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二十五分,輕快一樓店面。
空氣十分靜默,詭異又可怕的氣氛瀰漫空氣中長達三分鐘之久。
「漢哥,對不起啦!」眼見狀況不對,紀文賓連忙跳出來說話,「凌飛什麼都不知道,所以……嘿嘿……」
他尷尬地乾笑兩聲,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難道要他說,實在是因為你長得太「粗曠威武」,所以凌飛才會誤會的嗎?他才不是蠢蛋,這樣無疑雪上加霜!
糟了糟了,這樣下去,他的媒公計劃不就要泡湯了嗎?唯一能跟漢哥平等對話的魏又不在……這個初次見面還真是大大打壞了他的計劃!
「所以看到我就認為是流氓嗎?」媽的,雖然不是第一個這樣叫他的,但是這小鬼真的讓人很不爽!
「你先叫我小鬼的!」尷尬加羞怒,凌飛又無法控制地反駁。
「你本來就看起來像小鬼。」小鬼就是小鬼,他嫌惡地嘖了聲。
「你本來就看起來像流氓。」流氓就是流氓,凌飛也不干示弱。
哇塞,兩個人槓起來了耶……週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又嘖嘖稱奇地看著小鹿班比跟黑道老大的唇槍舌戰,一下子竟然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只有方文磊跟紀文賓兩個是一副不敢相信的震驚模樣。學弟……這是他們可愛的學弟嗎?他竟然跟漢哥吵起來了,這怎麼有可能?該不是幻覺吧!
「我已經滿二十歲了,不是小鬼!」
「長得凶悍也不代表我就是流氓!」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反正看起來就像。」誰看人不是第一眼印象嘛!誰讓他長得一臉橫肉!
「這樣說我叫你小鬼也沒錯吧!反正你看起來像。」哼!看起來就一副發育不良的小鬼模樣,不是小鬼是什麼。
「你怎麼這麼不講理啊!流氓!」怒上心頭,凌飛根本顧不得自己做了在其他人眼中多麼令人震驚的事情。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章承漢面惡心善,但是真要看到那張臉,可沒有一個人敢這樣跟他說話的。
「真厲害……」不知道是誰發出了這樣一聲低喃,卻讓酒吧內的十幾個人同時點了點頭,心有慼慼焉。
他們差點就要群起為凌飛鼓掌了。想不到啊∼∼能跟漢哥這樣說話的竟然是一個看起來可愛又小巧的男孩子,真是不可小覷。
「你又講理到哪裡去了,小鬼!」他又沒辦法改變自己的外表,這小鬼煩不煩啊,一直流氓流氓的。
「是你先挑釁的!」他指控道。
「我先?我什麼時候找你吵架了?」章承漢大感冤枉。他只不過是叫他坐下又很好心問他要喝什麼而已耶!
他現在簡直不爽到極點!媽的,下次有新人來別叫他照顧,惹得一身腥,好心被雷親!
「你先叫我小鬼。」凌飛握緊了拳,怒瞪著他。
「不叫小鬼叫什麼?」真是很番又很不講理的小鬼。
事情又回到原點了,雙方卻是依然各不相讓。
「呃……現在應該怎麼辦?」看兩人互瞪不休,方文磊忍不住悄聲問著沒人可以回答的問題,又回頭看看攔腰抱住自己的戀人。康士維搖了搖頭,笑笑地用下巴指向另一頭,然後很一致地,所有人全都把視線丟到阿Ben身上。
這件事要有交情的人去講才成,他們所有人都沒有阿Ben跟章承漢的交情,更沒有人有那種膽子插話又面不改色。
啊?叫他去?紀文賓感到非常倒楣地指著自己鼻子,然後歎氣。
也罷,魏又沒來,除了他還有誰有這個膽子去踏入戰火圈呢?真是委屈他了,不知道他到底是哪裡衝到,可能該去拜拜才對。
「漢哥,我道個歉,你就別生氣了吧。」他邊說著,邊眨眼示意方文磊把凌飛拉開,「凌飛今天才剛來第一次,你別嚇壞他。」
雖然所有人都看得出凌飛一點都沒有被嚇到的樣子,但他還是面不改色地說道,充分表錢出商人本性。
被拉離吧檯兩三步遠的凌飛悶不吭聲,只因為他這才發錢自己給人添了麻煩;偏偏章承漢就不是那種懂得順著台階下的人,更何況他現在跟那個惹自己的小鬼正處在『相看兩相厭』的狀況下。「道歉還要人替代嗎?」這句話,當然是對著凌飛說的。
「我為什麼要道歉?」給他一講,凌飛本來因為牽連到別人而感到的愧疚又被怒火壓過去,「明明就是你的錯。」
「先生氣的人可不是我,小鬼。」章承漢仍不覺得自己到底哪裡錯了。
「還不是因為你!」這粗俗又沒禮貌的流氓!
啊!死了,又吵起來了。紀文賓拍了下自己額頭,感到頭疼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呢?跟他事先的預想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啊!也別想把他們湊對了,別吵翻天就好。
天!誰來幫他把這兩個人分開啊───!
「發生什麼事了?」一個聲音從人群外圍傳來,是充滿疑惑的成熟男子嗓音,「不是已經開始了嗎?」
救星出錢了啊∼∼∼紀文賓認出聲音,眼睛一亮地排開人群,撲往出聲的男子給了個結結實實的熱吻。
爭執中的兩人立刻停止了聲音,不約而同地看著這一幕;唯一不同的是一個皺眉不爽,一個一臉震驚錯愕。
當然,關於吵架這件事情,也立刻被拋到腦後去了。
一踏進門就讓情人用火般熱吻迎接的魏擎風,一直到十分鐘後才從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中得知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真看不出來。」兩個人獨自坐在另一組椅子中,他訝異地看著另一桌被包圍的那體型纖小又完全是可愛臉型的男孩。
這樣的外表跟之前所得知的點滴,他真是想像不出他能跟魁梧的阿漢僵持爭吵,還堅持不認輸。
「是啊,我真是嚇了一跳。」紀文賓噘起嘴,整個人靠入情人懷中,「他的怒吼聲可不比漢哥小到哪兒去。」
「喔?」嚇了一跳這句話有待商榷。
他還不明白這個人來瘋的情人嗎?有趣的事情,他就一定會想辦法讓它變得更有趣;方纔那種情況,他也不過是有些傷腦筋罷了,感到的樂趣絕對比較多。「可是很有趣就是。」果然,他現在只想到新鮮有趣的部分,「因為凌飛他總是很怕生的樣子,我本來想他一定不適應,還真是大開眼界。」
「我也想不到阿漢竟然會跟人做這麼計較。」這麼孩子氣的行為,他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了。
「你也覺得?」他一雙眼亮了起來,散發出計算似的光芒湊到魏擎風耳邊悄聲道,「你認為他們可以嗎?」
魏出現後,本來覺得可能不行了的自己卻突然信心大增,如果可以把這兩人湊成一對,那也是極其有趣新鮮,說不定迸出的火花也不比別人少。
「我說不行你不也照玩。」他曬笑。
一開始他並不認為那兩人可以湊一起,只因為覺得個性差太多,是在情人努力遊說下才答應幫忙說項。
一個直線粗曠,一個羞怯怕生。慘的是阿漢還是那種不懂溫柔體貼的類型──並不是說他凶暴,而是因為個性使然,他不會去注意到纖細的事情,所以他的溫柔總是帶著些粗魯的,也不會去體察細微要求。但現在,他卻稍稍覺得事情或許有轉圜之地。
「一舉兩得啊!」他說得理直氣壯,「湊成好事又可以滿足我。」
「有我你還不滿足?」魏擎風側頭輕咬他耳垂,低笑著。
「你越來越敢說了。」紀文賓睨了他一眼,眼帶嫵媚,「別忘了你已經有半個月都忙著工作,連半套都沒做過一次,我不去外遇就不錯了。」
以前那麼憂鬱的人,還是他使力去纏上才在一起,所以要說大膽話,他可是絕不輸他的。
「今晚?」雖然已經同住,但他仍提出誘惑地邀約。
「今晚不行,我要專注在做媒上面,沒精力理你,請自行解決。」他下巴高高揚起,拿喬似地拒絕卻又附了但書,「不過,如果你能幫我推動漢哥那邊,那咱們就可以早早打道回府。」他說完,翩翩然離開情人身邊,投向熱絡的一桌去了。
被拋下的魏擎風,也只能感歎著自己魅力不如從前,轉向吧檯為了今晚的幸福去推波助瀾。
做了那件堪稱驚天動地的事情後(起碼在輕快裡面算是),凌飛頓時成了注目焦點,一時間所有人都好奇地與他攀談。
每個人都對他的外表好奇打量,但已經沒有人開口說他可愛──因為看了剛剛那副情景後,他們都說不出可愛的稱讚話,就怕會踩到地雷。
「那個…學長,對不起。」好不容易大家把注意力從他身上轉開,凌飛慌忙低聲跟方文磊道歉,滿臉羞愧地道,「我給你們添麻煩了,真的很對不起!」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聽那個男人輕佻似地叫自己小鬼就忍不住火氣上衝;現在遠遠看了他才驚覺自己怎麼那麼大膽不怕死,敢對那魁梧又一臉橫肉的男人大吼,還毫不畏懼地瞪他。「呵,沒關係,這種事不用道歉。」方文磊想到剛才的情景跟現在的情景,忍不住笑出來,「我看你跟漢哥說話挺自然的,怎麼一跟別人說話就不一樣?」雖然剛剛真是被嚇到,但是最後也看得挺高興的,真沒想到平常讓人有保護欲的凌飛會有這種表錢,讓人刮目相看。
「自然?」凌飛楞楞地重複。他只知道自己氣昏頭了,哪有什麼自然?
「起碼你跟他說話不會這麼戰戰兢兢,」康士維替情人開口,微笑道,「跟我們說話怎麼就這麼禮貌?」
跟人交往不是就應該這樣嗎?他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感到有些疑惑。
「你們哪∼怎麼還沒開始呢?」紀文賓突然出錢,滿臉笑容跟熱絡,「你們這對主人還不開酒?慶祝就是需要喝酒啊,真是不盡責耶!難道非要我來管不可嗎?」「對不起,都是我剛剛鬧了一場。」凌飛慌忙開口又是道歉,「他們一開始遲到也是因為等我的關係。」
看他又是道歉,三人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交換了個視線後,紀文賓豪放地雙手一勾,搭上今晚兩位主角的肩膀。
「哼哼∼看在學弟份上,今天放了你們。」他奸詐似地笑了幾聲,用力拍了拍他們胸膛,「反正今天你們準備大出血吧!」
他說完站直了身,儼然一副派對主辦人的氣勢。
「還等什麼?兄弟們,快去拿酒啊!」雙掌一擊,紀文賓中氣十足地對著眾人道,「不用客氣,反正有人請客,機會難得,敬請把握!」
這句話引來其他早已期盼了許久的人的歡呼與大笑聲,感覺到即將被炒起熱鬧氣氛,凌飛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看來,這將是一個令他難忘的夜晚。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把視線投向吧檯,看到同樣會令自己畢生難忘的凶神惡煞正一臉認真地工作。
好怪……他明明是覺得那個人一臉凶神惡煞,為什麼現在卻一點都感覺不到自己對他的害怕?
難道是因為剛剛的爭執嗎?他有些疑惑地想。
「還銘謝惠顧,買一送一咧……」在吧檯聽到的章承漢忍不住對眼前了老朋友兼事業夥伴嘟囔,「他以為在打廣告啊?」
魏擎風鬆開領帶跟襯衫領口,帶抹寵溺似地笑遙看著那歡呼玩鬧的人群,「你不也習慣了?每次一有這種事情,阿Ben總是玩得最凶的一個。」
不過也多虧了阿Ben帶進許多年輕的客源,炒熱了輕快的氣氛,不然光靠他們兩個中年人可就難了,更別提其中一個人還很容易嚇退客人。
「是沒錯,前陣子他不還吵著要入股嗎?」一邊調著少數點了的幾杯調酒,章承漢一邊心不在焉地道,「其實入不入股他都跟主人沒差別,老指使我幫他做這做那。」他還覺得阿Ben根本是這裡的大老闆,他們兩個不過是幫他管理的員工一樣;
要不是他是魏的寶貝情人,自己老早就一拳扁出去了。
「說要入股,也只是在抱怨說他都沒有利潤可分,所以才堅持想入股。」深深瞭解情人性情的魏擎風自動轉進吧檯,取出杯子為自己倒了杯琴酒。
「他又不缺這些。」他輕嗤一聲,抓過魏擎風手中的琴酒瓶子,也為自己倒了杯,「以他的身家,根本就不需要賺這些小錢。」
他一個月的薪水甚至比他們自己開酒吧平分利潤還多,更別提家中祖傳分下來的產業價值,更遠遠超過他跟魏兩個人全部的身家。
「他只是愛玩罷了。」拿出煙兩個人各抽了一根,魏擎風眼神深遂,「放縱地哭笑玩鬧……我倒情願他一直都這樣。」
或許是因為以往在家中的壓抑太大,現在脫離了名譽跟傳統束縛後,阿Ben雖然白天仍是維持著他的形象在工作,但一在他們這些人面前,總是放縱自己愛玩的一面,玩得極度瘋狂。就連對他的愛情,也是直接而毫不保留的追求,連帶地融化了當時的自己。
「你太寵他了。」章承漢有些不以為然,「阿Ben都已經24歲,你沒必要這樣萬般寵溺吧?」
「有人可以寵的感覺很好,你也該試試。」他勾著抹心滿意足地笑容,卻跟著問道,「聽說你跟凌飛有了爭執?真是難得啊,以往你都不跟人吵,直接一瞪眼對方就溜了。」「那個小鬼。」一講到凌飛,他立刻滿臉嫌惡,「簡直太囂張過分了,要不是文磊跟阿Ben,我老早把他丟出去。」
他說著看向那一群人,卻因為瞪不到那抹嬌小身影而皺起了眉。
「說到底,誰讓你一出口就叫人小鬼的。」魏擎風搖頭曬笑,撣了撣煙灰,「凌飛一直很忌諱別人說他小,說他可愛,結果你又叫他小鬼,難怪他會生氣。」「明明就是發育不良的小鬼。」他輕哼了聲,依然堅持自己的叫法,「個頭小臉小又瘦巴巴的,哪裡像20歲的成年人?」
瞧!在一群人裡面看不到,甚至會被淹沒哩!
「你還不是忌諱別人叫你流氓。」畢竟相交十幾年,也只有魏擎風敢這樣提醒他最討厭的事情,「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想凌飛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個性,只是跟你一樣不喜歡被那樣叫而已。」知道他說得有理,但章承漢卻是死硬不肯承認,只好悶不吭聲。
「說真的,你覺得凌飛怎麼樣?」知道他死鴨子嘴硬,魏擎風就轉開了話題,「世界上敢跟你這樣吵的沒幾個,他似乎也不怕你了。」
這倒是創新了紀錄,除了因為心知肚明有著自己情人身份而不會被動手的阿Ben,凌飛是第一個這麼快就不怕阿漢的人。
真可惜他沒看見凌飛拍台而起的那一幕,那一定非常的可觀。
「他太囂張了。」個頭小脾氣大,他沒耐心磨。
「你不也差不多。」而且是連開口都不用的囂張。
「他小了我十歲。」年紀差太多,兩個站在一起說不定還會被說成誘拐犯加戀童癖外加同性戀──雖然他本來就是Gay。
「我跟阿Ben差六歲,士維跟文磊差八歲,你多個兩歲有什麼打緊?」本來很多的數據,給他這樣一說突然變很少。
「我才不做小鬼的褓母。」章承漢硬是沒上當。
「人會長大的,他也成年了,可以照顧自己。」
「我已經三十了,不管怎樣他永遠都小我十歲。」
「你的心智總不會隨年齡呈錢衰老狀態吧?」魏擎風見招拆招。
「你到底跟阿Ben談了什麼條件?這麼死硬要慫恿我。」不耐煩地捻熄煙,章承漢不客氣地質問道。
「我只是為了我們兩個的幸福著想而已。」他聳聳肩,微笑。
「我看你已經被阿Ben徹底傳染影響了。」越來越奸詐。
「呵,因為兩位一體啊。」每天都在一起,對彼此的思想有一定程度熟悉,怎能不被影響。
「這種噁心話你也說得出口。」章承漢不屑嗤笑,深深覺得戀愛中的男人一定都很愚蠢。
「你總也會的。」魏擎風捻熄煙站直身軀結束談話,似有深意地道,「而且應該很快就會了。」
「到時候再說。」他擺擺手趕走魏擎風。
才不把話說滿,到時候淪落把柄到阿Ben手上就很難翻身──等等,不把話說滿就怕…….這麼說,他不就是認為他跟那個該死的小鬼確實是有可能的?話說出口,章承漢這才領悟到自己剛剛說的話中的意思,跟著眉頭打起死結,為一張本來就兇惡的臉孔添上陰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