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面總裁 第一章
    熱氣蒸騰整個浴室,龔皓煬站立在水霧中任水流淋濕一頭濃密黑髮,熱水沿著壯碩精健的胸膛滑落在結實修長的腿側,他冷凝俊挺的臉龐閃過一抹複雜神色,不禁低頭粗聲咒罵,他思緒飄回今晚的家庭聚會——

    陽明山上仰德大道旁豪宅內,一個私人家庭餐會,卻瀰漫著一股難耐的低氣壓。

    龔皓煬姍姍來遲,半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回家。

    提到家,他嚴峻深沉的臉滿是不屑神色,家對他而言,不過是個爭權奪利的地方,他的二媽如此、母親亦然。

    三代單傳的他,自幼即是母親手上的一顆棋子,是用來綁住父親最有效的利器,亦是二媽眼中除之欲快的眼中釘。

    「唉!我說是誰這麼大牌呢?竟然讓我們大伙等這麼久!」說話的是他的二媽——李齊茹,她慣用的語調是由鼻孔出聲,擺動她那妖嬈的腰肢,照例地坐在父親身旁。

    「皓煬回來就好!快過來坐下,免得有人自己生不出兒子又嫉妒眼紅——」蕭若枚起身拉過寶貝兒子,在她身旁坐定。

    「奕泰,你看看……你看大姐說什麼?」李齊茹挑釁不成,索性倚入龔奕泰懷中撒嬌。

    「好了,若枚你就讓著她一點又會如何?」龔奕泰臉上顯出一絲不耐煩神情。

    「我為何要讓她?三十年來我退讓得還不夠嗎?」蕭若枚憤然起身,歇斯底里地狂喊,此刻她再也無法容忍這個跟她爭奪丈夫的女人。

    「奕泰,你看她說什麼?自己的兒子管不好,成天上花邊新聞,還敢在這嚷嚷!」李齊茹不甘勢弱,演起了她最擅長的哭鬧戲碼,卻不忘調侃。

    「蕭若枚,你鬧夠了沒?」龔奕泰暴怒地舉起手,揮過一巴掌。

    在巴掌觸及蕭若枚臉龐時,卻被另一隻手臂攬住,龔皓煬沉著臉,黝黑雪冷的眸直視父親——

    他轉身掃落桌上所有的碗筷餐盤。「你們鬧夠了沒?」餐具應聲碎裂,傳來巨響。「既然你們都吃飽了,晚餐也沒必要再繼續了!」龔皓煬冷然回頭,往客廳走。

    「你……你這孽子。」心臟傳來一陣抽痛,襲奕泰猛然以手壓住胸口,暴怒地朝龔皓煬揮出一巴掌,卻為他一強勁力道頂了回來。

    龔皓煬輕易地抵住父親揮來的手臂,毫無感情地撥開後,淡漠地道:「如果找我回來只為了吵架,以後沒事別叫我回來。」他厭惡地抬眸,深刻的五官冷漠的無一絲情感,說完邁開步伐直往外走。

    「你……你給我回來……」龔奕泰強忍著胸口的抽痛,暴怒地嘶吼。

    「如果你是為了跟我談與巨霖電子千金聯姻的事,那你自己看著辦就好;反正三十二年來我已經習慣當一顆棋子,這樁婚姻我會如你所願!」淡然丟下話,他轉身快步離開這幢令他憤恨的房子。

    靜謐的午後,微沾霧氣的山嵐飄起絲絲細雨,揚動窗欞上纖纖銅風鈴。

    不滿十坪大的小木造屋中,浸入一絲水氣。

    靳晴起身關上室內唯一的一道窗,她纖盈的身影伴著昏暗的燈光落在疊滿油彩的畫布上。

    略微側過身,她瞇起靈秀水韻的瞳眸,專汪地勾畫未完成的作品。

    半晌,她放下畫刀吁了口氣,微蹙柳眉;又下雨了,霧台這個地方就是這樣,讓她對畫的保存傷透了腦筋。

    自去年由師大美術系畢業後,她即選擇到此教書。

    開朗、樂觀的她選擇這地方當做創作與落腳的好居處,為此,她還與自幼撫養她,視她如已出的姨媽鬧得不可開交。

    只因她喜歡這裡,沒有都市的塵囂、物慾、人與人間的勾斗與那看不見的冷漠,只有簡單純樸的生活,她喜歡這裡所有的事物,眼睛所能及的、心靈所能及的、一切的一切。

    屋外揚起了另一道風,由門縫竄入些許的雨絲。

    唉!如果要說這是個完美的地方,那唯一美中不足的,即是水氣。

    她放下手中的畫作,索性將身子倚入一旁老舊的籐椅上,闔起眸凝聽雨點跳躍於樹葉上的舞姿。

    「靳老師!」屋外傳來她的學生,即住在隔壁幼童阿吉的聲音,他怯怯地推開門走了進來;將手中盛著麵食的碗放在屋裡唯一的桌上。「靳老師,媽媽說這麵條是剛煮好,橘子是早上摘的,是送給您的,是……謝謝你上次幫忙找醫生——」胡亂地說完後,一溜煙、他奔入微雨中,消失在竹籬圍牆內。

    靳晴望著麵食,不禁笑出聲,這一年來她幾乎是白吃白喝。

    因為她的那些好鄰居們,總是有無數的理由送她生活必需品,也許是因為看她一個女孩居然肯留在山區教書吧!

    一陣響徹的電話鈴聲,擾了她的思緒。這是她與外界溝通的唯一工具,輕輕地接起電話後,那端傳來令她愉悅的聲音。

    「小鬼,何時回來呀!」這沉穩的男聲是從小與她一起長大的表哥——遲靖宇。

    「靖宇哥,是你——」聽到是靖宇的聲音,靳晴簡直快樂瘋了,她已整整有一年沒見過疼她的表哥了,從小兩人的感情即比親兄妹還親,沒有妹妹的靖宇簡直就是將她寵上了天。

    「不是我還有誰?你這小沒良心的,一躲就躲那麼遠,你再不回來,媽都快把我逼瘋了?」遲靖宇沒好氣地逕自說著。

    「畫收到了嗎?」

    靳晴故意岔開話題,她知道姨媽一定會利用這次畫展的機會將她逮回台北;其實在靖宇哥找她談畫展的事時,她即有了心理準備,一定得回去一趟的。

    「收到了,小鬼!你什麼時候回來?」他語氣執著地逼問,其實開畫展的主因,只為要把這個固執的表妹騙回台北,他心裡燃起一絲的罪惡感。

    「下星期三。」靳晴簡短地回答。

    「我到機場接你。」想及能見到心疼的表妹,遲靖宇臉上掛滿笑容,連聲音也比平常興奮。

    「好啊,劃好機位我再通知你,喔!還有,記得畫等我回去再裱——」她急忙交代,那可是她所有家當。

    「知道啦!我一定日夜盯緊那些畫,有一點毀損的話,你扒我皮如何?」遲靖宇宣示般的口吻,令靳晴不禁嗤笑。

    從小他最擅長的即是哄他的小表妹,無論如何先把她騙回家再說,等畫展一結束,再想辦法將她留在台北。

    「靖宇哥,謝謝你!」靳晴知道靖宇對自己的寵愛。

    「傻瓜!說什麼謝謝,你趕緊打包好行李,我們下星期三見。」他還真希望能一輩子綁住這個小表妹,可是,無奈兩人間的血親關係,使他只能將靳晴小心地捧在手中呵護。

    兩人的交談在愉快時間中流逝,劃下句點。

    掛斷電話後,靳晴抬眸凝望窗外,雨停了!

    山芋葉下跳動著溪蛙,粉蝶在清新的空氣中飛舞。

    她知道這次回去後,恐怕很難再回到這裡了!

    吁了口氣,她開始動手打包行李!

    四方齋藝廊門口擺滿了道賀的花籃、高腳盆花。

    「喂!你這小子沒事搞什麼畫展!」龔皓煬推開辦公室的門,逕自走入,大剌剌地在沙發上坐下後,劈頭就問。

    「給點尊重好嗎?到我畫廊你竟如入無人之境!」遲靖宇笑開了他那張俊臉,其實他早已習慣龔皓煬的霸氣,多年的老同學了,能不習慣嗎?更何況又是死黨!

    「你找我來做什麼?該不會是看這些該死的畫吧!」天氣熱到真令人受不了,龔皓煬索性將西裝一脫往沙發上一扔,站起身捲起襯衫袖子,緊擰濃眉、一臉不悅。

    「談談你上次的提議!」遲靖宇起身,為皓煬倒來一杯咖啡,兩人的默契是無庸置疑的。

    「怎麼?想通了?決定做點有意義的事了?!」龔皓煬故意調侃,但難掩一臉的喜色,他的好友終於肯歸隊了,有靖宇的相助他就如虎添翼。

    「我表妹回來了,藝廊可以交給她管理——」談到靳晴,遲靖宇難掩愉悅的神色,一臉的笑意。

    他已想好高招,就是讓靳晴來接管四方齋,這是強留她在台北最好的方法。

    「原來是你夢中情人回來了!」龔皓煬嗤之以鼻,對於女人,他永遠都不屑,她們不過是供他洩慾的工具。

    因為女人屬貓科,在她們肚子餓時就會拚命撒嬌,手段之卑劣,令人髮指,他的那個家就是最好的寫照;在她們吃飽時就會一腳將你踹開,他的母親就是如此。

    「別胡說!靳晴只是我的表妹。」對於龔皓煬的態度,遲靖宇非常地不以為然;更不解他遊戲花叢的心態,他不明瞭是何原因讓龔皓煬對女人總是充滿恨意。

    「算了!我們不談這些,後天到公司找我。」龔皓煬丟下這句話後,轉身拾起沙發上的西裝外套,逕自往外走。

    「阿煬,等一下!」遲靖宇起身追了出去。

    「還有事嗎?」龔皓煬戴上太陽眼鏡,不耐煩地回頭。

    「你淡水的公寓還住嗎?」遲靖宇熱切地問。

    「不住!」龔皓煬慵懶地回答,回眸同時卻為牆上的一幅油畫吸引住目光。

    纖柔細膩的瓜子臉蛋,配上一雙靈動似水的瞳眸,如櫻瓣的紅唇;她宛若山中的精靈,美得有點不實際,瞇起眼他略有所思,天下真有這樣的女人嗎?他失神地望著畫。

    「那太好了!房子你租給我吧!」遲靖宇高興地開口,總算幫靳晴找到住處了,至少短時間內她沒有理由要求回南部去。

    龔皓煬收回視線。「你租我房子幹麼?」他語帶玄機,一臉戲謔地盯著遲靖宇。

    「喂!別又想歪了!我是幫我小表妹租的,她不喜歡吵鬧,所以只好找淡水的房子。」遲靖宇站在油畫前,抬眼凝望牆上畫中的人兒。

    「是她嗎?」龔皓煬撇起薄唇,瞇眼欣賞起牆上的油畫。

    遲靖宇見他望得出神,連忙一臉不悅地警告:「你可別打她主意,小心我扁你!」

    「是寶就收回家藏好!」聞言,龔皓煬哼聲、不悅地故意出言調侃,轉身丟出鑰匙後隨即快步走向門口。

    「記住別打我表妹主意!」遲靖宇不放心地再次警告。

    「放心吧!我對青澀的小女孩沒興趣!」他朝遲靖宇泛開一抹笑紋,快步地走出四方齋。

    遲靖宇鬆了口氣,還好龔皓煬對靳晴沒興趣,要不然以他俊逸霸氣的外表加上高明的手段,難保靳晴會不傾心。

    而龔皓煬在情感上種種的不好名聲,著實讓遲靖宇擔心,看來他得加緊看好美麗的表妹,免得她身受其害。

    經過一個上午的車程,轉車再搭機,到台北時靳晴已經累得幾乎虛脫。

    由於遲靖宇晚上還有應酬,她只好帶著行李搭上捷運,先行回到淡水。

    其實這個地方她並不陌生,大學四年中有兩年的暑假她都選擇在此地寫生。

    很快地她依地址找到了目標,拾級往樓上走,她取出鑰匙打開銅雕門,逕自往內走——

    進到室內後,靳晴打量了一圈,客廳前兩面偌大玻璃窗,外連接露台,可以清楚看到淡水河岸倒影的景色,視野真好!真美!

    室內置著一張簡樸的籐蔓制沙發,門邊立著一對銅製錦鵝雕,這真是十足的陽剛之氣,沒有多餘的擺設可以顯出屋主獨特的品味。

    隨意的放下行李後,她在沙發上坐下,閉起疲憊的瞳眸,享受片刻黃昏的寧靜。

    正感到昏昏欲睡時,她卻聽到房內傳來微弱的呻吟聲。

    靳晴放輕腳步,定在房間門口,仔細聆聽後,她確定聲音是由這房間傳來的。

    緩緩旋開門把,映入她眸中的,是兩個裸露交疊的身影,男性粗聲喘息、猛力撞擊馳騁在身下嬌柔的女體上,隨著節奏的加快,女子發出了陣陣的吟哦聲——

    爆炸性的火熱映入靳晴眼中,她尖叫一聲,粉白的臉迅速爬滿紅霞。

    回過頭,她驚慌地奔出屋外——

    臥室內火熱交纏的身影,為這突來的聲音怔住。

    低聲詛咒,龔皓煬匆匆抽離,套上外衣、追出客廳,怔怔地望著柔美纖細的背影奔出門外。

    在街道上閒逛幾圈後,靳晴望著夕陽餘暉無奈地歎息,行李、背包都放在那該死的房子裡,現在她又身無分文,連打電話都成問題!

    她皺緊眉頭,早說過不該回來的!

    每次回台北就沒好事!

    此刻,街道上暈黃的街燈已然亮起,無奈之下,她只好硬著頭皮往回走,待回到公寓門口,伸手掏了掏口袋,才發現——「該死!鑰匙……」她蹙緊眉,低聲詛咒。

    索性在石階上坐下,今天她真是倒楣得可以了!

    就在她已認命只能被動等待同時,一個陽剛味十足的男人踱開步子朝她走來。

    在她面前站定後,龔皓煬朝她扔過來一串鑰匙。「偷看不是好習慣!」他語調中滿含調侃之意。

    看著落在掌中的鑰匙串,靳晴愣住;半晌,似會意了什麼,她倏地羞紅了雙頰。

    「對不起!我……不知道……有人……」她略抬眸,對住了龔皓煬那雙深邃得有點冰冷的眸子。「真的對不起!」她垂下眼睫,神情中明顯的不知所措。

    「算了!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過……你得請我吃晚餐!」龔皓煬出神地凝睇著眼前的佳人,那雙似水的秋瞳惹人心動,沒想到她本人比畫還美,是那抹蕩人的靈氣讓他忘了遲靖宇的警告。

    「你不生氣了?」靳晴高興地抬頭,眸中跳動著光彩、一掃臉上的陰鬱。

    她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高挺修長的身材,讓自己在他面前顯得嬌小,深刻剛毅的五官,給人沉穩內斂的感覺,還有那對深邃中帶著一絲邪氣的眸子,在在顯示出他是位魅力十足、霸氣十足的男性。

    危險在她腦際問過,她當然知道,在這大都會裡,通常有像眼前這等條件的男子,幾乎都與花心劃下等號。

    收回眸光,靳晴站起身。「對不起!我請不起你吃大餐!」她刻意地拒絕。

    看見她眸中些微的變化,龔皓煬往前挪了一步,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些。「那正好,我想換換口味吃小吃!」他賴定她了,硬是要她請客。

    「我……算了,你想吃什麼?」側過身子,靳晴技巧地閃過他寬闊的胸膛,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看著她的舉動,龔皓煬不禁搖頭嘶笑。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在纖弱不可盈握的外表下,竟有著不妥協的個性。

    「你決定!吃什麼都可以。」龔皓煬瞇起眼,打趣地欣賞起眼前的女人,有那麼一剎那,他似乎明瞭,為何他那個死黨——遲靖宇,會將這個小表妹當寶一樣地守著。

    「是你說什麼都可以的!」靳晴揚起柳眉,腦中閃過一絲得意;整整他也不錯,這種霸道的男人該給點教訓!

    「走吧!」她飛快地打開門,取出背包,越過龔皓煬身旁,逕自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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