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悶太無聊的緣故,所以才會在震耳的響起來的門鈴聲中從床上一躍而起,一口氣下樓跑到門口——只是悶到發慌的緣故吧,所以才會對單調乏味的門鈴聲有那麼大的反應。
殷衛在門口做了幾下深呼吸,稍稍平穩了略顯得急促的呼吸,握住門把的手緊張得泛白,骨節明顯突起,盯著手看了一會,覺得實在有些難看於是使勁甩了甩,這才一把拉開大門。
似乎從一開始就知道會是肖野,殷衛並沒有如何驚訝地注視著眼前這個高大的男孩,只是他儘管英氣十足可卻面無表情又一言不發的臉孔還是叫殷衛有點目瞪口呆了。
訥訥得不知該說些什麼的殷衛下一秒就被抓進了一個強硬卻又溫暖的懷抱,有力的臂膀將自己摟得死緊,甚至都可以聽到骨頭喀喇喇的發出的哀鳴了。而肖野拿舌頭和牙齒摩挲著殷衛後脖頸的動作則令他難耐地在始作俑者的懷裡發出低徊的呻吟。
——後來才知道,媽媽,便是在那個時候知道兒子的真實性向的。摀住嘴壓抑著尖叫的媽媽驚駭萬分地退回到房間裡面。
好半天,肖野才稍稍放開殷衛,兩人之間拉開了得以對視的一點距離。
眼底染了一層氤氳的水霧,殷衛仍倔強不已地瞪住眼前這個突然闖進的不速之客。
肖野忍不住在他的眼角輕啄一口。
「不要跟個娘們似的看我……」
朦朧的眼眸一下子銳利起來,瞪圓的眼睛散發出十分凌厲的目光。
「滾!放手!」
肖野笑得像只偷腥的野貓,咧大了嘴巴把掙動不已的殷衛重又抓進懷裡,死緊死緊地摟住,咬著殷衛的耳垂,低沉的嗓聲中隱約著情慾橫流:
「……我拒絕!」
與肖野摟抱著倒在床上,閉起雙眼的殷衛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一般的親吻與進入,心裡隱隱覺得鬆了口氣,本來就在找借口不去比賽,現在可好,以「運動傷害」為名的理由多麼的冠冕堂皇。
卻出乎意料的什麼都沒有等到。
詫異地張大眼睛的殷衛看到正側著身子微笑地瞧著自己的肖野,十分敏感的覺察到肖野的笑容裡摻雜了更多的複雜難辨的內容,不由怔怔得不知所措起來。
笑微微的肖野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揉著殷衛的頭髮說:
「真的那麼痛苦嗎?每次被我進入都痛苦得快要哭出來了?」
「……」
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的殷衛忍不住開始鄙棄起自己拙於口舌的性格。
「……算了。」
肖野放棄似的用力躺倒在床上,大床的震動波及到躺在旁邊的殷衛,他只覺得自己像是在起伏的海水中漂浮,剛蕩上浪濤的頂端,沒來得及落下就已經被伸過來的強健臂膀順勢抱住,環進那個帶有熟悉氣味的懷抱。
「好好睡一覺吧。」
過於柔軟的話語不像是該從肖野嘴裡說出來的,殷衛詫異的想問「你究竟還是不是肖野?」,可終究也沒能抵擋住睡魔的侵襲,張大了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之後,殷衛就在不住地落到發上還有臉頰上的親吻間緩緩睡著了。
第二天被鬧鐘吵醒,身邊已經不見肖野,甚至連一丁點體溫也沒留下來,殷衛呆滯地抱著被子在床上坐了一會,眨巴眨巴模糊的眼睛,終於像往常一樣,打著呵欠走進了浴室。
到達游泳館,瞧見一臉凝重的教練朝自己走來,睡眼惺忪的殷衛才完全清醒。
「看見肖野了嗎?」
教練問他。茫然的搖頭是唯一的回應,殷衛沒好氣的想誰知道那個莫名其妙的混蛋跑哪兒去了!
「……那,你也不知道俞陌津跑哪兒去了吧?」
殷衛繼續搖頭。
教練撐著手按住皺緊的眉心,低低罵了句:
「不叫人省心的小子!」
轉過頭來面向殷衛,兩隻手扣住他的肩頭,教練蕭馭南以一副少見的嚴肅神情說道:
「你小子給我好好的比!知道麼!」
殷衛遲鈍地點頭,張了張口,然後聽見自己沙啞的聲帶掙扎著發出聲音:
「……他……他們呢?」
教練頓時洩了氣似的垮著肩,嘴巴倒是精力十足的罵個不停:
「那倆小兔崽子!一聲不吭就給我溜得沒影兒了,連選拔賽也敢翹!?瞧我不把他們揍扁了的!」
罵罵咧咧的間隙還摻雜著模糊不清的擔憂與關心,小聲嘀咕著嘮叨不止:
「一早上醒來就不見人影,那小子絕對有預謀!」
面無表情的殷衛實在已經近於石化了。
罵得興起的教練還不忘捅捅身邊的殷衛:
「誒誒,肖野那小子也這樣是不?」
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的殷衛想了想,還是選擇了黑著臉不吭聲。
而教練則自顧自的把殷衛的沉默當成了默認。
「我就知道!這倆小崽子,躲哪兒去了!?」
殷衛一言不發的開始往更衣室走,走了兩步被教練一把拉住。
「喂,你沒事吧?比賽還能不能上?」
殷衛想說教練你怎麼那麼囉嗦,那個王八蛋來沒來關我屁事,幹嗎非追著我問有事沒事!?可覺得渾身懶洋洋的找不見開口的力氣,於是只是很不耐煩地一擺手,推門進去更衣室。
換衣服的時候突然特想罵人,被良好的家教教育出來而始終未曾出口的粗話髒話就在嘴邊滾著,只想隨便抓個什麼人破口大罵。
叫囂著想要宣洩的憤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而最終他也只是慢吞吞的換上泳褲,表情十分陰沉的抿緊了嘴巴。
……這算什麼?!二話不說就放棄掉比賽,你以為你瀟灑的不得了?你以為我就會感動得淅瀝嘩啦的?狗屁!王八蛋!他媽的恨死你了!這算什麼啊!少看不起人了,你算老幾?!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告訴你,有你沒你地球照轉!
憋在肚子裡胡亂罵了肖野好一通,這才覺得稍稍暢快了些,殷衛最後起腳狠踹向面前的衣櫃,金屬發出尖利刺耳的哀鳴,嚇得周圍各校菁英不由一個哆嗦,朝聲源彙集過來的目光被殷衛凶橫的一瞪眼又給各自嚇了回去。
「他媽的混帳王八蛋!」
又凶巴巴的咬著牙罵了一句,殷衛覺得除了腦袋裡亂糟糟的有點耳鳴以外,其餘再沒什麼不好受的感覺了。
而劃破腦袋裡這種嘈雜狀態的是尖銳的一聲槍響,意識到那是比賽的發令搶的時候,身體早已反射性地躍入水中了,頓時包圍住整個身體的冰涼的池水似乎一下子隔絕了一切。
以殷衛的個性,說是被動也好要強也好,總之是絕對不會主動跑去肖野家一探究竟——即使肖野自從那次比賽之後就再沒在學校裡出現過。
俞陌津倒是比賽一結束就出現了,充滿暴戾色彩的臉孔強硬地擠進殷衛的視野,抓住殷衛的小臂瞪著眼睛大罵肖野那個笨蛋!
殷衛覺得他罵得實在很對,可也犯不著堵在自己面前急赤白臉的罵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罵的是自己呢。
很快那個莫名其妙的俞陌津就被教練抓著腰一把拖開了,殷衛怎麼看怎麼覺得教練的那一記「鷹爪」像極了肖野,直著眼珠盯緊了看時又被俞陌津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好像在捍衛自己的東西似的,瞪眼瞪得不遺餘力。
看看周圍沒外人,笑得十分危險的蕭馭南照著俞陌津的翹屁股狠狠的就是一巴掌。
俞陌津立馬梗起脖子像鬥獸一樣拿嗜血的眼神瞪向蕭馭南,結果被他貼過來的大手落上臀部又搓又揉了半天,紅到滴血的顏色頓時染了俞陌津一頭一臉。
殷衛不出聲的走開了。
自始至終也沒看見肖野。
第二天上學,總喜歡課間湊到自己與趙趙之間瞎侃的肖野仍沒有出現,殷衛咬著筆一直堅持到最後一個課間結束,好端端的一枝圓珠筆終於被咬得面目全非了。
游泳館裡也沒有肖野的影子。
湊過來的教練張了張嘴,估摸出他要說些什麼而突然開始頭疼的殷衛急忙搶先一步問道:
「教練,俞陌津怎麼沒來?」
教練愣了一下,「嘿嘿」的笑起來,拍著殷衛的肩頭,壓低的聲音只有彼此兩人聽得清楚:
「有長進呀你!俞陌津剛接受完他應得的懲罰,正在家躺著呢。你呢,沒殺上門去跟他大戰百十回合的也叫他齜牙咧嘴的起不來床?嘿嘿……」
面對歪著嘴巴痞笑得像個北京土流氓的教練,殷衛特想吐血。
任憑教練在背後嘀咕著說什麼「肖野那個小兔崽子,自個兒倒走得乾脆利落,留下一堆爛攤子叫誰收拾!」,雖然那句「爛攤子」有確指自己的嫌疑,殷衛也沒再吭聲。
之後更是一直不見肖野出現。
就這樣沉著臉過了四天,沉默寡言的連趙趙都不怎麼搭理的殷衛「終於」在放學之後瞧見了那個讓他罵了整整四天的傢伙。
痞了吧唧的斜靠樹幹站著的王八蛋正咧大了嘴巴朝自己傻樂呢,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的殷衛瞪他一眼,別開了視線。
「……呿!」
腳步倒是急急忙忙的衝著那傢伙走過去,餘光瞟見他越發燦爛的笑容裡隱約多了些得意的味道,不清楚那是否只是自己心虛的錯覺,殷衛有些遲疑的放緩了腳步。
那傢伙抓著後腦勺站直,嘴巴動了動,似乎想對自己說些什麼,正猶豫著自己該不該聽下去的殷衛卻看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從自己身邊擦過,直撲進那傢伙的懷裡。
——是趙趙!
殷衛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了。
軟玉溫香摟了個滿懷的那傢伙隱藏在樹影中的眼神模糊不清的閃爍著,殷衛依稀覺得他那雙眼睛似乎十分無奈的朝自己這邊瞟了好幾眼,但最終清楚地瞧見的只是他軟言軟語的跟趙趙說話的模樣。
殷衛扭頭就走,毫無留戀離開的背影散發出濃重的冰冷氣息。
吃完了晚飯也沒聽到門鈴響起來,窩進沙發裡看電視的殷衛使勁摁了幾下遙控器,巨大的聲浪迎面撲了過來,他紋絲不動的握著遙控器直到媽媽走過來,才皺著眉頭,一下一下的減小音量。
媽媽說的無非是學習如何訓練如何之類的老掉牙的話,殷衛習慣性的以單音節作答。然後終於切入正題,媽媽一邊細細觀察兒子的表情,一邊說:
「週末媽媽和幾個朋友去海邊,李叔叔的女兒也會來……你跟媽媽一起去玩玩好嗎?就當是陪著媽媽……」
眨了下眼睛的殷衛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說:
「……隨便啦,——去就去唄!」
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殷衛在校門口統共見過肖野十次,陪媽媽去各處遊玩一共八次,平均一週一次,認識了李叔叔的女兒張大哥的表妹還有王伯伯的侄女……挺活潑可愛的女孩子,一個個都挺喜歡殷衛的樣子,可殷衛直到現在也記不住她們的名字。
殷衛一直不清楚肖野翹課翹了一個多月課是去幹什麼,在校門口遠遠的望見過他幾眼,沒顧得上問,就已經看見他把趙趙摟在懷裡安慰似的小聲說話了。
直到某一天他突然被梨花帶雨的趙趙抱住繼續哭個不停的時候,才知道肖野被家人送到了英國,飛機剛剛起飛。走得火燒火燎的急,據說籤證護照還有學校什麼的,都是肖野家人托了不少人才辦得速度飛快。
「咦?沒人跟你說嗎?」
面對一臉驚訝的殷衛,趙趙止不住淚的抽噎著說:
「我們都以為肖野告訴你了呢。你們不是好哥們嗎?」
無言以對的瞧了趙趙一眼,殷衛轉過臉望向窗外。
藍藍的天白白的雲,一切都沒變,地球照樣轉動。
被過於明媚燦爛的陽光晃了一下,殷衛眨巴眨巴逐漸泛起陣陣酸痛的眼睛,最終還是靜默的閉上了。
好累啊好累啊……困的都不行了…………
有點想挖新坑了…………有點想寫3P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