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潔絲在奧波德莊園住了下來。
事實證明,管家一開始的擔憂是多餘的。她很乖,讓人疼進心坎裡。
要讓一座佔地二十多公頃的莊園動起來,隨時保持美觀與機能,需要不少人力,而她,是最熱烈響應的志願軍。
她是每個人的得力小助手,從不把事情搞砸。她跟所有人有地一起掃、有草一起拔、有馬一起喂、有泳池一起刷、有落葉一起清……她忙得不亦樂乎,幾乎到哪都見得到她靦腆的笑容與勤奮的身影。這討喜的性子,很快就為她贏得了「最受歡迎人物」的封號。
當然,她最喜歡的,還是跟在賽巴斯丁後面,當一個小小的跟屁蟲。
只不過賽巴斯丁在家的時間不算長,在確定潔絲適應良好之後,他又返回豪門接班人的行列。
十六歲正是同儕最「馬吉」的年紀,他可以陪潔絲瞎串,但是,玩?
很抱歉,十六歲的少年和十一歲的女孩,不是玩在同一掛的。
早熟的潔絲彷彿瞭解其中的差異,不吵也不鬧,直到有一天——
賽巴斯丁與孿生兄長克裡斯的行李被抬到大門邊,加長型的凱迪拉克停在大宅門口,潔絲看到了,小臉瞬間一白。
「你要去哪裡?」她扯住賽巴斯丁的衣擺。
「假期結束了,我要回學校唸書。」
「唸書為什麼要帶這麼多行李?不是只要帶書包就好了嗎?」
克裡斯與賽巴斯丁好笑地對望一眼。
雖然兩人一模一樣,但小小的潔絲永遠分得清誰是誰,不曾認錯。她對克裡斯又敬又畏,黏著賽巴斯丁的勁道卻像牛筋,拔也拔不開.
「伊頓學院只能住宿。」賽巴斯丁解釋。
住宿?那豈不是好一陣子都見不到他了?
「我也要去。」她脫口而出。
「不行,那裡只收男生。」他揉了揉她的頭髮。
這是哄她的話嗎?從她眸中消失了一陣子的慌亂與無助,再次浮升。
他立刻安撫道:「聽好,我只是去唸書,幾個月後,就會回來。」
她盯著他的眼睛,兩個小腳丫不安地輪流互踩。「那……你不在的時候,我會被送走嗎?」
「不會。」
她遲疑了一下。
「你保證?」曾經被遺棄過的孩子,一輩子也不會忘記被拋棄的感覺,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心緒立刻起伏不定。
賽巴斯丁看出了她眼底的驚惶,蹲下身來,與她平視。
「這裡的每個人都知道,學期結束後,我回到家卻看不到你,將會非常、非常的生氣。」他故意說得很大聲,讓所有人都聽見。
果不其然,那兩個小腳丫不再你踩踩我、我踩踩你了。她看看旁邊的大人,湊到他耳邊,小聲地問:「除了生氣之外,你還會再把我找回來嗎?」
「當然了。」他的表情有些受辱,彷彿她的質疑侮辱了他。
她又多放心一點點。「那我就等你回來哦!你一定會回來吧?」還是再試探一次好了。
「當然。」真是人小鬼大!他親暱地揉揉她的發。「如果想我,可以到我的房間去,你也可以搬到我房裡去睡,只要不把它弄得亂七八糟就好。」點了點她的小鼻子,他站起身。
「二少爺!」管家駭然。敢情少爺嫌潔絲的專屬優待還不夠多?
「你會不會對潔絲太好了?」克裡斯也在一旁挑起右眉。就一個習於讓女生追著跑的少年來說,他對潔絲的包容與耐性,已經太讓人驚訝了。
克裡斯忍不住多瞧了潔絲兩眼。她兩眼放光地看著賽巴斯丁,眸裡有最單純的崇拜與依賴.他笑了下,彷彿看出點端倪來了。
「沒關係,她就像是我的妹妹,疼她是應該的.」賽巴斯丁再揉了揉她的頭髮,看她轉眼間一頭亂,寵溺微笑。
「我保證,我不會弄壞任何東西,還會幫忙打掃。」她怕他收回成命,連忙爭取同意票。
「都交給你了,小小女主人。」他在她的額上啄了一下,與克裡斯坐車離去。
克裡斯用一種全新的目光,瞧著潔絲跟在座車後頭跑,也瞧著搖下車窗,吼著要她早些止步、以免跌倒的胞弟。
好不容易經過長長的車道,車子出了大門,再也看不見潔絲的身影。
賽巴斯丁才剛轉過身坐好,一抬頭,便對上孿生兄長似笑非笑的目光。
「怎麼了?」
「如果愛比看到這一幕,會怎麼想?」克裡斯問。
愛比是一位世交的女兒,她對賽巴斯丁情有獨鍾,偏偏他對她沒感覺,也不想配合演出,任她嗑藥、酗酒、嚷著要跳樓,他都無動於衷。
「潔絲跟愛比不一樣。」
克裡斯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願聞其詳。」
「潔絲的心願很小,也很單純,她只想要一個家,一點點溫暖。只要給她這個機會,她就會努力把握,她的好人緣是靠自己得來的。」
雖然不常在家,但敏銳的觀察力告訴他,潔絲並沒有恃寵而驕。
莊園裡僕傭眾多,自然會有幾個下人如同康諾所擔心的那樣,心有不平、愛嚼舌根。但連這些最難纏的下人也跟潔絲處得極好,可見她討好、討巧,也討喜。這些特質都要自己主動去表現。這樣的潔絲,不能不教人疼愛。
「愛比卻是任性,她拿生命開玩笑,是想得到所有人的注意力。她也會得到朋友的關心,不同的是,她的手段是『脅迫』」賽巴斯丁翹起長腿。「我不接受脅迫,而且,我的同情心也沒有氾濫成災的問題。」
有理。克裡斯點點頭。但這不能完全解釋他對潔絲的超高優待。
「所以,她很可愛,而你也就把她當作妹妹?」
「沒錯。」
克裡斯側著頭,望著窗外往後飛掠的風景,突然低低地笑了。
這陣低笑,讓賽巴斯丁一陣惱。「你笑什麼?」
克裡斯不答,一逕地笑。
「什麼事這麼好笑?」賽巴斯丁開始不耐煩了,一肘子頂過去。「還笑得那麼曖昧,你在想什麼齷齪事?」
克裡斯止住笑,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我笑,是因為天底下找不到幾個十六歲的『哥哥』,願意讓十一歲的『妹妹』踏進自己的房間。」
「是這樣嗎?」賽巴斯丁一愣。
仔細想想,好像真有幾個死黨一提到自家妹妹,就露出不苟同的怪表情,幾次到死黨家做客,還看到他們凶巴巴地把姊妹們趕開去。
看來,十六歲的少年和十一歲的女孩,不但不是玩在同一掛,就連世界都是平行的,沒有交集。
「好吧,就算這樣,那又如何?」許諾當時,他並沒有想太多。他只是喜歡看她快樂的樣子,在他的世界裡,很少有人會為了這點小事開心不已。
「不如何。」克裡斯沉穩的目光中,帶著濃濃的調侃笑意。
「但你確定,你真的是把潔絲當成了『妹妹』?」
賽巴斯丁左眉略略一挑。「不然呢?」他確信自己沒有戀童癖。
「我怎麼會知道?」克裡斯笑得更神秘了。「反正日子長得很,你就自己慢慢體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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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潔絲就溜進賽巴斯丁的房間。
想到他說,她是這裡的小小女主人,她的心裡就好快樂,稍稍沖淡了親眼看著他離去的寂寞。
確定她真的可以留下來,她安心極了,大方地坐在他的床上,擁著他的抱枕,輕嗅他留下的氣息,搬出他從小到大的照片,數著他的獎脾、獎盃,從文理學科到追趕跑跳,樣樣都有。
這印證了一件事——當她第一次看到賽巴斯丁時.就覺得他像是會發光一樣。現在她肯定,沒錯,他就是一個引人注目的發光體!只要他在,她立刻就可以發現他的所在;只要看到他,她就好開心。
一整晚,她愛不釋手地翻著相本,一遍遍看著,直到倦意湧了上來,她趴在大床上,抱著相本,沉沉睡去。
留有他氣味的大床輕托著她嬌小的身軀,在最不設防的時候,他的一切一切滲入了未識情滋味的靈魂,種下了萌出苗芽的情種。
夢中淨是賽巴斯丁神氣的身影,一張張照片像是活了過來,在夢中串成他的過去,每一分榮耀時刻、每一道瀟灑身影,令她無法移開視線。
她喜歡賽巴斯丁,喜歡喜歡,真的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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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日,潔絲也被安排入學,就讀附近的學校。
「叔父,賽巴斯丁……」在康諾的眼神提示下,她趕緊加上兩個宇。「少爺,都沒有寫信回來或打電話回來嗎?」
「伊頓學院的課業壓力很重。」
「但是他……賽巴斯丁少爺連一點點打電話或寫信的時間都沒有嗎?」
「潔絲!」康諾歎氣,他已經從侄女的眼中,看出太多的崇拜與戀慕。
他看了看腕表,正好有半小時空檔,夠他把事情解釋給她聽了。
他領著她到林間,正色道:「潔絲,你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但因為你已經成為這裡的一分子,這些道理你就不能不懂。」
她垂下頭聽訓。
「賽巴斯丁少爺為你辦了監護權手續,對我們叔侄都是莫大的恩情,老爺與夫人也寬貸你住下、供你上學,但這不代表你就真的是人上人了。」
「我才沒有!」潔絲抬起頭抗議。
「我知道。你會主動分擔工作,不恃寵而驕,讓我很欣慰。但你要清楚,不管主人多麼不拘禮,都不代表你跟他們是一個階層的人。」
「……階層」人,原來有分層級,她愣了又愣。
「少爺終究是少爺,而你,是管家的侄女.少爺出了門,沒有義務跟你報備與聯絡,他不必寫信給你,也不必打電話問候你。少爺回到家,也沒有必要陪你玩耍、聽你說話,他是少爺,他才是主子。」
她小臉一白,像挨了記悶棍。「難道我不能跟他做朋友嗎?」
「只有在少爺想跟你做朋友的時候,你才是他的朋友。」
「我怎麼知道他什麼時候想跟我做朋友?」
「當他來找你的時候,你就是朋友;他沒來找你,你就不是。」
她眼底的極度失落,讓康諾覺得自己像個一把搶走糖果的大壞蛋,但有些話愈早點明,對她愈好。不必要的美夢作多了,最後只會留下苦澀。
「所以,以後不要再問那些問題了。如果少爺要找你,我會讓你知道,但如果我什麼也沒說,就代表少爺沒找過你。」
康諾凝視著侄女,她那咬著唇噙淚的模樣,讓他萬般不忍,但——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好好想一想,一定能懂我說這番話的用意。」他再次舉起手腕,看一眼表面。「整理你的情緒,十分鐘後,繼續回去工作,知道嗎?」
看到潔絲點了點頭,康諾轉身離去。
就在他定出十步之遙,才聽到抽鼻子的聲音從後頭很微弱地傳來。
唉,因為賽巴斯丁少爺的特許而進入莊園的潔絲,未來也不知是福,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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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學期過去,賽巴斯丁如期歸來,當他再次輕揉潔絲變長的頭髮時,赫然發現,手下的觸感已經變得柔軟許多,也豐盈許多。
不久前還瘦巴巴的小女孩,已經慢慢養回這年紀該有的嬌顏憨態。
安定的生活,讓她臉上不再時時有著戒慎不安,不再像是動輒受驚的小動物,反而慢慢出現璞玉之光。
讓他有一點失望的是,潔絲好像學會了「禮儀」。
在人前,她會恭謹地喚他「少爺」,問候、上茶、進退應對都有模有樣,像在短短幾個月內,她變成了小大人。
但是,她跟其他下人共處時,卻依然是嘻嘻哈哈的小女孩模樣。
他私底下找她過來,原本想問她,康諾給她灌輸了什麼尊卑思想?但是,一見到他,她眸光閃亮,開心的神情與過去並無二致。他的疑慮,也暫時拋到九霄雲外。
「聽說你也去上學了,學校好玩嗎?」他問。
「好玩好玩……」叔父說,當少爺找她,就是把她當作朋友的時候,因此,她的心裡充滿了喜悅,咭咭咕咕地跟他說了一大串話。
「對了!」雖然叔父「開解」過她,但她還是好想知道某個問題的答案。「你在伊頓學院的時候,曾經……想起我嗎?」
賽巴斯丁一愣。
看這反應,她馬上就知道答案是沒有。
「咳……我的課業很忙,不過,在吃飯的時候,我會想到:潔絲如果不肯好好吃飯的話,就會一輩子都是矮冬瓜。」
這純粹是善意的謊言,到了學校,有功課、有同儕、有樂子,他很難想起那個跟學校生活完全脫節的「妹妹」。
「那你想過我嗎?」他開玩笑地問。
她打哈哈混過去,心裡苦苦的。叔父說得沒錯,他是少爺,他們的層級不同,少爺只有在需要她這個朋友的時候,他們才能是朋友。
那麼,她應該要怎麼做,才能讓少爺覺得需要她?
賽巴斯丁不察她心中所思,只暗忖著:潔絲還是潔絲嘛!小丫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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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段年月輕輕滑過——
賽巴斯丁的身高好似吹風就長,拔高到了一米九;潔絲也向上發展,好不容易才養出的嬌憨模樣,因為步入青春期,悄悄變了模樣。
之前的她,是平板的孩子身軀:如今的她,已有幾筆玲瓏曲線.
賽巴斯丁赫然發現,再揉她的發,他的掌必須比過去更抬高一些。隨著手指的搔動,一股屬於少女的清甜淡香撲鼻而來。
他一愣,感覺跟過去……很不一樣。「你擦了什麼?」
其實,那氣味並不濃郁,靠近一點就聞得到,離遠了便想再靠回去,帶點兒青澀,但很誘人。這提醒了他,自己正是被男性荷爾蒙驅使的年紀;而她,也正受到女性賀爾蒙的眷顧與拔擢。
「什麼什麼?」她被問得莫名其妙,仰起頭,瓜子臉兒就近在咫尺。
賽巴斯丁呼吸一窒。
直到這一刻,他才第一回把她的臉龐瞧得仔細。
她是多重混血,各色人種的基本特徵在她的五官都不甚強烈,但卻集其優點,組成一張風味特殊的臉蛋。
蜜色的肌膚予人溫暖的第一印象,紅粉微揚的嘴角在他看來,太有女人味了點,熠熠閃耀的雙眸是「靈魂之窗」的最佳詮釋,能輕易抓住任何人的目光。
還有,他掌心下這頭直滑柔亮的棕黑長髮,簡直是極品。他可以想見,只要她隨便一甩,就會讓同校的大小毛頭像被下了蠱似的,癡癡癲癲地尾隨她回家。
怪不得之前聽管家在叨念,說什麼大門外有不少小鬼在探頭,還說有人要挖潔絲上伸展台。
當時聽了,他還捧腹大笑,糗康諾愈來愈有嚴父的架式,此刻才發覺,潔絲的確很有魅力,只是他一直沒發現。
「你還沒回答我,剛剛那個『什麼什麼』。」她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
「你身上有股香味。」
一瞬間,心旌動搖,他貪戀發的溫柔,松不了手。揉她頭髮的習慣性動作,不意間竟將她帶到自己胸前,四目相對。
通常到了這種時候,他已經頂高女人的下顎,雙唇毫不遲疑地印下去……
大掌滑下來,扶高她的臉頰,他的眼神放肆灼燒。
要死了,氣氛怎麼突然變成這樣?彷彿是……他要吻她了嗎?!
心口喜悅地怦動,像是強烈電流竄過體內最女性的神經,潔絲的小腹間起了奇異的痙攣。她緊張地舔著唇,一點粉紅舌尖滑過上唇。
她幻想過與賽巴斯丁接吻的情景,光用想的,就知道那將會是無比的美妙,但她不知道,等待他親臨,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他們的一呼一吸變得協調,卻又激盪著不安,她只能顫慄著等待。
他盯著那一點嫩粉,側著臉想用唇輕刷過去,輕嘗她的滋味,卻突然聽到一聲輕喘,他猛地回過神。
該死的!他在做什麼?潔絲才十四歲而已,他居然就想對她……
他不是一直告訴自己、告訴別人,她是他的妹妹?
妹妹是讓他「疼」的,不是讓他「動」的!
他倏地放開她,看到她柔波似水的眼眸,又將她提開一大步。
她雙膝發軟,喘息偷看他。
都怪她!明明只要再鎮定一下下,但她偏偏守不住,看吧,不但親親飛走了,好像還嚇著了他。
「回房去。」他壓抑且艱難地說道。「現在就回去做功課。」
她的雙頰嫣紅,眸裡透著不屬於這年紀的艷華風情。
「快點回去。」他咬著牙,粗重的喘息。
「那……你呢?」不能重來一次嗎?她保證這次不會亂喘息了。
他沒答,頭也不回地走向游泳池,和衣跳下去,狠狠游了五個回合。
他的身體居然在渴望潔絲、他的慾念來得快而強烈,幾乎一觸即發。該死的!他已經夠獸性了,而她居然還用那種渴望被蹂躪的眼神瞅著他。
差一點、就差一點點……他便會做出吻她和遠遠超過吻她的侵略行為。
游到泳池另一端,他翻騰過身,足底一蹬,再游一輪。
身體的慾火已經被澆熄了,但腦裡的遐思依舊存在,他還在想著潔絲輕舔嘴唇的模樣,那點粉紅色的可愛舌尖……
再游一圈!他需要冷靜,徹頭徹腦的冷靜,冰凍對她不該有的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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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後,賽巴斯丁便不再單獨和她在一起。
說他刻意在迴避潔絲,對,也不對。因為,他早已有了離家遠征的計畫。與克裡斯不同的是,他並沒有遵循家族傳統,在牛津、劍橋兩地擇一發展。他搭著大鐵鳥,親赴哈佛闖天下。
學期間的忙碌,自不待一言;寒暑假期間,他又多半被指派到奧波德家族設在美國的各個商業據點實習。
但,他不曾遺漏潔絲的任何訊息。
當他還在英國老家的某天,正在和克裡斯喝下午茶時,康諾突然聲音宏亮地宣佈:「大少爺、二少爺,潔絲考進了最優秀的管家學校。」
「什麼?」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一眼掃過去,堅持不肯跟他們一起享用下午茶的潔絲正斂眉,在一旁站著。她打直纖腰,穿著黑緞背心與長褲的模樣,竟與康諾十分肖似。
「我考上了管家學校。」她抬頭,正視著他說道……不,「報告」道。
克裡斯在一旁,饒富興味地作壁上觀。
「這是何時的事?」賽巴斯丁向來斜飛傲揚的劍眉蹙了起來。
「不久之前,我已經完成註冊手續了。」
「取消掉。」他斷然下令。
「不行。」
不行?他挑了挑左眉,看著一口回絕的潔絲,她繼續垂首斂眉。
「你應該念大學。」
「我不是讀書的料。」
「你不試,又怎麼知道你是哪塊料?」他心頭著惱,小丫頭長大了,也會頂嘴反抗了。
自從險險吻了她之後,每次見到她,他心裡總有種說不出的騷動。
雖然兩人都絕口不提那天的事,她心裡作何想法,他無從得知,但他明白她的身影持續撥動他某根敏感的心弦.除了她之外,沒有任何人能讓他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感受,但這不是愛情,絕對不是!
見他沉下臉,康諾立刻緩頰。「潔絲考上的管家學校,還沒到畢業,學生就已經被預定一空,未來她要找工作,絕對不成問題。」他自以為幽默地續道:「我已經替奧波德莊園預定了她。」
「是嗎?」他冷哼一聲。
這個老頑固一定是認為,潔絲承了主人家的恩情,今生無以為報,唯有接下管家棒子,繼續為奧波德莊園勞心勞力,才算得上報恩。
對此,他很惱怒!
誰要潔絲當管家?當初留下她,是喜歡把她當「妹妹」疼,可不是為了有朝一日要將她派上用場。
「你自己也是這樣想的嗎?」
「是。」
「你以前總纏著我說學校的事給你聽,我以為你想跟我一路念上去。」
「……」她閉口不答。
會纏他說東說西,是因為她想知道他的事,每一件都想知道,但經過叔父那番提點,她知道總有一天,她必須離開他。
她不會永遠都是個等待奧援的小女孩。她會長大,她將有謀生能力,到那時,難道她要死賴著不走嗎?她憑什麼?
但,如果她的謀生能力搭得上莊園的需求,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是哪塊料,我不敢說。」她上前去,替他換上新沏的熱紅茶。「不過,我喜歡照顧人,我確信自己相當喜歡叔父的工作。」
康諾聞言,站得更挺了,眼角的笑意都快滿出來了。
反之,賽巴斯丁卻隱然動怒了。「隨你的便,愛念就去念吧。」他霍然起身離去。
潔絲動也未動,但眼神已經追著他離開。
此時,克裡斯恰然開口:「潔絲,你果然擁有別人沒有的魔力。」
她依依不捨地收回眼神,心不在焉地問:「抱歉,我沒聽清楚。」
「你可以讓脾氣最好的傢伙發火,還可以讓這個吊兒郎當的人莫名其妙的認真起來,不簡單」克裡斯笑著道。「也許,到頭來,你做不成他的妹妹,反倒讓我撿了現成的便宜。」
「什麼便宜?」她不解地問。
克裡斯微微一灑。話都說得這麼白,她還是聽不懂嗎?
「不就是……『妹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