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正午 7
    老爸和何黎從海南回來了,帶回一堆椰子糖,還有椰奶茶。他塞了一堆在我手裡說你給同事們分分,好好處處關係。我最煩這套,放在桌子上沒動。老爺子果然覺得我不可理喻起來,何黎走後還是續續道道說我不會做人,長這麼大白活了什麼的,說著說著就急了,摔了門進屋睡覺去了。

    我塞了一顆糖在我嘴裡,我還不知道怎麼做人呢?都不搭理你了你沒看出來?

    第二天,剛進門,就看見他們擺了一桌子菜,老爸也沒有記昨天的仇的樣子。有什麼不對!老爺子那氣性,不記我一輩子仇,起碼也得一禮拜吧,還好吃好喝地等著我?

    果然,一個預料之中卻提前到來的消息被傳達了下來,他們要結婚了。

    我說好啊。不過我看他們不是想聽我說好啊這麼簡單。

    我爸嘴裡沒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事兒,他很自然地說:「小何在通州有個房子,你可以搬到那兒去,也自由點兒。」

    我明白了。趕我走呢。怪不得四年不搭理我,原來,我回來,也是錯的。

    我說:「我才不搬那兒去呢!」

    老爺子臉上立刻掛不住了,何黎扒著他的手攔他,他咆哮起來「你怎麼那麼不懂事啊!」

    「你以為呢!」我頂他「你懂事!娶個比我大不了幾歲的也就罷了,還把我趕出去,這是我媽分的房!」

    『啪!』果然不出我所料,一提我媽,我就挨打。

    我破門而出。猛然間有種舉目無親的滄桑感,我不由自主地就又坐在了社區花園的小孩鞦韆上。還沒來得及自怨自艾,就聽到有人在暗處說

    「來啦?」

    一聽這聲音,不知怎麼心裡突然就踏實了一下,剛才那無所適從的揪心不知怎麼就減少了一些。

    「你幹嗎呢?」我聲音也非常自然地恢復了力氣,剛才真的有種沒被抽乾了的感覺。

    「失戀了不得鬱悶一下啊。」

    「我瞅著你不大鬱悶啊。」周圍幾個啤酒罐,居然還有下酒菜,分明在這兒野餐。

    「你又怎麼了?」他抬眼看我。

    「我?我能怎麼。」

    「少裝了。你丫一有什麼不順心就往這兒跑。」

    「你知道個屁!」他分明是說中了。

    「得了,少裝二百伍了。又跟你爸吵架了吧?」我坐在他邊上,拿起一罐啤酒,開了拉環兒就往嘴裡灌。

    「行了行了。」他巴持我「酒入愁腸愁更愁。」

    「那你還喝?」

    「怎麼了?又為了什麼啊?這麼大一人了,跟老頭兒置什麼氣啊,你不知道,老人都是老小孩,別跟他們講理。」

    「我這兩天就搬走。」

    「幹嗎啊這是!」他躥了一下。

    「他要結婚了。」我坦然說。

    「他結婚你也沒必要搬啊。你們家不是兩室一廳嗎。一塊兒住怎麼了?」

    「是他讓我搬。」我歪了一下頭,有東西刺鼻子。衛同顯然呆了一下。我把喝乾了的啤酒罐捏變了型,扔在一邊。

    衛同突然拍拍我的後背說「別放心上,老頭兒一時糊塗。被愛情蒙蔽了。」

    我縮著身子,低著頭看著地,老人家這次傷得我不輕!

    第二天我有了上班的專車,衛同說這叫資源有效利用,這真的給我提供了極大的方便。可惜,坐不了幾天了。誰知第二天衛同就眉飛色舞地說,我給你找了一處房。也在我上班的路上,一樣能接你,房子小了一點,不過容的下你。

    我問他哪兒來的。他說是同事家的閒置房。一個月500。

    我想也沒想就說行。我只想盡快搬出那個家,省得老頭兒鬧心。

    「而且」他十分高興地說「咱們終於有聚點了,哈哈……」

    就知道丫沒安好心。

    衛同開始發揮他的專長,把一個灰白的幾乎掛了蜘蛛網的房子弄得五顏六色像個酒吧,除了一張白白的大床很舒服意外,一個30平米的小屋像極了對外營業的場所。他得意地等我的誇讚,他實在太不瞭解我了,我根本不可能誇他。

    不過,看在他辛勞了一場的份兒上,我說:「我覺得醫院的氛圍也比這兒強。」

    衛同恥笑我絲毫沒有藝術家的天分。

    我說衛同你別死乞白賴地往藝術家堆兒裡鑽了。

    「好歹我也是一設計師。」

    「你絕對是我見過的最沒有品味的設計師!」雖然我只見過一個,我也可以非常肯定地說出這點。哪有他這樣的設計師!

    晚上躺在還滿是裝修味道的床上,被熏得睡不著覺。說實話我想念我家裡那張單人床,我想念家裡的感覺,即使牆壁已經變黑,窗框的漆都爆裂,地板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我依然想念。即使,那裡有個把我看得一文不值,絲毫不值得牽掛的老頭。

    葉禾很快跟著衛同摸了過來。倆人看不出有什麼隔閡,說笑如常。葉禾真的有本事,能讓被拒絕了的人還這麼跟他談笑風生,自然無比。

    也許是兩人達成了什麼默契,在磨合著什麼吧。

    本來,我還想問問葉禾來著,這麼一看,我還是算了吧。

    葉禾四周看著說,這房子弄得真不錯,從外頭看,哪知道這麼個舊樓有這麼一個洞天啊。

    衛同得意地挑釁了我一下,眼光分明是說,看見了麼,這才是品味。

    你們倆要是不在一塊兒,我都替你們冤的慌。

    葉禾最近拍了一個古裝電視劇,雖然不算什麼主角,但起碼也是三四號人物。他還拿了定裝照給我看。我看了之後真誠地說

    「真是玉樹臨風一小潘安啊。」

    葉禾笑。說其實這張沒怎麼拍好,把臉拍得都胖了。我對比了看一下,還真是。不過我覺得衛同的眉眼兒拍古裝還真的挺合適,沒準兒就被什麼師奶少婦瞄中了,一炮而紅了。

    「旁邊這黑衣漢子是誰啊?」我指著照片裡另一個人。

    「男主角。」

    「就他,還男主角呢?」我誇張地叫「葉禾,你肯定紅了,有他一陪襯,你當紅不讓啊!」

    葉禾高興極了,隨即又黯淡一下說:「可惜,我倆從未在一場景裡出現過。」

    衛同嚎叫:「他明顯是躲你呀!」

    葉禾這一高興,指著衛同說:「衛同,你買吃的喝的去,我請客!」

    「行咧!」衛同應和著出去了。

    我才想起問,「葉禾你怎麼就入了娛樂捲了?你不是學機械工程來著嗎?」

    「嗨!還不是跟我姐混的嗎?她進了個什麼影視學校,然後就找點戲來拍,後來我看她拍戲麼,碰巧一個服裝平面廣告找人,我就去了。你不是在雜誌上看見了?」

    噢,對,葉苗苗那陣上影視學校,差點把這茬兒給忘了。

    葉苗苗和衛同是同班同學呢,要不,衛同也不會認識我們倆。

    「那咱姐,拍戲拍到女主角了麼?」

    「沒有,還是丫鬟宮女兒多。」

    「那你混的比她好啊。」

    「女的不好混,得犧牲點兒什麼。」

    這個我懂。導演大都是色狼轉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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