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順著剝落的高牆走路,踏著松的灰土。另外有幾個人,各自走路。微風起來,露在牆頭的高樹的枝條帶著還未乾枯的葉子在我頭上搖動。
微風起來,四面都是灰土。
一個孩子向我求乞,也穿著裌衣,也不見得悲慼,近於兒戲;我煩膩他這追著哀呼。
我走路。另外有幾個人各自走路。微風起來,四面都是灰土。
一個孩子向我求乞,也穿著裌衣,也不見得悲慼,但是啞的,攤開手,裝著手勢。
我就憎惡他這手勢。而且,他或者並不啞,這不過是一種求乞的法子。
我不佈施,我無佈施心,我但居佈施者之上,給與煩膩,疑心,憎惡。
我順著倒敗的泥牆走路,斷磚疊在牆缺口,牆裡面沒有什麼。微風起來,送秋寒穿透我的裌衣;四面都是灰土。
我想著我將用什麼方法求乞:發聲,用怎樣聲調?裝啞,用怎樣手勢?……
另外有幾個人各自走路。
我將得不到佈施,得不到佈施心;我將得到自居於佈施之上者的煩膩,疑心,憎惡。
我將用無所為和沉默求乞!……
我至少將得到虛無。
微風起來,四面都是灰土。另外有幾個人各自走路。
灰土,灰土,……
……
灰土……
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