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酒館 第五章
    分不清睜開眼時是什麼時間了,窗外的天色幽暗,寒冬的氣息毫不留情地竄入空曠的室內,即使是窩藏在溫暖的羽絨被裡,還是能感受到竄入鼻息間冰冽的寒意。

    尹騫緩緩地轉過身,身邊早已失去靳風揚的體溫。看來一夜激情過後,一切彷彿回到了原點。三天的期限過了,靳風揚大概是清醒過後發現自己輸了,所以逃了……

    趴在柔軟的大床上,尹騫完全不想動,也動不了,酸麻的四肢像快解體似的隱隱作疼,數日累積下的激情痕跡,此時都像似對他抗議著該休戰了。

    偌大的臥床讓他顯得格外孤單,尹騫倦倦地半睜著眼,讓窗外蕭瑟紛飛的落葉模糊他的視線。

    靳風揚似乎離開有一段時間了吧……莫名的失落湧上心頭,這感覺是他過去不曾有的,說實在的,他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尹騫從來就不是個任意付出感情的人,愛情酒館裡每個人都知道,尹騫可以讓很多人愛,但是他從不愛人。

    然而,輸的人其實是自己,他心裡再明白不過,早在第一眼看上靳風揚的時候就已經淪陷!

    靳風揚的神秘是吸引他的第一個原因,靳風揚的冷傲激起他想挑戰的動力,而靳風揚的孤獨則觸動了他想要撫慰的念頭。

    他看得出靳風揚很孤獨,僅第一眼的交會就深深嵌入他心底。昨晚一席談話更讓他肯定自己的猜測──這豪門險惡,靳風揚一直是孤軍奮鬥的!

    靳風揚用冷漠作為自我保護的盾牌,就像他用墮落掩飾自己絕望的孤單……兩人的本質是如此相近,又都一樣驕傲,可就算他再不想承認,卻無法抹去他早已愛上靳風揚的事實。

    尹騫逃避地轉了個念頭,或許靳風揚只是和前幾天一樣,任由自己睡到自然醒,然後在廚房吧檯上泡好一杯熱呼呼的牛奶等他下樓……

    一想及此,他倏地坐起身來,給自己這個小小的期盼,每天喝他親手泡的熱牛奶已經變成一個習慣,靳風揚應該不會讓他失望……

    尹騫很快地掀開被單,隨手抓起睡袍一罩,鞋也沒穿就直接跑下樓去。

    可才一下樓,他便怔住了,神情茫然地望著空蕩蕩的開放式廚房──根本沒有他所期待的冒著煙的熱牛奶,更別說是靳風揚的影子了!

    生性無情並不會因為激情而有所改變,靳風揚依然是那冷漠的狩獵者,而自己依然只是他飼養的美麗寵物……

    不知是昨晚體力消耗過量,還是睡得過久血壓過低的緣故,尹騫覺得有些昏眩。他蒼白著一張臉,緩緩坐下身來,托起臉頰,瞪著靳風揚每天固定坐的那個吧檯位置。

    此時的尹騫就像個被遺棄的小孤兒一樣,可憐兮兮地窩在樓梯間自憐自艾,他縮著身子環抱著曲起的腿,想藉此得到一些溫暖,他發現沒有靳風揚的擁抱,空氣竟是如此冰寒刺骨。

    他不該這樣依賴一個人的,尤其那個人根本不懂感情!而他居然任由自己淪陷下去,陷在這樣撲朔迷離的囚牢裡。

    他內心所渴望的愛情,那個人根本不懂得如何給……

    突地一陣悶沉的低響打斷了他的思緒,尹騫隨即抬起頭來往前一望,驀然一怔!什麼時候出現一個陌生婦人的?她正繞過寬敞的大廳,握著吸塵器埋頭打掃著。

    尹騫眉宇輕蹙,看著那名低頭勤快地吸著地毯的中年婦女,心裡頭萬分疑惑──他在這裡這麼多天怎都沒見過她?看那樣子應該是個女傭吧?靳風揚說這裡只有他有磁卡可以進出,那這女人又是打哪進來的?剛才他下樓來難道她都沒看見嗎?

    婦人好像真的沒發現他似的,認真地蹲下身去將沙發底下的死角清除乾淨,隨後一轉身準備繼續朝廚房方向邁進時,這才猛然嚇了好大一跳。

    她整個人誇張地往後退了一大步,張口結舌的看著端坐在樓梯口的尹騫。

    瞧她的反應,還真是不給面子!

    尹騫同樣坦蕩蕩地盯著她看,隨即漾開一抹殺傷力特強的笑靨,別說男人會因這笑容而腿軟,女人見了恐怕都要痛哭流涕抗議上帝造人的極度偏心,就算是歐巴桑也不例外!只見歐巴桑臉上倏地刷了層潮紅,一張嘴始終維持著無法閉合的自律神經失調狀態。

    這樣的表情才叫正常嘛!尹騫單手托腮,揚揚手,熱情地對她招呼了聲:「嗨!」

    既然靳風揚老愛跟他裝神秘,那就讓他猜猜看吧!這別墅大得足以讓他連續迷路好幾次,靳風揚更不可能自己一個人打理,那麼有個傭人是理所當然的嘛!

    婦人依然相當慌張,從她的反應尹騫不難察覺,自己可能是她在這屋子除了靳風揚之外第一次看見的陌生人。

    這樣的猜測讓他覺得有趣,也讓他莫名湧升起一股竊喜,畢竟由此可以得知靳風揚沒帶其它人來過,而方才不見靳風揚的沉悶心情,也因為被轉移了注意而減輕不少。

    「阿姨好!」瞧他嘴甜的,燦爛又無邪的笑容始終蕩漾在他的唇邊,所有第一次見到他的人都無法避免的被這美麗的容顏所懾服,男男女女、無一倖免。

    尹騫本就生得一副雌雄莫辨的中性柔美,加上他刻意保養的粉嫩肌膚,纖細精瘦的身形,總是很容易教人錯以為看見的是一個動人的美少女。

    當然他一點也不在意自己被人當作女人看待,美麗的外型本就是他最傲人亦是最危險的武器。當他是男人或女人,他根本不在乎!

    婦人還是一臉驚惶,一句話也沒說,緊握著吸塵器的長管,轉身就要跑開。這下尹騫可迷糊了,這位阿姨會不會太奇怪了點?

    尹騫起身朝她走去,沒想到婦人慌張地一反身,瞪著眼睛晃著腦袋,然後居然是一陣比手畫腳。

    這下傻眼的變成尹騫了,沒想到她居然是個啞巴……不對,她不但是個啞巴,而且還是個聾子!

    尹騫整個人呆住了,他沒想到靳風揚對於自己的隱私,居然保護到這樣的地步!

    *****

    位於台北黃金地段的商業大樓,潔淨透明的玻璃窗反射著冬天灰沈的厚重雲朵;馬路上依然是熙攘往來的忙碌過客,整座城市沉沉地壓迫著獨屬於這個都市叢林特有的急促步調。

    在這個過於緊繃的都市裡,每個人的表情都一樣嚴肅。

    這裡,才算是靳風揚真正的住家,他工作的地方、休息的地方、睡的地方,都在這個偌大的辦公室裡。那棟豪華的別墅是他的私人別館,是他想真正鬆懈休憩時的暫棲之地。

    然而,他現在才發現,不管是這裡還是那裡,他根本從來沒好好放鬆休息過,除了那三天之外。

    靳風揚花了一整個上午的時間開會,再花兩個小時的時間將這三天荒廢的龐大工作量先行過目一回,然後花五分鐘的時間喝了一杯濃淳的黑咖啡,最後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居高臨下地看著窗外灰暗的街景發呆。

    時針走到將近四點的位置,窗台上的煙灰缸持續燃燒著接連不斷的香煙。靳風揚徹夜沒睡,至今卻依然清醒。就好像一個重度吸毒患者放任自己置身飄渺的煙霧迷境,維持著自身全然失控的徹底亢奮。

    那不是尼古丁在作祟,更不是咖啡因的刺激,而是尹騫──這世上最絕狠的至毒!

    記憶似乎從認識了尹騫之後才開始存盤,然後在昨晚毀滅當機。

    當他看著酣睡在懷中那張絕麗純美的容顏時,靳風揚竟忽然想不起自己對這個過分漂亮的少年做了什麼。

    沒錯!過去的三天他讓自己陷入一個徹底的恍惚狀態,就像中邪似的完全無法控制自己正常的思考邏輯和行為舉動!

    他讓尹騫靠得這麼近,卻赫然發現自己對尹騫竟是完全的一無所知。他的年紀?他的背景?他的過去?靳風揚沒有一樣清楚的。

    煙一根一根的抽,思緒片斷片斷地拼湊起來,赫然看見的是那張更勝女人的臉,尹騫的臉……

    離開他也不過一個下午的時間,靳風揚居然整個腦子都塞滿了他的影像,連一點點隙縫都沒有。

    他想著尹騫又可愛又邪氣的笑容,覺得不可思議,一個男人怎麼會那麼可愛?可愛卻絲毫不覺得矯情作態,就像孩子一樣天真又頑皮。

    他又想著尹騫挑釁時總會高高挑起眉梢的模樣,漂亮得像鑲嵌在西洋油畫中的極品尤物,既輕佻又煽情。一個男人怎能生得如此誘人?他的美麗已超越了性別。而他慧黠眼瞳底的狂野,勾魂撩人的表情,教人甘願變成他腳下的奴隸……

    愛上了尹騫,在這個時機,並不適當!

    靳風揚挫敗地捧住了頹下的腦袋,愛情的滋味他不是沒嘗過,但這卻是第一次讓他完全無法掌握,所以他才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折。

    與其在這裡想著他,不如回去算了!雖然他輸了一回,但不表示最後的贏家不是他,還有三天的時間,尹騫真的會乖乖的留下來?

    扔下煙蒂,靳風揚決定回到別墅去見他一面!才起身拎起西裝外套,他的行動電話便響起,蹙眉一看,居然是平時與他關係最差的大哥的來電。

    *****

    「真的不要我幫?沒有關係呀!我很閒。」尹騫把手縮在過長的毛衣袖子裡,跟前跟後的對清潔大嬸叨叨念著。

    雖然她既聽不見也說不了,尹騫的獨腳戲依然唱得起勁,原因很簡單──他真的很無聊,想找些事來做做。

    這名中年婦人態度謹慎但友善,看尹騫老是跟在身邊,一直窘紅著臉,頻頻推他到沙發上入座,但最後還是不敵他的媚眼攻勢,答應讓他幫忙。

    短短一個下午,尹騫已經跟婦人建立起友誼,當然這是他自以為的。剛開始確實有點生疏,到了後來尹騫居然很快地就習慣了這樣的自言自語,就算她聽不見,至少,身邊總是有個人陪嘛!

    所以後來他們合力把屋裡都整理完之後,便一起到前庭花園去修剪花圃,尹騫就像在跟老朋友談天說地那般自在,儘管他並沒有所謂真正的老朋友。

    「阿姨,有時候我覺得像你這樣也不錯,聽不見這世界吵鬧的聲音,單純多了。這世界真的很吵,什麼聲音都有,你不想聽都不成,偏偏你想聽的聽不到,你不想聽的卻老是在你耳邊嗡嗡叫。」尹騫握著大剪刀面無表情地說著,看著幾乎與他齊高的成排整齊矮樹失神了。

    他想聽的是什麼?這股壓迫在心頭上緊的沉悶是什麼?他似乎是從昨晚就開始了這樣鬱結的情緒,就在靳風揚吻了他之後。

    明明應該開心的,但吻了之後卻是更加的失望。原來這場交易一點都不有趣,尤其當他發現自己居然先付出了感情之後……

    細微的拉扯將他從神遊太虛拉回現實,尹騫微低下頭,看見婦人堆著一臉慈祥的笑遞給他一雙手套,隨即發出不成句的喉音,還比手畫腳地要他戴上手套,才不會磨傷了手。

    呵,他有那麼脆弱嗎?他不怕手磨破,倒是覺得冷,站在冷颼颼的屋外,迎面而來的風冰冷得像要把人給冷凍了似的。

    「阿姨,你一個人打掃這房子太辛苦了吧?我看這裡起碼需要十個人才夠。」

    婦人見他套上手套,滿意的笑了笑,隨即反過身繼續忙碌。

    尹騫怔然地望著她的背影,喃喃道:「他給你的酬勞一定很可觀,反正他最不缺的就是錢。他什麼都不缺,連愛情都不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缺不缺愛情,他只知道什麼都可以用錢擺平。」

    好像在說給自己聽似的,一字一句都是哀怨的語氣。

    「你為什麼心甘情願付出這麼多勞力為他打掃呢?還是為了錢吧,但我不缺錢啊,我為什麼心甘情願留在這裡?我不缺錢,我根本不缺錢,那……我缺什麼?」

    「尹騫!」突如其來,靳風揚的聲音竄入他耳裡,教他渾身一震!好大一聲,他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臟在接收到靳風揚的聲音同時,砰地撞擊出一聲巨響。

    尹騫怔怔地,望著表情十分沈冷、眼神中迸射出怒意的靳風揚邁步走來,隨即繞過自己直接走向婦人面前。尹騫不禁擰起了眉跟著看過去,只見他繃著臉對著一臉倉皇的婦人揚手比畫。

    尹騫就算看不懂手語,也感覺得到靳風揚此時正在責備那名無辜的單純婦人。他忍不住跨步向前,扯開靳風揚的手低叱:「你凶她做什麼?」

    靳風揚掃了他一眼,冷冷地回道;「平常這個時候她應該早做完所有的清潔工作離開了!」

    是他的疏忽,忘記鳳姊一個禮拜有兩天會過來打掃,以她勤快俐落的身手,加上屋子雖大但保持得潔淨清爽,通常她一早來都能在傍晚前離開,原以為尹騫會睡到太陽西下的,沒想到卻還是讓他曝光了!就算對方是個聾啞人士,他也不能不防!

    怒火燃亮了尹騫的眼睛,他瞪著靳風揚,冷冰冰的啟口:「你真過分!這麼大的房子居然只請一個傭人幫你打掃,時間過長還會被你責備,你何不試試自己親自動手整理看看?」尹騫的憤怒,一點都不激動,但那樣凜寒冰霜的語氣和眼神,卻比嘶聲吼叫更教人膽寒。

    「我給她她要的,她做她該做的,公平。」靳風揚同樣冷眼以對,而且絕對比尹騫更冷,他的眼神天生夾帶冰風暴雪,冷冷地注入尹騫眼裡,寒入了他的骨子裡。

    「是很公平,這是你的城堡,你自立為王,所有人在你眼中都是奴隸!」悻悻然地丟下一句,尹騫扔下手中的剪刀反身就走。

    望著尹騫怒火狂燃的背影隱沒在大門內,靳風揚眼中的火焰瞬間只剩餘煙,甚至無奈地幾乎要釋出歎息。

    他並不是那麼殘忍的,他只是因為想到尹騫被看見了,立刻聯想到兄姊那邊的間諜可能會查出這裡的出入不再單純,或許會以什麼齷齪的方式擒抓鳳姊,然後想辦法套出這隱密到極點的別墅裡有什麼秘密。

    其實事情根本沒有發生,但是他實在無法不悲觀地防備再防備;為了那難以計數的家產,那些人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靳風揚拍拍飽受驚嚇的鳳姊肩膀,示意她可以離開,隨即將眼光移向樓上主臥房的精緻陽台。

    終於看見房間內的那個人也是會生氣,終於看見他屬於很人性的一面,而不是像泡沬般抓不住的夢幻虛體……

    然而更教靳風揚驚愕的是,他居然會對他們第一次的爭吵感到莫名的心慌?

    *****

    尹騫確實是生氣了,他賭氣地沒有回到房間,跑到大書房去躲起來,坐靠在冰冷的牆角邊,抱著腿生悶氣。

    莫名其妙!他真的不明白靳風揚為什麼要對阿姨發脾氣,沒有在時間內打掃完?這理由恕他無法接受!

    他是這皇宮的主人、這城堡的王,自己憑什麼跟他生氣?有什麼資格生氣?但是尹騫偏偏就是要跟他卯上一回!阿姨只是導火線,引燃他對靳風揚不告而去的不滿!

    果然是個輸不起的任性貴族!尹騫嗤之以鼻。

    不到十分鐘,尹騫就聽見門打開的聲音,腳步聲靠近了。尹騫乾脆把臉埋進膝蓋裡,拒絕跟他面對面。

    「這裡很冷。」好像剛剛的火氣只是幻覺似的,此時靳風揚的聲音就像前幾天那樣溫柔,瞬間室溫好似都跟著回升了。

    「我喜歡這裡。」尹騫悶著頭回道。

    「我以為你更喜歡我的臥房。」靳風揚的聲音出現了極淡的笑意。

    「是喜歡,但是太寂寞,這裡至少有書可以陪。」尹騫瞪著地板說。

    靳風揚沉默了,尹騫可以聽見寂靜的空間中傳來他沉重的呼吸聲。

    「尹騫,你在生什麼氣?」靳風揚恍若輕歎地說:「我以為你會瞭解的。」

    「呵!」尹騫冷哼了聲,維持著一樣拒人千里外的姿勢。「真抱歉,我書念得不多,智商也不高,理解力有限。」

    一定要這樣對話嗎?靳風揚從沒有如此耐心地去哄過一個人。「尹騫,這還不夠嗎?我已經讓你知道我的背景,所以你該瞭解我這麼做是為了保護你。」

    尹騫猛然抬起頭,澄澈的星眸閃著犀利的銳芒,靳風揚幾乎在一瞬間錯以為他眼中的利芒就要化成真實的刀刃刺入自己眼中。

    「哦?」尹騫拉長了尾音,挑高了眉梢,微微地傾身向前,瞇著眸子說:「你是貴族、是王子,很多人想要你身敗名裂,所以你不能讓我曝光,就像我所有的乾爹一樣,都極盡所能的『保護我』!唔……」尹騫低聲痛吟,擰起了眉,瞪著忽然扣住他肩頭的靳風揚,他毫無懼色的迎向那雙怒火狂燃的黑眸。

    對峙的兩人彷彿重回相互較量的立場,只是之前為暗,這次化明!

    「我不想聽見你把我歸類於你那些膚淺的乾爹之一!」靳風揚幾乎是咬牙切齒地低吼。

    「你當然不是我乾爹,你比他們年輕多了!」尹騫存心激怒他。

    看見尹騫漫不在乎的眼神,靳風揚再也抑制不了爆升的怒火,猛地一把將他壓倒在地,蠻橫地扯開他的毛衣,只手緊扣住他纖細的下巴怒吼:「他們是怎樣對你的?你是個男寵,隨便人都可以上你,只要有錢就夠了不是嗎?」

    尹騫睜著澄澈的水眸直望著上方那張無情的怒顏,就在靳風揚撕開他衣服的同時,他感覺到自己的心也同時被撕碎了;就在靳風揚口不擇言地吐出這樣傷人的話語時,他覺得自己已經粉身碎了。還以為自己可以在這個男人身上期待愛情,看來他徹底的錯了。

    「呵……」尹騫笑了,那是個心碎澀然的笑容。

    靳風揚的心瞬間狠狠地揪疼了,卻該死的扯不下驕傲的尊嚴去安撫他,只能默默地承受這要命的心疼。

    靳風揚不懂自己怎會有這樣激烈的反應?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都是因為太在乎,才會失去冷靜自持,他並不是故意要說出這樣傷人的話,真的不是!

    「可不是?」尹騫眼波流轉,就像每一次勾引靳風揚時那樣的風情萬種,但這次絕對絕對和平常不一樣。

    靳風揚在剎那間清楚地看見了,尹騫眼中盈盈燦燦的波光,含在眼眶中餘波蕩漾著。那一瞬間,靳風揚幾乎無法呼吸,胸腔悶沉得發痛。

    「都一樣……你和他們一樣,把慾望通通發洩在我身上……」尹騫邊說邊掉淚,淒淒地笑著,緩緩地脫下一件件衣服。

    而靳風揚彷彿被電擊似的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他的眼淚一顆顆掉,臉上掛著淒艷的微笑,把自己脫個精光。

    尹騫細長的手指輕撫上自己淚濕的臉頰,沾上透明晶澈的淚水,帶著鹹澀的苦味心碎的滋味,然後移向那片雪滑胸膛,揉撫過瑩白的肌膚……靳風揚想阻止,卻開不了口。

    「你們都喜歡我這模樣不是嗎?」沒有哽咽的聲音,只有魅人的笑語,尹騫就在靳風揚怔愕的眼前撩弄著自己的身體。

    他的眼淚那麼洶湧,姿態那樣撩人,構成的景象竟是那樣淒絕美艷!

    「呵……到底是保護我?還是保護你?我不想懂,也沒興趣懂。你想聽我的呻吟嗎?我可以叫得更浪的,只要你喜歡就好……我是男寵?錯了,你不如直接說我是男妓,你不就是這樣看我的?不是嗎……」

    不是、不是!他不要看、拒絕看!否則他就跟尹騫所有該死的乾爹一樣的下流!

    靳風揚倏地起身,轉頭就走。

    他一走,尹騫臉上淒愴的笑意僵住了,淫穢的手指也停了,茫然地望著潔淨的天花板,然後緩緩抬起輕顫的手,摀住臉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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