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秋天的太陽帶著尚能忍受的溫度灑落街道,一輛廂型車不疾不徐地穿梭過台北街頭,往陽明山的方向前進。
「好餓啊,剛剛忘記包點東西當午餐了。」駕駛座上的女子半癱靠在方向盤上,手裡還順勢俐落地操作著方向盤。
但是旁邊的嬌小人兒已經第十次偷偷屏住氣息了。
「等這陣子忙過之後,我就去學開車,以後你就不用自己一個人開了。」凌盛晞一手握住胸前的安全帶,一邊盤算著。「辦公室還有一點麵條,我昨天新學了一種煮法,等一下做給你吃。」
「盛晞,你真是我的救星。」駕駛座上的人只差沒趴過去抱住她。
「啊,你別激動。」凌盛晞一把握住對方的肩膀。
「不過你還是不要學開車,以免我們先昏倒。」盛晞是個嬌小的女人,做什麼事情都非常細緻,看起來也溫順得很,偏偏對於要學的東西相當執拗。上次她為了學騎腳踏車,弄得滿身是傷,把大家嚇壞了。「我覺得你這種人根本該被個好男人娶回家,然後當個賢妻良母。」
「我現在沒有結婚的打算。」盛晞淡淡地說,目光落在蜿蜓的山路上,整顆心也跟著飄浮了起來。
錯過了他,她不知道這一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再遇到,一個能讓她如此深藏在心的男人。
「還忘不掉你那無緣的未婚夫?」郎雨葉直來直往的性格讓她劈口而出。她知道盛晞曾經在結婚前取消婚禮,也知道她自那之後就被家人斷絕了往來。
「我」該怎麼說呢?她內心那種錯綜複雜的感情,該怎麼說清楚呢?恐怕連她自己都還沒有勇氣去釐清吧!
當年她慌亂地自那婚姻逃開,只因為她心中唯一清楚的一件事便是──在她搞清楚自己要什麼之前,是沒辦法給他幸福的。
只是當時的她沒想過自己會完全地失去他。
現在她也只能藉著報章雜誌去搜尋他的訊息。據報導,這些年他大多在國外忙著,屆亞集團的事業愈做愈大,現在在國際上的知名度也非常的高。說不定她今生都沒機會再見到他了。
「說起來也真有趣,我們的客戶要是知道,這個幫她們企劃唯美婚禮的人曾是個逃婚新娘,不知道會不會奪門而出喔?」郎雨葉調侃地說,正因為熟得很,所以她才敢這樣毫無忌諱地開她玩笑。
「雨葉!你午餐的麵條消失了。」凌盛晞微蹙著眉,內心卻掀起了陣陣波濤。怎可能忘得掉他呢?光是想到那場未竟的婚禮,她的心就如此的不平靜
「親愛的盛晞,千萬別這麼對我。」郎雨葉趕緊討饒,一臉諂媚地說:「我們從早上去佈置場地到現在我滴水未進,你千萬別這麼殘忍。」說話問,車子已經抵達工作坊了。
夢裳工作坊,凝聚著他們幾個工作夥伴的夢想,也凝聚著客人的夢想。他們企劃婚禮,從婚禮的開始到結束,無一不做,雖然在這邊工作很辛苦,但是也很開心。
雨葉將車子停在車道上,位在小山坡上的工作坊像個遺世獨立的建築,充滿著夢幻的味道。車道上有著另外一輛汽車,一輛嶄新的賓士。
「有客人耶,你抱這些花進去,趕緊去看看要不要你去處理,剩下的我來就可以,你現在可是我們工作坊最炙手可熱的婚禮企劃師了。」雨葉塞了一桶粉色玫瑰在她懷中,順勢推了她一把。
「我看你是要催我趕緊去煮麵才是真的。」凌盛晞笑著往前走去,一推開玻璃門,門上的風鈴響了起來,坐在屋內的一對客人也轉過身來看她。
「盛晞,你回來得正好,客人剛到。」同事招呼著她。「他們想要在家裡舉辦一場大型婚宴」
「大型婚宴?」盛晞一抬頭,完全沒預料到這一眼會讓她手軟。
她一個不小心讓整桶的玫瑰花掉落在地,玫瑰灑了一地,水也漫流出來,不過幸好水量不多,狀況不至於太慘烈。
她驚慌失措地彎腰撿拾,卻被玫瑰的花刺給扎傷了手。
一雙義大利手工皮鞋出現在她視線中,她渾身僵住。
一隻蒲扇般的大手撿拾起一朵玫瑰,直直地伸到她面前,她只好伸手去接,不得已地抬頭看他──那冰冷異常的眼眸差點刺穿了她。
「謝謝。」她的臉色是一片慘白,接過玫瑰的手甚至巍巍顫著。一陣暈眩襲來,她差點在那雙利眸前昏厥。
或許能昏厥才是好事。
「盛晞,我的麵條不要太軟,要有點──」一邊喳呼著走進來的郎雨葉,一打開門就被眼前的狀況給堵在門口。「赫連赫連於離!」她驚呼出聲,嘴巴張得大大的。
「雨葉姊,是赫連先生,你這樣很沒禮貌。」同事趕緊過來推了推她,順勢幫忙撿拾玫瑰。雖然赫連於離是個名人,但雨葉姊這樣也太難看了,盛晞更誇張,居然整桶玫瑰花都掉了。
「不是是那個」郎雨葉擔憂地望向蹲著收拾混亂的凌盛晞,一把蹲到她身邊幫忙撿花,一邊小小聲地問:「他就是被你在婚前拋棄的那位先生嗎?」
盛晞低著頭,極輕地點了點頭,心亂得不得了。
「這下可好了。」郎雨葉吐了口氣,翻了翻白眼。
是啊,這下可好了。
玫瑰再多也會有收拾完的時候,盛晞真希望自己不用在這種毫無心理準備之下面對他。
「赫連先生、崔小姐,這位是我們工作坊重要的婚禮企劃師凌盛晞小姐,她幫客人做的企劃,一向很能針對客人的需求與夢想,所以非常的受好評呢!」同事小翩熱心地介紹著。
「是這樣啊?」崔小姐的聲音悅耳,聽得出來是頗有教養的人。
盛晞不得不站直身子,禮貌地朝兩個客人點頭致意。「你們好,我是凌盛晞。」她說著,慌亂地掏出名片遞過去。
崔心婷很乾脆地接過名片,細細地審視起來。
但當盛晞把名片遞給赫連於離時,她真怕他開口說什麼。
赫連於離只是一言不發地盯著她看了幾秒鐘,冷淡眼神中的輕蔑,讓她心臟狠狠地痛了起來。
她幻想過他們再次見面的種種,卻從來沒有想過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旁邊的崔心婷高挑而優雅,站在他的身邊是那樣的登對,他陪著她來,不用想也知道他們計劃結婚。
讓她企劃他的婚禮,對她來說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
就算她已經接受他走出她生命的事實,她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娶別人。曾以為自己在這三年已經成熟,已經堅強得足以應付所有狀況,但她錯了。
她的心依舊痛得教她想拔腿逃開。
「凌小姐做這個工作很久了?」赫連於離將她的名片放在指間把玩著,他坐在沙發上的模樣像是盤據一方的帝王,身子那樣自然地伸展開來,卻沒人敢侵犯他的範圍,所以他身下的沙發雖大,卻沒人去坐在他身邊。
「呃,我三年了。」盛晞倉皇地回答,內心在盤算著要用什麼借口退開。
她的回答讓赫連於離的目光凌厲地盯住她。
「那應該滿有經驗的,凌小姐,我想要的婚禮是那種莊嚴間帶著夢幻味道的,會場要有足夠的鮮花,但不能太俗氣,最好能配合一些藝術品的擺放」崔心婷已經開始講述她的需求了。
盛晞被赫連於離的目光弄得坐立不安。「等等,崔小姐,我可能不大適合幫你們企劃」她辦不到!
「為什麼?」崔心婷一臉的不解,困惑地看著她。
「因為」凌盛晞腦子亂成一團。該死的,剛剛還沒想好理由呢!
「是啊,為什麼?」赫連於離冷著臉咄咄逼人地問。
盛晞差點驚跳起來。「因為我們有更有經驗的企劃師,像這麼大型的婚禮,應該由最資深的人來擔任」她慌亂地轉頭找著雨葉,想要討救兵。
偏偏赫連於離不讓她如意。「我覺得你滿適合的。」
「於離,你之前就認識凌小姐了?」崔心婷懷疑地轉頭問他。
赫連於離根本連回答都省了。
盛晞在崔心婷詢問的目光下,顯得非常的無措。
於離!
她這麼喊他呢!他什麼時候認識她的?什麼時候決定結婚的?他求婚時也用那深情款款的眼神凝視著她嗎?盛晞覺得呼吸困難了起來。
「那麼請先給我一些基本的資料,關於時間與地點,還有大致的方向,其他的我再跟你們約時間敲定。」盛晞拿起記事本,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好,時間有點趕,是一個月後,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快一點。地點就在赫連家的大宅,改天你來看看場地」崔心婷開始談到細節。
盛晞低著頭振筆疾書,卻一直意識到盯著她頭頂的眼神,教她慌亂得幾次寫錯了字。
「大致上我已經知道狀況了,那麼赫連先生有什麼意見嗎?」深呼吸,凌盛晞,你是個專業的婚禮企劃師,別被這情況擊垮了。
「心婷說怎樣就怎樣,我沒有意見。」赫連於離先起身。「我的時間不多,心婷,我得回辦公室,你留下來慢慢談吧,晚一點再請司機來接你。」
「好,謝謝你陪我來。」崔心婷開心地跟他揮了揮手,不介意他一臉的冷淡。
盛晞愣愣地站起來目送他離開,眼神貪戀地看著他熟悉的背影,感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撕了開來。
那天的「驚喜」之後,已經過三天了。
盛晞覺得自己彷彿作了一場夢一樣。那晚她失眠了,一直想到過去的種種,這幾天也睡不好,所以眼下已然有淡淡的陰影。
「盛晞,你會不會工作得太拚命了?昨天又留下來縫那些桌巾的蕾絲邊了吧?」雨葉語帶責備地問。
她認識盛晞快三年了,一路看著盛晞從青澀的小女人變成一個成熟的女人,慢慢在生活上、在工作上摸索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現在的盛晞已經是一個能夠獨當一面的婚禮企劃師。
但是盛晞的辛苦與汗水她也看得很清楚,所以總是格外心疼她,忍不住要多照顧她一點。
「沒有,我只是最近睡不好。」盛晞整理著手邊的工作筆記,這才抬起頭。「雨葉,你別忘了明天跟崔小姐有約要去看場地的,你要記得喔!」雖然她沒辦法接這案子,但她還是希望他們的婚禮可以順利進行。
「你真的要把案子推給我啊?」雨葉忍不住問。「你要不要去找赫連於離談一談?」她總覺得那男人看盛晞的眼神並不尋常。盛晞說那是冰冷的憤怒,她卻不以為然。
「談什麼?你不覺得我會自取其辱嗎?別說我三年前就試圖談過,何況他現在都要結婚了。」過去是再也回不來了。她記憶中那溫柔得令人終生難忘的眼神,恐怕也真的只能存在於回憶中了。
想到三年前,原本預定的婚禮因為她的逃離變成鬧劇一場,她的父母氣得把她趕出來,這她一點也不在意,反正她早想搬出去了。
她在意的是他。
她辛辛苦苦找到他,他卻當著她的面將手裡的戒指扔向她,用那種野獸受傷的眼神割剛著她歉疚的心。
她哭著,淚流滿面地要他聽她說──她不是要放棄他,她只是想要暫緩這一切令人不安的婚禮。
但是來不及了。
當他將戒指摔向她的那一刻,他們之間的牽繫也就斷了。
原來人與人之間要結束,居然是這麼的容易;這是她親自體驗到的。
那一夜她握著他的訂婚戒指,當那戒指刺進她的掌心時,她就發誓要好好地活出自己,否則她為此失去這麼好的一個男人,就完全沒有價值了。
這三年來,多少的寂寞與痛苦她都熬了,只因為她再也沒有失敗的退路。
「說不定他不是真心愛著崔小姐的,在他的心裡還是不能忘懷你。你去找他!你明明很在意的,你不用騙我說你已經不愛他了,我看得出來,你這些年無法接受別人,一直都是因為他。」雨葉熱切地說。
盛晞苦笑。「我沒有要否認,但是來不及了,在我逃離開那場婚禮的同時,我就失去資格了。」
「什麼狗屁資格?只要那傢伙還愛你,誰來界定有沒有資格?」雨葉忍不住要罵髒話。
「雨葉」盛晞笑著看她,眼底有著明顯的失落。「崔小姐是無辜的。當初是我先逃開的,現在我有什麼資格去破壞人家?」如果崔心婷夠聰明,她就會好好把握他。盛晞比誰都清楚他是個好男人。
「那你怎麼辦?」雨葉急得跺腳。
「所以就只好拜託你幫我接手這案子,還有,請用心幫他們企劃好這個婚禮。」盛晞認真地要求著。
郎雨葉翻白眼。「我真搞不懂你,好啦,我會給他們一個完美的婚禮,這樣不就得了!」
「謝謝你,雨葉。」盛晞真心地說。
「希望你不要後悔。」雨葉撇撇嘴。「對了,等一下我們要去取花材,你準備一下,我去熱車。」
「我也想去報名駕訓班。」因為工作坊在山上,算是郊區了,不會開車還真的挺不方便的。
做這一行讓盛晞學會做很多東西,就只有開車這一樣還學不會。
「拜託你不要,我寧可每天去接你上班,也比你去謀殺車子來得好。你連機車都騎得不怎樣,還想學開車?上次學腳踏車把我們嚇死了。」
雨葉誇張的表情,讓她想起自己剛開始學騎機車的樣子。正因為她的笨拙才跟赫連於離的車撞成一團,那時候他還以為她那身的西瓜汁是血呢!
真是一個令人難忘的相遇。
「你笑得好曖昧,想到什麼了?」雨葉賊笑著逼問。
「哪有啊?!」盛晞紅著臉。「你快點啊,我去拿筆記本,門口見喔!」她說完轉身就走。
雨葉盯著她的後腦勺半晌,這才轉身去開車。
磨蹭了幾分鐘,兩個女生終於坐上那輛貨車,準備出發了。不過車子才開出工作坊的大門沒多遠,轉個彎赫然發現路邊停靠著一輛熟悉的賓士轎車,車外斜倚著一個熟悉的人。
「盛晞,你看。」雨葉臨時煞車,推了推被緊急煞車嚇到的盛晞。
「你幹麼突然煞車啊?」在看到他的身影時,盛晞整個人一僵。「於離他怎麼會在這裡?」這不是夢,他今天也沒跟她約好要談任何婚禮企劃的問題,那麼他怎麼會來?
「下去啊,他擺明來找你的。」雨葉自動橫過她打開車門,順便把她的安全帶解開,把人給推了出去。
「雨葉你幹麼?」盛晞叫著。
「花材我自己去弄就好,你去吧!」雨葉說完將門一甩,小貨車就呼地一聲跑走了。
「你」盛晞無奈地看著遠去的車煙。
她呆了幾秒,終於抬起頭面對他,緩緩地走到他身邊。「你怎麼會來?」
她的心跳得好快。
「上車。」他轉身打開車門,率先坐了上去。
盛晞猶豫了兩秒,隨即拉開駕駛座旁的車門坐了進去。
無論他想幹麼,她確實渴望多看他幾眼。
兩個人坐在車子裡這半密閉的空間,頓時沉默了好一陣子。
她直視著前方,但身體的每個毛孔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就在她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她轉頭看他,卻看到他嘴角掛著譏誚的笑容,目光斜勾著她。
「你找我?」她的喉嚨乾澀。
「嘖,你居然當起婚禮企劃來。」他的濃眉一揚,十成十的諷刺意味。「你的客戶知道你曾經是個逃婚新娘嗎?你也鼓勵她們做這種事情嗎?」
「我」她被他諷刺的口吻刺了一下,隨即挺起肩膀。「無論你認不認同,這些年我是很認真在工作的。在結婚前逃開是我的錯,你可以責怪我,但不需要這麼說。工作是工作,我是我。」
「你變得伶牙俐齒了。」他挑了挑眉,有點訝異她像頭小母獅似的表情。「想必這工作非常重要了,讓你不惜逃開我,那麼鐵定重要得不得了。」
「於離,不是那樣的,我當時候──」
「我不想談當年。」他粗魯地打斷她。
那你來做什麼?
她想這麼問,但沒有勇氣問出口。
「恭喜你快結婚了,這些年來你的事業很成功。」她知道他把屆亞集團的觀光事業發展得相當出色,這些年來她盡可能地搜集他的資訊,即便那並不多。
讓她訝異的是,當初他若為了讓父母接受她而回去接掌家族事業,那麼她逃開之後,為什麼他還是接下父親的事業?
「事業成功是應該的,很快地你也會見識到屆亞集團愈來愈廣大的影響力。」他的聲音又變得冷淡。
她還是忍不住要問:「你當初怎麼還是接下伯父的事業了?」
他一接下屆亞沒多久,人就去了歐洲一整年,接著又在美洲跟東南亞幾個地方待著,發展著屆亞的事業觸角,所以這幾年她根本見不到他,即使透過報章雜誌也一樣。
「因為我不習慣逃避我要面對的事情。」他若有所指地看著她,眼底的鄙夷意味讓她既痛楚又生氣。
「你不需要這樣含沙射影,再說我並不是逃避,而是去面對我自己。我覺得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我根本沒資格愛你,所以」
「夠了!」他生氣地打斷她。「我不想聽你為你的自由或是理想之類的找一堆借口,反正做過的事情就做過了,我懶得聽你說。」
「那就不要一直對我凶。」她也氣唬唬地吼了回去,這男人以為他是誰?她是有愧於他,但不代表他可以這樣罵她。
「你」他惱怒地瞪著她,嘴唇抿得死緊,深深地呼吸著,彷彿正在克制自己的脾氣。
盛晞嘟起嘴,撇過頭去,鼻頭酸了酸。
她的沉默與無言的抗議,讓他猛捶了一下方向盤。
「我只問你,這個工作對你很重要嗎?你喜歡在這裡工作?」他沒再看她,怕自己的自制力再次崩潰,到時候會做什麼事情他自己也不知道。
盛晞用力地點了點頭。「我喜歡這個工作,這個工作對我很重要。」因為這些是用失去他的代價換來的,她當然非常寶貝。
「下車。」他的聲音冰冰地投擲過來。
盛晞呆了一呆,這才不可置信地看著粗魯無禮的他,然後不甘不願地開了車門下車。
她用力甩上車門,很可惜賓士車似乎一點也沒受到損傷。
她還來不及罵句什麼,他的車就呼嘯地往前疾馳而去。
望著車子的背影,她氣憤地握著拳頭對空氣揮動著。「可惡、可惡、可惡!」
她的話語愈來愈軟,最後化成一聲哽咽,淚水緩緩地滑過臉頰。
緊握的拳頭鬆了開來,她抹去臉上的淚痕,也努力地要把挫折、懊惱跟痛苦統統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