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八一六年,春天
倫敦
一個衣著整齊的女僕打開大門。「莫太太在家嗎?」可玲問道。 「如果她在,請告訴她孟太太和孟小姐來訪。」
女僕好奇地瞥視她們風塵僕僕的一身,然後進去通報。一分鐘後,安妮迅速地衝出來。 「可玲,真高興看到妳!我一直以為妳還在法國。」她擁抱她的兩位訪客。
可玲注意到艾美現在幾乎和安妮一樣高了,而且安妮的身材已經恢復苗條。一年內可以發生許多事情。太多了。 「我們剛剛才抵達英格蘭。」她脫下沾滿塵沙的帽子,她的太陽穴悸痛。 「查理在家嗎?或者妳的婆婆?「
「他們都出去了。」敏銳地瞥視過可玲之後,安妮繼續說道:「艾美,妳想去找梅麗和吉斯嗎?我相信他們正要喝下午茶。」
艾美的臉一亮。 「奧,想,我有好多話要告訴他們。我也要看『克蘭西』和『懶骨頭』 。」
女僕帶領艾美離開之後,安妮帶著她的朋友走進小客廳裡。關上房門之後,她立刻說道:「這麼說不太禮貌,但是,妳看起來憔悴至極。妳生病了嗎,或只因旅途漫長而疲憊不堪?」
可玲癱在沙發上。現在她終於抵達安全港,不知道她是否能夠再移動。 「克林死了。」
「老天爺!」安妮震驚地睜大眼睛。「怎麼回事?」
可玲摘下手套,把它們揉成一團。 「他被謀殺了。」
「噢,可玲,多麼可怕!他曾經毫髮無傷地通過那麼多場戰役。」
「那是發生在深夜的街道上,他剛剛離開一個朋友的房子。」可玲用手指按住額頭,回憶初聞噩耗時的驚恐與無法置信。 「他是背後中彈,當場就死了,旁邊留著一張寫著『皇上萬歲』的紙條,顯然是被支持拿破侖的人暗殺,而且只因為他是一位英國軍官。」
安妮無言地坐下,把可玲擁進懷裡。朋友的同情釋放可玲壓抑許久的淚水。她的淚水終於流盡時,她低聲說道:「我幾乎希望他在滑鐵盧戰役中為國捐軀。死在一個懦夫手中,實在太不值得了。」
「他是為國捐軀,就像戰死在沙場上一樣,」安妮柔聲說道。 「至少他去得很快,沒有多受折磨。現在,他永遠不會變老了,克林一向不喜歡老年。」
這是事實,但無法安慰她。克林距離老年還有奸長一段路。可玲坐直身軀,摸索著手帕,感覺淚水即將再次決堤。
安妮皺起眉頭。「我很驚訝他的死訊沒有傳回倫敦。才剛發生不久嗎?」
可玲的嘴唇扭曲。」當局害怕如果他的死廣為人知,可能會引發輿論對法國的不滿。妳應該知道,去年夏天的戰爭贏得非常艱苦。英國大使親口告訴我克林的死很可能會危及和平。」
「所以克林的死訊就被遮掩住了?」
「沒有人禁止我張揚,但是,許多人都要求我低調處理。除了部隊裡的軍官,外面的人都不知道。」
「我認為這麼做頗有道理。我們確實下需要另一場戰爭。」沉默持續許久,她們回想著為戰爭付出的高昂代價。 「妳計劃在倫敦租棟房子,或者喜歡比較安靜的地方,例如巴斯?」安妮終於問道。
「都不是,」可玲嚴肅地說道。 「我必須找工作。我知道克林不善於處理財務,但從來不知道有多麼嚴重。他死後我才發現,我的嫁妝和他從父親繼承的財產都沒了,一點也不剩,更慘的是,他還留下一屁股債。幸好他的債主絕大多數都是部隊裡的軍官,他們應該不會想要把艾美和我送進監獄裡。」
「我完全不知道,」安妮震驚地說道,沉默許久之後,她補充道:「不,這不是事實。我差點忘記他還欠查理一百鎊。我們已經放棄收回的希望了。」
「噢,不!」可玲沮喪地瞪著她的朋友。 「連你們都有?我真的不應該來這裡。」
「別胡說了。克林的不負責任又不是妳和艾美的錯。何況,克林曾經冒生命危險救回查理,這絕對下只值一百鎊。」
可玲略感安慰。 「克林有許多弱點,但是缺乏勇氣絕對下包括其中。」
「他是一名好軍人。但是,妳為什麼說要找工作呢?妳應該不必那麼做。」安妮猶豫片刻。
「我知道現在說這句話嫌太早,但是,妳既美麗又迷人,可以再婚。任何單身軍官都會願意立刻迎娶妳。」
事實上,在可玲離開法國之前,已經有好幾個人向她求過婚。 「我永遠不再結婚了,」可玲堅持地說道。
「我不想說死者的壞話,但是……呃,克林並非總是理想丈夫,」安妮輕聲說道。「並非所有男人都像他。「
「我永遠不再結婚。」可玲重複,下想和任何人討論她和克林之間的關係,即使親密如安妮也不例外。 「我沒有親戚可以投奔,這表示我必須工作賺錢。我可以當管家,或者重病者的看護。只要能夠讓艾美留在我身邊,我願意做任何事情。」
「妳應該是對的,」安妮勉強地說道。 「如果妳改變心意,總是會有一大群男人急著珍惜妳。「
可玲下想再討論這個話題。 「妳說過如果我們來倫敦,可以待在這裡,但是,這棟房於並下大。真的還有房間嗎?坦白告訴我——我可以做其它安排。」
「別想走。我們確實有一點擠,但是,還有一個小房間可以供妳和艾美居住。查理的母親人很好,她一定會很高興收容你,畢竟,你曾經在滑鐵盧戰役照顧她的獨生子。」
「你們的情況如何?查理找到工作了嗎?」
安妮的臉孔繃緊。「還沒有。工作機會太少,求職的人太多。可惜查理和我都沒有具有影響力的親戚,但是,他一定會設法找到。」
「查理還好吧?」
「他當然很辛苦,奸不容易才適應失去左臂的事實,而且,他一向忙慣了,現在突然無所事事,又擠在這個小屋子裡,難免感覺前途茫茫::」安妮瞪著她的手掌。 「他當然從來不曾抱怨。 」
可玲露出哀傷的笑容。 「我們現在真是坐困愁城了,對不對?」
安妮的神情放鬆下來。 「情況一定會改蓋丁一向如此。我們下會餓死,又有遮風避雨的屋頂,還有什麼好操心的呢?」
她們相視一笑,可玲感覺好過多了。她唯;而要的是一份像樣的工作和她的女兒,應該不算奢求吧。 ;
安妮往後靠向沙發。 「楊麥格爵士在倫敦參加社交季。我在社交欄看過有關他的報導。他住在石特摩爾伯爵府,忙著參加社交活動。」
「真的嗎?那麼,他一定完全康復了。我很高興。」可玲全神貫注在她的手套上。 「他的家庭確實具有影響力。妳有沒有考慮過去找他?我相信他一定會很樂意協助查理找到一份工作。」
「我動過這個念頭,」安妮承認。 「但是,那會顯得非常冒昧。他是公爵的兒子,查理和我只是一般的老百姓。」
「麥格不會在意的。」
「如果情況繼續惡化,我一定會去找他,但是,還沒有那麼嚴重。」安妮瞥視她一眼。,「妳要讓他知道妳在倫敦嗎?妳和他是那麼要好的朋友。」
強烈的慾望襲向可玲,她多麼渴望看到麥格,並感覺他的安慰,目睹他眼中的溫暖,聆聽他聲音裡的笑意……
她垂下視線,看著再次揉成一團的手套。 「不,我不會去找他。那會令我感覺好像在乞人憐閔。」
「他會很樂意協助妳,畢竟,妳救過他二叩,而且他是一個慷慨的男人。」
「不!」可玲瞭解她的語氣有多麼凌厲,連忙改變語氣道:「就像妳一樣,我會在山窮水盡時去尋找他的協助!!我不會讓艾美因為我的自尊而受苦,但是,我下想去要求戰時的朋友還我人情。」
尤其下想要求她心愛的那個男人。他會向她求婚,以便照顧她和艾美嗎?很有可能。他們是朋友,他認為她很迷人,而且感覺欠她一大筆人情。綜合這些因素,如果他還沒有找到心上人,就非常有可能那麼做。
她的唇抿緊。她從來沒有考慮過其它男人的求婚,但是,如果對方是麥格,她或許會考慮接受,然後為他們倆都帶來一場大災難。
可玲發現找工作比她預期的更加困難。原本就已經儈多粥少,再加上顧忌她的美貌和社會地位,許多職業介縉所根本完全下考慮推薦她,即使願意推薦,也沒有人願意錄用她。
連續碰壁多日之後,可玲來到海德公園,忍不住咒罵帶給她許多麻煩的美麗臉孔。她望著池塘裡的鴨子,感覺心情略微改善,畢竟,她還沒有到達山窮水盡的地步。她已經在巴黎賣掉母親留給她的珍珠,雖然心痛,卻帶來目前的溫飽。安妮、查理和查理的母親都是大好人,艾美則還不知人間疾苦,非常高興地和她的朋友玩在一起。情況一定會有改善。
她審視著穿著優雅的紳士淑女,暗自嘲笑自己寒酸的打扮。突然之間,她看到楊麥格爵上駕著一部小馬車駛向她。她的心開始狂跳,她的手痙攣地握緊。
天氣很好,他沒有戴帽子,陽光照亮他被風吹亂的栗色頭髮。他看起來非常奸,充滿蓬勃的活力,令人難以回想他們在布魯塞爾分手時他有多麼虛弱。他曾經從韋爾斯寫信給她,向她保證他已經安全返回家園並完全康復,但是,親眼看到還是令人感覺愉快。
他不會在人群中注意到她的存在。她必須全力制止自己向他揮手或打招呼。她很想和他聊天,但是,以她目前的狀況,或許無法掩飾她的感覺。
她很高興她的自制力,因為她很快注意到他的身邊坐著一位年輕女人。那個女孩很漂亮,也非常迷人,有苗條的身材和閃亮的棕色秀髮。姣好的臉龐親切而聰慧,也有個性。
麥格瞥視他的同伴,笑著說了一句話。她開心地笑著,用戴手套的手輕觸他的手臂,顯示他們已經相當親暱。
可玲費力地吞嚥一下,躲進人群裡。社交欄暗示麥格正在尋找妻子,有一家報紙甚至暗示即將「宣佈好消息」。根據麥格和他同伴的神情判斷,他們應該已經達成協議,很快就會正式宣佈了。
小馬車經過時,她最後一次飢渴地瞥視。他就是麥格,他的仁慈與體貼曾經深深碰觸她的內心深處。
她疲憊地離開公園。現在她是個寡婦,如果她是個正常的女人,就可以不畏羞恥地投向麥格,但她不是。
她想起那個毀壞的萬花筒,它正藏在她的行李中。在布魯塞爾時,麥格要她丟掉,但是,她反而妥加保存,視為他們之間的紀念品,即使它已經毫無用處,就像她一樣。
她加快步伐。她絕對不可能考慮再婚,也應該為麥格感到高興,他有權利得到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
只要她繼續努力,或許真的會有如此慷慨的一天。
抵達莫家時,可玲還在考慮要不要提起她在公園裡看到麥格,最後決定不說。雖然安妮和查理會有興趣,可玲卻無法淡然處之。
走進大門時,她聽到安妮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可玲,是你嗎?桌上有一封你的信。」
她毫無興趣地打開,假設又是一封拒絕她求職的信。
結果不是。在簡短而正式的信函中,何律師請孟可玲造訪他的事務所,因為她將會有某種收穫。
她重複看了三次,頸後的汗毛漸漸豎起。或許沒什麼,但是她卻無法不感覺她的運氣正要改變。
麥格開始喝第二杯咖啡時,他的主人和女主人走進早餐室。他沒有太仔細地端詳洛恩和凱蒂,洛恩的手臂環著妻子的腰,他們的臉上帶著傭懶的滿足,顯示他們在起床前做過什麼。
凱蒂經過麥格身邊時,友善地輕拍他的手臂。 「早安,麥格。你喜歡瑪珂昨天晚上的宴會嗎?」
他抬起盯著報紙的視線。 「非常喜歡。全都是朋友,又沒有單身女性,表示我可以放鬆下來。在被捕獵多時之後,確實是一項愉快的改變,倫敦的每一位母親和女兒真的都是野心勃勃的獵人。」
洛恩大笑。 「因為你是一隻真正肥美的狐狸啊。下過,昨晚至少有一位單身女性——康夢琳,住在瑞夫家的那位美國女孩。你似乎很喜歡和她聊天。」
「她或許未婚,但絕對名花有主了。安羅賓片刻不離她身邊,而她似乎也很喜歡。」麥格略帶遺憾地想著那位小姐,她的機智和坦率相當吸引他,是他在這整個春天裡認識的女孩當中最迷人的一位。 「即使康小姐對我有意,身高也略嫌太矮。我們倆會一天到晚鬧脖子疫痛。」
「這是事實,」洛恩同意。「你最好找個像凱蒂這種高度的女人。」為了示範有多大的好處,他抬起妻子的下巴,給她一個輕吻。
麥格莞爾一笑,但無法按捺些許的哀傷。他所有的好朋友都結婚了,連瑞夫那個公認的單身漢都下例外。
可玲的倩影突然閃現過腦海,他強迫自己撇開她。上帝知道他有多麼努力地想要忘記她。他來到倫敦,一心想要找到一個適當的配偶,和無數的女人跳過舞、造訪每一位看得上眼的女孩,也偶爾出去兜兜風,但沒有遇見任何一個他能想像和他白首偕老的女人。
他一直以為,只要不堅持愛情,就可以輕易地找到妻子。但是,他甚至找下到一個像樣的同伴。他發現他比較喜歡和凱蒂或瑪珂聊天,只可惜她們都是他朋友的妻子了。
翻閱報紙時,門房走進來。 「麥格爵士,艾柏頓宮的信差送來這封給你的信。」
麥格神情自若地接下那封信並拆開。裡面的訊息簡約無比。
「有麻煩嗎?」洛恩問道。
「是我哥哥。」麥格站起身子,輕快地推開椅子。「拜非德侯爵說最尊貴的艾柏頓公爵遭遇嚴重的心臟病發作,即將入土為安。他下令要見我。」
洛恩嚴肅地望著他。「你不一定要去。」
「對,但是,臨死前的探望是為人子女應盡的義務,」麥格諷刺地說道。「誰曉得?或許我父親會在最後一分鐘改變態度。道歉、悔恨和無數的彌補。可能會相當有趣。」
洛恩和凱蒂都沒有被他騙倒,但是,他們也沒有表示任何意見。真的沒有話可說。
真正令人沮喪的是,麥格瞭解,在他的內心,他無法制止自己希望他的諷刺都會變成事實。
在辦事員帶領可玲進入辦公室時,何律師站起身子,他是一個瘦高而整齊的男人。 「孟太太?」然後他眨眨眼睛,沒頭沒腦地說道:「島眼。」
可玲疑惑地瞥視他。「你說什麼?」
「請坐。我的第一項任務是確認妳就是潘可玲,潘威廉和潘莉莎的獨生女。」他微微一笑。
「不過,妳的眼睛已經證實妳的血統。除了島上的居民,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藍綠色的眼眸。」
「哪一座島?」
「史廓爾島,在康瓦爾。」
「那裡的每一個人都有這種眼眸嗎?」
「大約半數的人,當地人稱為島眼。」何律師猶豫片刻,奸像在整理他的思緒。 「妳對父母的出身背景知道多少?」
她聳聳肩。 「非常少。他們來自西部的某個郡,即使父母反對亦結了婚,所以被斷絕關係。他們從來下曾提起過去,我只知道這些。」突然之間,她清晰地聽到她母親提起「那座島嶼」的聲音。好奇心升起。 「我的父母原來都住在史廓爾島嗎?」她問道。
「妳母親是一個農人的女兒,妳父親則是史廓爾第二十七任領主的幼子。這位領主潘羅斯要求我和妳聯絡。」 、
她的眉毛揚起。 「在這麼多年之後,這位祖父突然對我產生興趣?」
「非常有興趣。」
可玲瞇起眼睛。「為什麼?」
「妳對史廓爾熟悉嗎?」律師突然反問道。 ,
可玲搜尋她的回憶。雖然聽說過那個地方,她卻一點也不熟悉。「那是一座封建小島,對不對?」
「完全正確。雖然名義上屬於英國,史廓爾卻擁有它自己的法律、習俗和議會。維京人的影響重大,居爾特的影響也不小。領主相當於英國的男爵,但在史廓爾卻是一個小王國的統治者。令祖父統治那座島嶼近五十年,現在,他的健康狀況大不如前,開始擔心未來。」
可玲開始瞭解他們找她的用意了。 「我父親是幼子。其它兒子呢?」
「就是問題的所在。令祖父只有兩個兒子。令尊去世了,長子哈若和他的獨子最近也在一場船難中喪生,所以,妳和妳女兒成為領主唯一合法的子孫了。」
「你的意思是,我是某座封建小島的繼承人?」
「沒有必要性。令祖父有權利把史廓爾留給他挑選的任何人,甚至可以把它賣掉。但是,他比較希望把島嶼留給他的家人。這就是現在為什麼希望見你和你丈夫的原因。」
「認識他對妳會有很大的好處。除了頭銜和宅邸,還有每年大約兩干鎊的收入。」他咳嗽一下。「孟上尉是優秀的軍官,但是,軍職的收入有限,尤其是在和平時期。」
她咬住下唇,知道她應該透露克林的死訊。但是,如果她祖父只考慮接受有丈夫的她,那麼,說實話只會失去這個千載難逢的發財機會。另一個選擇是接受另一個丈夫,但是,即使有再多的收入,她也不可能考慮。「我的祖父現在在倫敦嗎?」
「噢,不,他已經多年不曾離開那座島嶼。就像我說過的,他的健康狀況大不如前了。」律師露出困擾的神情。 「醫生相信他活不過這個夏天。雖然他的意志堅強,肉體卻非常脆弱。這就是他要妳和妳丈夫立刻前往史廓爾的原因。」
「如果他不喜歡我們呢?」
「他不需要留給妳一毛錢。」律師綻開笑容。 「但是他沒有理由討厭他自己的孫女。他聽說過聖女可玲和她在西班牙戰場的護理工作。他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妳。」
「這份感覺是單向的,」她尖刻地說道。 「什麼樣的男人會因為他的兒子娶我母親這麼奸的女人,而斷絕父子關係呢?」
「頑固的男人,」何律師平靜地說道。 「也是一個寂寞的男人。我可以瞭解妳的懷疑,但是,請務必仔細考慮。領主是妳的血親。如果妳放棄他,不但斷絕妳自己和他的關係,也斷絕妳女兒和妳其它小孩的權利。更重要的是,妳將捨棄妳自己那份最獨特的傳承。」
她聽到律師的聲音裡有一份渴望。「你熟悉那座島嶼嗎?」她問道。
「我父親在那裡出生。在我之前,他是領主的駐倫敦聯絡人。我經常造訪那座島嶼。它是美麗而荒野的地方。」律師露出略顯尷尬的笑容。 「有人或許會用神奇來形容。」
可玲再次聽到母親的聲音,這次是「現在島上一定開滿水仙花了。」然後是她父親的回答「這裡也會很快開滿。」她當時太小,完全聽不出那些對話中的渴望。突然之間,她好想看到她父母成長的那座島嶼。而且,只要有可能,她也想要贏得那份財產,給予她自己和艾美財務上的自由。
她站起身子。「你已經告訴我許多必須仔細考慮的原因。我會在明天告訴你我的決定。」
「奸極了。」律師也站起身於。 「也請帶妳的丈夫一起過來,因為他和妳的決定將有重大的關聯。」
她盲目地走進陽光下。這份財產會解決她所有的問題。但是,一個難題清晰地存在:她需要一個丈夫,迫切地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