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正午 15
    人是有做賊心虛這一說的。自從我和楊彼得有了那一層關係,我再沒有從公司的車庫坐過他的車。就算我們晚上有約會,我也會自己去他那兒,他也似乎對我這種做法喜聞樂見,只是囑咐我打車。

    他囑咐我打車我就打車?難不成我還拿去報銷不成?他們家好不生的住那麼遠,害我人財兩失!哼!

    不過,我從來沒有讓他來我家的念頭,他張羅過,我沒接他的茬。

    我知道為什麼。

    我到楊彼得的家的時候,已經滿頭大汗,進了他的衛生間洗了個澡出來。他上次買了兩套運動服,他一套我一套,他的是黑的,我的是白的,兩個人坐一塊兒像黑白雙煞,他倒挺美的說這是最完美的兩個顏色。

    他坐在飯桌旁,桌上擺著他拿手的意大利麵條。

    我吃。

    他遞了紙巾過來。說:「擦擦。」

    「吃完再擦,現在擦了一會兒不是還得擦嗎?」

    他笑。慢慢邊吃邊說:「昨天Х四睦錚俊?

    「我找不找房間了,又碰到一哥們兒。」

    他用紙巾擦了擦嘴角,其實他嘴邊什麼也沒有,那是他的習慣動作。

    「後來,去你家找你來著。」他說。

    「是啊?怎麼沒看見你?」

    「我看見你了。」他用叉子捲著一根麵條,眼睛盯著叉子「和一個男的摟著上樓了。」他抬起頭衝我笑。

    我盯著他,我看出來了,他這是拐彎抹角地審我呢!想聽我的解釋?靠,你想聽我就說,我多沒面子。我低下頭又呼嚕了一口面,忽然覺得這口比剛才那口還好吃。

    「這樣也挺好。」他平靜地說,出乎我的意料「我是你的第一個,也就夠了。」

    聽著酸溜溜的,我怎麼那麼想笑呢,有點得意。

    「其實,以前,還有點擔心,也因為我是你的第一個。現在,放心了。」他又說。

    我怎麼覺得有什麼不對「你放什麼心?」

    「小午你明白,男的和男的之間,就是這個樣子。我怕你會認真。」

    「為什麼,怕我,認真?」麵條在我嘴裡慢慢沒有了味道。

    「坦白說….」他走過來,坐在我旁邊,用紙巾試圖幫我擦臉上的番茄醬,被我一把把紙巾奪過來,他還是溫文爾雅地笑著 「同性之間不需要負責,不需要專一。合則來,不合則散,沒有牽掛,非常自然……小午我喜歡你,我們上床,那只是最自然的事,我想你明白這一點。所以呢,我們這樣最好,perfect……一直覺得你很單純,心裡頭還會怕你會太上心,昨天思雨那樣說,然後你又失蹤,我心裡沉了一下,現在看來,我倒是擔心得多餘了,要說你有GAY的潛質,還真是沒錯的。」他非常滿意自己對我的總結。

    我拿紙巾抹著自己的臉。

    我承認,我還沒有對他認真,可是,他這樣說,竟讓我慢慢憤怒起來。

    我盯著盤子裡的殘羹剩飯,慢慢地說

    「你的意思是,大家都是玩玩的,不承擔責任,不預計結果,喜歡就對你好,不喜歡就散了,是不是?」

    「NO,小午,不是玩。是交往,交往的心情是認真的,喜歡也是真的。」

    「那你昨天看著我和個男的摟摟抱抱於是很開心地想,啊,原來賀正午還和別人有一腿,這我可放心了,他不會因為在我這兒失了身就像個女的似的纏著你了對不對?」

    「……」

    「怎麼不說話了?」

    「小午!」

    「你喜歡誰就會對誰好,今天是張三,明天就是李四,大後天王二麻子。你興頭來了就對這個噓寒問暖,對那個關懷備至,你以為你是愛心大使呢?楊越寧!兩個人在一塊兒,就是一時興頭的事兒,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小午,不是這樣。你不要誤會!」

    「我哪裡有誤會?如果我現在跟你說,我離不開你,你一輩子跟我在一塊,我死也不放過你,你會不會一夜白了頭髮?」

    「小午!」

    「沒詞兒了?就會叫我名字?你剛才不是挺高興的麼?因為我賀正午跟你一樣啊,不在一棵樹上吊著啊,多省心啊,是吧?」

    「小午你要明白,這個是遊戲規則。」

    「遊戲?誰的遊戲?你的?還是我們的?」

    「別彆扭,小午,你想想,我說的,是對的。你會選擇和男人過一輩子麼?」

    我瞪著他,一字一字的說

    「會!如果有個男人要和我過一輩子,我會!不過!不是你!你別擔心!」

    我拿起我的衣服,衝進洗手間,換下楊彼得買的情侶裝,衝向沙發,拿起我的包,向門外走去。

    他在後面說:「小午!我送你!」

    「謝了!」我摔門而去。

    我知道,我並沒有愛上楊彼得,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過一輩子,可是,我以為,他對我的好,對我的溫柔和體貼,僅僅是因為,他喜歡我,他喜歡我才會這麼對我。我真是傻得冒泡,還為這個臭美,以為這世上也有因為喜歡賀正午而對他好的人。誰知道,完全不是,原來,人家在玩遊戲,遊戲規則是,大家好聚好散!

    他媽的!

    我有點發狂了,跑了一陣,就靠在一顆樹上喘著氣,一邊喘一邊覺得呼吸困難,有什麼卡在我的嗓子,我的鼻腔,原來,我想哭了。

    我忽然想起,我寫過的唯一一篇日記。那是我到大學報道的頭一個晚上寫的。

    我在那個本上寫:如果這輩子我只可以許一個心願,就是有一個人可以喜歡我一輩子。

    後來,我把那張只寫了一句話的日記給撕了。我覺得自己太矯情。

    其實,是我自己要求太高了,是吧?

    我的***響起來,是楊彼得。我居然接了,把電話放到耳朵邊,楊彼得在裡面說

    「小午,我真的是喜歡你。你記得我說,我要做你的安全帶?」

    「楊彼得,我只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說。」

    「昨天,看見我和別人摟在一起,你嫉妒了沒有?」

    他頓了一下,我把電話掛了。他又打了過來,我頑強地直接按了紅色鍵。

    ******來了,『嫉妒了』,屏幕上顯示。

    你能想到嗎?我那晚又回到了楊彼得的床上,我們翻雲覆雨,我甚至騎在他身上。

    當我滿身是汗地躺在床上的時候,他濕漉漉地身體從後面摟著我,他舔著我的耳朵,細聲說:「小午,我們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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