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在水深火熱的趕稿煉獄中,米果果全神貫注,不願有絲毫怠情影響了自己的計劃。
她巴不得能插上翅膀飛到利維凱身邊去。
她好想、好想他!這次分離教她嘗到了思念的苦楚,也教她更加認清自己對利維凱愛簡直到了泥足深陷、無可自拔的地步。
這些強烈的感受,令她不得不推翻之前什麼距離能框住愛情、愛情能牽繫住心靈的論調,就算要說她貪心也無妨,反正,她要的不只是彼此相愛,更奢望能日日夜夜相守。
她渴望能看到他深情的眸光、聆聽到他溫柔的嗓音、觸碰到他寬闊的懷抱。
米果果閉起眼,緩和眼皮的不適,順便展開雙手伸懶腰,轉轉僵硬的頸部。
今天不知怎麼搞的,總是心神不寧,自從中午和利維凱通完電話後,眼皮就一隻猛跳。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經驗,以前即使她再疲倦,也不曾有這樣的情況!
好像有事情要發生般,教她惶然無措,她只能安撫自己,一切只是她太想念利維凱,才會如此心浮氣躁定不下心來。
遏抑著浮動的心緒,她強迫自己要認真把工作解決,別再把時間消耗掉了。
這天晚上,她沒有接到利維凱的來電。
米果果不敢妄加臆測,然而,心頭那股不安愈形擴大,她嘗試打利維凱的手機,卻無法聯絡上他的人,打到他家,也沒有人接
γγγ
一片凝肅中,史考特和珍妮彿父女倆惴惴焦急地盯著手術室的燈,等待手術的完成、醫生的宣判。
半響,身著手術服的醫生隨著手術燈滅,疲累且神情沉重的步出手術室,史考特和珍妮彿連忙趡前詢問情況。
「醫生,利維凱人怎麼樣?」珍妮彿心急如焚地抓著醫生的手臂問道。
看著他們兩人憂心慌亂的模樣,醫師猶豫了一會兒說:「皮肉傷都不是太大的問題,最主要的是他的左腿,因為受到太大的撞擊,可能會有很長的段時間無法正常行走。」
「無法正常行走?!」史考特震驚地瞠目結舌,這項噩耗也嚇傻了珍妮彿。
一名運動員,無法正常行走豈不是宣告他的網球生涯終結?!
「你說的很長一段時間最多長?一年?三年?五年?抑或是更長?」極力穩住心神,史考特紅著眼眶,忙不迭追問。
「多久,我無法給你一個確切的答覆,這必須看病人的意志力,如果復健得當,應該能恢復,否則,也許他可能得拄枴杖一輩子」醫生語意保守,安慰成分居多。
這段話已讓珍妮彿捂嘴嗚咽地淚如雨下。她最崇愛的維凱哥哥一向是英姿煥發、神采飛揚的模樣,要拄枴杖一輩子他知道後,會有多絕望?!
「該死的!怎麼不是我、怎麼不是我啊!他有大好前途,何苦為了救我這個棺材都進一半的人呢?」史考特傷悸地撐在牆邊,一手悲憤地捶著自己的胸口,似是自責、似是無法宣洩過度的心痛。
「這時候,他最需要的是家屬和親人的關心,你們要支持他走過這一段艱澀的路,這是一項十分艱巨的工作,希望你們能多付一些心力。」醫生拍拍史考特的肩安撫,說完後,朝珍妮彿點了點頭便離開。
無言垂淚好半響,史考特父女倆才奮力振作精神,未來,還有一段漫長的煎熬在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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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隨著麻醉藥效漸漸消退,利維凱的眉頭越皺越緊、蒼白的臉龐也越加扭曲。
「唔」疼痛的呻吟不由自主地由喉間逸出,他緩緩地睜開眼簾。
「維凱?維凱」史考特第一時間就察覺了他的變化,輕聲喚醒他。
「老爹嗎?我、我怎麼了?」雙眼還沒聚焦,聽聲辨人,利維凱雖虛弱,仍難掩惶惑地問。
「你為了救我,被車撞傷了。」忍著暗啞的嗓子,史考特力持平靜地握住他的手。
「噢,對,老爹,你人沒怎麼樣吧?」利維凱微微扯唇一笑,掛念著老爹。
他自己都受了這麼嚴重的傷了,還惦記著他的安危
「沒、沒怎樣」他激動難抑地哽咽,對利維凱的孝心感到動容。
「沒事就好,那我呢?腳還挺痛的呢!」利維凱咧開放心的笑容,旋即腿部傳來一陣抽痛,他蹙蹙眉,語調故作輕快地問。
一直站在父親身側靜默不語的珍妮彿,皺著臉忙扯扯他的衣袖,她主張先瞞著利維凱一陣子,免得他身體還如此虛弱,就得承受那麼大的打擊。
「你剛動完手術,痛是難免的」不願剝奪利維凱知道真相的權利,然而,史考特口氣還是躊躇了起來。
「手術?!有這麼嚴重?老爹,我的情況到底怎樣,別瞞我。」
利維凱由珍妮彿異常的安靜及老爹猶豫的口氣,敏銳地察覺到嚴重性,他緊攫住老爹的手,恐懼立時如漫天大網朝他罩來。
老爹的遲疑,讓利維凱縱他凝重黯然的神情中讀出了沮喪的訊息。
「說吧!讓我明白自己的情況,再糟也是得面對的,我可以承受。」閉眼深呼吸,再睜開,眸子立已充滿勇氣。
「醫生說需要一段長時間的復健才會好。」珍妮彿一開口就抽抽咿咿,簡扼地避開太過殘酷的事實描述。
「多久?」毫無疑問,這話有敷衍之虞。
「不一定。」
「不一定?!」利維凱忍不住激昂地揚高音調。
「維凱,醫生說只要你勤於復健,就會恢復正常的。」生怕他會受不住刺激而太過激動,史考特忙伸手按住他的肩,出言安撫。
「正常是代表能跑、能跳,但還能打球嗎?」他尖銳地送聲問出。
史考特怔忡地無法回答,只能一臉為難杵在原地。
醫生都無法保證的話,他哪能給利維凱答案?!
利維凱愕視著自己被石膏固定的腳,再望向一臉沉痛的珍妮彿,和郁卒的史考特,他們皆目光閃爍迴避他的凝視,再加上腿部傳來的陣陣劇烈痛楚,他已瞭然於胸。
這認知震得他有些渾渾噩噩,然而,他還是可知住內心的恐慌,平靜地回應。
「老爹,封鎖這消息,別讓媒體報道,我不想讓我媽擔心。」扯出的笑容有些難看,利維凱在心亂之際,第一個念頭還是為他人著想。
「再半個月就比賽了」怎麼封鎖得住?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到時候再說吧!」比賽的確迫在眉睫了,他勢必無法參加!
「好,我盡力去做。」
「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你們也累了一天了吧,先回去休息。」
交代完後,他側過頭,閉起眼,不再多說一句話。
史考特和珍妮彿互視一眼,知道要消化這項消息十分困難,不再打擾地留下空間,讓他一個人獨處靜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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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確定的長時間復健
這算什麼?醫生安慰人的話?
利維凱雙眼空洞地望著白白的天花板,絕望將他整個人扭絞地空虛難當。
他會變成跛腳?
別說打不了球,他可能連走路都得拄著枴杖!
他是個職業球員,從小就打球,倘若無法再打球,那他能做什麼?
難道他的網球生涯就此結束了?
對於未來感到一片茫然,利維凱沉痛地抿緊了唇,濡濕的眼眶是他沮喪的無助
γγγ隔天,珍妮彿到利維凱家裡替他帶盥洗用具。
當她準備妥當,正要離開時,客廳裡的電話突然響鈴大作。
「喂,是維凱嗎?」一接通,突如而來的中文讓珍妮彿愣了愣,隨即意識到對方是米果果。
「果果,你是米果果嗎?」她忙問。
「珍妮彿?!」米果果縱她不甚靈光的中文判斷是她。
「我是,果果,你打來的正是時候。」珍妮彿急切地說。
「我這兩天一直聯絡不到維凱,他的手機沒開嗎?」沒來由的斷訊教她茶不思、飯不想,一心記掛著他。
「維凱哥哥他出車禍了,我又忘了抄你的電話」說著,珍妮彿又啜泣起來。
縱利維凱清醒後和他們那一小段談話後,他便一直沉默不語,她想問他要不要告訴米果果,但又不敢開口,畢竟,利維凱連母親也不想通知,她不敢再提出米果果讓他更家煩悶
「車禍?!」米果果拔高了音調,話筒險些掉落。「你別哭啊!告訴我,他怎樣了?」察覺到嚴重性,她心一慌,也紅了眼。
「維凱哥哥他他腳斷了情況不太樂觀」珍妮彿斷斷續續地說。
「斷了?!」她被她的話駭得茫茫然,眼淚潸然落下,全身抑制不住地顫抖。「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下午,醫生還說,需要長時間的復健才會好,也有肯能一輩子拄枴杖,他的話模稜兩可果果,你要來看維凱哥哥嗎?他現在最需要親人的支持和安慰了。」
看見利維凱落寞的模樣,她好擔心,果果是他的開心果,她的出現對他的心情一定有幫助的。
「我、我馬上就去買機票,你先把醫院地址和房號給我。」
秉持著最後一絲鎮定詢問,她疾筆抄下珍妮彿告知的地址和房號即掛上電話,然後匆匆忙忙地向航空公司訂到美國最後一班班機的機位。
想到他不知承受著多少痛苦,她就揪腸揪心,她急著要到他身旁,給他支持、給他安慰。
維凱,我來了!你不用一個人孤獨地面對搓折,什麼困難和煎熬都有我陪你
淚眼婆娑地趕緊打包行李,米果果真懊悔當初沒有跟他一起到美國,要是她在,說不定,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了。
γγγ風塵僕僕地來到美國,心繫著利維凱的傷勢,米果果刻不容緩地直奔醫院。
珍妮彿中文不靈通,她也慌亂的而聽得很模糊,未明的情況令她全身細胞都緊繃著,在推開病房門之前,她幾乎是屏住呼吸的。
輕手輕腳地探頭進入,一見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的利維凱,她不自禁地紅了雙眼。
她小心翼翼地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感受著他的體溫。
「維凱,我來了,你一定很疼吧!我好想你、好想你」她絮絮低語。
看著他被石膏固定的左腿,她心疼地將臉偎進他冰冷的掌心,眼淚也撲簌落下。
假寐中的利維凱,微微地蹙了蹙眉,掌中的濡濕,如岩漿般透過肌膚傳至他的心。
這幾日,他陷入人生最低潮的還亂之中,忘了米果果要來
這個時候,他的心好亂,他失去了所有的自信,不知該怎麼面對她、面對他們的感情!
她不該來的早知道,他該交代珍妮彿和她聯絡,什麼理由借口都好,總而言之,他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現在一蹶不振的狼狽樣!
「你不該來的」不由自主地將心裡所想的話逸出唇畔,他的眼簾似拒絕面對地不願睜開。
「維凱你醒了,看看我啊!我是來陪你的,你不用擔心,你的腳會好的。」米果果輕搖著他的手臂,焦急望著他一樣的態度。
「呵說得容易!」他冷冷地嗤笑,明顯的絕望。
「你別這樣,我認識的你不是這樣的,你積極樂觀、充滿活力鬥志,不會輕易被打倒的。」她揪著他,聲淚俱下,害怕他沮喪的模樣,一副欲將她排除在外的感覺。
「你確定你真的瞭解我?三個月的時間你能瞭解我多少?趁大家還陷得不深,你就抽身退出吧!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這殘廢的人身上,我也不想背負你這個枷鎖。」睜開眼,他的目光中充斥憤懣。冷冽,他試著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加淡漠。
利維凱吐出這一段狠心的話,連自己也聽得心痛難當,然而,他的腳跛了,他不能自私地拖累果果。
他連自己都想放棄自己,怎能將年華正盛的她梆在身邊呢?
「你怎會如此看輕自己?醫生說可以復健的,你不能對自己沒有信心啊!而且一點打擊挫折,就要我離開你,未免也太污辱我對你的感情!或許,是你對感情一直抱持著遊戲的態度?」她咄咄指控。心,好慌、好怕
「污辱?!因為我的不幸,所以為了道義,你不能在這時候離開,以免壞了你高尚的情操?!不必,我不需要同情,你大可放心,不會有人怪罪於你的。」對她的感動凝聚在心頭,然而,他仍口是心非地出言傷害。
「你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一股氣提了上來,米果果低斥,隨即冷靜地克制,改口:「激將法是吧?沒用的。我知道,你只是一時無法調適過來,我不怪你,我們誰也不會是誰的枷鎖,陪著你,我心甘情願,而我,獨立自主得很,我有能力照顧我自己,不論在什麼方面。」
她凝視著他,體諒他因挫敗而心情波動較大,想法也較為偏激,這個時候也只能以更大的包容心去安撫。
他不語,過於違逆心意的話他再也說不出口,只能深深地與她凝視。
刻意針鋒相對,刺痛她,他心裡也不好過,然而,殘廢了的自己能給果果幸福嗎?他捫心自問。
「我可能無法再打球了。」他脫口而出。
這是他最大的恐懼!
一直以來,網球是他肯定自我的憑借,如今他的自信潰不成軍!
「未來如何我們不知道,但你惟一能做、而必須去做的,就是盡力而為,努力過後才對得起自己;既然怕,你就該有更堅定的決心去改變惡劣的情況,不是嗎?」握住他的手,她冀望自己能給他源源不絕的力量。
「我不怕,因為我相信,你絕對可以克服困難。」見他沒對自己的話回應,米果果再繼續說著,表達自己的立場。
「你會後悔的。」利維凱幽幽地搖搖頭,輕歎,閉起了眼。
他不敢把事情想得那麼樂觀,他不曉得她哪來的信心,然而,她的話的確起了振奮的效用,彷彿拉住了在深淵邊緣徘徊的他。
「後不後悔不是由你來替我評斷,你是我認定的男人,要我放棄沒那麼容易。以後,別再拿這種不是理由的理由來排拒我。」她堅定地說道,柔嫩的掌心貼撫他明顯消瘦的臉龐,將深情傳遞。
利維凱沉痛地偏過頭去,拒絕她過於美好的感情,現在的他,不配!
「出去吧!我累了!」
「我把行李整理整理,晚點過來照顧你。」僵在半空中的手讓她的心一陣涼,米果果心疼地望了他一眼,受傷地將手收回。
當她走出病房,房門緩緩闔上時,利維凱這才再睜開眼。
他的眼眶濡濕,眼角滑下了淚水,她溫暖的話、深濃的情,都使他感動得不知如何回應,只能闔起眼。排拒無法負荷的情深意重。
而步出房門的米果果並沒有馬上離開,她惶恐地將身體重量倚靠在牆上,偽裝的冷靜鎮定崩潰在利維凱的視線外。
他的消極令她心慌得難受。他居然想分手、想叫她離開?!
他怎麼這麼狠心?!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把分手的話說出口?!
她對他的愛,並不會因為他跛了腳而有所消滅啊!為何他要漠視她真誠的愛呢?
空虛地雙手環抱住自己,米果果抑住懦弱的顫抖,找尋內心潛藏的勇氣,她告訴自己,不能被利維凱冷漠的態度打倒,在這時刻,她需要用更多的心力去維護他們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