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平靜,一望無際的天空在粉紫霞光下拓出一片絢爛的雲彩。
獵獵海風旋繞,幾隻停在桅桿上的海鳥不畏鬼旗上猙獰的圖騰,發出悠哉的叫聲。
司空禹立在甲板上,深邃的俊顏被將盡的霞光鑲出一層薄亮,隨風騰凌的深栗長髮,帶出他惑人的氣魄。
水蘊霞呆愣著,有些難以置信,眼前這些男人竟是聲名狼藉的「嘯夜鬼船」成員。
一窺他們的真面目,水蘊霞才完全相信司空禹的話。
印象中海盜寇賊不都該是外表野蠻、粗俗,不修邊幅的魯男子嗎?但這些人卻渾然沒半點海盜該有的粗蠻形象。
火長——法羅朗,很顯然是個外國人,年近不惑,留下歲月痕跡的兩鬢無損他的英俊,反之讓他滿足胡碴的剛毅臉形看起來更為性格。
翻譯——蒼本澤一,他擁有細長有神的丹鳳眼,似海般悠遠沉謐的黑眸給人難以親近的感覺,話不多,看起來不是很好相處。
聽說他精通各國語言,是難得一見的語文奇才,背後更有倭國幕府支持的龐大力量。此行便是要護送他回倭國覆命。
船醫——巫循,來自雲南「努拉苗寨」,醫術精湛,朗眉俊目,古銅色的肌膚閃著健康而耀眼的色澤。
唇邊總帶著笑的他給人與蒼本澤一全然不同的爽朗氣息。
至於船上的廚師——廷少詠看來溫文儒雅,不像是拿杓動鍋的廚師,倒像個書生,儒雅而俊逸。
水蘊霞掠過眾人,目光定在某一處。
目前船上只有一人符合海盜的形象,而這個人此刻正朝她走來。
「姑娘莫驚、莫怕,咱們不會傷害你,既然上了船就是自己人,不用太拘束,反正頭兒本身也是隨便的不得了……」
大熊一雙巨掌激動地扶住水蘊霞的肩頭想再說些什麼,他龐大的身軀已經被拎到一旁去了。
「你別嚇著姑娘了。」法羅朗沒好氣地開口,步向前去,擲起姑娘的手紳士地在她嫩白的手背輕吻了下。
水蘊霞如遭電擊地連忙抽回手,水眸一揚,怒瞠著他。
法羅朗愣了愣,溫文的表情瞬間掠過納悶的神情。
「朗叔,咱們國家的禮節可不適用在中原姑娘身上。」司空禹笑著提醒,這是他頭一次見到法羅朗臉上掠過如此尷尬的神情。
法羅朗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只得跟姑娘再行了個禮。「姑娘,失禮了。」
「我只是……有點不習慣。」水蘊霞聽著他們談話的內容,心想或許是自己反應過度了,愧疚地向他致歉。
她也曾聽過洋人的民風奔放,大不同中原的保守,而法羅朗來自佛朗機,他們又以船為家,自然不拘泥於中原禮節。
法羅朗笑道:「沒關係,就如大熊所說,上了船便是自家人,不用太拘束。」
水蘊霞臉上掛著疏離的淺笑,從小到大她身邊圍繞的全是姑娘家,杵在這一群大男人之間還真讓她有些不習慣。
「成了,我帶你到你的艙房,其他人回去工作吧,半個時辰後用晚膳。」司空禹看出她的侷促,向眾人說道。
他們不是正規的海盜船,不做壞勾當,船上除了他們再加上其他船工也沒多少人,因此一般船上被船工用來吃飯、睡覺的統艙,在這兒全被規畫成個人獨立的艙房。
其餘的空間則被當成吃飯的飯廳,這飯廳一樣不分階級,眾人總是席地而坐,吃飯喝酒,聊著海上發現的新鮮事。
一夥人聽聞他的指令,一個個離開,做自己該做的事。
水蘊霞則步向船尾,看著霞光褪盡的墨藍黑夜與大海融為一體,心裡有說不出的惆悵。
靈珠島離她越來越遠了,雖然司空禹說過會盡早返航。但她不知道幾時才能回到家鄉。
「船愈往北行天氣會愈冷,你得回艙房披件外褂,受了風寒可不好。」司空禹把身上的斗篷脫下遞給她,關切的語調拉回她的思緒。
「我不冷……」水蘊霞斂眉輕聲拒絕,看著他手上那件灰藍色的大斗篷,感到無來由的心悸。
實在太奇怪了,光是感覺到他的存在,她的心便怦然地不受控制。
難道她對他……
迎面而來的海風讓水蘊霞打了個冷顫。
也許她與他得保持距離,待船返航後,她會回靈珠島,而他會繼續他的海上生活,兩人若多了什麼牽扯,不過是多了不必要的愁思罷了。
暗歎了口氣,水蘊霞移開目光,卻霍地瞧見在前方海面上有兩艘三桅船。
她定睛一看才發現,兩船靠得極近,此時其中一艘船起了火,耀眼的火光與嘶吼的求救聲劃破了凝冷的黑夜。
「是遇劫嗎?」
「或許那艘商家漁船遇上了海上寇賊,無須理會。」司空禹利眼瞧見海盜慣用的骷髏旗,俊眉輕斂,輕描淡寫地道。
就著火光,他們隱約看見一名婦人已放下繩梯,攀在船緣、放聲求救。
「不幫忙嗎?」水蘊霞握緊拳頭,水亮的澈眸倒映著前方的火光。
求救聲淒淒,隨著海風連綿穿入耳膜,揪得人心泛酸,假若船上若有婦人,落入那些惡人手裡,豈不是成了虎口的羊?
「你想幫忙?」唇邊勾著冷笑,司空禹反問。
「難不成你會見死不救嗎?」一瞬間她的思緒有些紊亂,她竟然沒把握司空禹是不是有這份善心來救人。
水蘊霞回過頭,頭一回將他看得如此仔細,他的眼底無波無痕,紫藍深眸似黑夜的深海——了無溫度。
司空禹聳了聳肩淡道:「他們的生死與我們無關。」
他的語氣比風還淡,卻冰冷淡漠得教人不寒而慄。
「你的血是冷的嗎?真能見死不救?!」水蘊霞不由得感到頭皮發麻,全身竄過一陣寒顫地瞪著他。
「這世間不公平的事何其多,能管多少、救多少?」他雙手環胸,一臉漠然地反問。
水蘊霞冷冷地覷著他,想起了靈珠島的島規——
她記得有一年島上的柯大叔救了個海盜,結果卻反遭殺害,所以爹立了個不救海難人的島規。
接著又發生柏永韜進島盜珠之事,因此她曾經以為,爹的決定是正確的。
但現下,她卻為該不該「管閒事」的認定起了質疑。
若不是司空禹的多管閒事,或許她早死在鬼海海域。
這個人生的轉折,再一次扭轉她對人性所產生的質疑。或許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好人與壞人,更沒有絕對的世事,就如同眼前聲名狼藉的海盜不是海盜一般。
「適者生存,是海上求生的道理。」司空禹慢條斯理地說,平淡的語氣讓人心寒。「這裡太冷了,進去吧!」
「但你還是救了我不是嗎?」水蘊霞看著眼前的男子,為他異常冷淡的態度百般不解。
她的話讓他眼神冷了幾分。「你是例外。」紫藍深瞳裡蕩著莫名的火光,司空禹隱下胸口的躁動,有些悶。
「一見鍾情、再見傾心」,他似乎已在不自覺中循著爹娘相戀的模式,將姑娘納入心坎裡。
而他原本打算孑然一生、冷眼看世間的坦率似乎已被她動搖。
「例外?」水蘊霞不懂他,在幾次針鋒相對後,她以為他再怎麼多面,但仍擁有一副俠義心腸。
但顯然事實不是如此。他救她僅是個例外?
一股莫名的寒意由腳底竄起,水蘊霞寒著聲道:「好!你不救、我救。」
既然遇上這等事,豈有坐視不理的道理?她說服不了自己視而不見!
司空禹看著她堅決的模樣,無法駕馭她的挫敗再次湧上胸口。到底是他經驗不足又或者是水蘊霞不同一般女子?
他暗歎了口氣,表情跟口氣都有著不容商量的餘地。「你的腳傷還沒痊癒,不准!」
險象迫在眉睫,水蘊霞哪管他准或不准,趁他不注意時倏地奔至船緣,猛地一跳,纖柔的身影迅速沒入每中。
強烈的失望和憤怒擷住司空禹的呼吸,他難以置信地低咒出聲。「該死!」她答應過他,卻又在他面前做出如此危險的舉動!
大熊見此景,原本踏進艙內的腳又縮了回來,他瞪大眼,拼湊不了一句完整句子,震驚地說:「她、她她她……就這麼跳下去?」
眾人的腳步皆因為聽見大熊的話而頓住,十來雙眼睛全直勾勾看著這出乎意料的事情發展。
鬼船本身便處在正邪不明的界定裡,他們雖不是海盜,但「閒事莫管」卻是他們的船規,如今這小姑娘卻挑釁了「嘯夜鬼船」的規定。
「有意思極了。」感覺到煙硝瀰漫的火藥味,巫循挑眉笑道。
「這可不好玩,外海的海水溫度可不比中原的海域溫暖。」法羅朗好整以暇地說,聲調不高不低,正巧落入司空禹耳底。
「難得,小姑娘有不讓鬚眉的氣魄!」大熊完全處在狀況外,眼底迸出激賞,只差沒為水蘊霞的舉動拍手叫好。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嗓音落入耳底,司空禹眉頭緊皺,深邃難測的眸子燃著風暴。「我會讓她知道不聽話的下場!」
在眾目睽睽下,他跟著縱身躍入黑若水墨的冷冽海中。
瞧著頭兒的反應,大熊頂了頂法羅朗的肩,唔……正確來說,是他的個兒只能頂到法羅朗的手臂,喜不自勝道:「朗叔,你的頭兒長大了,有心愛的姑娘了!」
法羅朗淡淡一笑,心中感觸萬千地說:「若真能找到真心相待的姑娘,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些年他謹遵公主的托付,一手帶大司空禹,眨眼間竟過了十多年。當年情景歷歷在目,法朗羅不勝晞噓的感歎。
「我先去煮鍋薑湯候著好了。」廷少詠見狀,當場下了決定。
「好好,順便把咱兒今早叉到的鬼頭刀加進薑湯裡,滋味一定忒好。」大熊喜孜孜地附和。
巫循白了他一眼道:「喂!太享受了吧!」
大熊攬著他的肩頭啐了一聲。「講那什麼話,魚肉薑湯最補了,喝了可是熱呼呼、暖烘烘……」
「我不用你來宣揚我的廚藝。」廷少詠聞言翻了翻眼,差點沒把煮湯用的杓子賞給他。
「還是先備著毯子,這天氣還是馬虎不得。」巫循喃著,私心希望頭兒同這姑娘別再吵吵鬧鬧增加他的負擔呀!
拋卻船上鬧哄哄的氣氛,水蘊霞一泅入海中,便發現海水的溫度比中原的海域更冷上幾分。
所幸從小經過海女的訓練,讓她除了學過一些呼息吐納的功夫、能在水中長時間潛泳外,健壯的身子骨更是較一般女子能抵禦酷寒。
所以縱使腿上的傷未完全痊癒,她迅捷的身形還是略勝司空禹一籌。
水蘊霞終於游到船邊,焚燬殘損的船體還透著零星的火光,船身靜靜地隨波蕩漾,在沉靜的星空下益發讓人覺得淒冷。
這窒人的沉靜,水蘊霞隱約可猜到情況應該不樂觀。
在她攀上繩梯正準備上船時,司空禹卻猛地拉住她的腳踝制止道:「不用上去了。」
他神出鬼沒地出現,陡硬的語氣比海水還冷。
「你大可不必跟上來!」她怔了怔,掩下眸中乍見到他的驚訝,賭氣地撐起身子上了船。
司空禹跟在她身後上了船,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陪著她瞎鬧瞠渾水。
「遲了。」隨著她四處觀看,司空禹耐心終於耗盡。
「我知道。」她走到舷梯邊,因為瞥見婦人慘死的模樣,倒抽了一口氣。
「唉!」一聲歎息逸出,司空禹將她帶入懷裡,不讓那慘狀映入她眼底。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利眸凌厲地掠過已半毀的船,他沉沉地開口。
水蘊霞的心情本已低落,再聽到他薄冷的嗓音,胸口的悶氣一股勁地全湧到喉間,教她怎麼也吞嚥不下。
「都是你、都是你!」水蘊霞突然抬起頭瞪著他,拽住他的領口,費力地嘶嚷著,一雙纖臂因氣忿顯得格外有勁。
她明明有機會可以救這女人的,卻因為他不同意而喪失了救人的機會。她當時何必同他爭論?何必勉強他?
思及此,水蘊霞沮喪地鬆開手,心被一股莫名的落寞攫住。她根本不該奢望司空禹會因為她而做出任何改變。
司空禹感覺到她的低落,巨掌落在她的纖肩上。「我只是一個不想沾染俗事的凡人,你要說我自私也好、冷血也罷,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淡淡地說,紫藍的深眸驟轉成降至冰點的灰藍。
為什麼?水蘊霞仰首看著他在月光下的俊逸臉龐,卻看不透他的任何情緒。
他眼眸裡明明有著悲傷,但為什麼顯露在外的卻是滿不在乎的冷漠?
「我不僅……」她喃著,瑕白的臉上佈滿因他而起的迷惑。
司空禹嘲弄地揚了揚唇,厚實的大手輕撫著她的芙頰。「不用懂,這世間本來就有太多費解的事……不要自尋煩惱。」
水蘊霞懊惱地拉開他的手警告道:「你的手再不規矩,我會廢了它!」
他手上的厚繭伴著灼熱的氣息落在她頰上,引起一陣過度親密的酥麻,她不愛這種因他而起的失控感覺。
司空禹聳聳肩,彷彿早巳習慣她威脅的語調。
莫名地,他就是眷戀起她的一顰一笑,而且肢體比心誠實,總搶先一步順應心裡的想法偷了香。
他唇邊浮著難解的笑容,水蘊霞仰首看著他恢復正常的紫藍深眸,再次切入正題。「所以遇上這種事也不插手?」
看來不同她解釋清楚,她不會善罷干休。
「『閒事莫管』是船規之一。」司空禹言簡意賅地解釋道。
閒事莫管……水蘊霞反覆思量著他所謂「閒事莫管」的定義。
不可思議的,他這種淡然看世間的人生觀竟加深了她想多瞭解他的衝動。
她的疑問尚未得到結論,司空禹卻擰眉凌厲的看著她。「你食言了!」
「什麼?」面對他突然冷硬的臉龐,水蘊霞表情迷茫地蹙起秀眉。
「你說過不在我面前做跳海的蠢事!」
沒料到他會如此介意,水蘊霞似笑非笑地瞪著他。「只要你不阻止我救人,我就不會跳了,所以錯在你!」
司空禹眸光一閃,卻不願抹去她此時眸間流轉的光采,忍耐地道:「不准再有下一次。」
「如果真有下一次,我希望結果不要是遺憾。」她抿了抿唇,悲傷地歎息。
司空禹眺著遠方,只要一思及父母被逼死的那一段過去,複雜的情緒總讓他不平靜。
海風漸揚,他回過神問。「要回去了嗎?」
水蘊霞還沒應答,船上被火祝融的主桅桿受不了淺浪擺盪,與脫落的主帆筆直朝她的方向傾倒。
她仰頭望著朝她擊來的重物,一時間反應不過地杵在原地。
「小心!」
千鈞一髮之際,司空禹倏地推開她,與她雙雙滾至船側舷板,幸運地躲開被桅桿擊中的命運。
水蘊霞驚悸的看著桅桿往海中傾沒後,暗鬆了口氣。
「你可以放開我了!」一感覺到他健碩的身軀壓覆在她身上,水蘊霞有些扭捏的移了移身體,試圖拉開兩人過分貼近的距離。
怎料,她連喚了數聲,司空禹依然是動也不動地伏在她身上。
四周陷入一陣死寂,風聲、浪潮益發清晰地在耳畔迴盪。
「司空禹!」水蘊霞心一沉,用力推了推他的肩。「船或許快沉了,我們得趕快離開……」
他受傷了嗎?被桅桿打昏了?腦子不受控制地奔馳過許多可能,當手心撫上一股黏熱的熱意時,她抽回手怔愣地看著掌心上的鮮血。
她忘了,司空禹被她咬傷的地方還沒上藥。
原本稍稍癒合的傷口已經止住血,這傷口鐵定是經過剛才的衝擊,再扯裂開滲出鮮血。
愧疚再一次蔓延,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咬傷他的。
就在眼角要為他擠出一滴淚時,司空禹沉然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頭一回感覺到你的嗓門這麼大。」
俊臉貼在她的肩窩處,鼻息縫翻著她身上的清香,再一次,他的心起了騷動。
「你沒事?」水蘊霞疑惑地眨了眨眼,懸在眶邊的眼淚帶出憐人的氣息。
「有事。」她的反應讓他心神蕩漾,司空禹揚起嘴角,伸手握住她的右手。「不過,我該感謝你還在乎我的生死。」
方才船桅倒下的那一瞬間,他的心倍受震撼地忘了呼吸。
那一刻,他知道他愛上她了,從渴望學寫她名字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他的心就如同當初爹遇上娘一般,一旦心之所繫,便再也無法率然、無法不牽掛。
「你騙我!」水蘊霞氣憤難平地掄起拳頭,打著也。
雖然親眼目睹桅桿垂墜入海,但她還是免不了揣測,他是不是不小心被桅桿擊中。
而他竟還恣意看著她為他著急擔心?思及此,她又羞又窘又怒地想撕毀男人英俊的臉龐。
「我沒騙你,你咬的口子又流血了。」薄唇一抿,他露出無辜的表情。「生氣了?」司空禹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她側開頭不理他,渾然忘了兩人此時的動作有多曖昧。
他低喃,沉啞的語調在在顯示他的無辜。「沒有?你的語氣可沖得很。」
水蘊霞聞言正打算掄起拳賞他一記時,大熊的嗓音落入耳畔。
「頭兒,該走了,你同姑娘要說、要打,等回船上再說!」大熊悠哉地從鬼船上拋出了纜繩,並在兩船之間架了塊長條浮板,放聲扯喉對著兩人嚷著。
「就是、就是,廷大廚煮了薑湯,我備了毛毯,不怕冷著。」巫循的聲音由另一邊傳來。
「薑湯!慘,得再換過,這兩碗被海風吹涼了。」廷少詠驚覺的聲音也摻在其中。
聽到熟悉的嗓音由四方湧入,水蘊霞呆愣地暫時忘了生氣,她悄悄抬眼才發現「嘯夜鬼船」亮起燈火,船緣有數十雙眼正對他們投以關切的目光。
瞬時火般的滾燙在臉上蔓延,她尖叫,卻阻止不了眾人的目光——
司空禹賴在她身上的模樣已清楚地落入鬼船上所有船員的眼底。
而她的清白,就這麼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