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柳小姐的病狀應該稱為解離性夫憶症,患者通常會忘記個人身份,但對一般資汛的記憶卻是完整的,也就是說——」
「我只想知道如何才能治好她的失憶?」謝子聆壓根不理會躺在診療室的病床上,毫無一絲表情的柳蔭,不耐地打斷醫生的長篇大論。
她不是不相信殷聞風,但失憶這種事極有可能是鷹會的陰謀,所以她不得不慎。
當然,如果確定柳蔭失憶為真,她下一個目標便是讓她盡快復原。
因為,一旦她恢復記憶,事情反倒更好辦,至少聞風再怎麼喜歡她,也不可能拿自己跟殷氏集團來開玩笑吧!
「在治療方面通常是採取心理療法,比方說,要找出柳小如的壓力來源,並且適度傾聽,還要多鼓勵柳小姐她……」
「沒有更快的辦法?」謝子聆娥眉聳得老高。
哼!她才沒閒工夫陪她耗。
「這……要治療失憶這種病狀,本來就不太容易。」老醫生苦笑。
聞言,謝子聆臉色更難看。
「我瞭解了,請你先出去。」既然時間不是站在她這一邊,那麼,她唯有針對柳蔭下手了。
在老醫生及護士相繼離開後,她道:「情,你知道嘛,老總裁一直視我為他者人家未過門的媳婦。」即使柳蔭僅有一瞬間得異樣,但仍是被謝子聆給察覺到,她暗自得意地續道:「你一定很好奇我憑什麼得到老總裁的青睞!」
這與她何干?柳蔭無神的眼瞳直直盯住天花板,默然無語。
「這醫院是我家開的,而除了這間大型醫院,我謝家產業也
擴及到各種開發與電子業。
整體來說,謝家規模雖遠遠小及殷氏的企業版圖,但至少還上得了檯面。
對了!不僅如此,殷謝兩家還是多年世交,而我更早早追隨在人少爺身邊為他打點一切,所以,情,你認為我會眼睜睜看著你搶走原本屆於我的位子嗎?」
柳蔭依舊無語。
「再說,若想跟我爭殷家少夫人頭銜的,是個比我優秀的女人也就罷了,可事實並非如此,你根本就是個想利用一張臉來支配男人、俘虜男人的邪惡女人!」
「你說完了嗎?如果是,請你直接說出你的重點。」
當殷聞風將她交給謝子聆後,她就想開了,如果連他都捨得的話,那她再待在那個地方又有什麼意義。
只是,他先前對她說過的承諾——
嘖!總歸一句,是她太天真、是她太看不清楚現狀、是她太瞧得起自己了。
「我要你離開殷家,離開聞風。」謝子聆倒也回答的爽快。
「好。」
「你……」謝子聆十分訝異她竟會答應的如此毫不猶豫,活像她一點都不眷戀殷聞風似的。
「不必懷疑,既然你都說得這麼坦白,我再強留只會帶給自己難堪。」
她邊說邊坐起身,下床。
「你倒是跟韶明形容的不太一樣。」韶明不是說現下的她,嬌柔到宛如一朵純真的百合,可是,依她方纔的表情舉動,卻比較傾向情。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謝子聆忽來的警戒教柳蔭失笑。
「你沒發覺你在變?」
「變?大概吧!以前的我或許很看不慣現在的自己,所以便跑出來抗議。」她自我嘲諷。
「情,我希望你不是說一套做一套。」
「我馬上可以證明給你看,不過,你最好先拿把手術刀來。」
「手術刀,你想做什麼?」謝子聆瞅住太過冷葫的她。
「如果我無緣無故離開,你認為殷聞風不會對你起疑嗎?嘖!別瞪我,畢竟我曾經被他喜愛過,就算要被踢走,也要有個適當的名目吧!」
不!情若不走,日後被趕離的人肯定換成她。
她說的也對。
謝子聆轉身速速走出診療室,再回來時,手上已經多了把尖銳的手術刀。
「現在,是你要自己劃,還是我幫你劃?」柳蔭毫無轉折的語氣卻隱約摻雜些許的哀愁。
「我自己劃。」在瞭解她的動機後,謝子聆深深吸了口氣,用力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下一刀。「接下來的事,應該就不用我多說了。」柳蔭淡淡說完,即火速打開門,往醫院外奔跑。
至於謝子聆則是扯開喉嚨,放聲大喊——
「快來人!我被柳蔭刺傷了!」
柳蔭在衝出醫院後,完全不敢放慢腳步,因為她怕,怕一旦步伐稍有遲疑,她就會回頭去懇求謝子聆讓她留下。
蘊含無數惆然的水眸再也禁不住地竄出淚光,在躍動的同時亦止不住地滴滴滑落。
她承認,她愛上了他,那個原本該是她的目標的男人,然而,不管她有沒有失憶,這男人終究不屬於她。
淒楚的微笑浮現在她一張茫亂又心傷的容顏上,柳蔭不曉得自己在大街小巷奔跑多久,直到……聽聞一陣離她愈來愈近的腳步聲。
是誰追來了?
尚來不及大驚,她的纖臂便硬生生地被人從後方拽住,她驚呼往後撞及到一堵男人的胸膛。
「情,鷹會才是屬於你的地方,跟我一塊離開台灣吧!」無,也就是郭義,雙手緊緊扳住柳蔭僵硬的肩頭,低頭在她耳畔說道。
柳蔭簡直快要喘不過氣來……
老天!難道你還奢望出現的人是殷聞風?
別傻了!
「我旱料到殷聞風不可能會留下你這個禍根,不過,我更沒想到他居然這麼快就查出你我的身份。但是,沒關係,會主已經瞭解你的狀況,所以遣我務必要將你帶回組織接受照料,所以,情,你別再猶豫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埋伏這麼久,他終於等到她落單的機會,所以無淪如何,他非要帶她走不可。
是呀!她若不跟他走,還能上哪去?
「情,別再躊躇不決了,難道你真要等到被殷聞風抓回去囚禁、逼供,才知道後悔!」他使勁抓住她的肩。
「要走就快。」唇角不著痕跡的一抽,柳蔭重重閉上眼,逸出幾不可聞的無奈輕語。
台灣,已經無她容身之處了。
郭義乍喜,接著就要握住她的小手。
「我自己會走。」她不許他碰。
郭義摸摸鼻子,聰明的沒選擇跟她硬碰硬,不過,等他們一離開台灣,他絕對會讓她記住誰才有資格主宰她的人生!
「上計程車,我們現在馬上趕去機場,放心,你的護照跟簽證我都替你準備好了。」郭義深怕附近還有殷氏人馬在追緝他,遂趕緊攔下一台計程車,示意柳蔭趕快進去。
上了車,她這輩子恐怕再也見不到他了。
這一瞬間,柳蔭的心陡地抽痛的好厲害,她緊緊捏住粉拳,心中不斷吶喊自己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情,快上車啊!」郭義看出她的掙扎,趕忙催促。
如果……這時候他能夠及時趕到,她願意再給自己,也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殷聞風,你會來嗎?
「情,你還在等什麼?如果殷聞風會來,我的頭就剁下來給你當球踢。」
他說得氣急敗壞。
她渾身—顫,貝齒無意識地夸咬住下唇,未了,她憂戚的眸兒再次蒙上一層水霧,不過,她沒再讓它流下便直接鑽進計程車內。
郭義狡笑,跟著跳上車,接著,計程車迅速開往機場。
而這一路上,郭義幾度想打開柳蔭封閉的心房,可惜,任憑他如何舌粲蓮花,她始終沒表情。
郭義險些惡言以對,但礙於前座司機,他才勉強克制住,自到下了車,來到出入大廳,他才狠狠地瞅住柳蔭。
「情,到了總部之後,你最好是聽話點,否則,你說話稍有閃失,惹得會主一個不高興,哼哼!別怪我沒事先警告你,生不如死這句話你還是別嘗試的好!」他瞇起兇惡的眼神,厲聲提醒。
生不如死……哈!她已經在品嚐這種滋味了。
「難道你不相信?」郭義陰惻惻地瞪住她。
「我相信,我當然相信了。」眼前人來人往,她幾乎視而不見,一雙空洞的眼眸彷彿找不到任何焦距。
「情你……哼!反正等你見到會主就會相信我——」沒預警地,郭義臉色驚變,接著,他抓住她的手就往人多的地方猛鑽。
「你……需要這麼趕嗎?」不明所以的柳蔭被迫跟著他左拐右彎。
他媽的!
還真的追來了!
不行!他們倆的目標太顯著,他必須先單獨引開殷氏人馬,才有機會帶柳蔭上飛機。
「情,你要記住,除非我叫你,否則你絕對不能出來!」
郭義在將她推入洗手問前,又突然將她用力扯回,惡聲再道:「別天真的以為殷聞風護得住你,因為會主絕不容許有叛徒苟活在人世。還有,接下來的話,你務必給我一字不漏的聽清楚,殷氏集團為求……」
郭義之後又對她說了一堆恐嚇她的話後,才速速離開。
然而,柳蔭似乎不為所動,她默默走進洗手間,選擇最角落的一間走入,再機械式地鎖上門,翻下馬桶蓋,坐於上頭。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但對柳蔭來說,這根本不具任何意義,直到一聲凌厲的男音猶如乎地一聲雷般的猛然炸開——
「柳蔭,聽到我的聲音就快出來!」
心旌驟蕩,眼前那扇門彷彿在剎那扭曲成一張血盆大口。
這聲音是……殷聞風!
他真的追來了!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來追她?難道謝子聆沒跟他說她是用
手術刀「割傷」她之後,再趁機逃走的嗎?
「柳蔭,出來!」男性低吼聲中摻雜著濃濃的怒火。
柳蔭紅著眼眶,搗住顫抖的雙唇,慢慢站起來。
她不能出去,她不能出去……除非他一間間地撞開門,否則只要她不出聲,他就無法斷定她在裡面。
這會兒,時間反倒過得特別緩慢,且出奇靜謐到她都能清楚地聽見自個狂亂的心跳聲。
他走了沒?
沒聲音了,應該是走了吧!
再把自己困鎖在這狹隘的空間裡,她絕對會因為承受不住這緊繃的窒人氣氛而昏厥。
趁自己尚存一丁點的勇氣,柳蔭倏地扭開門鎖,往外一推。
「柳蔭,你真令我失望。」
背脊猛然竄起一陣令她直想打哆嗦的寒意,她瞠大一雙寫滿無數情感的水眸,有好半晌,難以開口為自己說上一字半句。
「是無話可說,還是沒臉說?別指望郭義會來救你,因為他本身就已經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涼颼颼的笑意,教柳蔭霎時明白郭義大概已經被他的屬不給逮住。
「是我說得不夠清楚,還是你不但失憶,就連聽力也出現問題?」明顯的嘲諷凌厲地刺入柳蔭來不及防衛的心窩。
她分明應允在沒有他的命令下不會離開他,可是現在她竟然違背他的意思,還打算跟著另一個男人逃跑!
殷聞風重重一哼,心頭怒火燃燒得更熾烈。
「……是、是你……」
「對!是我允許謝子聆帶你出去,才讓你有借口離開我是嗎?」他瞇起溢滿煞氣的黑眸,極力忍住想將眼前女人給活生生掐死的衝動。
「是。」她咬牙。
「很好,至少你願意承認,這樣,我對你已經低到不行的評價,總算可以再拉高一丁點。」
「可是我還沒有說……」她欲言又止。
她內心所受到的掙扎及委屈,若是連他都體會不到,那她還有什麼話好說?
「你想說什麼,說呀!」纖弱的肩膀突然被筘住,兇猛的灼燙氣息一下子噴拂在她蒼白的容顏上,殷聞風瞇起厲眸,冷峻地質問她。
「我、我想說的是……是……」你為什麼就不能好好愛我?
「是什麼?說!」
「你不怕我哪天殺了你?」柳蔭看他的眼神倏變。
離開他,或許對他們兩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殷聞風的錯愕僅維持半秒鐘,隨後,他嗤鼻,冷冷訕道:「你若有本事,盡可殺了我無妨。」
「大話人人會說,我要是沒一點本事,鷹會也不可能派我來對付你,殷聞風,你若現在放我走,就能免除一場致命危機。」柳蔭說得既冷靜又從容,跟前一刻的她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然而,一雙放在她身側,攥得死緊的手仍舊洩露出她的脆弱。
「就憑你?」
「對,就憑我,畢竟我再怎麼壞,你不也追來了。」情的身份或許比較適合她,瞧!殷聞風顯然已經被她激怒了。
「柳蔭,你可以繼續挑釁沒關係,因為我也很想瞭解自己究竟能忍到何種程度才會失控。」
「我並不是挑釁,而是實話實說。」柳蔭,穩住,若你再流露出一絲畏怯,就會連僅有的尊嚴都喪失。
「我本來是不想戳破你,不過,想演好情,你恐怕真的得恢復記憶才行,否則就成了四不像。」他勾起一邊嘴角,嘲諷。
「你!」咬緊下唇,柳蔭嘗到血腥味。
「情會像你這般禁不起激嗎?」殷聞風冷笑,長指狹帶邪氣地摩挲被她自個兒給咬破的下唇。
他說得沒錯,就算她裝的再像,她的心依舊尋不回過去他們所說,那個既冷漠又孤傲的情。
「還是說,你需要我的配合,才能扮演好情的角色?」他僅差兩、三公分就能吻到她的唇。
「如果你不怕死,我就成全你。」她強撐住,語出惱恨。
「就等你這句話。」殷聞風定定凝睇住她強裝冷靜的面容,忽地,嘴角勾綻出一抹很輕很詭譎的笑。
柳蔭心一凜,不由自主地別開眼,然後,她使看見站在洗手問門口,一張過度關切的男性臉孔。
羅韶明在緊張什麼?
「我已經讓謝子聆離開台灣了。」
什麼?柳蔭滿臉驚愕地瞅瞪殷聞風。
「我做這樣的安排,你還滿意嗎?」殷聞風笑了,卻略顯無溫。
「可是她……她不是你的未婚妻?」況且,謝子聆不是剛回台。
「是她告訴你的?」
好個謝子聆,居然還給他玩這一招。
柳蔭像是意識到什麼,又匆匆撇開眼,「不管她是不是你的未婚妻,都不干我的事。」她強作鎮定。
「嘖!小心嘍,你的面具已經開始出現裂痕了。」他凝睇她雪白的側顏,語帶奚落。
暗暗吁出一口郁氣,她學他冷笑,「帶我回殷家,你能確保相同的事不會一而再地發生?」她深信,他身邊絕不會只有一個謝子聆。
「柳蔭,你應該先問自己,往後會不會再為一點芝麻小事就負氣逃離我?」
謝子聆竟然將柳蔭氣走,這是他始料未及的,所以在數落謝子聆一頓後,他便要謝子聆立刻回美國。
「芝麻小事?」原來在他眼中,她的行徑全是幼稚的、不重要的。
「韶明。」
因為她的不信任、不求證,讓他必須動用大批人馬來找尋她,甚至逼得謝子聆哭著離台,難道她還不滿意?
「是。」羅韶明快步走進來。
「帶她回去。」陰沉沉地說完,殷聞風不再瞧她一眼,大步離去,「柳小姐你……欽!也許是我做錯了。」若不是他急電喚來謝子聆,也不會有現下的情況出現,不過,他並不後悔,畢竟大少爺的安全重於一切。
「羅先生,為什麼你當初不堅持一點?」若是在她撞車的第一時間,羅韶明能夠說服殷聞風讓地自生自滅,就不會有接下來這一連串的意外發生。
「……」羅韶明一時反應不過來。
「沒什麼,就當是我自言自語吧!」柳蔭甚至連苦笑的力氣都沒有,便拖著虛浮的腳步,一步步地走出去。
「柳小姐你……」羅韶明乍然明白她話意,但是,她也太瞧得起他了,大少爺的執著,她應該比他更能感受的到。
欽!
「韶明。」
「大少爺有何吩咐?」
「想辦法跟鷹會聯繫上,只要他們願意放棄掉情,且保證不再派人騷擾她,我就無條件釋放無。」
「是。不過,倘若鷹會回絕呢?」這也不是不可能。
「想必美國政府會對無很感興趣,所以,鷹會若是覺得連失兩名大將對他們來說不痛不癢,那我會非常樂意將無當作禮物送出去。」殷聞風的笑,含有濃濃的肅殺之氣。
「我會盡快處理。」
「韶明。」
羅韶明頓步,回身挑眉凝向殷聞風。
「這次我原諒你,但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羅韶明暗歎一聲,「這麼愚蠢的事,我也不想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