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馬嘈聲雜沓震天,族旗鮮明狂舞入雲。
周王朝的秋獵場上,此刻已經進入繳交獵物的獵捕尾聲。
在周朝的制度上,秋獵最重要的並不是措得的獵物,而是依著獵物大小,來自周王的彩賞,參加圍捕的眾大臣、諸侯、王子們在豬場中盡情馳騁,將捕獲的獵物進呈周王,是對周正表達的最敬禮。
周宣王在一整天的捕獵下來,心情也開朗許多,看著眼前的將士們人人怒馬甲衣,精神抖擻,老王自然也相當高興。
這場秋獵下來,收穫頗豐,獵得的山林野獸堆積如山,算得上是非常成功的一場圍獵。
等到相關人等將獵物收集已畢,群臣也得到相對的獎賞後,周宣王歡暢地一聲令下,大群的兵馬便魚貫地開離獵場,向鎬京的方向而行。
周宣王斜倚在玉馬車之中,覺得有些疲累,他畢竟已經年老,方才在獵場中因為有著眾人的熱鬧氣勢支撐,並不覺得疲累,反倒是現在輕鬆了下來,才感到一股倦意緩緩升起。
隨著馬車規律的行進,馬蹄聲、車軸聲單調地傳人耳中,老周王只覺得陣陣困意襲來,不久便陷入了半夢半醒的睡鄉。
也不曉得走了多遠,周宣王在睏倦之中,卻覺得車子猛烈地巔簸起來,整個人幾乎要跌倒在地。
而且,從車外傳出了幾聲驚呼。
「天哪!」
「那是什麼人?」
周宣王從夢中驚醒,王者的威嚴卻不曾忘記,要知道周朝的禮教極嚴,駕車的御者最重的便是禮節,像這樣讓周王的車子震動,是件足以殺頭的大罪。
老周王從馬車前門探頭出去,正要斥責,看見了車前的情景,卻也不禁大驚失色……
因為此刻在玉馬車的前方,正有一部紅色的小車像是旁若無人般,迅速向周王的王馬車處席捲而來。
而在紅色小車上方,站著一高一矮兩個紅衣人影,周宣王瞪大了眼睛,耳中卻傳來前方一個前行官的驚呼:「天!左大夫和杜大夫!」
周宣王定睛一看,縹縹緲緲的兩道人影,果然彷彿便是前日被他處死的杜伯和左儒!
只見這二人的小車越駕越快,身形卻定定地站在車上,沒有絲毫不穩的跡象。
周宣王畢竟是一國之主,遇見這樣的死靈景象卻也毫不畏懼,看著兩個紅衣人逐漸接近,他的怒氣陡然發作,大聲叫道:「你們二人死而為鬼,卻也在我的管轄地域之內,膽敢這樣放肆?」
那一高一矮兩道人影卻不為所動,仍然迅速地向玉馬車接近。
當日社伯二人仍在世之時,身量便是一高一矮,杜伯是軍人出身,身量高大俊偉,相較之下左儒便有些矮短。
周宣王圓睜雙眼,想要仔細看看二人的面容,卻看見那矮小的「左儒」微微一笑,便從身後取出一張紅色的朱弓。
前導軍中有幾名反應快的軍士眼見情況不對,一回身就要阻住兩名紅衣人的來勢,只是不曉得為什麼,紅色小車的後方風砂極大,飛砂走石,讓前來截阻的軍士沒有法子接近。
在漫天的風砂中,周宣王彷彿看見了杜伯和左儒兩人當年在朝廷說話的模樣,一時間人不禁有些恍惚起來。
但是那王者的怒氣威嚴卻仍然沒有褪去。
「罪鬼!」周宣王怒聲大叫:「你們是什麼東西,敢來本王這裡犯駕?」
那「左儒」微微一笑,朗聲說道:「昏君!老頭!」
他的聲音頗為響亮,清清楚楚地傳進眾人的耳中:「你不知道好好治理國家,反而殘害忠良,我們已經得到了上蒼的允許,前來索你的老命!」
說著說著,他便搭起了來弓,但是弓上卻沒有搭箭。
「錚」的一聲,隨著弓弦的震動,周宣王大聲慘呼,整個人便跌入車內。
雖然眾人眼睜睜地看見那「左儒」射出的只是一記空箭,但是聽周宣王的慘呼聲,卻彷彿受了極重的傷害。
紅色小車的餘勢未停,與玉馬車交錯而過,捲起漫天的風砂。
風砂中,還聽得見兩名紅衣人慘歷的大笑聲響。
駕著玉馬車的御者連忙死命拉住車緩,將六匹駿馬停了下來。慌亂中,前導的禮官、隨行的大臣紛紛俊急下馬,一窩蜂奔向周宣王乘坐的玉馬車。
幾個親信的大臣連忙爬上馬車,卻沒有聽到周宣王的聲息。
頓時,整個山林中形成了一幅詭異的景象。大批的人馬靜靜地站在山路上,沒有人敢喘一口大氣,雖然有這樣多的人馬,卻沒有什麼聲息,連山林中偶爾傳來的鳥鳴聲也聽得清清楚楚。
軍士們面面相覷,卻是誰也不敢貿然開口。
過了許久,有一名服大的內侍鼓起勇氣,叫了周宣王幾聲,沒有回應,便緩緩將簾幕拉開……
在裝飾豪華的車廂內,只見周宣王雙眼圓睜,以詭異的角度歪躺在軟床上,嘴角流著一道血涎。
這位中興周朝的著名君王,竟然已經氣絕在他的玉馬車上。
周宣王在遊獵中被杜伯、左儒冤魂所崇,死於非命的事不多久便立刻傳遍了鎬京城,成為城內居民沸沸揚揚的話題。
周朝政府陡生巨變,幾名重臣商議了許久,便推舉了太子宮涅繼任周王。
雖然周宣王在世之時並不喜歡太子姬宮涅,認為他的個性陰沉,沒有王者的資質,但是此次周宣王在秋獵時突然被「冤鬼」所崇而死,沒奈何,也就只好讓太子即了王位。
太子宮涅即位之後,是為周幽王,「幽」者,是王族的滋號,取的是「暗味不明之王」的意思。
日後,便是這位周幽王,幾乎將整個西周王朝帶入全盤覆滅的悲慘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