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有刺客!救命啊--」甄嵐一醒來,立刻出聲大叫。
什麼刺客?是殺手才對吧。禹軒不禁搖頭失笑,正想勸她別叫,誰知她卻叫得更凶了。
「啊?這是哪裡?」看了看四周,姑娘她竟然一副快哭的表情,「噢!我知道,我死了,真的死了,那小妹怎麼辦?」
雖然這種生死不忘的姊妹情誼教人感動,但是禹軒被她嚇著的成分還是居大。
為了怕她歇斯底裡的嗓門惹來另一樁命案的誤解,他不得不趕緊出聲,「如果你死了,還看得到我嗎?」
「那可難說,說不定是老天爺為了犒賞我,才送了個伴陪我上路。」
什麼話?暫且不論老天爺憑啥標准來犒賞她,他可不敢苟同自己會成為她黃泉路上的同伴。
「要不要我再砸你的頭試試?會感覺痛,就表示你還健在。」
「是嗎?」甄嵐往頭頂一摸,真的會痛耶!可是她仍不住地轉著眼珠子,「那這是哪裡?我還以為自己上了天堂,才會來這麼漂亮的地方。」
她傻氣的話逗笑了他,「你確定自己真能上天堂?」在她的臉還未風雲變色前,禹軒又連忙道:「這裡是我家。」
「你家?」她再度發出贊歎,「你的家還真多,而且一個比一個漂亮。」
禹軒淡笑一聲,「你喜歡最好,我起先還怕你住得不習慣。」
「啊?你在說什麼?我……住這兒?」
他連忙制止她下床的動作,「醫生說你的頭受了撞傷,雖然看起來應該沒有大礙,但是為了怕有後遺症,還是要多休養觀察,盡量別妄動。」
「我為什麼要住這兒?」
「因為你是我重要的人證。」他說了她最不中意的理由。
「我又沒答應你,不行,我要回去。」
「你不能回去,就算你不作證,現在也不能回去。」
「為什麼?」甄嵐瞪著蓄意攔阻的他,「你該不會強暴未遂,現在又要綁架我吧?」
「綁架?」禹軒一聽,眼睛瞪得比她更大,「小姐,難道十惡不赦的罪名,你非替我填滿不可?你倒說說,我綁架你要干嘛?」
「要……」是喔!綁架總要有目的,她身上有何籌碼?好不容易,她想到了一點,「要底片啊!你是要逼岳非交出底片對不對?」
底片果然在那家伙身上!禹軒哼笑一聲,沒好氣地說:「我就是怕底片會讓你送了小命一條。」
「什麼意思?」
「你再仔細想想,今天開槍的人有可能是誰?當時我們正在談著底片的事,而且我正問著岳飛,就被人偷襲了。」
「你該不會以為是岳非……」甄嵐立刻搖頭,語氣堅決地說:「不可能!絕對不會是他!他雖然愛錢了些,但是我相信他不會傷害我的,他是個好人!」
「喔?你就那麼信任他?」禹軒語氣酸溜溜的說:「看來,在你眼裡的壞人就只有我。難道我跟他真的沒得比?有機會我倒想見識一下這個精忠報國的岳飛是何方神聖。」
「什麼精忠報國?他的『非』是非常的非、是非的非,不是飛行的飛。」她心情亂糟糟的,隨口糾正道。
「噢,難怪了,還真是非常是非。」禹軒還在小心眼。
甄嵐被他非呀非地,攪得更加心煩意亂了。「我知道你一定對他沒好感,這也難怪了,誰教他想貪你的錢呢?說起來我跟他是一樣,就像那個女人說的,我們是一路的壞胚子。但是如果沒有岳非,恐怕我早被賣了。反正你是不會了解的,咱們的生活就像天跟地的差別,這就叫……『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是這樣說吧?我書讀得不多,真要咬文嚼字,還怕說錯了鬧笑話。」她裝出一副無所謂的笑著。
「怎麼會?沒有人會笑。」望著她,禹軒再次感到心疼,試圖想安慰她什麼,卻只能憐惜地注視她。
沒想到他的目光又惹她不痛快了,只見甄嵐神色一轉,又成了惡婆娘,朝向他凶巴巴地吼道:「我警告你,別再用這種眼光看,當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我甄嵐生平最痛恨別人同情了,我才不要你的可憐!」
靜靜地讓她吼完,禹軒柔聲道:「那就請你可憐可憐我吧。」
「你?」他又想尋她開心了?
「是啊。」他臉上沒有一絲玩笑的表情,「如果開槍的人不是岳非,那麼你就更危險了,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桃花鄉的丁香被人給殺死了。」
「什麼?!香姊她……天!」甄嵐震驚萬分。
怎麼會呢?難道……不!她連忙甩掉那個可怕的設想,打死她,她都不敢相信岳非會下毒手。
禹軒不知她心中的想法,繼續說:「而且不久前我才托人想從丁香那兒打聽你的下落,所以她的死讓我懷疑和我妻子的命案有關,再加上今天我們碰到的攻擊,我想如果這是要滅口的話,那麼你就是人家的最大目標了。」
甄嵐一聽,全身涼颼颼的,「我……我怎麼那麼倒楣……」
「那只能說是因為我吧。我想,對方無非是想斷絕一切對我有利的證據,好讓我順利登上殺人犯的『寶座』。」
甄嵐猛搖著頭,怎麼這人大難臨頭還能談笑風生呢?
「如果因為受我連累而害你遭遇不幸,我會一輩子不安的,所以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回去冒險。答應我,為了你自己,也為了……我,別再回去了。」
在他溫柔的眸光下,甄嵐似乎已然失去拒絕的能力。
「好……好吧,就算是給你一個面子,否則,我……可不是怕事的人,我甄嵐也不是白混的,才不怕那個壞蛋呢!」
「是啊,你不怕,你是女中豪傑、巾幗英雄,可以了吧?」如果她真這麼神勇,又怎會見血即昏?
「算你識貨!」甄嵐十分滿意他的「認同」。「看來你還滿上道的,那我自然也不小氣,在江湖上行走嘛,靠的就是弟兄們的幫忙,你放心好了,只要你是無辜的,我一定會幫你把凶手揪出來。」
什麼時候他成了弟兄了?不過,禹軒還是扮了個「感激不盡」的笑容,雖然她的話實在可笑。
「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如果真有人想殺你滅口,那麼他是如何找到你的?」禹軒不解的問,「難道我被跟蹤了?」
「有可能,不過,」她也開始用心思考,「也有可能是從香姊那兒知道的。」
「丁香?可是沈驥說丁香表示並不知你的去向,又怎麼--」
「那是她說了謊,因為……」甄嵐住了口,如果挑明丁香參與照片勒索的事,那麼,肯定岳非又會成為最大嫌犯--為了獨吞利益索性下毒手。甄嵐決定暫時不提,她要親自證實一切。於是,她輕描淡寫的說:「江湖道義嘛!再說人家也怕蹚渾水。」
禹軒點了點頭,「只不過她的突然遇害,一定有內幕。」
「對了,」她轉開話題,「你又是怎麼找到我的?本事還真大。」
「是我托朋友幫忙的,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
對她來說,卻是「老天不長眼」吧。
「也就是說,除了你之外,你朋友也知道你要來找我囉?會不會是……喂,你那個朋友是誰?我認識馮?」
聽了她的話,禹軒心頭猛然一震。
這可能嗎?
此時,響起了一陣叩門聲,「少爺,沈先生來了,現在人在樓下等你。」
禹軒吩咐管家招呼客人,才回頭對面有疑色的甄嵐說:「我那個朋友就是他,沈驥,那天在桃花鄉你們見過面的。」
是他?
「我跟他有點事要談,你先休息吧。有什麼需要,盡管說一聲。」
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一份安全感。
在他離開房間之後,甄嵐突然感到這些精致的裝潢全變成陰氣沉沉的死牢般,她該不會就在這兒等死吧?
誰說她不怕?她怕!而且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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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她害怕,她更不能坐以待斃,所謂「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甄嵐提醒自己要有草木皆兵的危險意識,決定不采信任何人的話,一切但憑自己所見所聞。
她偷偷溜下樓,躲起來偷聽禹軒和沈驥的交談。
「什麼?你要讓那個酒家女住這兒?這不好吧?我怕萬一傳了出去,人家會說閒話。更何況你這兒人來人往的,既不方便也不安全,不如我來安排她住的地方吧。」
聞言,甄嵐可緊張了,以目前的局勢來說,任何人都有嫌疑,萬一真是沈驥,那她豈不是羊入虎口?
幸好,禹軒好像「變聰明」了。「你說得也是,這裡的確不是最適合的地方,我會再找一處隱秘安全的地方,這對我來說,應該不難。」
他的話擺明了旁人無權過問,沈驥識趣的未再堅持己見。「那好吧。不過我看甄嵐那小姐挺潑辣的,可能很難搞定,如果你有什麼問題,也許我可以幫得上忙。」
禹軒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謝意,「對於丁香的死,你可有什麼看法?」
「丁香?其實像她那種在風塵打滾的生活,原本就比尋常人要復雜得多,所以倒不盡然是和李姬的命案有關。」
禹軒點點了下頭,「只不過我曾托你去找過地,私下詢問有關甄嵐的事,只怕會引起警方的聯想。」
「那是當然的,不過我去找丁香的事,外界並不知情。丁香是老江湖了,油條得很,有好處可拿的事,她是不可能到處張揚的。再說,反正咱們問心無愧,就算警方找上門來,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你說是不是?」
「那是當然,我只是怕會連累你。」
「你又來了,淨提這些客氣話干什麼?除非你不把我當朋友看!」沈驥不悅道。
禹軒澀笑,在短暫沉默之後,語氣委婉的問:「沈驥,有件事情我一直很想問。」
「怎麼吞吞吐吐的?一點都不像你的作風。」
禹軒聳了聳肩,事實上,他再怎麼樣也很難恢復昔日的豁達,畢竟他心中的隱痛是無法對外人說的。
「我知道李姬一向和巫梅的交情很好,你是否從巫梅那兒聽說過……李姬可有一些不尋常的朋友?」
「不尋常的朋友?」沈驥仔細想了想,「這倒沒有,就連李姬懷孕的消息,我還是看報紙才知道的。對了,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李姬懷孕了?不會是連你也不知道吧?」
「我……」禹軒欲言又止。
「禹軒,」沈驥經過一番慎重考量後才開口,「有件事是我一直想問卻又不方便開口的,我聽巫梅說起,你們夫妻已經分房快半年了,那李姬肚子裡的孩子……」
「你問這個是什麼意思?」禹軒的語氣明顯不悅。
「我只是想確定而已。」沈驥的臉色也陡地沉了下來。
「確定什麼?確定我是不是戴了綠帽?」禹軒的聲音失去了平衡。
「這……」沈驥回了神,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關心,現在又沒有旁人,你又何必在意呢?」
是嗎?甄嵐這個「旁人」可聽得一清二楚,她不由得悄然驚歎。
像禹軒這麼好條件的男人,都會當「烏龜」呀?他那個老婆也真是「暴殄天物」,若換成是她……
「啊--」被自己異想天開的假想嚇住,甄嵐登時忘了躲在樓梯,居然一腳踩了空,結果就像兒歌裡那只上燈台偷油吃的小老鼠一樣,她慘叫連連地滾下樓來。
這是怎麼回事?禹軒和沈驥面面相覷,當場愣住了。
「你……」禹軒根本忘了是否該去攙扶,只是瞪著滾到面前的「大肉球」。
「我……哎喲!好痛!」甄嵐撐坐起身,不住地呻吟著。
「甄嵐?你在偷聽我們說話?」沈驥責難道。
「誰在偷聽?你少臭美了,我吃飽了撐著沒事干是不是?告訴你,我是在……在練功夫,對!就是練功夫,才會不小心摔下來的,你們在說什麼我可一句也沒聽見,不騙人的。」
不騙人的話,那她甄嵐豈不白費了多年的修行?她揉著摔疼的臀部,暗忖著。
聞言,沈驥抱胸含笑道:「那你這一招應該就是威震江湖的『金雞倒立』吧?」
一旁的禹軒已經忍俊不住地笑了出來,他搖了搖頭,這丫頭還真寶。
甄嵐一聽他的笑聲可惱了,她差點摔斷門牙,他居然笑得這麼開心。
「笑什麼?上輩子沒笑過啊!」她吼完了禹軒,才又沖著存心消遣的沈驥橫眉豎目,「我看你這人也好不到哪去,虧你一個大男人,只會在背後說人壞話。什麼潑辣,告訴你,本姑娘的溫柔是你無福消受到的!別以為沒有旁人在就可以說長道短……」奇怪,他們怎麼全盯著她瞧?
「不是說一句都沒聽到嗎?我看是一句都沒漏掉才是。」沈驥譏誚道。
自從她摔下來之後,禹軒臉上的微笑就沒停止過,尤其在聽到她剛才說的「笑話」,他臉上的笑意不禁更深了。
只怕領受到她溫柔的,應該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吧。
沈驥很快就告辭離去,看來,甄嵐除了愛說「笑話」外,還具有「清場」的功能--不堪她折磨的人,總會迅速退場。
待沈驥都走了好一會兒,禹軒發現她竟然還賴在地上不肯起來。
「怎麼,是我這兒的座椅不合你坐?還是你對地板有偏好?」他低下頭俯視著她說。
「我……」甄嵐原本想爬起身,又覺有些不甘願,這男人還真是不體貼,居然敢如此怠慢她這個證人。
她立刻佯裝傷勢頗重的喊道:「我好痛!痛得站不起來了……」
禹軒自是明白她的把戲,不過還是上前扶起她「虛弱無力」的嬌軀往樓梯走去,「我看應該要再找醫生來瞧瞧,你不知是摔傷哪了,剛剛還有力氣教訓人,現在居然傷勢變得這麼嚴重,連走路都很困難了。」
正在暗笑他如此愚蠢好騙的甄嵐聞言,立刻抬起頭,杏眼圓睜的瞪著他,「你在說我是裝的,想故意讓你扶,是不是?」
「我可沒說,是你自己說的。」事實擺在眼前,說不說不都一樣。他露齒一笑,「就算是,那也是我占了便宜,艷福不淺才能一親芳澤啊!」
「就是說嘛!」得到令人滿意的答案,甄嵐立刻把全身重量移到他身上,倚著他走上樓梯,她突然沒頭沒腦地問:「喂,你老婆是不是偷人哪?啊--」
大受刺激的禹軒猛然一松手,猝不及防的甄嵐頓失重心,整個人又要往樓下摔落,幸好禹軒及時拉住搖搖欲墜的她。
「如果你不想再練功夫,那就安靜一點!」他不悅道。
「你……」甄嵐大概是驚嚇過度,一時忘卻「強詞奪理」的絕活,她真的不再造次,安靜得像一只被削去利爪的貓咪。
望著禹軒受傷的神情,竟教她有些不忍。而這種怪異的感覺,同時教她開始心慌意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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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她回房之後,禹軒轉身想離去,卻被她喚住。
「你真小氣!」甄嵐嘀咕了一句。
「嗯?」他回過頭,皺眉不解的看著她。
「不是嗎?我只是問了一句話,你就心胸狹窄的記恨著。」她嘟著嘴,把弄著纖纖玉指,像是個不甘認錯卻又怕受罰的小孩。「好嘛,我……我向你道歉就是了,對不起啦!」
禹軒對她的道歉卻置若罔聞,只是淡聲道:「睡吧,我出去了。」
「站住!」
他才剛轉身,身後立刻傳來一聲嬌喝,他又迅速地掉頭。
「你不許走!」甄嵐沖到他面前,張臂擋住他的去路,「你到底想怎麼樣?」
這話應該是他問的吧。禹軒深吸口氣,盡可能地回想著從小所受的紳士教育,否則他還真怕自己會拎起她「練功夫」。
「我想回房休息,這樣子行了吧?」
一聽他生硬的口吻,甄嵐突然眼眶一紅,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你欺負人!」
「你……」一見她快哭出來的模樣,禹軒不覺地又心軟了,原來的滿腹悶氣變成一頭霧水。
他猶豫了下,這才伸手按住她纖細的肩,「你怎麼了?我哪有欺負你?我只是要回自己的房間,還是……你希望我留下來陪你?」他試探的問。只怕到時她真的會被「欺負」。
「你臭美啦!」見他的語氣放緩,甄嵐也恢復正常--正常的耍賴。「人家都已經跟你道歉了,你沒聽見嗎?」
「我聽見了啊。」那又如何?難不成要他對她這聲「對不起」的反應必須驚天地、泣鬼神?「我也沒再說什麼了,不是嗎?」
「你嘴巴沒說,心裡卻在記仇,對不對?我看你的臉色就知道。」
「臉色?」依他看,記恨的人應該是她吧。「不然你認為我該怎麼做?」難道要他對她的道歉感激涕零?要知道,她所問的問題,正中他的要害,一種對男性尊嚴極大的打擊。
「好歹你也該安慰我一下呀!」她振振有辭地說:「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氣的,沒想到你居然不領情,還在生氣。」
「你是為了我生氣就快哭出來?」他饒富興味地間。
「喂,我可不是那麼愛哭的!」甄嵐急忙澄清,力保名聲。「如果剛才你真的害我哭出來,我會恨你一輩子的。從我老爸死的那天起,我就發誓,絕不再哭泣的。」
好個堅強的孩子!只不過怎麼又是一輩子?
「我不知道我的臉色會有那麼大的力量,害你差點毀了誓言,原來我對你那麼有影響力。」禹軒促狹道。
「你少胡說!才不是這樣子。」她的臉倏地漲紅,「我是因為知道自己不對嘛!雖然我說的是事實,但也不應該那麼直接的問才是。想想有哪個男人肯輕易承認戴綠帽的?尤其是像你這麼有錢有勢的人。所以知道自己不對,那就得認錯,小時候我爸總是一直這樣對我說的。」
看來她老爸可能沒教個徹底,至少她得學學認錯方式吧?還說不直接提,他看她分明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過,禹軒可以諒解的是,她絕非存心的。
他歎了口氣,往梳妝台前的椅子坐下,點了根煙,望著鏡中的她,語氣平靜地說:「你怎麼能確定那是事實?」
「那還不容易,看你的樣子囉!」
他的樣子?他是頭戴綠帽?還是身背龜殼?禹軒不明白她的意思。
甄嵐聳了聳肩,逕自在床沿坐下,「你的樣子除了生氣外,還有難過,以及一種害怕。」
禹軒挑高一眉,「害怕什麼?」
「怕事情被人揭穿呀!如果你老婆沒死,你也完全不知道這事,頂多是你幫別人養小孩;就算瞞不過你,遇上這種事,也一定是關起來門自行解決。可是現在不一樣,她死了,而且還是樁備受矚目的命案,一個不小心,所有人都會知道你老婆有了孩子,你卻不是孩子的爹,可想而知,你的面子一定掛不住嘛!」
禹軒重重地噴了口煙,無言可對。
甄嵐斜睨了他一眼,才聳肩道:「其實你也犯不著這樣子,想一想誰不要面子?但面子是別人給的,自己怎麼樣才是真的。都已經是事實了,逃避也沒有用。再說,就算你老婆背叛你,人都死了還計較什麼?」她搖頭晃腦,一副不勝欷吁的模樣,「人哪,一輩子裡,有誰敢說不會有被人背叛的時候?就算是自己,誰又能擔保自己沒有負過別人什麼?想開了就沒什麼好計較的。」
「看不出你小小年紀,竟能想得這麼透。」
「那當然,苦命人家再鑽牛角尖,豈不是自找苦吃?」甄嵐得意的強調,同時還不忘說謊,「而且我年紀不小了,已經二十好幾了。」
有嗎?不過,此時禹軒無暇研究她的實際芳齡。
「你說得很好,看來娶你的男人有福了,有齊人之福。有這麼心胸寬闊的妻子,哪怕他多養幾個小老婆,你也能看得開,沒什麼好計較的。」他略帶譏諷的說。
「去!這什麼鳥話!」原本以為受到褒揚,還頻頻點頭的甄嵐聽個仔細,立刻跳了起來,氣憤地叫道:「怎麼可能沒什麼好計較的,他要真敢那樣,老娘一定把他五花大綁,不宰了他,也把他給閹掉--」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從假想的憤怒中驚醒,轉動著疑慮的大眼眸,驚駭道:「你該不會就是因為這樣……殺了你老婆吧?」
禹軒捻熄手上的煙,苦笑道:「連你都這麼想,更遑論別人。」頓了頓,他一臉凝重地看著她,「你剛才說的話全對,我是怕丟臉,但也怕會再引起像你這樣的聯想。雖說清者自清,我問心無愧就可以,但若因此讓真凶逍遙法外,要李姬怎麼能瞑目?我也會良心不安的。」
知道自己的話又傷了他,甄嵐垂下頭,彌補似地安慰道:「人又不是你殺的,怎麼能怪你呢?何況你老婆會死,搞不好和她亂來的事有關,是她先對不起你的。」
「可是,如果那晚我在家的話,也許……」
那晚他是和她在一起的,雖說她發現禹軒這人愈來愈不討厭了,但是也沒「可愛」到能讓她一肩扛錯的程度。
甄嵐為自己申辯道:「喂,話也不能這麼說,那一晚雖然你是中了我們的圈套,但可是你自己把脖子伸進去的,沒人逼你帶我出場。」
「是沒人逼我,我也沒說怪你,怪只怪……」禹軒說了一半便住了口,一雙眼睛猛盯著她。
「只怪什麼?」甄嵐在他專注的目光注視下,只覺渾身發麻。
「只怪看了你的樣子才會……」
哼!還裝?這會兒總該承認了吧?甄嵐很想義正辭嚴地訓誡他一番,但實在控制不住驕傲甜蜜的笑容爬上唇角。她咬了咬唇,垂下眼睫,有些別扭地說:「那……也沒什麼,正常的男人總會有需要嘛!再說你跟你老婆分居那麼久了,難免也會有把持不住的時候。」
「不是,不是這樣的。」禹軒搖頭失笑,解釋道:「平時的我絕不是那樣,那是因為你--」
「好了啦,不要一直說,我知道就行了。」她大聲地制止他,轉過身去,只為了掩飾臉上的笑容,讓一個男人知道因為他的「覬覦」而樂成這樣,多丟臉哪!
「不,你並不知道的。其實我在酒店一看到你就--」
「就情不自禁,是不是?」甄嵐再次打斷他的話,佯嗔道:「說得好像你是正人君子,全是因為我才變壞的。都說不要再講了,要是被別人聽見,還不知我有多風騷,才會叫男人獸性大發。」
她是故意這樣說,心想他應該會糾正她是「一見鍾情」才對。有所期待的甄嵐,根本忘了去研究自己樂陶陶的原因何在。
等了半晌,終於等到禹軒開了口。
「什麼獸性大發?是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你長得實在太像她了。」
甄嵐聞言,登時像個被針扎中的氣球,整個人洩氣極了。
在心中咒罵他千百遍之後,她悶聲的問:「誰呀?可別告訴我,像你死掉的哪個婆婆或奶奶的。」
禹軒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她又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是萍兒!」他公布答案。
又是她!
「當我看到你時,以為是萍兒回來了,那種感覺使我不顧一切想帶你離開那種地方。」
「所以你就花錢想買個替身,好陪你上床,一慰相思囉?」她的語氣酸溜溜的。
「什麼上床?我壓根就沒想過要跟你做什麼。」他澄清道。
「你說謊!」甄嵐卻不容他抵賴,「昨天在我住的地方,我差點被你強暴了。」
「昨天我只是想嚇唬你。當我在酒店看到你,發覺你單純直率,尚未被那種環境所污染,所以才故意買你出場,為的只是想讓你更清楚在那個環境,你必須做的事,希望你能及時回頭,這才是我帶你出場真正的目的。」
「噢。」甄嵐輕應一聲,只覺心中五味雜陳,怎麼也無法為他的心無邪念喝采。「這麼說來,你還真是用心良苦嘛!總之,你會對我這麼好,就只因為我長得像你的萍兒?」
「剛開始的確是,不過,」沉靜下來的她,竟也有種教人心動的韻味,那飽含嗔怨的眼眸,教人情不自禁想去輕撫;不過他還是縮回手。「後來我發現,你是你,和萍兒是不一樣的。」
萍兒多了點嫻靜優雅,而甄嵐,自有她狂野率真,別人所無法比擬的風韻。
聽了他的話,甄嵐的臉色更往下沉,「當然,她是金枝玉葉,天生命好,有大少爺你寵、你愛,而我甄嵐算什麼?怎麼去比呢?」
禹軒愣了愣,隨後才露出會意的微笑,「你不會是在吃萍兒的醋吧?」
「笑話!我吃醋?我干嘛要吃醋?」甄嵐語氣誇張的說,企圖表示他的話乃純屬虛構。「你是我什麼人?我發什麼神經去吃醋?我只是……只是不喜歡成為別人的影子,我,不是替代品!」
「沒人把你當替代品。」禹軒還是忍不住伸出手,輕撫著她額前的發絲,「每個人都有完整特別的自我,你就是你,是誰也無法替代的,其實我現在根本不當你是萍兒。」
是嗎?甄嵐有些懷疑的睨了他一眼,不過他說就說,干嘛要動手動腳的?
她揮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其實她真正想逃避他觸碰她時,她心裡那種異樣的感覺。
人家都已表態動機純正了,若她再有任何遐想,那豈不證明她真的是騷得過火?
「你怎麼了?」禹軒不理解她為何突然一臉戒慎的看著他,「你是在怕我?」
怕他?該說是怕她自己吧?
「怕!我怕死了!」她沒好氣地說:「怕自己會一不小心玷污了你高貴純潔的情操,能像你這樣熱心助人又毫無邪念的男人,算是稀有動物了,所以為了你的清白著想,咱們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吧。」
禹軒對她這番尖酸挖苦的話並不以為忤,反而露出一抹笑容,他不理會她的話,故意挨近她,「如果說我不怕呢?」
「你……」甄嵐往後退去,但身後便是牆令她退無可退,然而,骨子裡的叛逆卻不堪他的蓄意挑釁,她下巴一仰,不服氣的說:「你就那麼有自信?真以為自己是柳下惠?」
這男人分明是輕視她女性的魅力!
禹軒不禁搖頭失笑,她又弄錯了他的意思。
「我當然不是柳下惠。我說不怕是指,不怕自己的清白被你玷污,倒是你,要是你假戲真作、不可自拔,那--」
她打斷他的話,語氣誇張的說:「哈!笑死人了,你以為讓你抱抱親親,我就會認真、對你死心塌地不成?你少天真了,本姑娘要男人多得是,根本不差你一個!」
「是嗎?那我們不妨試試。」
試試?他想試什麼?甄嵐還來不及想出答案,禹軒迅速低頭吻住了她。
四片唇瓣緊緊地貼合,在那一瞬間,兩人的身軀同時受到了莫大的震撼,再一次接觸,他們都為對方那強烈磁力而大受刺激。
原來蟄伏在內心深處的那份渴望和眷戀,是彼此心照不宣卻又明明白白的。
像猛獸出柙、洪水崩堤般,禹軒狂恣地索吻、碰觸;而甄嵐也激情的奉陪,摟住他的脖子,大膽的舌尖迎合交纏。
今夜沒有迷藥和酒,可是他們一樣醉了、暈了,醉在彼此的氣息交融裡,暈暈然的全是對方的輕憐蜜愛。
「怎麼樣?你還希望……怎麼樣的距離才……安全?」禹軒用唇輕吻著她的臉頰、頸背,一手緊箍住她的細腰,另一手滑入她的衣內,揉捏著那已然尖硬的雙峰。
「不會安全的……只要有你存在,我早已不安全……」就像要吞噬對方似的,他倆火熱的軀殼渴望交融。
「你……你最好住手,否則……」甄嵐在他懷裡嬌喘咻咻,身子早已癱軟,嘴裡卻依然恐嚇道:「否則你會……會後悔的。」
「後悔什麼?」他用兩手撐住她的上半身,自己則俯身用滾燙的唇舌不斷地舔吮著地胸前的蓓蕾。
「啊……」她忍不住向後仰輕吟著,從胸前傳來的酥麻貫穿全身細胞,她伸手抓住他濃密的黑發,此刻的她,真的只想躺在他懷裡呻吟。
「你……你不怕我真的會賴上你?要是你真的這樣……噢!真的……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那就請你別放過我吧。」他的聲音自她下方傳來。
禹軒伸手為她褪去最後一件長褲,沿著滑開的拉鏈,他的手指碰觸著她的小腹,就像電流般地導向她全身毛孔,直到她晶瑩光滑的裸體一覽無遺。
「老天!你真美!」像捧著藝術品般,他讓她平躺在床上,用雙唇巡禮並不時發出贊歎。
甄嵐羞澀得滿臉通紅,雖然明知接著會發生什麼事,但她卻沒有一丁點的能力去抗拒。她不是感到魅力受輕視嗎?這下子她真的平反了。
她真的讓人家獸性大發,也真的成為小騷貨了。
屋外寂靜無聲,但一室的旖旎春情卻正如狂嘯般地席卷而來。
就讓他們滅頂吧!是輕狂、是迷亂、是癡醉……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