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愛說笑 第三章
    皇帝老兒像是怕德碩後悔似的,一聽到夏居庸回報女兒的名字,馬上就下旨指婚,並且明確指定婚期要在一個月內完成。

    頓時整個王府跟學士府都熱鬧了起來。

    王府忙著張燈結綵,張羅王爺的婚事,畢竟王府才剛落成,就碰上王爺凱旋歸來的喜事,現在又加上皇上指婚,這天大的喜事讓每個人都感染了興奮之情,大家都忙得非常開心。

    至於學士府更是忙得人仰馬翻。

    原本夏家大小姐就不乏追求者,只是這些年來沒見小姐允過任何一樁婚事,眼看小姐也已經十八歲了,下人們原本都以為大小姐打算不嫁,要陪著沒有兒子的老爺過一生了,沒想到皇上聖旨一下,一個月內就要辦喜事,這豈不讓人措手不及嗎?

    於是採辦的採辦,準備嫁妝的準備嫁妝,夏居庸這下也不假手他人,準備幫女兒辦場風風光光的婚禮。

    只不過並不是所有學士府的人都開心的,至少墨湖的二娘就非常不開心。

    「老爺,你真不公平,就只幫墨湖找好婆家,若煙也到婚配的年紀了,怎麼就不見老爺有把這事情放在心頭上?」夏二娘忍不住就當著夏居庸的面抱怨起來。

    「夫人,墨湖的親事是皇上指的,這你也知道的。」夏居庸已經忙翻了,根本不想處理這種小心眼的事情。「若煙的婚事我會處理,你放心,一等忙完了墨湖的親事,我就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這樣可以吧?」什麼時候了還來吵這事情,真是一點氣度也沒有。

    「也要跟墨湖一樣好的對象才成,就算不是鎮國大將軍,也要是個王爺才行。我們若煙琴棋書畫都在行,文采可是比墨湖好得太多,沒道理配不到好人家。」夏二娘硬是要丈夫承諾。

    「夫人,婚配要看緣分,只要人品好就好,家世不見得是主要的選擇。」夏居庸歎口氣道,何況有些事情不是承諾就可以辦到的。

    「我不管,我不管!」夏二娘咬牙,前幾天還聽女兒說她被寧郡王的馬踩到,還被帶回王府療傷,她原本還指望可以攀上這門親,沒想到竟讓墨湖那丫頭捷足先登了。

    「你別鬧了,老夫沒空理你。」夏居庸一甩袖子,人跟著走開,留下一臉不甘的夏二娘。

    「真是愈想愈不甘心,誰不知道老爺心裡真正疼的是墨湖那臭丫頭。」偏偏那丫頭還很聰明,就算她想使什麼小動作整她,通常也不見什麼效果。

    這些年來原本也相安無事,反正那丫頭也不跟她娘倆爭什麼,不過這次真的大便宜那丫頭了。

    想著想著,夏二娘的腳步就轉往墨湖住的院落。

    原本冷清的院落現在多了好幾個僕人進進出出,起居室中也堆滿了禮品跟嫁妝,看得夏二娘心裡一陣不舒服。

    「哎呦,我說夏大小姐啊,這排場可愈來愈大了。」夏二娘的聲音忍不住誇張地拔高起來,引來大家的注意。

    依然埋首在整理帳冊的墨湖抬起頭來。「二娘,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邊坐?是有需要額外支出什麼銀子嗎?」通常二娘會找她都是來要錢的。

    「銀子?哼,我又不是乞丐,老跟你要銀子。」說到這個夏二娘就生氣,夏家的錢都握在夏墨湖手裡,這件事情她可鬱悶很久了。

    偏偏她去跟老爺吵了之後,墨湖也說只要她或若煙學會管帳,她可以把權力交出來,沒想到那些數字弄得她灰頭土臉,更別說柔弱的若煙了。

    她對使銀子有興趣,對賺錢的辛苦差事可半點沒興趣。不過好在這丫頭也確實有兩把刷子,把夏家的生意愈弄愈大,所以她後來才沒繼續鬧下去。

    「那麼二娘找我是來聊天的嘍?」墨湖看她臉色也知道來者不善,不過她並不怕二娘對她張牙舞爪。「如喜,幫夫人泡杯好的冬茶來。」

    旁邊還忙著張羅墨湖嫁妝的如喜嘟著嘴,不大甘願地銜命而去。

    「聽著,我可不是來喝你那什麼茶的!」夏二娘一屁股坐了下來。

    「府中的帳我將會移交出去,未來二娘跟妹妹要是有額外需要,可以跟總管申請,一段時間之後總管會把這些需求匯整給爹,由爹自己來管帳。」墨湖說著,手裡可還忙著圈點帳簿中的幾筆帳款。

    「早該如此了。」夏二娘明明是來找碴的,可一時間竟找不到地方好說嘴。

    場面霎時陷入尷尬的安靜中。

    「如煙妹妹最近好嗎?」墨湖好心地幫她找話題,總不能兩個人呆呆地對看吧?

    「原本是很好的。」說到這個夏二娘就想到自己要說的話了。「她遇上了寧郡王爺,原本王爺待她多麼好啊,不小心弄傷了她,小心翼翼地抱回府中又是補藥又是大夫的,說不定過段時間就會來提親了,要不是你……」

    「才不是這樣的!」端著茶出現的如喜一聽到這段話就打斷了她。「我們小姐老早就認識王爺了,無論二小姐什麼時候認識王爺,王爺的心早就給我家小姐了。」

    被如喜這一搶白,夏二娘驚訝得搭不上話。

    「你這臭丫鬟,這邊有你說話的餘地嗎?真不知道怎麼教的,連下人都這麼沒大沒小的,可別讓王爺府的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們夏家的下人都這麼沒樣子。」夏二娘原本就是來尋晦氣的,沒想到一口氣沒出到,還被如喜給堵了回去,這下當然拿如喜開刀了。

    「我說的是實話。」如喜也不怕她。「還有,我會陪我們家小姐嫁過去,王府中的人怎麼看我,我想就不勞二夫人費心了。」她硬把「夫人」改為「二夫人」,讓夏二娘活生生矮了一截。

    「你……」夏二娘氣結。「墨湖,你就是這樣教下人的?」

    墨湖好像一點也沒受到這兩人拌嘴的影響,好整以暇地合起帳簿。「如喜跟我親如姊妹,我從不當她是下人。」

    「你、你……」夏二娘接不上話,只好氣唬唬地指著她。「我跟你爹說去,看看這樣的女兒怎麼端得上檯面,怎麼進得了王府?!」說著就這樣走掉了。

    「小姐,這樣好嗎?二夫人會不會故意搗亂哪?」如喜又有點後悔了。

    「你現在才來考慮這個,不嫌太晚了嗎?」墨湖橫她一眼。「二娘只是心情不好,沒必要跟她多計較,來,把這幾本帳本送去前廳給我爹。」

    「好的,小姐。」如喜只好乖乖從命。

    反正小姐很聰明,天塌下來都有小姐頂著,她就無須擔心了。

    今天是寧郡王博爾吉濟特德碩的大婚日子,整個王府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初春的夜裡天氣依然冷得教人打哆嗦,不想出門,但今晚王府卻是賀客滿門、絡繹難絕。一來因為德碩方自準噶爾凱旋而歸,想要藉此機會上門攀親帶故的大有人在。二來這是皇上親自指的婚,新娘子又是一品官員的千金,大家都想來沾沾喜氣,湊點熱鬧。

    「爺該休息了。」阿巴勒看著德碩送走一些賓客,今晚還喝了不少的酒,擔心地勸道。

    「唉,阿巴勒,你說我是不是自找麻煩?推得掉一個,也躲不掉成親。」德碩喝了不少酒,但卻仍無一點醉意。

    「王爺早晚要成親的,將來福晉有了小王爺,府裡自然熱鬧了。」

    「罷了、罷了。」做都做了,親也結了,總不能後悔吧?德碩拍了拍阿巴勒。「剩下的客人你就幫我送一送,我也沒精神去跟這些八百年沒見的親戚周旋了。」

    「爺慢走。」阿巴勒恭謹地說。

    德碩走進內院,他所居住的院落現下還亮著燈,大紅的燈籠還高高掛著。他吐了口氣,推開房門進去面對自己的新娘。

    如喜一見到德碩進來,馬上福了福。「王爺,奴婢是福晉的丫鬟,隨福晉從學士府嫁過來的,往後有什麼吩咐,可以直接命奴才去做。」

    「你叫什麼名字?」德碩在桌旁坐了下來,接過如喜倒的茶喝了一大口。

    「回爺的話,奴婢叫做如喜。」如喜看著英挺俊爾的德碩,真心為自己小姐感到開心。「爺還有哪裡需要如喜服侍的,請爺吩咐。」

    「沒有了,你去休息吧。」德碩揮了揮袖子。

    「那麼如喜退下了,小姐……呃,該改叫福晉了,王爺、福晉晚安。」如喜竊笑著退了出去。

    室內忽然沉默了下來,德碩喝了幾口茶,看著端坐在床前的新娘感到有點無奈。

    「我如此匆促地將你迎娶入門,你內心必然倉皇失措,不過你不必緊張,王府裡沒什麼大規矩,一切就按你在學士府的生活樣式過即可。」德碩安慰著說。

    他向來不是很在乎禮教的人,府裡也沒什麼規矩,只要大家能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可以了,很多事情德碩也不管的。

    「嗯。」紅巾底下的墨湖細細地應了一聲,心跳卻是快得異常。

    就要見到他了。

    終於等到這一刻了。

    德碩彷彿這才想到該先掀起紅巾。「瞧我都忘了,恐怕真有些醉了。」他拿起秤桿掀開覆蓋在她臉上的紅巾,但紅巾一落地,兩人卻兩款表情。

    「爺。」墨湖眼底盈盈閃動的是掩飾不住的深情。

    「你是誰?」德碩眼底是滿滿的震驚。他娶的是「夏墨湖」,是那天差點被他的馬兒踩中的姑娘,可不是眼前的這位!

    德碩唰地一聲站起,而他眼底的驚訝是那樣的深,深到讓她也跟著慌張了起來。

    「我是墨湖啊,難道我變得那樣多,爺認不出來了?」她其實還是想喚他一聲四哥,但多年不見,她也不敢貿然如此稱呼。

    不過,為什麼他看著她的眼神是如此的陌生?

    「你不是夏墨湖!」德碩斬釘截鐵地說。「說,你是誰?」他凌厲的眼神直逼而至。夏居庸告訴他自家閨女的名字是夏墨湖,聖旨上所寫明的也是夏墨湖,難道他迎娶的不是夏墨湖?

    墨湖站起來卻又被他逼得跌坐下去。「我是墨湖啊!爺不認得我了?」怎麼會?她又不是換了一張臉。

    「你確實是叫做夏墨湖?」他震驚地看著她坦然的眼神。「你是夏居庸的女兒?」夏居庸再怎麼大膽,也不敢違背聖旨吧?難道讓他馬兒踩傷的姑娘不叫做夏墨湖?

    「正是,如喜可以證明的。」墨湖終於察覺事情大大不對勁了。就算她這幾年容貌有點改變,他也不該認不出來,除非他……

    「如果你叫夏墨湖,那麼我帶兵回京當天,被我的馬兒踩中的人又是誰?」這該不會是一樁陰謀吧?德碩的臉陰沉了下來。

    「馬兒踩中?」墨湖倒抽口氣,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你說的該是若煙吧?」

    他想娶的不是她、不是她!

    恐懼、心碎的感覺開始在她心中擴大、擴大……

    「你知道?」難道她也是合謀的人?看來她是知情的。「是個柔柔弱弱的姑娘,她跟我說她是夏大學士的女兒。」

    「若煙是我的妹妹。」墨湖跌坐在床上,覺得自己彷彿被他判了死刑。她的眼底充滿著痛苦,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不記得我了?四哥,你完全不記得我了?忘記我們曾有過的一切?」

    她無法相信自己的滿腔柔情到頭來只是一場夢,這三年來的思念之苦只有她一人獨嘗,而他早就把她給忘了?!

    那麼她滿心以為就要終成眷屬的美夢,說穿了只是個笑話?

    「我根本不認識你,哪來的忘記?」意識到自己已經跳進陷阱的德碩,臉色冷凝了起來。「說,這個圈套是你爹想的,還是皇上想的?」居然有人敢這樣設計他?

    「圈套?」墨湖眼底盈滿著淚水,那倔強著不願落下的淚水終於也投降了。淚水沾濕了她雪白無瑕的嫩頰,一雙晶燦的明眸此刻盈滿了痛楚。「你以為有人設計你?」

    天哪,誰來叫醒她,告訴她這只是惡夢一場?

    原本應該是濃情蜜意的新婚之夜,可她卻被摯愛的男子如此深惡痛絕地瞪視著,教她真想立刻消失在這世上。

    「難道不是嗎?」德碩瞇起眼,捏起她細緻的下巴。「沒想到這張單純無辜的臉蛋不是如此工於心計。你別說你不知情,真不知情又豈會知道我剛提的是你的妹妹?」

    「那是因為當時我也看到你的馬踩到若煙,所以我才這麼反應的。我怎麼料得到皇上會指婚?」墨湖受不了如此被污蔑。知道他想娶的人不是她已經夠難堪了,

    再被說成設圈套,這讓她情何以堪?

    「這麼說是你爹設計的?目的是趁此機會把你塞給我?你爹還真疼愛你,為了你不惜設計這一切,而正好我也傻得讓你們有機會。」

    「我不知道哪裡出了錯,如果你一開始要娶的就是若煙,那麼我說什麼都不會嫁過來的!」她既心痛又生氣地喊,再也受不了他的冷嘲熱諷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被她眼底深沉的痛楚給打動了,彷彿那個痛楚透過她的眼神也傳遞給了他,不過他馬上醒了過來。

    「說得好聽,現在才來說這個不嫌太遲、太造作了嗎?」他一把放開捏住她下巴的手,冷冷地嘲諷。

    墨湖被他的動作給弄得失衡地往旁邊倒去,他反射性地要去攙她,但是還沒真正出手就又縮了回來,眼底還流洩出一股厭惡之情。

    「你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德碩……」她半靠在床柱上,淚水汩汩流淌,神情淒然地望著他。

    她所認識的德碩是那樣寶貝她的,捨不得她吹一點風。但眼前的這個男子眼底沒有任何感情,只有冷硬的怒意,還有滿腔的憤恨。

    「喔?」他諷刺地揚了揚眉。「你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新娘,我們也算扯平了!」他憤怒地將桌上的東西一掃而落,發出了很大的聲響。

    「現在我們再吵也無濟於事,這麼晚了,先休息吧?」她需要睡一覺,或許明天醒來會發現這一切都是夢。

    「然後先跟你洞房花燭,等到一切都成定局,我不想要的新娘也得要,是吧?」他惡狠狠地問,他可不願再讓人愚弄。

    那句「不想要的新娘」,再次把她刺得鮮血淋漓。

    「不然你想怎麼樣?把大家都吵醒?還是要連夜把我送回學士府?」墨湖唇邊泛起一抹淒涼的笑,只是那抹笑容看在德碩眼中卻成了嘲笑。

    「別以為我會任人耍弄,想擺弄我是要付出代價的。」他說完轉身踢開房門,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墨湖呆愣愣地看著大開的房門,夜裡的冷風從外面灌了進來,讓只穿著嫁衣的她冷得一陣顫慄。

    她緩緩地走過去將門關上,人也順著關上的房門滑坐下去。

    她掏出懷中的玉扳指,看著躺在掌心中的定情信物,她哀哀切切地哭了起來。

    當初他對她的情意已經完全消失了嗎?

    真是這樣,就算她剛剛拿出這信物來,恐怕也只是自取其辱吧?

    這滿室高掛的紅色囍字宛若是對她最無情的嘲笑,今晚她體驗到此生從不曾有過的絕望與痛苦。

    這個新婚夜多麼冷哪!

    如喜一大早就起床幹活了,要給王爺跟福晉梳洗的東西她老早準備好,水也熱著備用。

    她在外面東摸西摸了好一陣子,等到覺得小姐應該休息夠了,這才端起臉盆去敲門。

    「王爺、福晉,如喜給你們送洗臉水來了。」如喜看著緊閉的房門,嘴邊還泛起一抹淘氣的笑。王爺這麼久不見小姐,鐵定想死了,說不定小姐還消受不了爺的熱情呢!

    門內沒有任何的回應。

    如喜訝異地又輕敲了下門,卻發現門從她手邊滑開,可見門根本沒有鎖上,只是虛掩著。

    「奴婢僭越了。」如喜推開門,入眼的情況卻讓她驚叫出聲。「小姐,你怎麼坐在這?」

    如喜奔了過去,甚至打翻了臉盆的水。墨湖靠坐在床邊,身上還是那件嫁衣。

    屋子裡一片零亂,桌上的杯盤都被掃落在地。

    「小姐,你在這坐了整夜嗎?王爺呢?你眼睛怎麼這麼腫?」如喜心痛地看著

    滿臉憔悴的墨湖,從不曾見過小姐這副模樣的她也跟著慌了手腳。

    「如喜……」墨湖張開紅腫的眼睛,無奈地擠出一抹笑容。

    「王爺呢?」如喜四處找著德碩的身影,卻發現屋內只有墨湖一人。「他怎會放你一人在此?」

    「他昨晚就跑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哩。」天亮了,這一切根本不是夢,它真真實實地存在著,此刻的她卻已經沒有力氣傷心了。

    「怎麼會這樣?」如喜滿臉的不解,跟著驚慌失措。

    「如喜。」墨湖拉住手足無措的她,鎮定地說:「你先再去打盆水,讓我梳洗過後,我再跟你說。」

    「好,小姐,我們先洗臉、換衣裳,我給你梳頭,然後吃點東西。」墨湖的鎮定平撫了她的不安,她立刻起身去打點。

    墨湖只能虛弱地點了點頭,任如喜去忙。

    畢竟跟了墨湖這麼久,如喜做起事情來倒也十分俐落,很快地她已經服侍墨湖換上嶄新的長袍與坎肩,梳好了旗人的髮式,就連鞋也換上了花盆底鞋。

    墨湖在梳洗過後,整夜幾乎沒睡的她終於恢復了點精神。如喜還到廚房張羅了一些簡單的吃食,讓昨天可說整天沒吃東西的墨湖墊墊胃。

    不過眼看天都大亮了,竟不見王府有哪個僕人前來招呼的,更別說請小姐去用早膳了,這一切恐怕跟小姐哭腫了雙眼的原因有很大的關係。

    「小姐,你喝點粥。」如喜將碗擺到了她面前,筷子也塞進她手中。

    墨湖喝了兩口粥,眼淚也跟著滾進粥碗中。

    「小姐!」如喜不捨地握住墨湖的手。

    墨湖吸了吸鼻子,自己笑著說:「沒想到一個人的淚水可以這麼多,還以為我昨晚已經哭干了呢!」

    「小姐,你跟王爺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那跟王爺解釋清楚就好了,就別這麼傷心了。」如喜難過地說,一面又要故作輕鬆地安慰墨湖。

    墨湖擦去眼淚,不再放縱自己沉溺於傷心之中。

    「是一場誤會沒錯。」她自嘲地一笑,忽然覺得這情況非常的荒謬。「他娶錯人了,他要娶的人是若煙。」

    「怎麼可能?!」如喜都傻眼了。「可爺明明跟小姐私定了終身,我也看見的啊,爺還親……親了小姐的。」那個吻令她印象深刻,若沒有濃烈的情感,如何能吻得那般纏綿?

    「他根本不記得我了,更別說是這個。」墨湖拿出懷中的玉扳指。

    「小姐,這之間一定出了什麼錯,爺不像個會忘事的人。再說這又不是經過二十年了,就算一時記不得,小姐一提醒也該想起來了啊!」

    「是沒錯。」墨湖同意如喜的看法,昨夜她顧著傷心,還沒有腦筋去想清楚整件事情,現在終於發現不對勁了。「如喜,你幫我個忙。」

    「小姐請說,如喜一定辦好。」如喜非常義氣地說。

    「你幫我找王府的總管來,我有話要問他。」墨湖打算弄清楚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

    「如喜馬上去辦,但是小姐要吃點東西才有體力。」如喜不放心地看著桌上的食物。

    墨湖點了點頭。「我會的。」

    墨湖簡單地用過早膳,如喜也把徐總管找來了。

    「福晉找奴才有何事?早上奴才已經找人過來服侍福晉,但似乎是出了點差錯,那人居然沒出現。」徐總管一見面馬上就這麼說,以為墨湖是找他來興師問罪的。

    墨湖搖了搖頭。「我不是要請問你這件事情。」看來他已經知道昨天德碩沒留在新房的事情了,想必王府中的人也大多曉得了。「王爺人在哪裡?」

    「回福晉,爺在別處休息,奴才不敢打擾。」徐總管躬身作揖,看似恭敬,但是實際上卻不準備遵命行事,他可還沒把這位剛進門的福晉當主子看。

    墨湖沒心力去跟管事的人周旋。「我不會逼問你爺的去向,只有一件事情請徐總管幫我。」

    「福晉有何需要,儘管吩咐老奴。」徐總管表面至少還是很客氣。

    「府上有沒有什麼人是跟在王爺身邊很久,對王爺的事情知之甚詳的?」墨湖直接問。

    徐總管瞭解地點了點頭,他以為墨湖是要打聽王爺的喜好,這也是正常的。「爺身邊的阿巴勒跟著爺很多年了,是爺的貼身隨從。」

    「那你能請他來一趟嗎?或者不方便的話我去見他也成。」墨湖說。

    「這……老奴會幫福晉轉達。」徐總管退了下去。

    「如喜,我們帶來的東西先不要拆封,也別忙著把東西歸位。」墨湖交代著,心裡已經有最壞的打算了。

    按照德碩的個性是不會將錯就錯的,說不定今天他就會派人將她送回學士府。

    「小姐,爺不會那麼做的。」如喜不敢相信小姐有被趕出王府的可能,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墨湖歎了口氣。「那是你昨天沒見他發脾氣的模樣,我從來不知道他脾氣是這麼差。」當年他雖霸氣,可總是對她呵護備至,哪裡讓她受過委屈來著。

    「那如果爺真的這麼做,小姐,那該怎麼辦?」如喜擔憂得眉頭都皺在一起了。

    「我得先搞清楚他為何會忘記我,再來決定要怎麼做。」墨湖不打算繼續用眼淚來面對這一切,雖然她心裡還是很痛,但是要她光坐在那邊受委屈可辦不到。

    結果原本以為很久才會來,甚至不會來的阿巴勒卻出現了。

    「奴才阿巴勒,參見福晉。」阿巴勒年紀不大,但一臉糾結的鬍子讓他看起來有點嚇人。

    不過墨湖並沒被嚇著。

    「你就是阿巴勒?」見他點頭,墨湖跟著說下去。「麻煩你走這一趟真對不住。」

    阿巴勒愣了一下,顯然完全沒想到過墨湖會如此客氣。「福晉別這麼說,爺正在別的房間休息,可能是昨夜喝多了,所以不願打擾福晉……」

    墨湖伸手打斷他的安慰之詞。她很快地就喜歡上阿巴勒,她看得出來他是個敦厚的人,對於她這個剛嫁進門就「失寵」的福晉半點沒有不敬,或是有任何的不耐。

    「我聽說你跟在爺身邊很久了,我想昨夜爺跟我的事情,你應該多少知道一點,所以我想請教你一點事情。」墨湖直接這麼說了。

    阿巴勒尷尬地僵在那邊,不敢說德碩昨夜大約毀壞了一整個房間的物品,還史無前例地喝得爛醉,直到現在都還沒醒來。「福晉請問,能說的我一定說。」

    言下之意表示,要是有爺不願讓她知道的,他也不會說的。

    墨湖並不意外,反而欣賞起阿巴勒的原則。「實不相瞞,我與王爺在三年多前已經認識,但昨天王爺見到我卻似完全記不得了,你能想出任何的可能性嗎?」

    阿巴勒一愣。「福晉可是在爺出征前幾個月認識爺的?」

    「正是。難道這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以至於王爺不記得了?」墨湖坦率地提出自己的疑問,不打算跟阿巴勒玩心眼。

    「恐怕爺是不得已的,福晉?」阿巴勒看了一臉蒼白卻仍堅強挺立著的墨湖,忽然有點相信三年前的爺可能真的與福晉有著某種牽扯,畢竟這樣的女子應該是能夠吸引爺的注意的。

    「此話怎講?」墨湖心中一動。

    「爺在出征到準噶爾前,曾在圍場打獵時,為了保護皇上的安危,發生了墜馬的意外。爺的傷好了之後,卻有了些後遺症,就是……」

    「他忘記以前的事情了?」

    「也不是所有,就是……一部分。」顯然正是與福晉相關的那一部分。阿巴勒同情地看著她。

    墨湖歎了口氣。「哪一部分?難道他獨獨忘了我?」這又是一個打擊。

    「不是的。」阿巴勒不忍墨湖難過。「差不多是出事幾個月前的記憶都不見了,其實那段時間我也常跟在爺身邊,但我並不知道爺認識了福晉。」

    「我當年確實不曾見過他帶你出來。」墨湖回憶著。「今天我找你來的事情能別讓爺知道?」

    「爺若沒問,阿巴勒也不提,但爺若問了……」

    「我瞭解,我不會勉強你的。阿巴勒,謝謝你了,你的回答對我幫助很大。」墨湖真心地感謝他。

    阿巴勒大約沒想到墨湖會這麼的客氣,臉竟然有些泛紅。「那麼福晉……我先告退了。」

    「慢走。」

    阿巴勒才走出去,如喜就忍不住問了:「小姐,為什麼不讓阿巴勒跟爺說這事情?這樣爺不就知道他誤會小姐了嗎?」然後回頭跟小姐道歉,從此以後相親相愛的過夫妻生活。

    「如喜,你別天真了。」墨湖認識如喜不是一、兩天,自然知道她腦袋瓜子想些什麼。「我只是不想旁人跟他說,我想要親自喚回他對我的喜歡。」

    「小姐,你要爺重新愛上你嗎?這個……」看到昨夜被爺毀壞的東西,她覺得小姐真是太樂觀了。

    「就算只有一點希望,我也得試的。」如此才能不辜負他們曾有的那段情。墨湖默默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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