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到西山山腳,睡了一路的俞陌津才在蕭馭南的千呼萬喚之下終於張開一雙茫然無措的眼眸。
一路顛簸,自然免不了發生些許意外,比如俞陌津睡得太香以致於往老爺車下栽去之類的小小意外,不過由於蕭馭南一直緊抓住對方的胳膊不放,因而避免了俞陌津大頭朝下地摔下車的慘狀。
可即使這樣,沉於熟睡中的俞陌津也始終沒有醒來,頂多只是在腦袋貼著蕭馭南後背緩緩下滑的過程中,猛地驚覺一下下,馬上又閉起眼睛,唏哩糊塗地把腦袋移回到原來的舒適位置而已。
因為走的是偏僻小道,周圍僻靜的很,於是蕭馭南索性把迷迷糊糊的俞陌津一把抱下了車。
俞陌津一屁股坐到地上,抬手揉了揉半睜半閉的眼睛,臉上呆滯的表情是蕭馭南從沒有見過的,一看便知道他還沒有完全從睡夢中清醒。
俞陌津孩子氣十足地甩起了混沌一片的腦袋,又抬起胳膊再揉了揉眼睛,這才覺得清晰了不少,低垂的眼簾一下子揚起,恰好對上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的蕭馭南,莫名其妙的就感到不好意思起來。
掩飾情緒似的用力瞪過去一眼,俞陌津拍開蕭馭南好心好意伸向自己的手掌,以自己的力量站了起來。
可惜由於起來得過猛,不想受對方賣好的心思終於前功盡棄,身體重心上升得過快而令他頭腦一陣暈眩,天昏地暗的站不穩當,然後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摔進了蕭馭南的懷裡——不過,正確的說法大概應該是摔倒的俞陌津被蕭馭南接了個正著。
「噯,你說,這算不算是投懷送抱呀?」
蕭馭南打趣了一句,瞧著懷裡的小男孩頗為狼狽地站穩了身子,挑起的眼眸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接著又往自己胸膛上使勁推了一把。蕭馭南也就順勢後退兩步,呵呵的不住笑了起來。
「哼!」
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麼、做什麼,眼前那個無賴大叔都不會停止笑聲,便也任他嘲笑,不再多費力氣妄圖加以阻止。
不經意的向蕭馭南的方向瞟了一眼,卻不小心瞄見他的背後有一小塊深色的痕跡,他穿著的短袖襯衫是墨藍色的,雖然那一小塊痕跡更為濃深,可如果不仔細看的話,仍是覺察不出來的。俞陌津好奇地凝神細看,深漆漆,好像還潤濕潤濕的,似乎是……水漬。
水漬?
俞陌津很為這一發現而感到費解,天又沒有下雨,哪兒來的水呢?突然想起自己坐在後車架上睡了一路……睡……
——口、口水……?
頓時就覺得十分丟臉的俞陌津趕緊將注意力轉向周圍環境。
他朝四周打量一番,身處山腳之下,仰望高山,只見山巒起伏,綿綿數里,其中一座山形奇特,峰頂狀似虎頭,尖牙利齒,彷彿正在張口咆哮。
蕭馭南在旁邊解釋說:
「這就虎頭山了,今天咱們的陸上訓練就是爬山。」
「哦。」
俞陌津應了一聲,又側過頭看向蕭馭南,嘲諷似的輕嗤說道。
「你這種人最無聊了,明明自己想爬山,偏偏還拿什麼陸上訓練當借口。」
蕭馭南不以為意,嬉皮笑臉地湊近俞陌津,長臂一伸,搭在他的肩上。
「聰明的小鬼喔。不過可不要小看了所謂『借口』喲,它神奇著呢,不但有助於撐直我們的腰桿,還可以讓任何我們想做又不好意思做的事情變得順理成章,只要我們能夠找到它,而且越多越好。」
俞陌津似懂非懂的但卻拚命地要表現出來自己不屑一顧的模樣叫蕭馭南忍不住伸手過去揉弄他的頭髮。像對待孩子一樣的揉亂他一頭柔軟的髮絲,如果不這樣做的話,蕭馭南就無法為自己心尖上突如其來的愛憐橫生找到一個良好的借口。
俞陌津照舊嫌惡地別開頭,明知道就算自己說了對方也不會照做,也還是嘟囔了一句出來:
「我說過,別碰我腦袋!」
蕭馭南突然一巴掌拍在俞陌津的後背,打得他不由自主往前栽了個踉蹌,然後在蕭馭南哈哈的笑聲裡勉強穩住了身形。蕭馭南也不在乎小傢伙的怒目而視,大聲說道:
「走啦,咱們爬山去嘍。」
當先走了沒幾步,不見俞陌津跟上來,蕭馭南訝異地回頭張望,只見俞陌津正齜牙咧嘴地捂著屁股,不由一愕,隨即問出了口:
「你怎麼了?」
俞陌津本不願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狼狽相,此時被蕭馭南這麼一問,頓時略帶尷尬地收斂了毫不掩飾的扭曲表情,僵硬著一張蒼白的臉蛋,沒好氣地回答:
「不關你的事!」
……脾氣還真夠大的喲。
蕭馭南一開始不明所以,不過順著俞陌津怨毒的視線看去,發現他死盯不放的正是自己那輛老爺破車,細細琢磨,很快明白過來,笑著說:
「那可真是委屈你啦。不過我看你一路睡得挺香的,沒想到……」
說到後來已是止不住的捧腹大笑了。
破舊的老爺車顛簸一路,後車架也不過是幾根堅硬的鐵條交相纏繞,俞陌津自然被硌得夠戧,無怪乎他會齜牙咧嘴的摀住屁股了。
朝蕭馭南狠狠地瞪過去一眼,俞陌津氣哼哼地辯駁說:
「……睡覺的時候當然感覺不到了!」
可是現在一走起路來,酸痛也隨之出現。
他一邊說,一邊不住地揉著屁屁。
蕭馭南走過去,無賴的笑容裡平添幾抹詭異的光芒,他帶點惡作劇意味地說:
「我來幫你吧。」
然後趁著俞陌津怔愣著不知他所指何事的時候,大手一伸,整個罩上俞陌津的窄小臀部,連同俞陌津的手也一併包裹進去。
蕭馭南促狹地笑笑,湊近俞陌津的耳邊吹著氣說:
「呵呵,沒想到你的屁股這麼窄喔。」
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害羞,俞陌津的臉色逐漸漲得血紅,掙動了幾下,對方的大手反而變本加厲地用力揉動起來。
「你……你幹什麼?!」
明明應該是理直氣壯的質問也顯得中氣不足。
蕭馭南狀似無辜地說:
「我在幫你耶,幫你揉呀揉,好盡快疏通了血脈,咱們一起去爬山呀。」
雖然蕭馭南的大手與俞陌津的臀部並非直接接觸,之間還隔著俞陌津的兩隻手掌,但是俞陌津就是彆扭得心臟如同擂鼓一般越發猛烈地跳動起來。
「我不用你幫!你快放手……放手啦!」
一著急,明顯屬於小鬼的口吻腔調就跑了出來,俞陌津就差沒有氣得用力跺腳了。
蕭馭南逐漸體嘗到捉弄眼前這個小鬼的趣味。不大的小毛孩子,偏偏又是一副倨傲又暴戾的性子,於是便很容易地引發出蕭馭南的欺負……哦,不對,應該是逗弄之心了。
而蕭馭南倒也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覺得再逗下去局面不好收拾,又被俞陌津呵斥了一句「放手!」,他也就順著他的話頭移開了大手。
「好啦,別在意,只是開個小小的玩笑而已。」
安撫性質的把手輕輕搭上俞陌津的肩頭,蕭馭南一句話剛說完,小腹處就捱了惱羞成怒的俞陌津全力擊過來的一拳。
只聽「哎喲」一聲,蕭馭南捧著肚子蹲了下去,看到他疼得額間不住的滲出汗珠,俞陌津才有了出了一口氣的感覺,而微微勾起了唇角。
「……你的拳頭可夠硬的。」
好一陣子才緩過勁的蕭馭南不由得苦笑著歎息一句。
俞陌津一撇嘴角,「哼,你知道就好!」
彎著腰的蕭馭南偏起腦袋,朝俞陌津勾了勾食指。
「誒誒,別站得那麼遠,過來一下。」
俞陌津不動,防備的眼神不住的打量看似有氣無力的蕭馭南,接觸到對方的目光,頓時雙眼一瞪,「幹嗎?」
「我又不會吃了你。」
看出俞陌津眼底潛在的懷疑,蕭馭南忍不住啼笑皆非。
「過來扶我一把。」
想強硬地回應好大的一聲:「不去!」,結果卻被蕭馭南搶先說出「你該不會只敢打人,卻沒有承擔後果的膽量吧?」這樣的話來,看見他以嘲弄的表情似笑非笑地瞧著自己,於是氣憤的即便明知他是在激將也大踏步地過去扶住了他。末了還忿忿不甘地發出一聲輕嗤。
「哼。」
蕭馭南勾著他的脖頸站起身。
「走吧,咱們去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