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茉兒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心情難過極了。
一回想起雲問浪和綠袖故意在她面前親熱溫存的畫面,她的心就有如刀割,疼痛難當。
這種痛不可遏的感受,是她過去從不曾經歷的,她不是很願意承認,可心裡卻很明白——和雲問浪所打的那個賭,自己是輸得徹底!
難道,這是她的宿命?
難道,她注定要走上和娘一樣的路,愛上一個不該愛的男人,一輩子活在悲傷與絕望之中?
或許是此刻房裡只有她自己一個人,不再需要強忍悲痛,因此她傷心地趴在床上,任由淚水不斷地自眼眶浦落。
她從小就目睹娘的處境,因此很清楚愛情是會帶來痛苦的,而她也因為總是見娘如此傷心,所以一直引以為誡,提醒自己絕對不要步上娘的後塵。
怎麼知道,當愛情要發生的時候,是怎麼樣也阻擋不了的!
她不是不曾提醒過自己千萬要小心,不能對雲問浪那個風流多情的男子動心,可再多的提醒又有什麼用?結果還不是一樣!
她的心,最後還是抵擋不了雲問浪有心的撩撥與誘引。
她終究還是在這場愛情的游戲中輸得徹底,不但賠了自己的身子,就連心也毫無保留地奉上!
夏茉兒愈想愈傷心,決堤的淚水很快就沾濕了枕頭。
早知道負氣離家會失落了自己的心,她又何必走這一遭?而現在的她,又該怎麼辦呢?
她是該對雲問浪承認自己輸了這場賭局,然後履行先前的承諾,一輩子留在「奧雲山莊」裡嗎?
若真是那樣的話,她肯定必須眼睜睜地看著他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看著他一天天地冶淡、疏遠自己……
不!要是真的必須面對那樣的情景,她肯定會心碎而死的!
夏茉兒想像著未來可能將面對的情景,淚水不禁落得更急、更凶了。
就在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了多久,整個人有些疲倦昏沈之際,忽然聽見一陣敲門聲。
「茉兒?」
一聽出是雲問浪的聲音,夏茉兒的心更加紛亂,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去開門。
「茉兒,快開門!」
聽出雲問浪語氣中的堅持,她知道自己若不開門,他是不會罷休的,說不定還會乾脆破門而入,所以她只好趕緊擦乾眼淚,前去開門。
當房門一開,看見他高大俊挺的身影就在眼前時,一股想哭的沖動瞬間又湧上了心頭。
夏茉兒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想在雲問浪的面前掉眼淚,然而她憂傷的神情和紅腫的雙眼,怎麼可能瞞得過雲問浪?
「你剛剛在哭?」
雲問浪的濃眉皺了起來,心裡泛起陣陣憐惜與下捨。
這個倔強美麗的小女人,就是有本事讓他疼惜不已,讓他只想將她捧在手掌心裡細細地呵護疼寵。
說也奇怪,女人對他來說,原本只是生活中的一項調劑品,從沒有任何人能夠真正觸動他的心,可眼前這個小女人卻不一樣。
他不只異常關心她、在乎她、憐惜她,甚至還任由她進駐從未有任何女人進駐過的心。
望著夏茉兒那張美麗動人的容顏,雲問浪頓時發現原來他其實一直在尋找一個能真正觸動心靈的女子,而如今終於讓他找到了。
「茉兒,我答應你,從此不再和艷紅、綠袖或是其他女人在一起,這樣你可以別再哭了嗎?」
夏茉兒原本是想要佯裝若無其事的模樣,可是一聽見他這番話,眼淚又忍不住撲簌簌地落下。
「怎麼又哭了?」雲問浪的眉心皺得更緊了。
原本他以為這番話能讓她笑逐顏開,怎知道卻造成了反效果,難道他哪裡說錯了嗎?
夏茉兒搖了搖頭。「我只是……想不到你會這麼說……」
「小傻瓜,只要能夠讓你不再傷心,為你做什麼我都願意。」雲問浪由衷地說,並伸手為她拭去淚水。
「夠了,別再這樣對我了,我承認我輸了總可以吧?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來撩撥我了……」夏茉兒語帶哽咽地說。
「你說什麼?」雲問浪詫異地愣了愣,一時之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們的賭局……我承認我輸了……」夏茉兒的神情哀戚、語氣沈痛,仿佛在宣告著自己的死刑。
聽見她的話,雲問浪一陣愕然。
雖然他早就感覺得出她的心已沈溺在他的撩撥之下,可卻沒想到一向倔強的她竟然會親口承認這個事實,他原本以為他們之間還有得僵持呢!
雲問浪凝望著她那張帶淚的容顏,薄唇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
其實,這場賭局很難說是誰輸誰贏,因為他在撩撥她的過程中,也讓她走進了自己的心扉。
不過,他並不打算讓她知道這個小秘密,如此一來,主動認輸的她自然就該履行當初的承諾,一輩子留在他的身邊。
一想到未來的日子裡,天天都將有她陪伴,雲問浪的心情就愉悅極了。
「願賭服輸,你可別忘了當初的承諾啊!」
「我沒忘……」夏茉兒低垂的眼眸藏著一抹濃濃的憂傷。
「好了,別難過了,愛上我又不是什麼天塌下來的慘劇,不是嗎?」他輕撫著她的臉,柔聲安慰。
夏茉兒牽動嘴角,揚起一抹有點勉強的微笑,眼中忽然掠過一抹決心。
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她抬起頭來望著雲問浪,眼神異常的專注,像是要將他的形影相貌深深地烙印在腦海裡,好讓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今晚……你可以留下來嗎?」她的俏臉微紅,輕聲地說。
雲問浪愣了愣,詫異地挑起眉楷。
「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
「當然,難道你不想留下來陪我?」夏茉兒的神情和語氣都有些幽怨。
「我當然想,我只是想不到你會這麼要求。」
一向冷淡不馴,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兒,這會兒突然主動開口要求他的陪伴,也難怪他一時間會覺得不習慣。
「願賭服輸,我已經承認輸了,就該履行約定留下來,既然如此,我當然就得盡心服侍你呀!」
「傻瓜!」雲問浪寵溺地撫著她的頰,說道:「我不要你的服侍,只要擁有你的真心,我就滿足了。」
「真的嗎?」夏茉兒不禁深深地凝望著他。
他這番話聽起來多令人感動,只是……那真的是他的肺腑之言嗎?
「當然是真的。茉兒,留在我身邊,永遠也別離開了,好嗎?」
「……好。」
她的回答讓雲問浪的心霎時充滿了感動,他情不自禁地將她摟進懷裡,輕柔地吻著她。
夏茉兒閉上雙眼,全心地回應他的親吻,而她難得的主動配合雖然讓雲問浪隱約覺得有一點怪,可瞬間竄起的欲望卻讓他無暇去想那麼多。
他一邊繼續著令兩人心跳加速的熱吻,一邊迅速褪除兩人的衣衫,很快地,他們已裸裎相對。
「茉兒,你真的好美!」望著她赤裸的胴體,雲問浪的黑眸瞬間燃起兩簇高溫的火焰。
他將她抱上床,自己也隨之欺壓上去。在她柔順熱情的回應下,他幾乎等不及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膚,燒灼的欲望就迫不及待地進入她的身體裡。
情欲的火焰高高竄起,將他們包圍其中,他們緊緊地相擁,肢體交纏,共享著屬於戀人的極致歡愉。
在這一刻,夏茉兒相信他們是相愛的……
歡愛過後,雲問浪溫柔地擁著夏茉兒,心裡盈滿的踏實與滿足感,讓他不禁微笑,也不禁將她美麗的身子摟得更緊。
他低頭望著她美麗的容顏,心裡有一股強烈的情感激蕩著。
「茉兒,我要娶你為妻,讓你當我的夫人。」
夏茉兒詫異得愣住了,她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會這麼說,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只能怔怔地望著他。
「將來,我會獨寵你一個,不會再有艷紅、綠袖或是其他女人了。」
「真的嗎?」夏茉兒的眸子驀然浮現一層淚光。
「當然是真的,你不高興嗎?」
「沒有啊!」夏茉兒搖頭。
「那為什麼你會露出一臉的憂傷?」
「我……」夏茉兒輕歎了口氣,輕聲問道:「你要專寵我一個人,我當然高興,只是……你真的做得到嗎?」
「怎麼,不相信我?」
夏茉兒搖了搖頭,坦白說道:「應該說是……我根本就不相信男人。」
「為什麼?」雲問浪忍不住追問,想知道到底是什麼讓她的心對情愛產生畏怯與排斥。
夏茉兒猶豫了會兒,終於開口說道:「我答應過,若是這場賭局輸給了你,就要告訴你關於我的一切。」
「嗯,我在等著聽呢!」
回想起那段沒有半點愉悅的過往,夏茉兒的眉心不禁蹙了起來,一聲幽幽的歎息也自她的唇閭逸出。
「從小,我就住在杭州,我爹經營菸草生意相當成功,因此在街坊鄰居的眼中,我們算是不折不扣的富裕之家。」她娓娓地述說著。
「那你應該很幸福才對。」雲問浪依照常理來推斷。
聽見他的話,夏茉兒不禁揚起一抹苦澀的微笑。
「幾乎所有不知道內情的人,都會這麼認為,但事實正好相反,我不但一點兒也不覺得幸福,甚至從小就不開心,也幾乎沒有什麼事情能讓我開懷大笑。」夏茉兒低垂著眼眸,語氣因為那些不愉快的往事而顯得沈重。
「為什麼?」雲問浪憐惜地問。
像她這樣俏麗的美人兒,應該要常常笑才對呀!
「因為我爹是個風流花心的男人,他有了我娘還不滿足,從小,我就不只一次地撞見爹背著娘偷腥,到後來爹甚至連避也不避,毫無顧忌地就將外頭的女人帶回家中。」
「那你娘豈不是很傷心?」
夏茉兒點了點頭,忍不住又歎氣了。
「我常發現我娘一個人在暗自哭泣,更過分的是,在我十六歲生日那天,爹竟然帶了個娼妓回家,讓娘難堪極了!」
雲問浪皺緊了眉頭,對於她爹的行為實在無法苟同。
過去他雖然風流多情,擁有的女人不計其數,可卻從不曾刻意做出讓他身邊的女人難堪傷心的事情。
對他來說,女人柔情似水,是讓人疼愛憐惜而不是去狠心傷害的。
「那你娘……還好嗎?」他關心地問。
夏茉兒搖了搖頭,說道:「一點兒也不好,娘當晚羞憤難堪得意圖自盡,串好發現得早,才能保住一命。」
「那……令尊有因此悔改嗎?」
聽見他的問話,夏茉兒忍不住發出嘲諷的笑聲。
「他大概一點兒也不在乎吧!我實在想不透,為什麼他能那樣毫不在意地傷害娘?我不相信他從不曾發現娘的難堪與悲傷,可他卻還是依然故我,只在乎自己的享樂,根本就不在乎別人的死活!」
對於爹,夏茉兒充滿了怨懟,在她的心裡,早已認為那樣無情無義的男人根本不配當她爹!
「真是難為你了。」雲問浪憐惜地將她摟進懷裡。
從她所說的話以及語氣,他可以想像過去的她有多麼不快樂。
他也總算明白,為什麼她會對男人——尤其是風流多情的男人如此深惡痛絕、避之唯恐不及了。
「那你娘呢?你離家出走之後,你娘自己一個人在家裡豈不是更孤單?」他關心地問。
「我娘她……一顆心已經冷透、死絕了,她對紅塵俗世不再有任何的期待,所以削發為尼了。」
回想起她前去尼姑庵求娘回家,娘卻不為所動的情景,夏茉兒的心裡就驀然湧上一陣酸楚。
「至於我爹……他根本就不在乎娘,甚至在娘出家後沒多久,竟然讓那名娼妓登堂入室!」
「所以你就忍無可忍地負氣離家,對不對?」雲問浪猜出了她的心思。
「嗯。」夏茉兒點了點頭。「那個家,沒了娘,又多了爹和那個娼妓,我是一點兒也不想回去了!」
「既然這樣,那就別回去,永遠留在我的身邊,讓我做你的家人,一輩子不分開,這樣可好?」
「你是真心的?」夏茉兒抬起頭,一瞬也不瞬地凝望他的俊臉。
「那當然。」
「真好。」夏茉兒的心裡一陣感動,主動倚偎在他的懷中。
「茉兒,我會讓你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聽見他信誓旦旦的話,夏茉兒的紅唇一彎,揚起一抹微笑,但那笑容裡卻透著一絲苦澀、一絲酸楚,甚至是一絲……離別前的難過與不捨……
天還沒亮,夏茉兒就醒了……正確的說法是,她根本徹夜未眠。
昨天一整個晚上,她靜靜地倚偎在雲問浪的懷裡,細細地感受著他的擁抱、感受著他的體溫。
她之所以不睡,是為了要豐牢記住這一晚的親暱與美好,同時也牢牢記住置身於他溫暖懷抱之中的感受。
夏茉兒仰著頭,望著身邊男人那張熟睡中的俊臉,美麗的眼眸頓時盈滿了依依不捨的離情。
她在心裡幽幽地歎了口氣,轉頭看向窗外,就見灰蒙蒙的天色仍未被清晨的曙光給驅散。
她知道,該是她行動的時候,否則若是遲了,她就走不掉了。
沒錯,她要走,她要離開「奧雲山莊」,離開雲問浪。
雖然她知道自己愛上了他,也相信此刻他的確是愛著自己的,然而對於愛情,她根本沒有半點信心。
對她來說,男女之情簡直北天氣還要變幻莫測,縱使這一刻他對她甜蜜熱情,可誰知道明天他會不會突然栘情別戀地愛上其他女子?
與其等待著心碎絕望的那天來臨,她寧可選擇離開,寧可獨自一個人品嘗思念與孤寂,也好過承受他無情的打擊與傷害。
並不是她要這麼懦弱,只是從小爹的風流無情和娘的傷心痛楚她全看在眼裡,那情景已在她的心底劃下了難以磨滅的傷痕。
她不希望步上娘的後塵,更不想要過著那種日日夜夜傷心絕望的生活。
思前想後,唯一的辦法只有離開了!
雖然她不告而別,等於是不遵守她和雲問浪之間的那個賭約,但她實在無法顧及那麼多了。
她要走,非走不可!
趁著天色未亮而雲問浪仍在熟睡,夏茉兒輕悄悄地下了床,小心翼翼地穿著衣裳,就怕會將睡夢中的男人擾醒。
穿好衣服之後,她回頭望著雲問浪,眼裡盈滿了不捨。
她很想再度投入他的懷抱,也很想偷偷地湊上前去親吻他的唇,可又怕這麼做會將他驚醒,因此,最後她還是什麼也沒做。
深深凝望了雲問浪最後一眼之後,夏茉兒不給自己再有遲疑的機會,毅然決然地轉身走出房間。
由於此刻時候尚早,借大的山莊裡頭幾乎沒有人走動,因此地一路順暢地走著,並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就在她以為自己可以順利離開的時候,佇立在大門口的兩名守衛卻讓她不禁蹙起了眉心。
「糟了,守衛這一關,我該怎麼過呢?」
她並不會輕功,沒辦法飛簷走壁,該怎麼經過大門而不被守衛發現呢?這對她來說簡直是不可能呀!
還是說……制造一些奇怪的聲響,將那兩名守衛引走?
不,這樣也不行,這絕對不是個好主意。
要是她真的那麼做,只怕會引來更多的守衛,說不定到時連雲問浪也會被驚動,那她根本就別想走了。
夏茉兒沈重地在心裡歎了口氣,明白自己這次必須成功溜走才行,否則若是讓雲問浪知道她有下告而別的意圖,大概從此會派人隨時隨地盯住她,那她就算是插翅也難飛了。
正當夏茉兒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之際,突然發現門口的守衛竟轉身離開,她驚訝地愣了愣,隨即猜想或許是到了守衛交班輪替的時候。
「這肯定是我唯一的機會了!」
趁著守衛離開的短暫空檔,夏茉兒不再猶豫,輕悄悄地溜了出去。
當地踏出「奧雲山莊」的剎那,胸口就驀然傳來猛烈的疼痛,而當她每走遠一步,她的心就仿佛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那痛楚幾乎讓她承受不住。
然而,就算再怎麼難受、就算再怎麼不捨,她終究還是離開了「奧雲山莊」,離開了……雲問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