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趙老實一出長樂鎮便自行回家,餘下八人都在趙畫帶領下一路朝一幻境行去。分明正是嚴冬天氣,但一入滇境,便覺滿目青山秀水,繁花如錦,溫暖如春。景觀風俗都大異於中原,但眾人也無心欣賞,只是匆匆趕路。
這一路上,不管凌霄如何逼問,韋、蘇如何套問,花弄影只是打定了主意,不說一句話。漸漸幾人便都不再提起前事,只等見到月相思再做打算。
不幾日到了一座莽莽大山前,趙畫帶路,一行人棄了馬車,沿山道而行。又走了兩日,這天黃昏,眾人轉過一座山谷,突見數座連綿奇峰聳現於眼前。
峰下山林中奇花異草,流水鳴澗,猶如盛夏。但抬眼一望,自半峰開始,這些山峰卻又全被白雪覆蓋,一山一石,都散發著凜冽寒意。
趙畫引著眾人上到半峰,凌霄已來得熟了,到了一方大石前,便自覺止步。
趙畫笑道:「到了。」
蘇妄言放眼四顧,只見千崖萬壑,浩蕩雪域,別有一番莽蒼氣象,卻不見屋宇房舍。蘇妄言訝道:「這裡就是一幻境?」
趙畫笑了笑,道:「這裡還不是一幻境,但幻主早年曾立下重誓,不許外人踏入一幻境半步。因此凡來一幻境的人都必須在此止步,不許越過這方大石。若有違者,生死自負。其實就是有人過了這大石,沒有幻主允許,也是進不了一幻境的。」
韋長歌微笑道:「原來如此。那若是有人要與裡面通消息,又該怎麼辦?」
「這個容易,來人站在這裡說明來意,若有必要,自然有人出來接待——給幻主報信說蘇大公子出了事的那封信,就是被人送了來,放在這大石頭上的。」
趙畫拍著手笑道:「好啦,帶你們到這裡,我的任務就算完了,請各位在此等候,我進去通報。」
凌霄問:「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月姑娘才會出來見我們?」
「這可說不准了,我雖帶你們來了,卻還不知幻主見是不見或是只肯見蘇大公子呢!你們且在此休息,要麼三兩天,要麼七五日,幻主若是想見各位,自然會出來的!」
趙畫咯咯笑著,轉身去了,悅耳鈴音中,那華麗得耀眼的身影頃刻就去得遠了。
留下眾人站在石畔,等了好一會兒,卻不見有人出來。
馬有泰苦笑道:「這月相思好大的架子!不會真叫咱們等上個三五七日吧?」
凌霄轉身走到路旁,找了塊稍大的石頭,搬過來坐下了。眾人不知還要等上多久,也都紛紛學她的樣子,找來石頭圍成一圈坐下了。花弄影不畏寒冷,解下身上斗篷鋪在地上,就地坐了。
又等了一會兒,天色慢慢暗了,寒意漸甚,遠山中不時傳來野獸的嚎叫聲。蘇妄言皺了皺眉,和韋長歌小聲說了幾句話,兩人並肩朝山下走去,過了小半個時辰,各捧了一大捆樹枝幹柴走回那大石前。蘇妄言把乾柴搭成一堆,用火點著了。
不一會兒,熊熊篝火辟啪作響,映亮了雪地。
幾人等到下半夜,寒氣更是刺骨,月相思依舊沒有露面。
大石的那一端,群山萬壑萬籟無聲。傳說中的一幻境,隱身在這終古不化的雪山之中,無從得知,亦無從尋覓,猶如一場虛無之夢,一壇水中之月。
蘇妄言抬起眼,見君如玉正朝這邊看來,便道:「如玉公子,有些事我還是不太明白。」
君如玉笑了笑,只道:「你問,我答。」
蘇妄言略想了想,問道:「從賞花詩會開始的事,都是公子安排的?」
君如玉一點頭:「是我。」
蘇妄言道:「移走那間草舍的人也是君公子?」
君如玉又一點頭。道:「是我。」
蘇妄言道:「我不明白,為什麼兩位要這麼做?」
馬、王幾人先前已聽韋長歌說了他們一路來長樂鎮的經過,也都有許多疑問,這時便不插嘴,只靜靜在旁聽他三人的對話。
君如玉微微一笑,道:「既然蘇大公子問起,我也就實話實說好了。事情一開始,是凌大小姐來煙雨樓找我。」
凌霄幽幽接口:「蘇大公子,那年我在蘇家門外長跪不起,蘇大俠卻還是不肯讓我見三公子,我就知道,這輩子,我是再見不到三公子了。這幾年,我四處漂泊,都找不到別的辦法,去了幾次一幻境,月相思都不肯見我。我幾乎就要死了心了,就在這時候,我聽人說起江南煙雨樓的如玉公子是天下第一聰明人,於是便上門去求如玉公子。」
君如玉笑道:「凌大小姐要做的事情,我也沒有辦法。但我聽凌大小姐說起遇到月相思和蘇三公子的經過時,卻想到了一個法子,可以找到蘇三公子。」
說到這裡,斟了一碗酒,淺淺喝了一口,接著道:「我這個法子,第一步,必須引起蘇大公子足夠的好奇心,讓你主動插手這件事。
「我先設計,讓凌大小姐在你必經之地等候,裝做偶遇,求你替她帶信給蘇三公子。可是大公子慣好遊歷天下,要得知你的行蹤,實在不易。無奈之下,我只好以『君如玉』的名義送去請貼。我知道,有『天下第一聰明人』做東,蘇公子是一定會到的。跟著,我便讓人假扮成君如玉出現在梅園雅集上,蘇公子果然不待竟席,便敗興而去。」
韋長歌說道:「那日參加梅園雅集的都是天下名士,公子令人假扮,就不怕日後天下人嘲笑如玉公子名不副實麼?」
君如玉滿不在乎地一笑:「不過是時間利祿,身後浮名,他自笑他的,我自過我的,有什麼相干?」
蘇妄言冷冷哼了一聲。
「我算著時間派人毀去了木橋,蘇大公子因為繞路,必然錯過宿頭,而那方圓數里,就只有那一間草舍。我本想著,蘇大公子那是一定會去凌霄那裡借宿的了。沒想到,蘇大公子率性至此,竟隨便找了棵樹靠著就睡下了。」
君如玉頓了頓,笑道:「蘇大公子,只為這一件,君如玉就不得不佩服你。」
蘇妄言微微露出點笑意。
「也因為這樣,倉促之間,只好用些裝神弄鬼的手段,引蘇公子跟我去那草舍——」
蘇妄言順著他視線回頭,忘世姑娘坐在君如玉身旁,對他一笑。
「她是我的侍女,蘇公子那夜看到的石兄,則是我煙雨樓的侍衛,自幼習縮骨之功,是故身材矮小。他們兩人都是輕功好手,因此行動之間十分迅捷。這卻是一步險棋,錯漏甚多,更何況,洛陽蘇大公子是何等人物?我怕瞞不過,便順手借了朱三娘的名字來一用。這朱三娘的事情,倒是真的,只不過,我卻是先前已在梅園雅集上聽那位老先生說過一遍了——只求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能騙過蘇大公子。
「我既已經裝了神弄了鬼,索性做戲做全套,因此大公子你一離開,我立時就叫人拆了那草舍。如此一來,你若是起了疑,回頭查看,一來找不到線索,二來也可以更加深你心頭疑惑。我砍去閻王坡那三株柳樹,也是這原因。」
蘇妄言神情懊喪,歎道:「你知道我好管閒事,若是發現草舍不見了,又找不到任何線索,更會迫不及待去找三叔為我解開心頭疑惑……」
君如玉笑了笑,道:「大公子高義,天下人都是知道的。」
蘇妄言苦笑道:「那間草舍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會突然出現,又突然不見了的?」
君如玉聞言笑了笑,道:「不知蘇公子和韋堡主有沒有留意,那塊草坡的地勢,是兩頭凸出,中間凹下?」
韋長歌和蘇妄言二人同時點了點頭。
「其實說來再簡單不過,每隔三丈打下尖頭木樁,高度與草坡最高處平齊,然後用船板平鋪在木樁上,覆上土層,草舍便建在這些木板上。昏暗中,看起來不容易發現有異。人走上去,落腳處的聲音縱然會有些空洞,但蘇大公子見故人,心情動盪之下,想來是不會留意到這些的。等蘇大公子走後,我立刻叫人拆了草舍和那些木樁。二位一個月後再到那地方的時候,打過木樁的地方早被亂草遮住了,而草叢縱然當時曾有些許壓折,也早已經看不出來了。」
韋、蘇二人對視一眼,不由得都笑起來。
蘇妄言笑道:「原來如此,倒叫我苦想了多少個晚上!」
君如玉輕笑道:「後來大公子果然起疑,雖然沒有轉回那草舍,卻回了錦城。朱三娘之事千真萬確,我本來也不怕你去查。不料,剛好你又遇上那名士,撞上了正主兒,可省了我不少功夫!
「事情到這裡,出乎意料地順利。我知道月相思對蘇三公子有情,蘇三公子又對你這個侄兒愛逾性命,以大公子的表現看來,只要蘇三公子還在世,你一定會出面請他幫助凌霄。按照我原本的計劃,最好是你能請出蘇三公子,若是如此,我就會安排凌霄在中途迎上你們,直接去一幻境。可就從這裡開始,事情有了變化——大公子一到洛陽,我安排的眼梢就盯上了你。他們雖然進不去蘇家,卻日夜守在蘇家附近,密切注意蘇家的變化。」
蘇妄言臉色不悅,輕哼了一聲。
君如玉也不放在心上,接著說了下去:「大公子回了蘇家沒幾天,突然有一天晚上,蘇家警鐘大作,跟著就大開中門,幾乎是傾巢出動,四處追拿大公子。我派去的人發現騷動開始的地方,是蘇家劍閣的方向。我曾聽說過一些傳聞,說蘇家的子弟死後佩劍都會收入劍閣。我前後一聯繫,就猜想,蘇三公子多半已死,就算還活著,也沒有能力出來幫助凌大小姐了。而蘇家子弟把佩劍看得重若性命,見劍如見人,所以你才闖上劍閣,想找蘇三公子的佩劍來作信物。」
蘇妄言雖然對他有些不滿,但聽他所料與事實不差,卻也不得不暗自佩服。
「事情到這裡,不但有了變化,也驚動了蘇家。跟著,連天下堡的韋大堡主都捲了進來。我這時候,就有了另一個想法。
「以月相思和蘇三公子的關係,大公子你要是有事,月相思絕不會不管。」君如玉略略一頓,笑道:「好在,一開始,我便讓凌霄刻意在大公子面前提到長樂鎮這個地方。那時候,我也只是以防萬一罷了。後來大公子這邊出了事,和韋堡主一起到了錦城,我這步本來無用的暗棋,正好就派上了用場。
「明人不說暗話。蘇大公子,韋堡主,二位不要見怪——說實話,蘇大公子犯了家規被蘇家抓捕的事,在江湖上鬧得沸沸揚揚,其實便是我派人散播出去,把事情鬧大的。」
韋、蘇二人對看一眼,都不作聲。
君如玉也不管二人心裡如何想法,侃侃說道:「你們去錦城的時候,我一面派人來一幻境送信,一面派人去長樂鎮佈置。我算著時間找人通知了蘇家你們的下落,好讓你們在我預計的時間內到達長樂鎮。你們到達的時候,一方面,我在長樂鎮已佈置好了,另一方面,算時間,如無意外,月相思也快到了。這以後的事情,二位就都知道了。」君如玉笑了笑,道:「這次的事情,實在多有得罪,還請二位莫怪。」
旁邊王隨風突然插道:「我和馬老弟、趙老闆也是公子帶到這裡來的?」
君如玉從容點頭應道:「不錯,那馬車也好,棺材也好,都是我安排的。」
王隨風幾人神色各異,都不作聲。
好半天,蘇妄言才澀澀一笑,喃喃道:「天下第一聰明人,果真名不虛傳——我一向自負聰明,卻原來從頭到尾都落在別人算計裡了。」
君如玉微笑道:「若論才智,君如玉哪裡及得上蘇公子。只不過,蘇公子是多情之人,在這世上,多情的人總難免要比無情的人多吃虧些。」
蘇妄言歎了口氣,轉頭去看韋長歌:「韋長歌,怎麼辦,原來我是上了別人的當了……」
他這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實在難得一見,韋長歌忍不住瞇起眼笑了起來。
君如玉看在眼裡,笑道:「其實我做的這些事,說來也簡單,不過『故弄玄虛』四個字。只因蘇大公子赤子心性,所以才能僥倖得逞,若是換了沉穩厚重的韋堡主,必然就不上我這當了。」
蘇妄言默然片刻,突地問道:「凌大小姐,當日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這些,也許不必做這麼多事,我也會幫你。」
凌霄歎道:「非親非故,蘇大公子未必肯管我這件閒事。」
蘇妄言一點頭,跟著一笑,卻道:「你說的不錯,非親非故,何必管這些閒事?——不過君公子跟凌大小姐也是非親非故,卻花這麼大力氣幫你,又是為了什麼?」
凌霄神情微變,也不回答,只看向君如玉。
君如玉眸光一閃,淡淡笑道:「要打動月相思固然不是容易的事,要打動君如玉卻實在簡單得多了。」
蘇妄言沒有回答。
安靜中,花弄影忽地問道:「凌大小姐,你上次來這裡求見月相思,等了多久?」
她這一路上一言不發,此時突然說話,連凌霄也是一愣。
凌霄停了片刻,回道:「我第一次來,等了三天;第二次來,等了八天;最後一次,等了整整一個月。」
花弄影微微露出點笑意:「你耐性倒好,這點我可不如你啦。」
凌霄看著她,百味雜陳,半晌道:「在他眼裡,你樣樣都好,我也就剩這一點兒耐心還能強過姐姐。」
花弄影頷首道:「是啊,你的耐心確實比我好得多了——你二十年前就知道了那晚的兩個蒙面人是王大先生和馬總鏢頭,卻忍得住直到如今才找了他們來對質。」
——這已是她第三次提到這件事,邊上幾人不由得都豎起耳朵聽凌霄如何回答。
凌霄聞言依舊不應,忽而笑笑,話鋒一轉,卻道:「花姐姐,這二十年,我沒有一天不在四處奔波。有一年冬天,我在路上碰到兩個妓女搶客人。」
韋、蘇幾人在一旁聽了,都是愕然,不知凌霄為何突然說起這個來。
「她們倆,一個穿著紅衣服,一個穿著綠衣服。一個拉住了客人的左手,一個拉著客人的右手。穿紅衣服的,說那男人是自己的常客,該上她家去;穿綠衣服的,說自己和客人一見如故,客人該去她家。穿紅衣服的說自家酒好,綠衣服的說自家菜好。吵的不可開交。末了,兩人吵得累了,便一齊丟開手,要那客人自己選。」
凌霄緩緩道:「我在一邊聽她們吵架,突然間,就什麼都明白了……花姐姐,你呢,你明白了嗎?」
花弄影雙目微閉,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花姐姐,我一直以為你不許我救他,是因為嫉恨我。直到那時候,我才明白了——你若心裡有他,你若為他好,為什麼不等他活過來,讓他自己選?他已為你破了誓,負了我,你難道還怕比不過我?你不要他活過來,是在怕什麼?
「我想到這裡,便又想到了許多古怪之處——那天晚上,誰最有機會害他?他臨終之時,你我都在,你是他最親的人,他為何偏偏把報仇的事交代我,卻只叫你保重?他為什麼不讓我替他報仇?我於是全都明白了……」
韋、蘇二人對視一眼,心頭霎時都雪亮起來。
凌霄定定望著花弄影,一字一頓,恨聲道:「你為何害他?」
其餘幾人卻都呆住了,好半天,馬有泰才吞了口口水,艱難問道:「駱夫人……難道是你……害了……害了駱大俠?」
良久,花弄影蒼白臉上,終於虛弱似的、若有若無露出點淺淡笑意:「不錯,是我害了他。那又怎樣?」
凌霄霍然站起。她雖然早已猜到是花弄影害了駱西城,但此時聽花弄影親口承認,感受卻大是不同!心口一痛,眼淚奪眶而出,慢慢走前幾步,顫聲道:「好!好!你真是他的好夫人!」
凌霄逼近一步,神色淒厲,恨恨道:「你為什麼害他?」
紅衣的女人許久沒有答話。
她望向遠處。
天已全黑了。目力所及是模糊混沌而又漆黑的一片,眼前這一堆篝火,是那麼微弱,那麼無力,照不透重重夜色……
她笑意更深。然而,在那笑意中,不知為何,卻透出絲絲縷縷死命遮掩卻依舊遮掩不住奮力掙出心底的淒涼痛楚:「凌大小姐,你方才說在他眼裡我樣樣都好,你錯了……在他眼裡,樣樣都好的,其實是你……」
凌霄肩頭巨震,陡地屏住了呼吸,臉色鐵青,含淚怒道:「他幾次三番救你性命,又一心一意對你、照顧你,難道還抵不了殺父之仇?你不感激他也就罷了!你竟狠心害他!我若早知道你這麼陰狠歹毒,寧可他傷心,也不會救你!」
花弄影冷冷笑道:「是,我是陰狠歹毒,你呢?當年你救我性命,當真只是好心?你說只求他開心,當真是你的心裡話?你與他結了兄妹,當真甘心一生只做他的好妹子?你若真是好人,為何要幾次三番地離間我們?你為什麼約他去核桃林,又故意引我跟去?這樁樁件件,我可冤枉了你?」
凌霄臉色陡變,良久,方道:「你說得對,我那樣愛他,怎麼肯做他妹子?我只問你,你為什麼要害他?」
蘇妄言聽到此處,臉色甚是難看,先前那些隱隱約約的感覺終於全都清晰起來。
花弄影冷冷道:「好,我告訴你為什麼。你想問什麼,我都告訴你。但我說完之後,你也得回答我的問題。」
花弄影說完不理凌霄,揚首向著崔巍群山道:「月幻主,我知道你聽得到我們說話,我說完之後,你要怎麼做,花弄影都無怨言,只是也請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夜闌深靜,那聲音在雪域中一波一波蕩了開去,聽得每個人心頭都有些異樣。
君如玉突地問道:「駱夫人,那天晚上在蕭山莊駱大俠跟你說了什麼,你就跟他走了?」
馬有泰疑道:「如玉公子,這話怎麼說?我親眼所見,那天晚上,是駱夫人先逃脫,駱大俠才追著她出去的。」
君如玉微笑反問:「哦,當真如此?」
馬有泰一怔,不由地把目光投向韋長歌。韋長歌笑了笑,道:「馬總鏢頭剛才不是自己也說過了麼?當日駱夫人連輸三場,受了重傷,被駱大俠制住。以駱大俠的身手,駱夫人就是秋毫無傷,只怕也難以逃脫,何況力竭重傷之時?若不是駱大俠有意相助,駱夫人怎麼能輕輕鬆鬆就逃出了蕭山莊?駱夫人,我說得對嗎?」
最後一句,卻是對花弄影說的。
花弄影先是沉默,半晌,忽地笑起來:「他說,一飯之恩,永不相忘。人人都以為,我是在蕭山莊第一次見到西城,卻沒有人知道,其實在那之前,我已認識他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