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一日 天氣睛
很久沒寫日記了。
今天是個寫日記的好日子,因為今天是我生日。
但是,答應幫我慶生的人,自己跑掉了,害我得一個人吃蛋糕。
還好這次的蛋糕,口感上沒什麼大問題,不是鹹的,甜味也適中,但是我仍然覺得小女生不適合做蛋糕。
因為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在蛋糕的夾層裡擺——檸檬!
想發揮創意做個檸檬口味的蛋糕,也不能這樣搞呀!吃起來又酸又澀。
難怪她跑得那麼快!搞不好她只是不敢吃自己做的蛋糕,所以才逃走的。
心情有點小惡劣,所以決定在日記上頭寫她的壞話,以消心頭之恨——
該怎麼說她這個人呢?
財大氣粗、驕傲蠻橫、賴皮無理、膽小愛哭、沒安全感……
仔細數落起來,她的缺點還不少,那我到底喜歡她什麼呢?
其實她財大氣粗的樣子,也挺可愛的,一副很呆、很好坑的德性,讓人一眼就看得出來,她的本性不是如此。
就連驕傲蠻橫也不過是表相,為了掩飾她內心的空虛,所以她盡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像個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說穿了,也不過是一層殼而已,只是虛有其表。
除去了這層外殼,她只是個極度沒安全感的小女孩,很需要人疼愛,像一株嬌貴的蘭花,必須細心呵護,才能長得美麗高雅。
她讓我覺得有種被強烈需要的感覺,好像只要她有一點點的不順心,我就應該是那個無條件為她排除萬難的人。
我自認不熱心公益,也不是個以「天下萬民福祉利益為己任」的大好人,但奇怪的是,我對這樣一個隨時給我出難題的麻煩精,竟然沒有半點的厭煩抑或是不甘願。
我從來不知道,我可以這麼有耐心地去對待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小女生,也不知道被另一個人這樣深深地依賴著,會是一種幸福,一種戒不掉的幸福。
我想我完蛋了!
為什麼我連想寫一篇馬她的日記,都能寫得像一封寄不出去的情書呢?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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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起來咖啡屋
為情所困的工讀生呆呆地望著窗外的藍天,看似失魂落魄,但只要迎賓的門鈴一響起,她就立刻精神緊張地擦著潔淨光亮的吧檯,好像很忙碌似的,再有意無意地用眼角的餘光瞥向門邊。
但等瞧清蒞臨客人的面貌,確定來者不是她心裡期盼的那一位之後,又會恢復先前的死氣沉沉。
「我的大小姐呀!我拜託你打起精神來,好不好?」恬恬不曉得這是幾個禮拜來,她第幾次出言懇求了。「你老像尊大佛似的坐在這兒,我這生意到底還做不做?」
天底下大概沒有哪個老闆幹得像她這般委屈的!
「唉——」可柔歎氣,抵著下巴,「我也想打起精神呀!但就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我有什麼辦法?」她也很無奈呀!「要不然你再請個工讀生好了,大不了我幫你付薪水!」
「免了。我雖然愛錢,但還不至於這麼惡劣,請人來幫忙做事,還要你付薪水。」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點原則,她許恬恬還是有的。「你到底有什麼心事,說出來聽聽,說不定我能給你點建議。」
可柔再歎,「此事無解,沒有人能幫我。」
「不要說得這麼果斷嘛!就當聊聊天,反正現在也沒什麼客人,順便打發時間。」恬恬難得當一次心靈導師,不想就這樣鎩羽而歸。
「我不想說。」可柔望著窗外的天空,繼續發呆。
「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我記得他好像很久沒來光顧過了。」恬恬大膽猜測。
「唉!」
又是一聲長歎,恬恬知道自己猜對了。
「怎麼回事?你說清楚點,我也好為你說句公道話。」恬恬催促。
可柔憋了好些天,也覺得心裡的委屈不吐不快,於是便一五一十地向恬恬吐露當天的情況。
「你說他這樣是不是很過分?」可柔尋求友情的慰藉。
「是!是很過分!」恬恬一臉忿忿不平,「這種好事為什麼總是發生在你這種人身上?」
老天爺真是偏心得太明顯了。
「喂!」可柔輕推了恬恬一把,「你說這是人話嗎?」
「你說的才不是人話。」恬恬不得不為千千萬萬即使擠破頭,也非得嫁入豪門不可的女性同胞們,發出幾句不平之鳴:「有多少花樣年華的少女,處心積慮、機關算盡,不惜搞得自己面目可憎,只為一圓嫁入豪門的美夢,過過當貴夫人的癮。」
跟著,恬恬臉色一變,顫抖的蓮花指指向可柔。「你不費吹灰之力,只是偷個小皮夾就讓你釣到了一隻金龜婿,要換了尋常人,怕不早樂得飛上天去了。而你不知感恩不打緊,還反過來嫌人家太有錢不好。你到底是瘋了?還是傻了?」
她的腦子壞了不成?
「有錢有什麼好?」可柔反唇相稽。
每一分金錢,都是用家庭幸福堆砌而來的,沒有人比她更瞭解其中的辛酸。
「我才不想像我媽媽一樣,在永無止盡的等待中,一點一滴地消耗掉自己的生命。」
「雖然你的嘴上是這麼說,可是你卻是在等他上門來找你吧?」
要不然這小妮子一天到晚地望著門口發呆,難道是在等郵差先生來送信?
「才沒有呢!」可柔嘴硬地否認道。
「其實你的心裡是想他的,對吧?」恬恬又問。
「沒有、沒有、沒有!」可柔情緒激動地否認著,「他那麼可惡,我才不會想他呢!」
他都寧可為了事業放棄她了,她還想著他做什麼?
「雖說你母親的事讓你的心裡留下了陰影,可那也不過是一種心魔,只要有心就可以克服!」恬恬搭著可柔的肩,「我相信你其實也清楚,你跟你母親在本質上是不相同的,她有病纏身,但你沒有,單憑這一點,你就勝她許多,若還跟她走上同一條路,那你真是夠沒用的。」
可柔沉默。
看來這點她也早想通了,只是拉不下臉而已。恬恬瞭然。
恬恬跟著指出可柔心裡存在的芥蒂,「說到底,你真正介意的,其實是他寧可選擇放棄你,也不願意放棄他的事業這件事吧?」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反正他都不要我了!」可柔心頭一酸,不禁語帶哽咽。
事情發生到現在,都經過一個多月了,他連通電話也沒有,以前他不會這個樣子的!
她想,他是真的不要他了。
「據說那個先掉頭走掉的人,好像是你耶!」恬恬好含蓄地道。
「喂!」可柔不悅地道:「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我站在中間呀!」恬恬的立場中立,「你想,他有沒有可能是被你的態度嚇著了,所以才不敢來找你?」
「你該不是要我先去找他吧?」可柔一副沒得商量的口吻。
那多沒面子呀!
「何妨?」恬恬聳肩,「對彼此相愛的人來說,愛情永遠沒有獨贏的一方,只有雙輸或雙贏而已,如果你不想輸得一敗塗地的話,我勸你還是早點低頭的好。」
最後,她拍拍可柔的肩,頗有禪意地道:「切記,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至於要不要為了一時的意氣,而賭上一生的幸福?這你就得好好地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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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喳!
白色的大門開啟,不請自來的小賊,大大方方地登堂入室。
四十坪大的室內,一片靜悄悄。
後知後覺的擅闖者,這才想起現在是白天,苦命的屋主此刻應該還在公司裡出賣勞力,努力不懈地為三餐打拚。
好久沒來了,她順便巡視了一回屋子的內部,擺設沒變動過,就連她常住的那間客房,也一如她離開之前的模樣。
她走進了主臥室,坐在男主人的床上,跟著倒臥在上頭,藉著他殘留的氣息,想像著自己正躺在他的懷抱。
她怎麼會這麼……想念他?
想到連心都痛了!
兩人分開的這一個月,他過得好不好?
他是不是跟她一樣,總不由自主地感到牽腸掛肚?
還是少了她這個負累之後,他才發現原來一個人的日子其實比較愜意?
她突然覺得自己沒有勇氣了!
如果萬一、萬一他真的決定不要她了,那她該怎麼辦?
她憂煩地想要起身,不小心掃落了床頭櫃的幾本閒書——數位時代、經濟學新解、管理與領導……
這人怎麼連休閒讀物都選這種硬邦邦的書呀?
他累不累呀?
突然,夾雜在書中的一本淡藍色硬皮筆記本,引起了她的好奇。
直覺告訴她,這是一本日記!
偷看別人的日記足不道德的,但是機會難得,如果不偷看一下的話,她回去肯定會吃不下、睡不著的。
為了自己的身體著想,她只好勉為其難地偷看一眼囉!
一眼!她保證只看一眼。
帶著些許的罪惡感,她翻開了日記的其中一頁,上頭寫著——
十月二十八日 天氣睛
我想,這回小女生真的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算算,她已經有八天過七個小時又十五分鐘沒在我的面前出現過了,好像打從認識以來,我們不曾這麼久沒見面。
強烈的思念幾乎讓我想放棄原則,去找她道歉了。
我瞭解她,所以我知道,只要我肯放下身段去哄她,她就會回頭,因為她就是一個這麼單純天真的女孩。
但是我不願意這麼做!
她要的幸福藍圖我給不起,我不想許給她一個永遠不會實現的夢。
其實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她對伴侶的要求很簡單,只要能常常待在她身邊,當她想哭時,能適時地給予安慰,而當她想笑的時刻,能一同分享她的喜悅……
這種要求,對一般人來說可能不難,但是我卻做不到。
所以當我發現,自己的情緒會不由自主地隨著她的喜、怒、哀、樂起伏不定時,我仍然按兵不動。
因為我清楚自己不符合她的需求,所以不主動追求她。
但話雖如此,我仍必須承認我有點卑劣。
雖然表面上,我沒採取任何主動的攻勢,但私底下,我卻毫無節制地寵她、疼她、縱容她。
日子久了,感覺對了,她終於開始喜歡我。
我很高興卻也擔心,因為我似乎把情況變得複雜了。
其實事情搞成這樣,也不能完全怪我,真心喜歡一個人,本來就很難拒絕她。
只要她就得出口的要求,就恨不得能上山下海地為她達成願望,哪裡捨得跟她說個「不」字呢?
可惜這次不能比照辦理了,小女生,你的要求確實過分了……
家族與你都是我生命中難以取捨的部分,我不能偏心於任何一方的,你瞭解嗎?
記得以往我們只要有口角,不論誰對誰錯,道歉的總是我,但這回恐怕你得讓讓我了。
我讓了你那麼多回,輪也該輪到你讓我一回了吧?
如果你依然這麼固執,堅持不肯讓我的話,我怕很難再繼續牽著你的手,一同走這條漫漫的人生路了。
看完這一篇,偷看日記的少女壓根地兒忘了自己先前的保證,又翻開了下一頁。
十月二十九日 天氣多雲
休完特休的副理,精神奕奕地出現在辦公室,他那一身的神清氣爽,跟前陣子被操得像鬼的狼狽樣,簡直判若兩人。
我不禁羨慕起這個好命人,其實我本身也有好幾天的年假還沒休完,期限只到年底,可惜沒有人陪,我也打不起精神去計畫要到何處度假。
向來以小氣聞名的副理,這回從海邊帶回來的伴手禮也是一樣的小氣,除了幾十個在沙灘隨便撿的貝殼之外,就是十來只徒手抓來的小寄居蟹。
小氣到一個不行,真讓人懶得說他。
幸好免錢的貝殼還算美麗,而小寄居蟹們也十分可愛逗趣,成了辦公室裡的新寵兒,增添了不少的生氣。
透明的長方型魚缸內,十幾隻小傢伙你來我往地爬來爬去,其中一隻小東西,可能是原來的殼住不下了,正急著四處找新家。
我看小東西慌慌忙忙的樣子,突然想起了小女生,我意外地發現小東西和她出奇地像。
一樣的驕傲、一樣的可愛、一樣的活潑好動、一樣的惹人憐愛。
在看似堅強的外表底下,同樣潛藏著一顆敏感無依的心,時常處於找不到合適貝殼的憂慮。
或許小女生真正需要的是一個能像殼一樣,隨時陪伴在她身邊的情人吧?
然而我在這方面,的確是不及格,就算是在可預見的未來裡,恐怕也很難有及格的一天。
愛家的寄居蟹失去了它的殼,看起來既無助又可憐;那一直渴望有人陪伴的小女生,當我不在她身旁的時候,是不是也一樣可憐?
我是否該試著去學會放下心裡的寄居蟹,讓她能放開懷抱,重新去尋覓另一個真正適合自己的美麗貝殼?
只是,說時容易,做時難……
畢竟沒了殼的寄居蟹,她還是寄居蟹,她隨時可以找到一個更新、更好的殼,但失去了寄居蟹的殼,就只是殼而已。
「可能」被遺棄的殼知道,自己的懷裡永遠不會再出現另一隻寄居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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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百貨公司。
日本知名化妝品大廠,近日即將在薇薇百貨公司設立專櫃,薇薇方面以高規格禮遇廠商。
高煜軒此時正以流利的日語,與日本方面派來的代表,洽談專櫃的裝潢事宜,雙方人馬以及專業的裝潢人員,一行人浩浩蕩蕩在一樓的預定鋪面,指手劃腳、你說我講。
遠遠的,一道嬌小的黃色身影正四處張望,茫然無助的模樣,像極一頭迷路的小羊。
陳郁眼尖地認出,那是之前在高煜軒公寓遇到的女孩,他用肩膀頂了頂自家表弟,示意他往十點鐘方向看去。
高煜軒匆匆地瞥了一眼……
兩秒後,他不敢置信地又回頭再看了一眼!
掩不住臉上又驚又喜的表情,他連忙向廠商代表鈴木先生道:「對不起,我先失陪一下!」
和鈴木先生打過招呼後,他跟表哥陳郁咬耳朵,「這裡先交給你,我很快就回來。」
「看你這麼心急,連鈴木桑這麼重要的人物,都能冷落在一邊,想必那小女孩對你很重要吧?」陳郁調侃道。
才多久不見,他這個小表弟竟然明著幹起這種摧殘國家幼苗的下流勾當!?
真是……幹得好!
「不關你的事,別那麼八卦!」高煜軒說完,便心急地往左前方跨步離開。
嗯……這裡頭一定大有問題!陳郁肯定地想。
不過眼前還是先搞定這個鈴木桑要緊,至於小表弟的八卦情事,嘿、嘿……稍後再來個「滿清十大酷刑」,就不信他能夠嘴硬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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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可柔在百貨公司的一樓兜兜轉轉了好半天,一直沒能找到她要找的人,才剛在猶豫著要不要去櫃檯請人代為尋找時,她想見的人就悶聲不吭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你是特地來找我的嗎?」高煜軒的語氣裡有著期待。
「哪有?」
誠實的心跳在乍見到他的第一時間亂了原有的節拍,涔涔的汗水暗暗地浸潤了白嫩的手心,身體的自然反應,在在洩露了可柔緊張的心情。
可不服輸的她,卻仍是死鴨子嘴硬地道:「我只是閒著沒事所以來逛逛而已,絕對不是特地來看你的。」
「原來是這樣!」高煜軒臉上依然掛著溫和的微笑,但感覺冷淡了許多,不大真心。
他招來了一名穿著制服的女服務人員,「Lina,幫我招待一下展小姐,她今天所有的花費,全部記在我帳上。」
Lina恭敬地頷首,「是的,經理。」
高煜軒轉向可柔,非常禮貌地道:「希望你今天購物愉快!」
愉快?愉快個鬼啦!
她揪住他的袖子,阻止他意圖離開的行動。
「不是特地來找我的展小姐,你拉著我不放,請問有何指教?」他笑得很假。
可柔咬牙,「對啦!我今天是特地來找你談的,不介意先撥個空給我吧?」
談?她想跟他談什麼?
談舊帳?談和解?還是談……分手?
最後一個念頭,讓他的眉心皺了下,但他很快地舒開。
「我現在有事情做,如果你真的有事非得現在跟我談不可,恐怕你得等一會兒了,有沒有問題?」
「等就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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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可柔被帶到了會議室,足足等了四十五分鐘,高煜軒才姍姍來遲。
「不好意思,事情有些耽擱了,你一定等得很無聊吧?」他好抱歉地道。
都怪陳郁太八卦,拚老命地拖住他,還沒頭沒腦地問東問西的,害他脫不了身。
他早說過了,陳郁他不幹狗仔,還真是浪費人才!
「不打緊的,我自有辦法打發時間。」展可柔心虛地對他笑笑,檯面下的小手正忙著偷偷地把淡藍色的筆記本藏回包包裡。
「那就好。」高煜軒不疑有他,遂問道:「你之前說有事情想跟我談,是什麼事?」
「首先,我必須先為了上次的事情跟你道歉!我毀了你的生日,還讓你獨自一個人度過一個不算愉快的晚上,我很抱歉。」她鞠了個躬。
「那沒什麼!」她突然變得有禮,讓他好不習慣,「認真說起來,我也有錯,就當扯平!」
「還有關於你跟我提的事情,我回去之後,認真地想過了。」她頓了頓,「我記得你跟我說過,每個人都會有一個意外,你問過我,如果你真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意外的話,我會怎麼辦。」
高煜軒心頭一跳!
「那時的你什麼都不知道,我不該利用你的無知,誘哄你許下承諾。」他眼裡閃過一絲掙扎。「如果你現在答案有變的話,我也不怪你。」
「那真是謝謝你的體諒!」
不曉得是不是錯覺,他似乎聽到了磨牙的聲音。
高煜軒狐疑地看了可柔一眼,她卻表現得十分正常,不見半點不悅的神氣。
只聽她續道:「媽媽去世的時候,我親眼看著她孤獨地走了,雖然當時我還很小,但她的死的確給我很大的陰影,我曾經不只一次對我自己說過,我絕對、絕對不要像媽媽一樣!」
「我明白。」他能理解她的心情,所以才不想勉強她。
只要她能快樂的生活下去,他可以強迫自己不要去介意,那個能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的人,可能不是……自己。
「所以我決定——」可柔不由自主地皺緊了眉心,好像很不願意似的。
高煜軒看她的表情,也約略地猜出她想說什麼。
雖然他早就做好了建全的心理準備,知道事情的結果可能會是如此,但當真走到了命運的交界口時,卻還是心痛……
「我要轉系。」她道。
「啊?」高煜軒張成了大大的O型嘴,下巴差點合不起來。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她不是來和他談分手的嗎?怎麼突然聊到轉系的事情上頭?
「我想改念商科。」為了避免蚊子飛進他的嘴裡太不衛生,所以她很好心地把他的下巴接回正常的位置。
「啊?」他還是不能做出正常的反應。
「你覺得我念企管好?還是念財管好?」她又問。
「啊?」他依舊一臉呆樣。
「你除了啊、啊、啊之外,能不能表示一點具體的意見?」她不悅地瞇眼。
高煜軒差點忍不住又要「啊」出聲來,幸好他及時收了口,裝模作樣地拉拉領帶,他道:「怎麼會心血來潮突然想念商科呢?你以前不是最常嫌商人一身銅臭的嗎?」
「商人的確是一身銅臭嘛!」她嫌惡地捏住小鼻子,像嗅到了他身上那股銅臭味。
「那你為何還要改念商科?難道你不怕惹上銅臭味?」怎麼辦?他好想揍人!
「這樣跟你的氣味才相配呀!」她玉頰泛紅,卻硬是裝出凶巴巴的表情警告道:「我把話說在前面,將來我畢業的時候,不論成績好不好,你都只能請我當你的秘書,不准你打其他漂亮妹妹的主意!」
秘書!?
高煜軒恍然大悟,原來她改念商科的理由,是為了想要跟他在一起!
憑心而論,這的確是個折衷的辦法……
只是會不會太委屈她了?她似乎真的不太喜歡念商科。
「小女生,我……」他有話要說,但她的食指抵住了他的唇,阻斷他發言的權利。
她知道他想說什麼,「如果你只是要說廢話,來勸我打消這個念頭的話,那你可以省省了。」
高煜軒握住她的柔夷,「選讀一個自己完全沒興趣的科系,念起來會很辛苦的,你不再多考慮一下嗎?」
「有哪幾個人選的科系是自己真心喜歡的呢?」真有那麼多人想從商嗎?還不都是想生存下去而已。「他們不都活得好好的,沒理由我不可以!」
「就因為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幸運,所以你才更應該要珍惜,不要為了我,輕易放棄自己的興趣。」他苦口婆心地說道。
「我最大的興趣是跟你在一起,所以我改念商科,其實也是為了興趣。」她硬拗。
「你這是歪理!」他表面上板起面孔教訓人,其實暗暗地樂在心裡。
他按兵不動了一個月,就是想將兩人未來分與合的決定權交在她手上。本以為終究難逃分手的命運,沒想到竟意外地等到了一個回心轉意的可人兒!
「是歪理也好,不是歪理也好,這些都動搖不了我想跟你在一起的決心……」她咬咬下唇,「我說過的,如果你注定是我人生中的意外的話,我會甘之如飴的,還是……你不要我了?」
他輕斥:「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
這話中聽,她樂得投懷送抱,「雖然我明知道你不可能不要我,但我還是喜歡聽你說。」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你改變了想法?」這點他比較好奇。
依據他對她的瞭解,這倔強的小女生不可能毫無理由的,就作出這麼大的讓步。
「我只是突然想通了而已!」她佯裝無謂地攤攤手,「如果硬要說有什麼改變了我的話,該算是……寄居蟹吧!」
「寄居蟹?」一隻小小的寄居蟹就能讓她想通這麼多事?
那肯定不是一隻普通的寄居蟹!
高煜軒這廂還參不透寄居蟹的玄機,她又拍拍他的背,說了一番更難理解的話:「說句實在話,你這個殼到目前為止,我用得還蠻習慣的,也不打算要換,所以你不用擔心會被遺棄,我還捨不得丟。」
「殼?」這說法雖然奇怪,卻似曾相識,他好像在哪裡聽過……
一時怎麼想不起來?
「還有你說過的,你的懷裡除了我之外,不會再出現另一隻寄居蟹的,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喔!」她鑽回他的懷裡,佔地為王,順道宣示主權。
這句話也很耳熟,不過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跟她說過這種噁心巴啦的話?
他為何沒有印象?
高煜軒還在一頭霧水,展可柔又轉到了另一個話題,她道:「你不是還有好幾天的年假?不休完太可惜了,不如我向學校請假,我們月底的時候,一起到南部去玩,你說好不好?」
還可以去海邊撿貝殼,順便帶幾隻寄居蟹回來養著玩也不錯。
「這個好是好,不過……」她是怎麼知道他的年假還沒休完的?
「既然好的話,那我明天就跟學校提出申請,你也快點把手頭上的事情交代好,玩的時候才不會不安心。」她很是期待,腦子裡已經開始計畫要到哪些風景名勝去遊玩了。
「好!」他應諾,心裡隱約覺得事情不太對,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正疑惑之際,身旁的人兒猛然拍了下大腿,興匆匆地道:「你們這裡不是有養寄居蟹嗎?放在哪裡?我想看看。」
她開心地站起來,拉著他的手,就要他帶路去看可愛的寄居蟹。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她根本沒有道理連這件事也知道。
「是誰告訴你這裡有養寄居蟹的?」他神情驟冷。
「啊?」完了,終於還是說溜嘴了,她心虛地咬著食指,腦中靈機一動,「是剛剛那位帶我上來的小姐告訴我的,我記得她叫那個Li……Li什麼的……」
「Lina!」他大方地提醒她。
「對!就是叫Lina。」她笑得安心,以為危機就此解除。
偏偏高煜軒沒那麼好打發。
「小女生,我告訴你,我要想知道你有沒有說謊,只要撥一通內線就會一清二楚!只是一旦讓我知道你在耍我的話,我會很不高興。」
他大方地再給她一次自新的機會,緩緩地逼近她,低問道:「你現在還確定是Lina告訴你的?」
眼看是紙包不住火,事到如今,可柔也只好照實地招了。
「好嘛!其實我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本天書,所以才會知道這麼多事的。」她說得挺玄的。
「什麼天書這麼厲害?」他倒想見識一下。
「你真的想知道?」她面露遲疑,衷心地建議道:「可是我覺得你不知道會比較好耶!」
她好怕他會爆血管。
「你愈是這麼說,我就愈想知道!」他朝她伸出手,「拿來吧!」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堅持了,我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了。」她拿起隨身的包包,慢慢地退到門邊,還反常地將大門打開。
這之前所有的準備動作,都是為了方便她隨時可以逃之夭夭。
她暗暗慶幸自己今天穿的是布鞋,跑步容易,不若高跟鞋礙事。
一鼓作氣地打開皮包,她大喝一聲:「接著!」
將淡藍色的硬皮筆記本丟向他,趁他轉開注意力的當口,她趕緊轉身逃跑。
然而就在她逃走的三秒之後,會議室傳出了一聲石破天驚的吼叫——
「展可柔你這個混蛋,居然偷看我的日記!」
【全文完】
編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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