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說,這」元神「一直就跟在我們的身後,從前我們不曉得,是因為我們看不見它?」
當夷羊九簡單向同伴們解釋完了元神的來歷之後,胖子易牙忍不住大聲說道:「這鬼玩意兒一直跟在我的身後?」
「基本上,」夷羊九點點頭:「大概就是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呢?」易牙有些恐懼地回身望了望他的元神,那黃澄澄的胖廚師像是永遠都是好脾氣似地,始終露出胖嘟嘟的笑容。「這種『元神』又有什麼用處呢?」
豎貂撫了撫手上的小動物,也有些害怕地看了看他身後那個女性人形:「這些東西只怕是有用處的,像小九,先前不是幾次都靠他在牢房裡長滿了樹籐,這才被官衙人放出來的嗎?現在想一想,說不定就是『元神』的功勞呢!」
「不是說不定,而是已經肯定了,」夷羊九向身後的「蘿葉」招了招手,微一凝神,蘿葉便聽話地在屋頂上長了幾株綠籐。
「我已經試過,我那種能讓綠籐生長的能力,的確是蘿葉幫我的。」
「那我呢?」易牙好奇問道:「我這個『元神』對我又有什麼用處?」
「你這麼會煮菜,只怕和它大有關聯,」豎貂說道:「否則世界上那麼多胖子,怎麼就你這胖子會煮茶?」
易牙一怔,正想回嘴告訴他:「會煮菜和世界上那麼多胖子『是沒有關聯的!」卻聽見一旁始終沒有開口的開方靜靜地說了句話。
「豎貂說得沒錯,」地緩緩地說道:「像你身後那個女人,我曾經偶爾見過,有幾次你在和動物溝通的時候,那女人會用她的手摀住你的耳朵,好像這樣你就聽得懂動物的說話了。」
「你見得到?」夷羊九奇道:「『那你自己的』元神『呢?」
開方想了一下,長歎了一口氣:「我自己這個?我從小到大都見得到!」
此語一出,每個人都嚇了一跳。
夷羊九首先發難,大驚失色。
「你……你從以前就看得到?」
「只看得到我自己的,像豎貂的,只是偶爾能看到,」開方靜靜地指著「蘿葉」和易牙的胖子元神:「至於你們的,我就不曾見過,一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見到。」
「那你為什麼從來沒說?」
開方沉靜地看了夷羊九一眼,笑道:「看看你們現在的反應,如果我貿然告訴了你們,不是被你們當成了瘋子,就是把你們嚇得要死,有用嗎?」
眾人想想,發現他說的也是實情,紛紛地點頭。
如果在無法證實的情況下聽見這樣的說法,大家的確不太可能接受。
以開方的個性來說,大家都知道他不太愛耍寶,說謊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如果哪一天他平白無故地告訴你,說你身後一直有個東西跟著,那也不會是個太舒服的經驗。
「但是現在問題就來了,」夷羊九的眼睛裡散放出智慧的光芒,他本就資質極佳,雖然不好讀書,腦子卻相當靈活,說起話來也頗有條理:「這個『元神』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我們會有,而像樂兒、蔡興他們卻沒有?
為什麼我們會突然看見?還有,我們有了這『元神』,到底有什麼用?「
「我哪知道這麼多?」易牙哭喪著臉說道:「我不過是個愛煮菜的人,哪知道這『元神』有什麼用處?」
開方想了想,說道:「我想,為什麼我們會突然看得見『元神』,恐怕還是和小九箱子中的『後稷』有著莫大的關係,」他沉吟說道:「小九不是說,他也是被那『後稷』的強光照過、燙過之後,才看得見元神的嗎?」
「說得對,」豎貂點點頭:「這一切,也是樂兒揭開那箱子之後才發生的事。」
突然之間,夷羊九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羊舌野的一段記載。
「我想,我們幾個會這麼常常在一起混,只怕也是因為『元神』的關係,」他說道:「我那曾祖說過,說有『元神』的人其實會有一種很奇異的相互吸引之感,有些感覺是負的,見了面就要打上一架,有的感覺是正的,明明是素昧平生的人,但是一見了面卻會非常投緣。」
豎貂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原來如此,我總覺得我看胖子不順眼,常常還在那兒納悶,幹麼還成天跟這臭胖子混在一起,」他誇張地歎道:「原來是這『元神』玩意兒在搞鬼。」他和易牙的交情其實極好,也因為如此,才更喜歡相互鬥嘴。
果然,易牙冷笑出聲,立即反擊:「我就知道,你這變態成天和那些動物搞在一起,總有一天會搞出事來,有朝一日,可別忘了送你那『元神』一封媒人大紅包,謝謝她幫你討了個狗兒老婆。」
眾人鬥嘴聊天,暫時將對「元神」的疑懼放在一邊,聊了一會,開方突然說道:「有一件事我想我也要告訴你們。」
夷羊九等人看著他,示意他說下去。
「我聽小九說,說他曾祖的敘述裡提到過『元神』能力無窮無盡,這只怕是真的,」開方環視了大家一周,轉過身,向他的元神招了招。
開方的元神是個顏色灰撲撲的老頭,老頭的形貌還算正常,卻一臉愁苦,手上不時地動著動著,也不曉得它在忙些什麼。
「我的元神名字叫做『解憂』,向來就有著預測未來的能力,也因為如此,我才會在卜筮、算命上勤下功夫。」
「可是,後來我發現,『解憂』的能力會增長,而且增長的速度可以很快,」他坐了下來,閉上眼睛,凝聚心神:「現在,它已經可以做到這樣……」
在眾人驚詫的注視下,那老頭子「解憂」開始彎下身來,忙碌地在穀倉屋頂上舒開手掌塗抹。
手掌過處,便出現了繁複的線條,逐漸架構而成的,卻是一幅黑白分明的圖畫。
這樣一幅大畫,片刻已然成就。開方睜開眼睛,神情莊重地起身,走過去看那幅圖畫。
「最近,它的能力比起從前要大上許多,常常會用不同的方式預知未來。」
「可是……」夷羊九疑惑道:「它的預測準確嗎?」
「絕對準確,」開方堅定地點點頭:「只是有時『解憂』預測出來的答案太過隱晦,我事前常常無法解透,總要到了應驗之後,才會恍然大悟。」
幾個人好奇地走過來,看著開方的元神「解憂」揮灑出來的圖畫。
據開方說,這便是「解憂」對未來做出的一個預測。
在圖畫中,畫著一大群人,看來是座大廳。
那些人物雖然是在短期間內揮灑而成的,線條卻很清楚,畫得也相當傳神。
易牙看了一會,卻讓他看出了端倪。
「看!小九,」他大聲叫道:「那個便是你大哥!」
夷羊九連忙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那人物臉色冷峻,形貌俊秀,果然依稀像是他的大哥夷羊清。
有了這樣的依據,眾人連忙細看,卻發現了更多熟悉的面孔。
「看!那是小九!連小九也在圖畫裡,」易牙的眼睛最尖,畫中的人物一個個被他認了出來:「那是小九的爹爹,啊?怎麼我也在裡面,還有開方,這個是堅貂……」
算了算,這張圖畫裡居然拒細靡遺地將夷羊九、易牙等人全都畫在裡面!
而且,看看畫中的背景,居然便是夷羊府的大廳!
「這張圖有些不對吧?」豎貂疑惑道:「小九的爹爹那麼看我們不對眼,怎麼可能讓我們進大廳去?還有他那個勢利眼的哥哥,又怎會和我們同處一室?」
開方搖搖頭,神情堅定。
「不,只要是『解憂』預測的事,就一定會發生。」
夷羊九皺著眉,對那張圖也百思不解。
開方看著他疑惑的神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小九。」
夷羊九回頭,詫異地看著他。
「有件事,是你還沒有來的時候,蔡興說的,不過我覺得我應該告訴你。」
「什麼事這麼嚴重?」夷羊九笑道:「瞧你一臉嚴肅的。」
「你大哥……」開方謹慎地問道:「最近沒什麼事吧?」
「很好呀!」夷羊九一臉詫異:「能有什麼事。」
「沒什麼,只不過蔡興說,最近常看見他和許國銅山的人在一起,覺得有些怪而已。」
「許國銅山?那是什麼東西?」
「許國銅山是一群做銅礦生意的人,銅礦和全天下的鑄錢有莫大的關係,向來便是動不動就要血流成河的暴利生意。」開方說道:「最近在許國又有人發現了大銅礦,因此已經有很多人打算拚命去搶這銅礦了。」
「蔡興看見我大哥跟這些人混在一起?」
「嗯!」開方點點頭:「易牙他們也都聽見了。」易牙和豎貂聞言也看著夷羊九點頭,表示他們的確聽到蔡興說過這樣的話。
夷羊九沉吟了一會,知道他們說得並沒錯。
就在他剛來這兒之前,便在街道上碰見夷羊清和一群華服的面生人混在一起。
而且夷羊清還故意裝作沒看到他。
「你們家雖然家大業大,」開方說道:「碰到這幫人還是要千萬小心,因為他們的生意牽涉之大,內幕之深,不是尋常人可以想像的。」
「我大哥雖然對我不好,但是有關家裡安危的事,應該是不會出什麼紕漏的,畢竟他是家里長子,將來的家業全都要他來繼承,」夷羊九無奈地說道:「更何況他也不會聽我的話。」
這場有關於「元神」和許國銅山的話題,就在這兒結束。眼見得日已西下,幾個人便翻下穀倉屋頂,各自分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