此金牌如見聖上。這柳聽竹作孽太多,我要還這些村民一個公道,請你把他交出來。」

    宋瞳無可奈何。鐵錚有御賜金牌,即便是他也得聽命。上得車來,見柳聽竹還在昏睡,長歎了口氣,喃喃道:「這也只有怪你命不好了。本來想你是靈物,留你一條性命的,如今……唉!」

    他這輩子收妖也多了,但不知是因知道他的原形,還是有些憐惜他的遭遇,竟有些不忍心,竟盼著這樁事有所轉機。

    柳聽竹本來一直昏睡,此時不知是否感到危機逼近,突然揚起頭來,一雙眼張得大大。宋瞳別轉頭去,不看他的眼睛。

    是你自己造孽太深,這鄰近數個村鎮,喪命在你手下的數以百計。若是個把人,我也睜一眼閉一眼算了,此時,我就算想網開一面放你一條生路,也太遲了。千百雙眼睛盯著看著,我能如何?

    柳聽竹搖頭,知道這是徒勞,卻仍是徒勞地向後縮去。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宋瞳伸手把柳聽竹抱起來,那驛長已等在車門邊,伸手接過。

    見村民一個個虎視眈眈,眼中噴火,驛長提高了聲音叫道:「各位,不要著急,還是照我們這裡的老規矩來!這幾個鎮的人都來了,縣太爺也來了,我們就到那裡去,慢慢弄死這個妖怪,給我們的親人報仇!」

    柳聽竹的臉露在陽光之下時,那群喧嘩不絕的村民也靜了下來。他臉色很白,白得透出青色,嘴唇的顏色很淡,淡得白中泛著紫。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睜得大大,眼中竟透出孩子般的稚氣。

    一時間眾人倒都怔住,心裡都把那妖物想像成青面獠牙的模樣,做夢也想不到他卻生了這般如畫的容顏。

    一個村民總算回過神開了口:「這……這,鐵大爺,這是不是弄錯了?他看起來不像是妖怪啊……」

    鐵錚瞟了柳聽竹一眼,柳聽竹還是一副茫茫然的表情。「看起來不像?」從腰間拔出一柄寶劍,落日下光華奪目,柳聽竹直覺地向後縮了縮,閉上眼睛。

    鐵錚將青龍劍遞到一個村民手上,道:「一個個傳下去。」

    轉了一圈,青龍劍又回到鐵錚手中。鐵錚笑道:「你們拿了這柄劍,可覺有異狀?」

    眾人面面相覷,均是搖頭。

    鐵錚笑道:「那便是了。」將劍在柳聽竹頭頂上虛晃一下,柳聽竹雖知他必有此舉動,卻無法閃避,在青光籠罩下漸漸蜷縮起來。

    鐵錚卻收了劍,笑道:「現在還尚早了些,待會就要你在眾目睽睽之下現出原形。」

    柳聽竹慘笑道:「鐵錚,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定要殺我後快?」

    鐵錚道:「你與我是無冤無仇,與這些人可是血海深仇。」提聲喝道:「時候不早了,把他弄回去罷。」

    一旁的幾個壯漢答應一聲,上前來七手八腳地把柳聽竹的雙手、雙腳鎖住。柳聽竹也不掙扎,也無力掙扎,只是眼神更茫然,飄得更遠。

    一路上走到三橋鎮上,也有十餘里路。村民們都跟著囚車,有親人死的自然咬牙切齒,不干己事的也跟著一道走,到場子上看熱鬧。

    柳聽竹雙手被鎖鏈鎖住,吊在頭頂,因為被鎖在囚籠裡,他無法完全站直,但手腕被吊起又無法坐下,只能屈了膝半跪。腳踝也被鎖住,一顛簸,他眉尖便微微一蹙,這半跪的狀態很難受,大滴大滴的汗珠,自他光潔的額頭上滑落下來。

    他本來就元氣大傷,胸臆間氣血翻湧,再經這一顛簸,直覺得五臟六腑都要被顛出來似地,突然經過一處坑窪,猛顛了一下,胸口劇痛,嗓中一股腥甜猛地竄上,想強壓下去,卻不提防又是一下顛簸,忍耐不住,這口血生生地噴了出來。

    趕車的人回頭看了他一眼,推了身邊的人一眼,道:「瞧瞧,他還會吐血。看起來不像妖怪啊。」

    一旁的人道:「你知道什麼,等會燒他的火裡加了符,他不現原形才怪哩!」

    柳聽竹聞言,渾身顫了顫。只是在上下顛簸的囚籠中,他的顫抖也沒有人看得出來。

    一縷血絲掛在他唇角,如同玉石上滴的一滴血,鮮艷而淒愴。

    就像是把一隻蝴蝶,生生地釘在樹上,他的青袖,如同天青的蝶翼,一波波地顫動。

    他閉上眼睛,又睜開。還有什麼區別呢,看與不看,聽與不聽。

    手腕與腳踝在鎖鏈上摩擦,本來是淺淺的血痕,越磨越長,越磨越深,成了深深的血槽。鮮血沿著白晰的手腕和腳踝緩緩流下,他卻彷彿不知道疼似地,只睜大了眼睛,透過那囚籠的欄杆,怔怔地去看天。

    為什麼天是那般的顏色,灰茫茫的慘淡,慘淡得我看不到天的顏色。山裡的天,明淨得讓我可以一眼看穿,這裡的天……

    我只看到重重濃雲,我看不到天,什麼都看不到。

    柳聽竹的頭,緩緩垂了下去。濃密捲曲的頭髮垂落了下來,遮住了他的臉,遮住了他的眼睛。

    為什麼不能把身邊的所有都遮住。那些人的視線,那些人的聲音。我不想看,不想聽。甚至想死也不能。

    柳聽竹突然發了狂似地掙扎起來,直把鎖鏈牽得錚錚作響,接著又無力地倒下,如果不是雙腕被鎖住吊起,他根本無法支撐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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