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羿衛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寶玲公主臨走前說的那句話還一直在他耳邊迴盪,也在他腦中盤旋不去,惹得他心神極為不寧。
不過是一句無關緊要的話,怎麼有辦法惹得他心慌慌?
大概是他這幾天為了查緝福德皇子意欲謀反的事查得太累,所以才會煩躁不安。
閻羿衛舉步走往昔冷蓉的房裡去,一打開門,就見到她燦爛率真的笑臉,這抹笑容彷彿是強心劑,瞬間教他忘卻那句原本纏繞在他心中由寶玲公主所說的話。
「你來啦,事情都忙完了嗎?」昔冷蓉見到他立刻扯出一抹溫柔的微笑,讓人很難聯想到在那甜美的微笑背後,她是隱藏什麼樣的心事和愁緒。「來,快點坐下來吃,你一定肚子餓吧?」
昔冷蓉走近,拉住閻羿衛強而有力的臂膀讓他在椅子上坐定。
他又何苦想那麼多,最重要的是他現在能和最愛的人在一起,哪裡來報應,何況昔冷蓉還親自下廚替他準備滿桌的好菜。
能吃到她親手為他做的飯菜,還有什麼時刻能比現在更加幸福呢?
「沒想到你真的做出這一桌飯菜給我吃,而且還沒有將灶房給燒了。」他依然保持著慣有的瀟灑模樣。
「別消遺我,快點吃吧!」昔冷蓉夾了一大堆菜到他的碗裡。
「嗯,還是你做的菜好吃,以後乾脆天天都做給我吃好了。」閻羿衛一邊說著,一邊夾一口菜放到嘴裡。
他此話一出彷彿是根棍棒,猛地打在昔冷蓉頭上,也打醒她對他一往情深的迷戀。
昔冷蓉突然斂下笑容,神色變得異常認真地緊凝著閻羿衛問道:「我問你一件事情,你可不可以老實回答我?」
閻羿衛只顧著享受她親手做的美食佳餚,一點兒也沒發現她晶亮的眸中有著詭異,隨意開口回答:「你說啊。」
「你真的愛我嗎?」她緊凝著他黯沉不見底的雙眸,等待他誠實地回答。
「我說你們女人家就是愛問些有的沒有的問題,這我以前不就已經告訴過你了嗎?」
「我想再聽你親口說一次。」
「愛,我這輩子最愛的就只有你一個人。」
聞言,昔冷蓉清澈的雙眸立刻蓄滿淚水。
她已經告訴過自己不能在他面前掉淚,可是眼淚還是這麼不爭氣地自她的眼眶滑落。
難道戀愛中的女子一定會變得那麼脆弱、那麼不堪一擊嗎?
她從小到大沒有在人前掉過淚,這是第一次,她竟沒法子克制自己。
見她掉淚,閻羿衛的心中立刻感到心疼與不捨。
他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走近她,將身形嬌小的她給緊抱人懷。
「好端端的,怎麼哭了呢?」他萬般愛憐地伸手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溫柔哄道:「別哭了,我會捨不得的。」
「沒有,我只是太感動而已。」她說著違心之論,更訝異於他說謊的技巧是如此高明,一點破綻也沒有。
「別感動,你真喜歡的話我以後天天說給你聽,你愛聽幾次我就說幾次給你聽,好不好?」
「真的?你真的願意天天都說給我聽?」
「當然,我不會騙你。」他的目光如炬,神情煞是認真。
都到了這個時候,他仍然不對她坦白,依然信誓旦旦說愛她。
其實他的計謀早就被她知道,偏偏她還是對他用情太深而無法自拔。
這都要怪她,明知道一切只是他編織的美麗陷阱,正等著她自投羅網往裡頭跳,但她還是跳了。
昔冷蓉投入他寬闊而溫暖的懷中,緊抱著他壯碩的身軀,依偎在他厚實的胸前,傾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試著在她熟悉的懷中尋找一份真實的感覺。
「怎麼了,你今天怪怪的,心情不好嗎?」精明的閻羿衛也發現到她不尋常的舉動,一反她平常活蹦亂跳的模樣,好像很沒有安全戚似的。
她在擔心害怕什麼嗎?
昔冷蓉沒有回答,只是抬起頭來伸手圈住閻羿衛的粗頸,主動送上自己的吻和他俊薄的唇相疊,傾注所有的熱情吻著他,品嚐他陽剛極富魅力的男人味。
她想要將他的俊容、將他的味道深鎖在心中。
這個吻來得太過突然,雖然她沒說,但彷彿是吻別。
是他太多心嗎?他總覺得她好像即將要離他遠去似的。
閻羿衛伸出雙臂緊緊抱著她,好消弭心中不安的想法。
他深情地擁吻著她,顯得狂妄而熱烈,並霸道地伸人自己狂狷的舌和她的小舌相糾纏在一起。
對於她馨香而甜美的吻,他總是貪心永遠都嫌不夠。
可是當他吻著她,卻突然覺得頭開始變得沉重起來,昏昏沉沉的,他想睜開眼看她清麗的臉龐,卻發現她的臉變得好模糊。
是他眼花還是怎麼了?
以他的能耐還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要是換作其他人,恐怕早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最後,他找回自己僅存的一點理智,倏地放開昔冷蓉,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他看著昔冷蓉冷靜地站在他眼前,這才突然驚覺,他被下藥了!可惜他發現得太晚。
「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毒害我?我是那麼相信你。」閻羿衛眼露紅絲,憤怒地瞪著昔冷蓉,逐漸喪失僅存的理智昏厥過去。
昔冷蓉蹲在他身旁,對著不省人事的他失落地說:「我也很信任你,只是我萬萬沒想到原來你接近我是另有目的,現在你成功了,我愛上你了,而且這份感情已經收不回來;我沒有要毒害你,只是下點迷藥而已,過幾個時辰你就會醒來。以後,我可能沒辦法再每天做飯給你吃,沒有我的日子裡,你要自己多加保重,再見。」
昔冷蓉說完這幾句話,自懷裡掏出一個精緻的木盒和一張信箋放到案桌上後,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天底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也許這種道別方式對他們彼此都好。
恍惚中,閻羿衛的腦海不斷浮現昔冷蓉淚流滿面離去的畫面,他想要起身追尋她的身影,可是他只覺得頭好沉重,眼睛也睜不開,只能任由她的倩影不斷在他腦中出現又消逝。
沒多久,藥效漸失,閻羿衛緩緩轉醒,但他的頭卻還是異常沉重。
大概是他剛才為了阻止藥力發作使用太多內力所致。
「可惡,頭快痛死了。」閻羿衛暗咒一聲,睜開眼環顧四周,才發現這間房間空蕩蕩的只剩下他一個人。
看來,昔冷蓉剛才真的對他下藥,可是她並沒有毒害他,只是將他給迷昏罷了。
這究竟是為什麼?她為何要將他迷昏?
剛轉醒的閻羿衛身子沉重地站起來,本想立刻衝出去問昔冷蓉為何要將他迷昏,沒想到卻意外發現案桌上擱置個外型精緻美觀的高貴木盒,底下還壓著一張信箋。
閻羿衛直覺那個木盒裡頭裝的應該是重要的東西。「這不會是長生不死藥吧?」
他心急如焚地拿起信箋,迫不及待打開來看,上頭寫的內容讓他赫然一驚——
我已經知道你千方百計接近我只是為了得到長生不死藥欲送給寶玲公主討她歡心,我不怪你,因為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快樂,以後可能沒法子天天做飯給你吃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也別來找我。那個木盒裡頭放的就是你夜夜盼望的長生不死藥,希望你能好好珍惜它。
閻羿衛看完那封她親筆寫的信箋後,氣憤地將它揉成一團,然後把它扔在地上,至今仍不能相信她就這樣一聲再見都沒說便離開他。
沒有她在身旁,任何仙丹妙藥對他來說根本就沒意義。
她走得未免也太過灑脫,而且還天真地以為他和她之間的感情能用白紙黑字寫幾句話就斷得一乾二淨嗎?就算她肯,他也不會答應,真心付出的感情豈能用幾句話就抹滅掉!
他實在不知道她從何處得知這些事情,雖然他一開始接近她純粹是為了她身上的長生不死藥,可到後來他也弄假成真愛上她,她為什麼還以為他在欺騙她呢?
不行,他得找她將這整件事情給解釋清楚,他說過,她一定要愛他,不能誤解他。
閻羿衛怒氣沖沖地奪門而出,沒想到卻迎面和崔旗撞個正著。
「大人神色這麼慌張是有何要事嗎?」崔旗不解地問。
「崔旗,我問你,蓉兒呢?」他心急如焚地抓著崔旗問。
他至今仍認為昔冷蓉還在府上並未離去,只是淘氣地和他開這種玩笑而已。
「她向我借一匹馬說要回去。」崔旗照實說。
「什麼?你為什麼不留住她?」他暴吼出聲,難道崔旗不知道他喜歡她嗎?為什麼不幫他留住她呢?還借她一匹馬讓她離去。
「我以為她要離開這件事大人是曉得的,怎知這下子你會突然找我要人。」
「你!」閻羿衛簡直氣絕,這個崔旗到底是在幫他還是害他啊?
他繼而揪緊崔旗的衣領質問道:「她向你借了馬匹,天下之大,她會去哪裡?」
「說要回去,應該就是回長生不死國吧!」
「那你最好快點告訴我,長生不死國在哪裡?」
「大人,你問錯人了,我怎麼會知道長生不死國在哪裡,你應該要去問寶玲公主才對,當初是她告訴你昔姑娘由長生不死國來到中原的啊!」 。
閻羿衛倏地放開崔旗的衣領,怒氣勃發地掉頭離去。「氣死我了,我現在立刻去找她。」
現在他滿腦子只有昔冷蓉的身影。
為了一名女子,他第一次感到這麼慌亂、這麼手足無措。
閻羿衛一下馬就立刻衝到寶玲公主所在的地方找她。
「寶玲,你給我出來!」他低沉的嗓音隱含著怒氣。
「什麼事情啊,大呼小叫的,是誰家死人啦?」寶玲公主聞聲出門,才發現閻羿衛緊繃著一張冷峻的臉前來找她。「喲,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可真讓寶玲公主我受寵若驚呢!無事不登三寶殿,你這會兒親自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呀?」
「廢話少說,我問你,長生不死國在何處?」
「你不是已經不希罕長生不死藥嗎?那又何必問它在何方。」
「難道你不想救福德皇子嗎?」
「你、你在威脅我?」
「救不救福德皇子全憑你一句話。」他急著要去找昔冷蓉好好向她解釋這一切,沒時間在這裡跟寶玲公主耗下去。
「這麼說,你願意將福德皇子給放出來嘍?你不是一向以皇命為重,定要判福德皇子罪嗎?」
「你到底說不說?再不說等會兒我心念一轉可就沒得商量。」他冷然的雙眼潛藏著一抹弔詭。
「出函谷關後一直往南走,你就會找到長生不死國;我已經告訴你了,你是不是也該依約將福德皇子給放出來?」
「我即刻放他,但是醜話說在前頭,敦他以後不准在我面前
出現,否則莫怪我無情,你叫他好自為之吧!」閻羿衛撂下這句話後便轉身離去。
「你可別忘記你說過要放了他的。」寶玲公主在他身後喊道。
但一心只想找到昔冷蓉的閻羿衛根本沒多加理會她。
他回到府上吩咐崔旗將福德皇子給放走後便匆匆離去,只想著要找回昔冷蓉。
為了昔冷蓉,一向公私分明的他第一次不顧後果而違背皇命,將福德皇子給放出來。
昔冷蓉頹喪地回到長生不死國。
她低垂螓首,在經過議事廳時,見到好些時日沒看到的昔絕封、昔無轅、昔薄烈三位兄長。
她很有禮貌地同他們問安:「大哥、二哥、一二哥,我回來了。」
一見到昔冷蓉,能言善道的昔無轅立刻擺出一張笑臉迎上前去,「唷,小妹,你可回來了,中原好玩嗎?」
「普普通通。」對著昔無轅那張熱情過頭的俊臉,昔冷蓉沒有太多表情回應道。
心思敏銳的昔絕封立刻就察覺到昔冷蓉不對勁,於是試探性地問道:「小妹,你是一路上舟車勞頓,太過疲累嗎?」
「可能吧!我想先去休息,你們慢慢談吧,我不吵你們了。」語畢,昔冷蓉便無精打采地離開,徒留他們三人愣在原地。
「怪哉,這向來古靈精怪的小妹怎麼從中原回來後就變個樣,不會是中邪吧?」
只有沒動過心的昔無轅此刻還處在狀況之外,昔絕封和昔薄烈的心裡可是已經有譜。
昔冷蓉自從回長生不死國後就一直躲在她以前研發毒藥的密室裡頭。
幾個時辰過去,她仍然一副了無生趣地趴在案桌上,睜大雙眸動也不動。
以往她最愛做的事情就是研製各式各樣的毒藥,可現在一堆藥材放在她面前,她卻一點也提不起勁來。
習慣閻羿衛在她身旁守候著她、習慣有他的生活、習慣他老愛和她打打鬧鬧,所以現在她反而沒有辦法享受孤單了。
原來愛人也會變成一種習慣,而且還是個非常不好的習慣。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改掉這個壞習慣。
原本以為毅然決然離開他後,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也會沖淡她對他的想念,可事實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沒有他在身邊,她簡直想他想到快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突地,有道沉重的腳步聲自她身後傳來。
昔冷蓉聽見了,卻沒有氣力回頭看,直到那腳步聲的主人在她面前坐定,她才懶洋洋地開口說話。
「三哥,你來了啊!」昔冷蓉隨意招呼一聲,隨即又斂下雙眸繼續沉浸在她的思維之中。
「小妹,有心事嗎?」昔薄烈問道。
「沒有,哪有什麼心事。」她只手支撐著下顎,說出違心之論。
「看你一回來就悶悶不樂的,怎麼可能會沒有心事,說出來讓三哥聽聽吧,也許三哥能替你解決問題。」
「唉,女孩子家的心思哪是你能懂的。」她別過臉去,不想理會昔薄烈。
「那讓老哥猜猜看,你是不是……有了感情上的問題了?」昔薄烈試探問道。
昔冷蓉聽後耳根子倏地變紅。
雖然她沒說,精明的昔薄烈卻已猜出大半,女孩子家的心思他是不懂,但並不代表他會猜不出來。
「三哥說對了是不是?」他又緊追著問。
「是說對了,但也不對。」
「怎麼說?」
「我是有些感情上的問題,不過那已經是過去式,也就是說,結束了。」一想起那個人是因為她的長生不死藥才口口聲聲說愛她,昔冷蓉不禁柳眉輕皺。
「結束?那為什麼剛才有一個男子來說要見你一面呢?」
「什麼!是誰?」昔冷蓉的心裡竟然又竄起一絲冀望,多希望是個叫「閻羿衛」
的男子來找她。
可是這有可能嗎?他已經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來找她又有何用意?
昔薄烈將雙手環抱於胸前,若有所思地說道:「好像是一個叫閻羿衛的男子。」
「是他?!」
真的是他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