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芷在他低聲叫第二次時就醒了,但她不敢動,因為聽到的名字是她上輩子的,而且他還緊緊地抱著她。
不知道他心裡會不會感到怪異?
她不記得亦謙上輩子的事,所以現在的感覺是──被一個男人抱在懷裡的羞怯及尷尬。他呢?
上輩子他是紀萱,是個格格,是個女人;但是現在的他是個男人,他如何能在這二者之間調適心態?他會不會渴望被上輩子所愛的男人擁抱?自己愛的男人變成女人,他又如何滿足那種渴望?
唉,這真是造化弄人,她又該用哪種心態來對待他?用上輩子的溺愛,還是這輩子小女人的依賴?
難怪孟婆要投胎的人喝忘魂湯,忘掉一切,重新再來,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他呼吸的熱氣吹在自己的頭頂,雙手像抱貴重物品般的小心,心跳聲則像敲急鼓一樣;而她的耳朵則庫陣發燒,身體還不能緊張僵硬,這真像酷刑,一點也沒有浪漫的氣氛。
「你知道嗎?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到底發生什麼事,所有的史書我都翻遍了,連清史館的所有記戴我都看過,但就是沒人知道你怎麼了。只有宗人府的一條小小附記說,你在八國聯軍之後失蹤了……」
他耳語不斷的說著話,成芷暗暗歎息,他正在和心目中的亦謙說話,而不是對她,聽起來還真淒愴。
雖然是自己的前世,但現在的她不是亦謙啊!她不知道真正的亦謙會怎樣想、怎樣反應,就算想安慰他也無能為力。但明旭能正視這個事實,不從她的身上找尋亦謙的影子嗎?
這就是她最大的顧慮,不肯乾脆答應和他再續前緣的原因。
與其日後失望,不如一開始就表明自己不是他所想的人,這樣是不是比較好?不會讓他失望,也不會給自己壓力。
「……我用盡所有的心力要與你相遇、相愛、相守,雖然擁有二輩子的記憶很苦,真的很苦,但為了你什麼苦都值得。感謝上蒼把你帶回我身邊,為了報答這份厚愛,我一定要竭盡所能的幫助別人,做好事、存好心……」
哇,她好驚訝,改變真多!誰抵擋得了這樣的溫柔話語?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投胎到那麼遠的地方,難道你曉得我曾經想逃到那裡去,所以你去那裡等我?你知道嗎?我在北京城裡到處找你,從沒放過任何人群多的地方,音樂會、展覽場,哪裡都去,深怕錯失任何與你相遇的機會……」
他的手撫上她的頭髮,輕輕的、充滿柔情的,她的眼睛有點濕潤。
「這二十年來,我不斷的失望再失望,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忘了投胎,忘了我在苦苦等候你……還好,我終於找到你,漫長的苦難終於過去了……」
她軟軟的心在抽痛,他還是不改從前的一往情深……好吧,就把自己當成亦謙,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小萱──」她耳語。
他像被電擊到,全身一顫!
「對不起,讓妳吃這麼多苦,從此之後不要再回顧過去,妳要好好活在現在,往前看,聽我的話,乖……」她仍蜷在他懷裡說。
他放開她,成芷連忙裝睡,軟綿綿的讓他捧起自己的臉。
發現她不是清醒的,他萬分壓抑的顫聲喊道:「亦謙……亦謙……求求你回來,回來……」
他用輕顫的唇吻上她,讓她嘗到鹹鹹的眼淚。他哭了?
她立刻慚愧起來,不應該,太不應該了!為什麼要讓他再次嘗到失去亦謙的痛苦?自己到底有沒有良心啊?開這個玩笑太過分了!
她睜開眼睛,看著明旭。
但淚眼迷濛的他並沒發現。
這下子,她發現自己逃不開了,她已經陷在自己的謊言中,無法狠心再次傷害他,更別想輕鬆的離開他。
怎麼辦?她悔恨無比的罵自己,恨不得踹自己一腳!
他的淚濺到她的臉頰,順著面龐,滴落在她的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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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在自己房裡度過一個輾轉反側、難以成眠的夜晚。
大清早,成芷黑著二個眼圈走出臥室,正想到廚房做早餐,沒想到明旭已經做好,而且坐在餐桌前,瞪著自己的咖啡。
「早安,你起得真早。」她心虛的打招呼。
他竟然站起來向她道早安,還幫她拉出椅子。
「幹嘛這麼紳士,嚇人啊?」
「沒辦法,在英國唸書時養成的習慣。」他不在意的說。
嗯?出國留過學?她瞄他一眼。
「為什麼沒留在歐陸發展?」
他搖搖頭,「去留學是我父親要求的,我並不想去,根本沒想過要離開北京,不得已只好快去快回,用二年的時間修完四年的課程,拿到學位就回來了。」
「哇,天才!要是我可能要用八年的時間。」她自嘲的笑著。「有機會出去,為何不留久些?可以到處看看。」
他沒回答,只問她早餐的選擇,然後慇勤的送到她面前,看著她吃早餐。
「妳今天有什麼計畫嗎?」
「我想……問航空公司有沒有位子,我的假期沒剩幾天,而且我……」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的臉色像十二月的寒冰。
「我們先不談這個問題,我有個疑問想問妳,希望妳能給我真正的答案,可以嗎?」
她的脈搏陡然加速,硬著頭皮力求鎮靜的回望他,「請說。」
炯炯有神的目光在她臉上梭巡。「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誤會妳,所以造成很不愉快的後果;後來在醫院,妳醒來的反應,在當時我並不覺得奇怪,可現在一想,妳當時是還有些怒氣和恐懼,不過那並不太像是平常人的正常反應。如果今天我醒來看到站在我面前的是強暴嫌疑犯,我的第一個反應會是呼救,然後要人將這個男人趕出去,不讓他靠近我,再對我造成傷害。」
對厚!她的反應太溫和,真的不像正常人會做的事。
「但是妳沒有。之後我告訴妳,妳是我的前世戀人,妳很平靜的接受,而且是很容易的,沒有疑問、沒有好奇的接受我的說法,這讓我不得不懷疑,其實妳知道我所說的前世戀人是什麼。」
又說對了!她應該表現出懷疑的態度,一再追問才是。
「再來,我提議住到我家,妳也是一點異議都沒有的接受……」
「那是我想省錢!」她連忙搶白。
他笑著搖頭,「如果妳是這種愛貪便宜的人,就不會在付醫療費時和我頑抗到底,堅持自己付掉那一大筆錢。」
「我……我有保意外險,回去可以……可以領保險費。」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妳相信我,接受我的安排。回到家後,雖然妳因為只有我們倆獨處不太高興,但妳還是信任我,對我沒有像對陌生男子應有的警覺性,看電視時還靠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如果妳真的不認識我,不知道我是誰,我想依妳怕生的個性,妳決不會如此鬆懈,所以……」他靠前直視她的瞳眸,「綜合以上各點,我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妳其實知道我是誰,知道我們之間曾發生過什麼事,對還是不對?」
她低下頭看著牛奶杯。怎麼辦?要怎樣回答?
他沒得到任何回答,卻從她默不作聲的反應得到真正的答案。
他的臉色一變,浮現深受傷害的表情。「所以……昨天晚上妳是故意戲弄我?」
她很想逃避這個問題,假裝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但是非分明的天性不允許她這樣做,縱然自己的出發點是好意。
她的沉默又說出答案。
「妳……妳……戲弄我看我出醜……」他的表情十分痛苦。
她立刻抓住他的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並不想傷害你,我只是不要你再繼續痛苦……」
「可是妳真的傷到我,傷得很重!妳不肯承認妳是我上輩子的戀人,卻又假裝是他──不,妳根本就知道所有的事,但是不想讓我知道,妳從一開始就打算不要重續舊情,對不對?」他激動得滿臉通紅,甩掉她的手,推開椅子站起來背對她。
「不是,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她連忙起身站到他身後,輕拉他的袖子,「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他握緊拳頭,沒有答話。
「我真的不是要傷害或嘲笑你,我是知道亦謙的長相、他說話的樣子,但是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為什麼這樣做、那樣說,亦謙對我來說,就跟陌生人一樣,我並不熟悉,不像我寄生的紀萱那樣完全瞭解……」她停下來等候他的反應,發現沒有,於是她繼續說:
「如果今天我是紀萱來投胎的,而你是亦謙,那我就能完全明白如何和你應對,不會讓你失望;但我不是,所以我怕你在我身上找不到亦謙的影子而失望,我寧可不讓你心存期望,也不要讓你日後對我感到失望。」
他僵硬的姿勢終於放鬆了些。
「我並沒有說我不要和你再續前緣,就是因為我感受到紀萱愛亦謙的所有情感,所以我能瞭解你對我的情意,因此我沒有拒絕你、沒有排斥你,純然放心的接受你的安排和照顧,是不?」
「我只是希望你看著我時,是看到成芷,而不是亦謙……」她將額頭輕輕靠在他背上。
「你能接受一個完全不記得前世,而且因生長環境不同,有不同的思想、做法的我嗎?你能接受和亦謙完全不同的我嗎?最重要的是,萬一我沒辦法回報你的愛時,那該怎麼辦?」
他冷冷的問,「什麼意思?」
「萬一這輩子的我沒有愛上你,那該怎麼辦?萬一我只想和你當朋友呢?所以我選擇隱藏我已經完全知道上輩子的事,這樣至少你不會將所有的情感全傾巢而出倒在我身上。亦謙已經負你上輩子了,萬一這輩子我再負你一次,該怎麼辦?你承擔得起這種打擊嗎?而我又該如何自處,才不會良心不安?」
他放軟表情轉過身來,將手輕放在她肩上,「妳又想太多了,我自己都和上輩子的紀萱有一百八十度的不同,又怎麼會要求妳和亦謙完全相同呢?」
他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我也不要上輩子那種痛苦絕望的愛情,我只要妳願意接受我的感情,給我機會來得到妳的心,這樣就好。」
「關於昨晚的事,我向你道歉。我不是要惡作劇,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沉迷於過去的痛苦中,忘掉那些陳年舊事,往前看未來,而不是要讓你再經歷失去亦謙的傷心。我承認我的做法太粗糙,反而造成很重的傷害,你能原諒我嗎?」
他柔柔的注視著她誠摯的眸子,「我原諒妳,但是妳要給我機會,這樣公平吧?」
成芷微笑著點頭。二人坐回餐桌前,繼續未完的早餐。
「妳是什麼時候知道過去發生的事?我不相信妳是在知情的狀況下,對我造成那麼嚴重的傷害。」
「嚴重的傷害?」她歪著頭問。
他的耳尖紅了。「妳的膝蓋,害得我三天走路都很痛苦。」
她拿起餐巾紙遮住自己忍俊不住的笑容。「這教會你不要隨便看別人的胸部,至少先問過才可以。」
「回答我的問題。」他假裝正經的樣子,一張俊臉卻脹得通紅。
「那時候我真的還不知道你是誰,所以才會對你痛下毒手。」
「所以妳是在昏迷的時候知道的?那時究竟發生什麼事?」
成芷停住笑容,咬著下唇想半天。該告訴他嗎?算了,遲早要讓他知道的。
「我是被亦謙的鬼魂嚇昏的。」
明旭的臉色變了。「在哪裡?」
「在假山後面。你沒回去過恭王府嗎?」
「我沒踏入假山那裡,我……」他緩緩搖頭。
她瞭解,假山底下就是紀萱的葬身之所,他不想勾起當年的回憶。
「所以紀萱還在裡面,你沒替她收屍?」
他忽然橫過桌面,握住她的手,「不談她,我就是她,妳在哪裡見到亦謙?」
她莫名其妙的火氣上升。「你讓她獨自在那又暗又冷的地方過那麼多年?!」
「我說了,我就是她,我在這兒……」
她火大,甩開他的手,轉頭不理。
他急急站起,走到她身旁蹲下,拉拉她的手。
「求求妳,告訴我,他在哪裡?」她還是不看他,也不作聲。
「那妳要我怎麼做?去替她收屍?有必要嗎?找不到亦謙單單埋葬她有什麼用,和現在有什麼差別?」
她轉過頭來,「你的意思是說,要找到亦謙來和她合葬?」
「那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低頭看著他的尾長丹鳳眼,「你知道嗎?你好傻,為什麼要堅持長得像他,這不是時時刻刻讓自己難過?」
「那是我上輩子的心願,這樣我至少還可以天天看到他。」
她伸手撫上他的臉,透過掌心傳達滿心的憐惜。
「這樣不就變成自戀狂了嗎?」他按住她的手掌時,她問。
「不,我一直認為這是我心愛的人的臉,不是我的,所以被我的臉孔吸引來的女生,我都討厭。」
她無言的搖頭,想不到換了一具軀體,還是一樣死心眼。
他索性坐在地板上,按著她的手,不讓她縮回。
「快告訴我,妳是在哪裡被自己嚇昏的?」
她微皺眉,「不是被我自己,我是我,他是他,我已經來投胎,怎麼還會有靈魂留在舊時地?」
「妳沒聽說過人有三魂七魄?三魂就是天魂、地魂、人魂,每一世的人魂都是由母胎中培養生出;而天魂和地魂則是古老的靈魂,它們會繼續投胎,但每世的人魂則不會,所以留在當地的就是當年亦謙的人魂,也就是妳上一輩子的原靈。」
是這樣?所以才會自己嚇自己,還嚇昏了?
「我是在假山後面的花園裡看到他,當時他趴在地上,我還以為是你昏倒在那裡。後來看到他胸前有好大一個傷口,幾乎整個胸膛都被打爛了,才知道他是鬼,就昏倒了。」
「他有說話嗎?」
「好像有,等等,讓我想一想……好像說了句『找到她,帶她到我這裡來』,當時我還不明白……喂,你怎麼又……」她翻白眼。
他把頭埋入膝蓋中間,不讓她看見。
就是這麼麻煩,她都不知該如何評判他的行為,說他是男人,卻是女人的靈魂;說他是女人,卻又是貨真價實的男人軀體。
「是我的天魂、地魂在哭,人魂是男的沒哭。」他聲音哽咽的說,「後來怎樣了?」
她做個鬼臉,他還真是死鴨子嘴硬。「後來我就回到紀萱跌下馬的那一年,我不知道那是哪一年。」
「那是八國聯軍的前一年,也就是一八九九年,那一年我十七歲……」他抬起仍有點紅的臉。
「是紀萱十七歲,我跑到她的軀體裡,看著一切發生,直到她死在地窖裡,整整一年的時間。」
他怔怔的望著她,像是在回憶。
「我在紀萱的身體裡看著週遭發生的事情,那種感受很真實。我知道我會有這樣奇特的遭遇是因為紀萱用金剛杵許願的結果,她到死都還在怨亦謙的絕情,既然我是亦謙來投胎的,只好接受這樣的詛咒。」她瞄一下自動握上來的手。
「我原本以為那是別人的故事,只要輕鬆的看著就可以,但就算是以看電影的心態,我仍然被他們的互動影響,跟著他們的情感起伏跌蕩。紀萱哭,我也跟著哭,她生氣、羞怯、高興,我無一不感受到,這樣活生生的過一年日子,我只能用心力交瘁來形容。」
他的眼裡閃爍著理解的光芒。
「紀萱在最後的時刻,我也覺得自己快死了,我不知道該怎樣表達那種痛苦,當時我告訴我自己,絕不要再過一次這樣的日子,我不要像她那樣愛得寧願投火自焚,也不頤放棄。
我知道她情深似海,願生生世世永相隨的決心,但這種愛讓我膽戰心驚,如果我達不到這種標準時,怎麼辦?」
「妳只要不要像上輩子那樣拒絕我就可以了,請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
「我才不可能像他,他是個懦夫,不敢愛,又不願放棄,徒增二人的痛苦……」
「不是的,妳不要怪他!」他馬上反駁。
「你看,你到現在還是替他說話,你愛的人是他,難道你要一輩子拿他和我比較?我是我,他是他,我不知道他用什麼心思來吻你、來抱你;更不能理解他為何堅守叔侄的界限,卻又猶豫不決,不能慧劍斬情絲,這樣一個矛盾的人令我無法認同。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你誤會了!我的奶娘在我八歲時去世,從此沒人敢勸阻我們要避嫌,除去你讀書、習武的時間,我們幾乎朝夕相處,那時情苗已經深種。一直到你十五歲時,有天你給我一顆捨不得吃的貢糖,我說這糖好好吃,可看你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我不忍獨吞,於是叫你靠過來,要分一半給你,誰知我們的唇一相觸,兩個人m嚇一跳,我把糖全給了你,你說要還給我,於是你吻了我,這個吻之後,我們的情感像破土的幼苗,快速生長抽葉。
你十六歲時告訴阿瑪要娶我為妻,阿瑪拒絕了,他告訴你叔侄不可以結婚,因為血源太近,將來可能會生下癡兒;而且這也違反人倫,那時候你才知道我們之間的感情是被禁止的。
我永遠記得那天,從來不哭泣的你流著淚告訴我,我們絕對無法結合,沒有結果;我說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但你罵我,要我永遠不要再有這種想法。從那天過後,你變得得陰陽怪氣,不斷的躲避我,不和我見面。
我受不了這種改變,開始非常任性、嬌縱、性情暴躁,處處與你為難、找你麻煩,後來的事,我想你都知道了。」
他用帶有前世艷麗眼神的雙眼看著成芷。
「他們的感情因為是被禁止的,所以才會那樣濃烈,但是這種感情不會出現在我們之間。我想亦謙虧欠你的,我必須代替他來償還,我不會拒絕接受你成為我的……我的男朋友,但是感情這事不像數學公式,一定會有答案。」
她勇敢的迎向他的注視,「我不能保證一定會愛上你,和你有結果,你瞭解我的意思嗎?」
「天啊!」他用手壓著太陽穴。「我上上輩子到底是怎樣傷害過妳,使得老天爺必須用兩輩子來懲罰我,讓我這二輩子要苦苦哀求妳的愛?」
她惻然心憐。「不是這樣的,也許這輩子你這麼做,會變成我欠你,下輩子換我來還你。」
他苦笑,「我喜歡妳這種說法,這樣我就有下輩子再和妳相愛的保證書。」
她再次伸手撫摸他的臉,「你真的好傻,這麼痛苦的感情你還要……」
「我甘之如飴。妳知道嗎?從前妳就喜歡摸我的臉……」
她像被針刺到馬上收回,臉上尷尬的笑著,「對不起……」
「不要道歉,早知道就不說了。現在我明白妳的顧慮了,還有別的問題嗎?」
她不自然的看他一眼,「有,你有性別認同的問題嗎?」
「這妳就別擔心了,妳是女人,我是男人,就這樣。我在六歲之前就被我父母教養成男孩的個性了,所以我沒有這種問題,只是我真的想不到妳會變成女人,因為從前的妳是那樣的高傲……多年來我一直找錯對象,也對自己生為男人感到非常痛苦,看到妳,我所有的憂慮都沒有了,感謝老天爺!」
「如果我是男人,你怎麼辦?」
「照辦!然後帶妳到舊金山公證結婚,妳不可以說不,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
她苦笑著,面對如此強勢的人,能怎麼辦?
「現在我把妳的顧慮全弄懂了,再來,妳就接招吧!呵,坐在地板太久,腳都麻了,麻煩妳拉我起來。」
成芷不疑有它,站起來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拉,他站起來順勢倒向她,結結實實的將她抱個滿懷,然後靠近她的耳旁輕聲說:「我絕不會讓妳不愛上我,我們開車看地圖,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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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芷向公司多請半個月的事假,留在北京。
明旭也請假陪伴她到處遊玩,兩人幾乎踏遍北京城。
剛開始時,他不斷的接到手機,後來乾脆關機,才能輕鬆的和她到處參觀。
這天,明旭打算帶她到王府井大街去玩,「順便」去看他的父母。
「這王府井大街是一條很古老的街道,從明代開始就有,所以商店、百貨行等等很多,很繁榮,是熙攘的商業鬧市,古董店也不少。」
「太好了!」她高興的說:,這下我可以到處挖寶藏,好好地血拼一下!」
正說著,他們在逃生梯門前的轉彎處,遇到一個正彎腰收拾公用垃圾桶的人。
「啊!明先生,您好,要上班了?您今天有點晚呢!」那人堆滿笑容,親切的說著。
成芷感到明旭的手指突然收緊,她轉過頭仔細看那個人,那人看起來好面熟,但令人覺得不舒服。他是個五、六十歲的老人,體型肥胖,臉色臘黃,一雙眼睛露出的神態,就像毒蛇盯著獵物一樣,讓人感到討厭又害怕。
「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寶藏?是不是恭王府裡頭挖到的?」那人追問。
明旭稍點下頭,就拉著她往電梯而去。
那人一路看著他們走開,嘴裡輕聲的自言自語,「我就說嘛,恭王府裡一定埋有寶藏!」
進了電梯,他才鬆開緊握的手。
「你有點緊張,你不喜歡他?我也是。」她輕聲說。
他轉過頭來說:「他讓妳想起誰?努力想一想。」
她在記憶裡搜尋,「啊,紀萱的大哥!」
「就是他,我上輩子的哥哥。我不懂為什麼這輩子他還會出現在我身旁,還對我虎視眈眈,注意我的一舉一動?真令人生氣!」
「他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棟大樓的清潔工人。不管他,快點,爸媽正等著我們回去吃午飯。」
「爸媽?誰的爸媽?你臉皮可真厚!」
他俯下臉,溫柔的說:「等看到他們,妳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