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內一片寂靜,石亭之內站著兩個人,趙承啟和紫衣女子紫兒。
「公子,這半夜戲貓好像不在我們的計劃之內?」紫兒陰陰地道。
趙最啟瞥了她一眼,道:「剛才竹林子裡那只野貓,想必就是你吧?」
「哼,那只野貓是我?哈哈哈!公子現在是不是想換換口味,吃膩了野貓,玩膩了高麗笨貓,這回是不是想嘗嘗大宋的御貓?」紫兒嘲諷道。
趙承啟狠狠瞪了紫兒一跟,「這麼晚,你來幹什麼?」
「是老頭叫我來的,他說一切進展順利,白玉堂已經上鉤了,等白玉堂一回開封,我們便可正式行動。」紫兒笑道。
趙承啟微微坐定,冷冷道:「好!」
「你的那只御貓估計活不了多久了,公子要不要找個時間先和他溫柔一下啊?哈哈哈,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住嘴!」趙承啟一聲喝,驀地起身,一雙狼目直燒紫衣女子,「有時我真想一把捏死你!」
紫兒微微一愣,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公子,人說一夜夫妻百日恩,您不會這麼絕情吧?」說著,扭動著水蛇一般的身子,直鑽趙承啟的胸膛。
趙承啟一閃,紫兒眉間一橫,狠狠道:「你真的就這麼絕情?」
「你我之間的情愛早在四年前就結束了。若不是我念在你多年對我的情分上,我早將刺殺高麗太子的真相,告訴了你爺爺!」
「不要跟我提他,他永遠不是我爺爺!要不是他弄這麼一個破計劃出來,你我或許現在已經是恩愛夫妻了。」
月光緩緩影下,紫兒的臉龐露出了一絲溫柔,「承啟,當年你沒有殺我,甚至沒有將真相告那老頭老頭,我就知道你心裡其實是有我的……承啟,我們起走吧,不要管什麼破計劃了,上一輩人定的破計劃,為什麼要以犧牲我們來作代價呢?」
趙承啟愣愣地看著紫兒,「太子的事情我永遠都無法原諒你,不殺你,是因為要還你這二十多年來對我的情義,不出賣你,是因為我不想老先生為難傷心。」
「哈哈哈……」紫兒笑著流了眼淚,「四年裡,你連半句話都沒有和我說過,這樣的懲罰難道還不夠嗎?」
「不夠!一輩子都不夠!」趙承啟冷冷道。
「哈!你以為這樣懲罰我,就能讓那個高麗鬼原諒你嗎?從頭到尾欺騙他的人是你,傷害他的也是你!他只不過是你的一顆棋子而已!你以為你自己有多愛他?你只不過是在贖罪!你是在內疚!你是在彌補他!」
紫兒的言語像針尖一樣紮著趙承啟,心臟感覺就要被她給刺爛了。
「你滾!滾!」趙承啟狂吼道。
「哼!」紫兒甩身便走。
「哈哈哈……」趙承啟低聲苦笑著,轉身坐在石凳之上,「你們都是我的棋子,可是我又何嘗不是別人的一顆棋子呢?」
***
長長的街道飛滿了樹葉,被人踩得「格格」作響。
展昭似乎有點出了神,為了剛才的那個異樣的眼神?還是為了其他什麼東西?展昭一時理不清楚。
突然一個人影掠過,凌空翻身,落定於展昭眼皮底下。展昭被他著實嚇了一大跳,倒不是驚歎這位仁兄的武功,而是那一張臉——又髒又黑,害得展昭差點把隔年的飯都吐了出來!無奈這人是個老熟人,而且脾氣不大好,展昭也只好忍著了。
「白、白……玉堂,你……你怎麼成這樣了?」展昭晾叫道。
這白玉堂用他那耙過灰的雙手擦了擦「包公臉」,道:「死貓,你還說呢!這慶州是什麼破地方,以後再也不去了!」說著撩起展昭的衣袍,擦自己的臉!」哎!哎!白玉堂,這,這……」展昭被氣得哭笑不得,眼中卻露出了無限喜色,道:「怎麼去了那麼久?」
白玉堂驀地縮回了腦袋,大叫道:「死貓,還不是為了那個破案子!這回我白玉堂的貢獻可大了!」一轉溜眼,「不告訴你,我去找包大人。」說著就飛身直奔開封府。
展昭見白玉堂跑得比豹子還快,估算白玉堂肯定是找到了什麼重要的線索,所以急著向包大人邀功。展昭笑容微露於嘴角,加快了步伐。
還沒到開封府大門,就聽得白玉堂在大喊:「啊!去把你們開封府的人都交出來,什麼廚子、管事、看門的啊……統統都叫來,看看我白玉堂,為了正義,不惜犧牲我的儀表,深入虎穴,歷經數難,終得虎子也!」
白玉堂張牙舞爪地噴著口水,不一會兒,一大群人便圍了過來。
展昭皺著眉頭,一個勁地搖頭。
「你們看看,我……我這臉……」他一邊說,一邊托起自己的下巴,到處展覽,「那是被火烤的。」
又拽起那灰溜溜的,被割得稀爛的錦袍,一臉心酸地道:「我這一身名貴的錦緞袍子,那是為了……」白玉堂一瞥眼,見展昭正揮手示意眾人離去,氣得眼冒金星。
「死貓,你、你什麼意思?」白玉堂激憤地道。
「白玉堂,此事涉及慶王,還是謹慎一點為好,人多口雜,一不小心走漏了風聲,你的功勞不全沒了?」展昭安撫道。
白玉堂似乎覺得展昭說得有點理,終於閉上了嘴。
「待會兒大人就回來了,我看你還是先去洗把臉,換身衣服吧。」展昭道。
「不行!弄得白白淨淨的,包大人還以為我去慶州玩蕩了呢!」說著右手撩起那佈滿灰塵的白袍子,左手指著黑乎乎的臉道:「這可是活生生的功勞簿啊!」
展昭無奈地搖了搖頭。
良久,包拯終於回府了,白玉堂像見了親爹般地激動。老鼠尾巴一甩,「嗖」地就竄到了包拯面前,硬生生把公孫先生擠到了一邊。
「啊!原來、原來是白大俠!」包拯恍然大悟,這也沒有辦法,這位仁兄的扮相實在是恐怖,不認識的人,還以為開封府今天宴請丐幫長老呢!
「白大俠一路辛苦了,」包拯道:「不知道有……」
還沒等包拯說完,白玉堂一臉嚴肅地道:「有!大收穫!」
「那好,請內堂詳談。」包拯道。
四人一同走進了內堂,「唰……」白玉堂從懷中掏出一袋東西撒在桌上,三人頓驚。
「這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南王府挖出來的!」白玉堂道。
「這是舍利子!」展昭道。
這一袋舍利子,有圓形的,也有小如針尖的,有藍色的,也有黃色的、紅色的、綠色的……
「真齊全!」展昭道。
一旁的公孫先生點了點頭,白玉堂看著展昭,眼中釋放出聰慧的光芒,道:「舍利子包括全身舍利、碎身舍利、金剛舍利等,這些舍利的種類確實很齊全。」
「我看不僅如此。」展昭盯著那花花綠綠的舍利子道:「大人請看,這藍色,這黃色……乃是不同門類的修行者所得之果。」
說著,他隨手拿起了一顆藍色舍利,「這顆舍利子乃修大慈心者所化,而那顆黃的,它的原身應該是專修大悲心的……」
包拯黑著臉點了點頭,「看來收藏者確是個行家。」
「但是,這裡面少了一種舍利子。」公孫先生道。
展昭微微笑了笑,「佛眼舍利。」
公孫策悠悠踱了幾步,突然道:「白大俠,剛才你說,這些舍利子是你從南王府挖出來的?」
白玉堂道:「是啊!否則我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南王府早被人一把火給燒了,只剩下一堆廢墟。這些東西是我從廢墟裡刨出來的,你們看看。」說著他伸出了那一雙烏爪在眾人面前又展覽了一番。
「真是辛苦白大俠了。」包拯道。
「看來這南王喜好收集舍利子,而慶王因為忤逆了南王,心有愧疚,故而偷盜佛眼以祭亡父?」展昭喃喃道。
「有此可能。」公孫先生道。
「我看不是他!而是南王的同黨所為!」白玉堂驀地衝出了一句話。眼珠子冷靜地看著那些舍利子,繼續道:「這裡面有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二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只見白玉堂得意地嘴角一翹,順手抓過一顆圓形的舍利子,擱於拇指與中指之間,猛地用力,舍利化成了珠粉,滑落指間。一微小的白色團兒卻赫赫夾在了兩指之間。
「這是什麼?」展昭驚問,趕緊湊上前去。
白玉堂慢慢展開了小紙條,上面竟然寫著一行人名。展昭接過紙條,遞給了包拯。
「這!」包拯驚道:「這個張義和劉常遠是南王叛亂的同黨!」
展昭連忙疾步向前,碾碎了兩顆舍利子,可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看來有人將佛眼打碎又重聚,內藏機密。不過,不是每顆舍利子都有玄機。」展昭道。
良久,所有的舍利子被碾碎,發現了五張字條,十個人的名字,外加上白玉堂事先已經碾碎的一顆,總共六張字條,十二個人的名字。這十二個人中有七個是南王謀反的同謀,另五個卻是在幾年前就過世了。
「所以,那顆佛眼之中可能藏著一些見不得人的秘密,有人想毀掉叛亂的證據!」白玉堂道。
「難道這個秘密已經藏匿了幾十年?佛眼在老松內已經藏匿了三十多年,難道三十年前就有人陰謀反宋?如今見南王事敗,故欲毀掉證據?難道……」展昭快速思維著,「難道靜池方丈與此事有關?」
「不過,慶王確也有嫌疑。收集全套舍利以祭奠亡魂,也是大有可能的。」公孫先生遭。
「所以,目前可從慶王和靜池兩條線著手。」白玉堂道。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笑道:「你不當捕快太可惜了。」
眾人大笑,白玉堂美滋滋地接受了展昭的誇獎。
***
按說白玉堂此次慶州之行相當成功,找到了老松案的關鍵線索,甚至發現了一個隱藏年的陰謀,展昭應該高興才對,可他隱隱總覺得有點怪異。
本來想趁著寧靜的夜晚好好理理思緒,誰知道那白老鼠非要和他擠一個被窩,這下好了,分析案子那是不可能了,好好想想怎麼應付白玉堂才是最關鍵的。
「貓,我來了!」白玉堂躲在門後,伸出半個腦袋向屋內探望著,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進門。
展昭坐在床沿疑惑地看著白玉堂,道:「你幹什麼?快進來吧。」
白玉堂瞇著眼,傻笑道:「貓,別、別笑我。」說著一伸腦袋,閃進門來。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跳,這堂堂大俠白玉堂,竟然穿著一條繡著梅花的白底褲叉兒。展昭嘴角往下一掉,死死閉上那幾欲笑開的嘴,臉部肌肉顫動著,一股真氣從兩唇之間「呼呼」冒出。
白玉堂見展昭一張俊俏的臉變形成如此德性,趕忙解釋道:「貓,別笑!這可是我們陷空島專用的褲叉兒。」這白老鼠丟人都不忘把幾位大哥一起拉上。
「噢。」展昭忍著笑應了一聲。
白玉堂拉著臉,氣呼呼地把一堆髒衣服和一個包裹往床邊的方凳上一扔,大屁股往展昭身邊一落。
白玉堂眼珠子一轉,又竄了起來,抓起擱在一旁的藍色包裹,輕輕放在兩膝之間,小心翼翼地解開一個死結。
展昭神情怪異地看著包裹,心道:「什麼寶貝?」
包裹終於打開了,裡面放著一堆白棉花,一個錫紙包安放於中央。白玉堂慢慢地撕開那一層薄薄的錫紙……原來是一個水梨,而且有點爛了。
「貓,這是最後一個了。」白玉堂一轉身,面朝著展昭道:「呵呵,我從西夏兵那裡偷的。這可是南方一些小國獻給西夏國主李元昊的!我偷了十個,可惜在路上都顛壞了,只剩下這一個了。」說著便把水梨遞給了展昭。
展昭雖覺白玉堂有點孩子氣,可見他手捧水梨的樣子還是挺真誠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見展昭並不伸手取梨,白玉堂擠著眼睛道:「哎!公孫先生吃不了這種水梨的,水太多他老人家會嗆到的。吃吧!」白玉堂把水梨塞到了展昭的手裡。
展昭看了看手中的水梨,又望了望白玉堂,道「我們倆一人一半吧。」
白上堂道:「不好吧!」
展昭道:「有什麼不好的。」說著欲用勁將水梨一掰為二,無奈這水梨實在是太熟了,都快爛了,這一使勁可就立馬變梨渣。
展昭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
「早年我就吃過這種水梨,味道特別好,這顆還是你自己一個人吃吧。」白玉堂道。
展昭不好再推辭,一人將水梨吃完了。
看到展昭將整個梨吃到肚子裡,白玉堂臉上露出一陣邪笑。展昭這才意識到自己上了老鼠的大當,料他肯定在路上吃過這梨的虧,非讓自己也嘗嘗這滋味。果然沒過一會,展昭腹痛難當,一個勁地往茅房跑。
「不要隨便吃別人給的東西,知道嗎?大笨貓!」白玉堂道。
展昭哪有力氣與他爭辯,瞧白玉堂一臉得意的笑容,展昭恍然想起當年在通天窟的悲慘遭遇,大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見展昭疼得滿頭大汗,白玉堂這才覺得自己做得過了頭,急忙將從衣袖中取出的藥丸給展昭服下,一邊還裝好人說:「以後吃什麼都得注意,知道嗎?」
展昭被他氣得都沒言語了,拽過被子蒙頭大睡。
第二天,展昭一起床就沒和白玉堂說一句話,白玉堂倒也無所謂,還是那一副嬉皮笑臉的賊樣。
按照原來下的計劃,今日展昭去查孔靈寺,而白玉堂則去探慶王府。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開封府。
剛出大門口,展昭臉色一沉,戛住了腳步,憋了半天問道:「白玉堂,那個水梨哪來的?」
「呵呵,樹上摘的,野梨子!」白玉堂翻著眼,晃著腦袋,伸著舌尖道。
展昭嘴圓了眼睛,大呼了兩口氣,轉頭跨馬直飛靜池寺。
「不用氣成這樣吧!我也吃過虧啊,咱們有難同當嘛!」白玉堂扯大了嗓門道。
展昭一路快馬,天上飄著幾朵烏雲,風中夾著幾許梵香。展昭抬眼望了望早已泛黃的寺匾,微微歎了口氣,心道:「佛門清修之地,竟也藏著不清之事。」
跨進門檻,頓覺有點怪異,院中竟空無一人。展昭定神而觀左右,沒有人影,但卻有人聲,而且很多人。順著人聲一路尋去,竟發現眾人皆堵在了靜池方丈禪房的門口,齊鳴「南無阿彌陀佛」。
一種不祥的預感頓時在展昭腦中升起,撩起袍擺,直衝禪房。
一片血泊中橫臥著一具屍體,身著大紅色袈裟。
展昭飛步上前,翻轉屍身,果然是靜池方丈。咽喉處的血液還在流淌,還是熱的,所以方丈剛死不久,而且行兇者絕對是個一等一的高手,在方丈毫無防備的隋下,一劍穿喉,突然取其性命,因此方丈的面容甚至是安詳的!展昭默默分析著。
「方丈今天見過什麼人?」展昭問道。
「沒有,但是……」一小沙彌道。
「但是什麼?」
「師父今天可能見過很重要的人,或者是他很尊敬的人。」小沙彌道。
「為什麼?」
「因為平時師父是捨不得穿這件袈裟的。」
「原來是這樣。」展昭點了點頭,眼光卻移到了方丈的右手,手掌向下覆蓋著,似乎欲掩蓋什ど東西。
展昭慢慢挪開了方丈的右手,一個血字赫然跳入展昭的眼簾,一時天昏地暗。
「八賢王」——方丈手掌之下蓋著的竟然是這三個字!
「難道兇手是他?」展昭心中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整個人被定在了那裡!
一絲微陽透過木稜窗射了進來,展昭眉蹙一動,站起了身子。
環顧四周,窗明几淨,點塵不染。
展昭慢慢走近那個火炕,伸手摸了摸,炕還是熱的。可是炕上的東西卻很整齊,似乎還沒有被翻動過。
「方丈在房中多久了?」展昭問道。
「做完晨課後,師父一直都留在房中,沒有出來過,前後大約有一個時辰。」一小僧道。
「嗯!」展昭前行了幾步,突然止住了步子。
這間屋子似乎少了點東西。
展昭緊鎖著劍眉,思緒一陣翻騰。驀地,他的眼光定在了一香爐之上。展昭連忙急步上前,爐中灰燼仍有餘溫。
「怪不得房中的檀香味較前次淡了不少,只是為什麼沒有續香呢?」展昭心道。
「方丈平時喜歡焚檀香?」展昭問道。
「是的。師父喜歡檀香的味道,每天都要焚上好幾爐!」小僧遭。
展昭抿了抿嘴,苦思著。
「小師父是方丈的第幾弟子?」展昭驀地問道。
「大弟子,法號一念。」小僧道。
展昭正欲再次開口,突然門外闖進了兩個人——王朝和馬漢。
「展大人,我們接報此處有命案發生,就趕了過來!」王朝道。
「這麼快!那你們就守在這裡,寸步不離!」展昭道。
「是!」
展昭一轉頭,道:「小師父,請隨我出來。」
「是。」
「小師父,方丈平時常與哪些人有來往?」展昭問道。
「家師平時很少與人往來,閒時便讀讀佛經,背背佛經,或者與一塵師弟討論一些佛理。」小僧道。
「為何只和一塵小師父討論佛理?」展昭問道,目光銳利地看著一念。
「因為師父說,一塵師弟的慧根比他還要高,所以師父時常樂與一塵師弟探討。」
展昭喃喃道:「這麼說,方丈的……」
「施主是想說,家師慧根頗淺?」小師父鎮靜地道。
展昭愣了愣,微微躬了躬身。
小師父繼續道:「師父常感歎道自己慧根頗淺,有愧於師祖。」
展昭微微點了點頭。「小師父可曾聽方丈提及幾十年前的舊事?」
「有,師父常感懷與師祖在一起的日子。說師祖對他有再生之恩,師父也是為了感激師祖的大恩才遁入空門的。」
展昭眉頭一緊,道:「為報恩而入空門?」
小師父看了一眼展昭,道:「後來師父也常說,可能是佛主怪他當時雜心一顆入了空門,有違佛之大境,所以罰他今生今世都無法超脫凡世,肉眼凡胎終其一生。」
「那靜池方丈的師父靜清大師,為何要將衣缽傳於方丈呢?」展昭問道。
小僧日道:「師父說師祖說他有禪心,而且師祖的另外兩個弟子都已經圓寂,所以當時也是情勢所迫。」
「嗯!」一雙緊鎖的濃眉始終沒有展開。
***
快近正午,展昭騎馬飛奔開封府。
「這怎麼會呢?」包拯納悶道。
「屬下也覺得不可能,八王爺一向愛民如子,又怎麼會為了一顆佛眼而大開殺戒?更不可能通敵叛國!」展昭道。
「可是,又有誰有這個膽子敢陷害八賢王?替罪的羔羊隨便都可以找,為何獨選八賢王呢?」公孫先生道。
包拯點頭道:「公孫先生甚是有理。」
展昭一轉肩,道:「白玉堂可曾回府?或許他有什麼新的發現。」
「白大俠還沒有回來。」公孫先生道。
「且等白大俠回府再說。」包拯無奈地道。
已近子夜,白玉堂仍沒有回府,展昭心中甚是擔憂,決定去慶王府一探。
天色似鐵,重重的夜霧把整條街罩得陰森森的,像一條半隱半現的黃泉之路。零星的燈火,黃中泛著黑,黑中帶著藍,飄忽於街道的兩際。整座開封城今夜竟如此詭異。
一身黑衣的展昭如蟬般懸掛於慶王府前的柳樹梢上,目光死死盯著慶王慶王府的門口。可惜連半點老鼠的氣味都沒有嗅到。
長長的睫毛上已蓋上了一層霧珠,心中開始起了微瀾,不安的神色悄悄爬上了唇角。
右手狠狠捏著巨闕,一咬唇,正欲踮腳飛身。一個白影飛過,如虹般掠掠過展昭的視線。
「難道是白玉堂?」展昭一個騰空飛身而起,緊緊追著白衣人。
一白一黑,一前一後,在黃泉路上忽隱忽現,像兩個孤魂野鬼。
展昭一路緊隨,直到一高門深院。
一個蹲身而下,展昭平穩地定腳於一牆角邊。探頭而望,展昭一驚,「怎麼是八賢王府?」
白衣人一個飛身,進了八王府。展昭右腳一蹬,緊隨其後。
穿過走廊,越過亭榭,展昭微微一愣,心道:「白玉堂不可能對八王府如此熟悉!」
展昭如影般跟著白衣人,終於止步於一屋前。
「這不是八王爺的書房嗎?這個人怎麼會來到這裡?莫非……」展昭不敢也不願再猜測下去。
突然白衣人像風一樣「嗖」地竄進了屋內。展昭一個翻身,背心直貼門廊,環顧四周,一咬牙,鑽進了屋內。
屋內略確微光,光點抖動得厲害,似乎有風。展昭順著光點探去,一定睛,原來後窗已開,看來白衣人已經離開。
豆燈之下的東西,一個小紙包安放於桌案之上。緩緩打開,展昭的心肌驟地收緊。
那是一包黑色的粉末,展昭輕輕捻摸著,這分明是佛眼的碎粉。裡面還有一張字條,赫然寫著三個人的名字,不過裡面沒有八賢王的名字。
可是,展昭的心早已墜落到了萬丈深淵。這三個人!分明是八賢王和王丞相力保的二員封疆大將,鎮守西北邊關的三員大將。包大人曾經說過,如果此三人中失一人,便是大宋的大不幸。
寒風刺進展昭的眸子,酸疼酸疼的。緊緊咬了咬牙關,吸了一口氣。
悲涼地吐出了幾個字,「這是一個局!」手掌緊緊撐著案桌,目光冷冷地盯著桌上的東西!
冷汗早蓋上了眉宇。這是一個一石多鳥之計,只要此事一上公堂,三員大將必然被停職,甚至被砍頭,而八賢王也罪責難逃,盜佛眼、殺小僧、通敵叛國……開封府卻成了殺人的工具。思緒如流星般在展昭腦中劃過,明亮的眸子中一陣陣悲意翻轉。
從白玉堂帶回一袋子舍利開始,謎陣就開始展開。所有矛頭指向八賢王,目的只是想除掉三員封疆大將。可是,是誰在幕後操縱呢?
展昭思量著,難道是他?
燈火照亮了夜空,黑壓壓的人影早已包圍了整座房子,幾雙黑森森的眼珠子透過半啟的窗子,直勾展昭手中的宇條。
展昭顯得鎮靜,因為當他看到那堆佛眼粉的時刻起,他便知道自己今夜逃不掉了。
「今晚的八賢王府只是一座空城,有人故意引走了八賢王,故意設好了套,引自己入套!」展昭心道:「這是一個完美的局,又有哪個設局者,會讓自己的棋子白白溜掉呢!」
展昭苦笑了一聲,收起桌上的東西,平靜地走出了書房。
黑漆漆的夜空下,一張熟悉的臉正在發笑。四面早已佈滿了伏兵,就算展昭長了翅膀也難逃出。
「龐太師,真是不請自來啊。」展昭笑道。
「老夫奉皇命已經接查老松案,所以展護衛以後就不用費心了,你查到的東西交出來吧!」
展昭微微咬了咬唇,他知道一旦佛眼交出,三員大將和八賢王必遭人計算。即使皇上再信任他們,也不可能放之任之。更何況龐太師必定火上加油,三員大將不死也難再在朝廷立足,大宋豈不危險!
展昭狠狠地閉上了眼睛,計上心頭。
展昭一步一步地走向龐太師,眼光有如冬日的冰河,堅毅中飽含著滄桑。
在距離龐太師一丈遠的地方,展昭站停了腳步。
「展護衛,拿出來吧!」龐太師瞇著小眼,冷笑道。
展昭慢慢將佛眼紙條掏出,緊緊拽於掌中。舉至齊眉,眼光向龐太師驟地一掃,微微一笑間,收緊了拳頭。
只間一縷白煙順著展昭的手掌飄出。
龐太師氣得兩眼發直,抽動唇皮,抖著手臂,指著展昭,道:「展昭,你、你竟敢公然毀掉證物,你、你簡直是目無王法!」
展昭緩緩吐了一口氣,手掌一傾,灰白色的粉在夜風中飄蕩。
空氣變得壓抑,黑壓壓的天似乎要把整座八王府吞噬下肚。
夜風越刮越冷,宛如鋒利的刀口直刮形單影隻的展昭,幾縷烏絲散亂地飄忽於眼際,嘴角仍然掛著一絲美容。
「哼!」一聲近乎得意的笑聲從展昭喉中傳出,抬眼看著早被氣得冒煙的龐太師,靜靜地舉起了雙臂,道:「來吧!」
「給我把他鎖起來,帶回大理寺!」龐太師抽動著肌肉,咧著牙道。
風,越刮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