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褚顏拖著旅行箱走進將升集團大樓時,她可以感覺自己像個怪物。
不過這棟大樓真漂亮啊!全新鋼骨建材,配上現代化的設計,還可以把線條做得如此具有流暢感,這位建築設計師不簡單哪!
穿著牛仔褲跟寬大T恤的她不時地東看西看,加上手裡拖著一個旅行箱,站在這棟大樓的大廳宛若一個跑錯場地的演員,滿是尷尬的氣氛。
「小妹妹,這裡不是隨便人可以出入的,你還是趕快離開。」警衛很快地朝她走來。
小妹妹?!
這太誇張了吧?她是知道自己穿這樣看來年紀挺小,但也不至於被叫做小妹妹吧?這位可憐的伯伯未老先衰哦!
同情地看了警衛一眼,她說:「我是來找聶尹臧先生的。」
「總經理?」他愣了一愣。「你有預約嗎?要先跟櫃檯登記哦!」看了她純真的笑臉,他的表情不禁開始軟化,畢竟這種小女生會有什麼太大的危害呢?她手上拿的旅行箱應該也不會是什麼危險爆裂物才是!
「謝謝。」褚顏笑著回應,這人比昨天電話裡那個秘書好多了。她毫不浪費時間地走往櫃檯。「小姐,我要找你們的聶總經理。」她不禁要開始咬牙了,這位聶先生真是太不好找了!要不是她的畫冊應該還在他手上,她可能轉身就忘記這個旅行箱了。
「你有預約嗎?你是哪家公司的代表?」
又來了!「我沒有預約,也不是什麼公司的代表。你看我穿這樣,像來談公事的嗎?」褚顏開始想抓狂了。「我是送東西來給你們聶總經理的!」說到那個「聶」字,她忍不住咬緊牙根,彷彿真的咬得到那個姓聶的傢伙!
櫃檯小姐為難地看了她一眼,勉強打了個電話上去。「襄秘書,樓下有位小姐要找總經理,該怎麼處理?」
「要怎麼處理?這種事情還要問嗎?一天到晚一堆阿貓阿狗要找總經理,你不知道總經理忙死了嗎?你們不過濾掉這些人,公司請你們來幹麼?」
電話裡傳出來的責備聲音連褚顏都聽得一清二楚,而且這個聲音並不陌生,就是昨天接她電話的女子。
「對不起,襄秘書,我們下次會……」
櫃檯小姐還在唯唯諾諾的道歉,褚顏就忍不住奪過她手裡的話機。
「襄秘書,我是昨天打電話給你的姓楊的小姐。我無意騷擾你們總經理大人,但他遺失了行李,而那行李很不幸的就在我手上,如果你不願意幫我找聶先生,那麼我就自行處理這些東西了。」
褚顏畢竟是出身世家大族的,雖然平日看起來像個窮老百姓,但必要時還是可以挺起胸膛跟人家應答的,而眼前的狀況顯然不強硬點是無法解決事情的。
電話那頭停頓了片刻,然後低低的討論聲從話筒傳出來,隨即一個低沉的男音出現。「上來!」那聲音簡單地命令著。
褚顏不悅極了!
這個姓聶的傢伙顯然跟他的秘書一樣無禮!
真想一扭頭自顧自地閃人,但是她的東西還在對方手中啊!僵硬了幾秒鐘,她才不甘不願地問櫃檯小姐:「幾樓?」
櫃檯小姐似乎被這種陣仗給嚇到了,一時反應不過來。「三……三十四樓!」
褚顏就這樣咚咚咚地跑到電梯前,配上拖動行李時「喀拉喀拉」的聲音,顯得很卡通。
果然是棟很優的建築,連電梯都既安靜又快速。沒幾秒鐘,電梯門緩緩地在眼前打開,一雙嚴寒的眼眸跳進她的眼中。
「拿來。」那低沉的聲音接著入侵她的知覺。
她猛地一抬頭,這才看見這個等在電梯前的男人。
「是你!」好大的驚喜!她高興地扯住他的袖口,深怕又被他「逃」掉!「我正想找你,那天我昏過去了,二姊也沒問你的名字,本來還想等一下要去俱樂部打聽你的消息的……」
「停!」
男人一伸手打斷她的滔滔不絕,冷冷的、涼涼的眼眸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伸手接過她拎在手上的旅行箱,兩個箭步就往敞開的辦公室內走去。
她很機靈地跟了上去,看見他已經打開行李,取出裡面的文件。
「子苓,這些拿去印,不用重做了。」他的聲音不紊不亂,而整個辦公室裡的人動作也相當快,那些人在辦公室內移動著,打電腦的打電腦,印資料的印資料,而他就一邊翻著資料,嘴裡不斷吐出各種命令。「場地都確認了嗎?人到齊了沒?」
「場地沒問題,聶總。」
「來賓也都連絡完畢,聶總。」
看到幾個人在忙著,她只能眼花撩亂地呆在那邊,而當她看到他的手滑過箱子裡的衣物,放到那些文件上時,她想的卻是……
那些性感的黑色內褲是他的!
緊接著浮現的畫面當然是他穿著泳褲,裸露出強健體魄、優美線條的模樣,下一瞬她的臉轟地紅了!
幸好沒人注意到她!
「總經理,Demo用的圖來不及做,就這樣直接播出嗎?」襄秘書推一推她無框的鏡片,一臉的嚴肅樣,她看來比聶尹臧緊張許多。
「以前圖都是誰做的?」聶尹臧的聲音毫無波動,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種平板的聲音表示他不滿意這種處理方式,音調即使沒有稍稍提高,但溫度是降了一些。
「有個會繪圖的工讀生,但他剛辭職不久,還沒找到合適替代的人,再說工讀生不是配額內的人手……」襄子苓解釋著,額上竟已泛出薄汗。
「那個我……」在旁邊當壁虎有一陣子的褚顏忍不住發聲。
「你還在?」襄子苓的目光霎時把她從壁虎貶低為蟑螂。
「我還在?」褚顏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礙到這位「高級」秘書的眼了。「當然,我的事情又還沒辦完!」他都還沒答應當她模特兒呢!
此刻的她除了要聶尹臧當她模特兒之外,什麼都不記得,甚至連她那箱行李也忘得一乾二淨。
「小姐,有什麼話等一下再說,我們現在很忙!」襄子苓直想把她推出辦公室,她一邊動作還一邊偷瞄一旁的聶尹臧有什麼反應。
「可是……」被推著走的褚顏一邊還回頭看佇立在桌邊的他。「我會繪你們需要的圖,你確定不要我幫忙?」這話看似跟襄子苓說,但她卻直視著那雙莫測高深的眼眸。
「等一下,子苓。」聶尹臧眼中泛起了一抹興味。「讓她做做看。」
「總經理……」襄子苓驚愕地鬆開了手。
褚顏乘機竄過她腋下,跑到他的桌前。
他將文件擺到桌上。「這些,是公司年度新產品的介紹,要做成可以自動播放的檔案,包括製圖。你行嗎?」他的眼一掀,注視著她的目光灼灼。
她迎視著他的眸,堅定地點了點頭。
他的眼中有了詫異。
能看著他的眼而不戰慄退縮的人很少,這小女子竟然半點不畏懼地!
「你們現在很急吧?但我可不可以先問你一個問題?」褚顏很認真地看著他。
他揚了揚眉,動作雖不大,但足以顯示他心情放鬆了不少。他往後靠坐在那張舒適的真皮座椅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那張認真的小臉。
她總是這副表情,幾次見到她,她都是這種表情。
認真的臉,再認真不過了!
認真已經不是他所熟悉的感覺,尤其在他掌握愈來愈多資源,就連商場上的這些遊戲都跳不出他的預料後,認真這種感覺已經離他相當遙遠。
他很好奇,她為何可以如此認真。
褚顏高興地一笑,彷彿要說什麼她興奮不已的事情,她的身子往前趴向他的辦公桌。「你考慮好了嗎?我上次就想問,但沒有機會問。」
「考慮什麼?」這丫頭說話都是這麼無厘頭的嗎?他思忖著,眸色顯得更深邃了。
「咦?我沒跟你講嗎?」她應該有說過才對啊!畢竟她自從遇見他後,心心唸唸想的都是這件事。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旁邊的人統統不可思議地偷偷抽著氣。聶總經理雖不是脾氣爆烈之徒,卻也從來沒什麼耐性。尤其是像他這麼一位天才型的經營者,懂得那些商場技巧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本能,毫無需要學習的時間。然而跟在他身邊工作的人壓力就大了,這四助理與秘書無一不是患有胃疾,或精神衰弱等症狀。
「嘿嘿!真不好意思,奶奶也常說我這丫頭少根筋!」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模樣嬌憨可愛。「是我想請你當我的模特兒,讓我幫你畫一幅素描。你放心好了,我不會畫太久,兩、三個小時就夠了,你不會躺到酸的!」她只差沒拍胸脯保證了。
模特兒?躺?
旁觀的幾個人又把目光聚焦到他身上。
「你們的工作統統做完啦?那可以去會場幫忙佈置了。」聶尹臧的聲音不疾不徐,但每個人統統識相地做自己的事情去,就算有再多的好奇也不敢留下來了。
「什麼模特兒?你是個畫家嗎?」他感興趣地問,沒想到她是個拿畫筆的人。
「稱不上畫家啦!我還是學生,不過今年就可以畢業了。」她解釋著,完全不把他當陌生人,更毫無防備心。「所以我需要一個模特兒,你知道……嘿嘿,我的畫被教授退了,要我補一份作品去,但是人體模特兒又不是每個禮拜都有,沒有模特兒我也無法畫!」她說得一臉苦惱,但隨即眉開眼笑。「幸好我找到你,如果我畫你,教授一定會對我刮目相看!」
「人體模特兒?」他的眉整個挑了起來。「你是說要我光裸著身子讓你畫?」他懷疑她說這話時怎麼能如此理直氣壯、義無反顧,真是一個怪怪的小女人!
「是啊!」她又頓了一下。「你放心好了,你的身材很棒,絕對不會羞於見人的,再說我相信我的功力,絕對可以把你身體線條的美感給表現得淋漓盡致……」說著手就癢了,真希望現在就可以畫他!
淋漓盡致?!
他差點沒噗哧一聲笑出來。
「無論有多麼……呃——淋漓盡致,我都沒興趣脫光光讓人畫。現在你話說完了,可以開始工作了吧?」他攤開手邊的公文,繼續回到工作上。
「啊∼∼你不肯啊?」她垮著一張臉。真是太太可惜了!她恐怕再也找不到這麼棒的模特兒了,她不想放棄哪!
一直趁在旁整理資料之便觀察這一切的襄子苓,見總經理不打算再跟這個傻丫頭瞎攪和,便馬上發難。「你到底畫不畫啊?不畫的話……」
褚顏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問著聶尹臧:「我可以畫這些圖,但如果我做得好,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可惡,這妮子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
襄子苓滿臉不悅,正待發作。她若知道一次只能專心於一件事情的褚顏,根本完全沒注意到她的存在,她鐵定馬上火冒三丈。
「什麼事?」想從他這裡得到好處的人太多了,他並不意外她會提出要求。通常只要那人的利用價值夠,他並不在乎,只是沒想到她也是這種人!唉,是他自己今天發神經,才會以為這個女人和其他人有所不同。
心裡對自己的嘲諷還未休,褚顏就回話了。
「讓我當工讀生。」她的眼睛又開始發光了,只要她專注在一件她感興趣的事情上時,她就會有這種可愛的表情。
可愛?他是這樣想的嗎?他很少覺得女人可愛的。在他的認知理,人可惡的多過可愛的,旁人不知他對人性的悲觀,只道他是天生冷漠的人。他有些對手甚至覺得用冷漠來形容他還太人性化,因為他根本沒什麼情緒,簡直稱得上是無情。
「對啊!」趁著他微微的出神,她又再次地趴過去。「你們不是缺一個會繪圖的工讀生嗎?我可以做!」總之先留在他身邊再說,就算說服不了他當她人體素描的模特兒,她也可以偷偷畫他吧!
她的如意算盤豈能逃得過他縝密的心思,他微沉吟一下,唇邊勾起一個輕微的弧度,這是他最接近笑容的表情了。「沒問題,一個小時後我要看成品。」
「總經理,我們所有工讀生都是人事室安排的!」襄子苓大吃一驚,她怎麼也料想不到他會答應。
「子苓,別說了。」旁邊的廖特助好心地拉了拉她的手肘。
襄子苓毫不客氣地掙開,但是也閉上了嘴。
聶尹臧的目光已經移到手上的文件,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廖特助跟襄子苓都偷偷鬆了口氣。跟在聶尹臧身邊那麼久,他們還不瞭解他的脾氣嗎?他最不喜歡他人干涉他已經做成的決定,而剛剛襄子苓就犯了這忌諱,幸好他並沒有要追究的樣子。
褚顏當然不會知道這緣由,就算清楚來龍去脈,恐怕也不能瞭解他們緊張的程度。有時候少根筋確實是件幸福的事情,她這不就高高興興地繪圖去了,哪管誰在那邊流了一身冷汗!
同樣的路走第二遍為何跟第一遍不同?
難道路還會搬家嗎?
褚顏大大的不懂,為何馬路要這麼複雜!依她之見,所有馬路都該畫成棋盤,每條街從一號編到最後一號,另一個方向的就用ABC代表,這樣就不會搞錯了嘛?!
她還特地起個大早,打算當只早起的鳥兒,沒想到第一天報到就要遲到。
想到今天還可以見到那雙深邃的眼眸,她就覺得好滿足!昨天在她的極力表現下,終於得到她夢寐以求的工讀生工作。雖然她一開始是為了他,但後來她卻發覺做那些東西還滿有趣的。
「咦?不是這一條嗎?可這裡看起來有點面熟呢!」她手裡握著昨天的名片,一邊試圖用她的小腦袋回憶起路的長相。
於是她就站在馬路邊用力地看,用力地想著。
當聶尹臧一早開車經過公司樓下時,看到的就是這副奇觀。
他本來並不打算進公司的,因為他今天約了個客戶吃早餐談生意,會經過只是順路。但是當他看到她詭異的舉動時,忍不住在她旁邊停了下來,並且把車窗搖下來。
「楊褚顏,你站在這邊做什麼?」難道是後悔接這個工作了?他故意刁難她,要她天天到公司報到,她該不會正在考慮要不要落跑吧,否則怎麼站在公司樓下不進去呢?
不料褚顏一見到他就像見到救星一樣。「聶……總經理!」她差點造次地直呼他的名字。「你真是我的福星,我就知道我今天要好運了!」
他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你有什麼困難嗎?」
她悄悄地挨到他車窗邊,小小聲地說:「偷偷告訴你哦,我……迷路了。」她臉紅了紅。「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公司怎麼走!」雖然不是第一次迷路,但她還是有羞恥心的。
「公司?」他足足愣了幾秒,隨即哈哈笑出聲。那笑震動胸膛,劃破周邊吵雜的聲音,直接地打擊到她的自尊。「哈哈哈……」他竟然還停不下來!
褚顏皺起眉頭。「你沒必要笑成那樣吧?我才來過一次,迷路也是正常的。我現在連去學校偶爾都會不小心迷路呢!」她不高興地看著他囂張的笑法。
他笑得眼淚都差點嗆出來。
如果她知道他一年到頭都難得這樣笑一次,或許會覺得安慰些吧?!
「不說就不說,我自己找也找得到。」她生氣了,扭頭就要走人。
他迅速地出手從降下的車窗中拉住她。「別走,先上車。」
她惱怒地瞪了他一眼,沒有動作。
「你上車我就告訴你公司在哪裡!」他的聲音裡還帶著笑意呢!
「你保證?」她小心翼翼地望著他,他看起來還沒笑夠的樣子,她可不想再被笑一次!
「我保證。」他舉起修長的手指起誓。
「好吧!」順風車誰不想搭,這樣可以免去她萬一真的找不到還要搭計程車的風險。她上了車,乖乖地繫了安全帶,然後說:「在哪裡?」她想就算他要載她去公司,她還是得有求知精神仔細地記著路,以免她明天又在同樣的地方迷路。
車子的性能相當不錯,安靜地滑到車道上,車上甚至還有輕音樂飄動著。
「你真的想知道?」他的聲音裡還含著遮掩不住的笑意。
「那當然。」她回答得可驕傲了。
「那……好吧!」他清了清喉嚨。「你剛剛站的地方就是公司樓下,下次不要再認錯了。」
什麼?!
她呆滯兩秒,隨即懷疑地轉頭看他。他又開始笑了!
「騙人!」她嘟著嘴抗議。「那你幹麼不進去?你不是要順便載我去公司?」
「我是會去公司,但不是現在。我約了客戶去談生意,該完了自然就要回公司,這樣報告夠詳細了嗎?」他轉頭注視著她兩秒,這才將視線放回馬路上。
「真的?」她往後貼靠在車窗上,彷彿他頭上長角。「不可能的,那你叫我上車幹麼?」
「我是看你似乎對自己的迷路很不好意思,應該也不想搞得人盡皆知,所以才叫你上車,沒想到你倒挺自動的!」他瞄了一眼她綁得紮實的安全帶,嘲諷的意味相當的明顯。
這……這人竟是這樣的!
她的臉脹得像豬肝一樣,困窘得不得了,這算是她最糗的迷路經驗之一了!
驚詫間,他已經把車子開進五星級飯店的停車場了,隨即長腿跨下車子,走進飯店裡。
「喂,你等等啊!」她手忙腳亂地跟了上去。「你把我載來這裡我更難回去了。」剛剛的路她都不認得,說起來也慚愧,雖然她是個土生土長的台北人,但她對台北的馬路可說是陌生得很,並不是她不跟它們培養感情啦,只不過她總是在用心記過後馬上又把它們搞混,尤其是很多馬路「長」得都那麼相像,這實在不能怪她,不是嗎?
「吃早餐吧!」
他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她這才發現他竟然把她帶來吃早餐了。
「你……真的要在這裡談生意?」那她實在不適合在場啊!
侍者已經過來倒飲料了,她還忙著跟人家說:「我沒有要吃,你別倒我的。」
「兩杯咖啡。」他不理會地逕自替她點了。「去拿東西時順便幫我拿一盤。」他低頭在自己的PDA上點點畫畫,還順便支使著她。
「哦!」她才應聲就馬上發現不對,但看他低頭忙著,只好真的去替他拿早餐了。
自助式的早餐相當豐富,她忍不住盛了滿滿兩大盤。
她自己住外面,對於吃一向很隨便,有時候卯起來畫畫,一天吃不到一餐也是有的。她不像楊竟題那麼好命,聽說秧秧都會幫他準備吃的。
不過她也挺能隨遇而安的,其實只要不是跟畫畫有關的事情,她都挺好打發的,隨和的程度幾乎已經到了隨便的地步了!
結果她轉身就忘記了跟他的爭執,滿滿地裝好了兩大盤食物回到桌前。
他已經利用時間把公事瀏覽了一遍,等客戶一到就可以討論了。
「這個火腿好好吃哦!」埋頭苦吃的她邊說著邊抬起頭,發現那雙眼竟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瞧,她不禁停下咀嚼,讓那半片火腿吊在唇邊。「你為什麼這樣看我?」「咻」地一聲吸進剩餘的火腿,臉微微地赧紅了。
大約是她的吃相太驚人了!她偷偷地吐了吐舌頭。
他的嘴邊勾起了一抹疑似笑容的弧度。「你做什麼事情都這麼認真的嗎?」
「有嗎?不是本來就該如此嗎?」真奇怪,問這種怪問題!
他這次真的笑了。「你看什麼事情都很有趣嗎?否則怎能吸引你如此認真的去做呢?」就連吃飯都那麼的認真,看她都比吃飯有趣!
「很多事情都很有趣啊,不是嗎?」她不能理解他的問題。「就像你在做你喜歡的事情時,應該也會很開心啊!」
「例如?」他看向她。
她發現他的動作跟表情真的不多,應該說都相當細微,他真是一個內斂的男人,或許是他不習慣表現自己的喜怒吧!
「例如……」她沉吟著,對他的瞭解並不多,該怎麼舉例呢?「你生意做得好嗎?」
他沉默了一下,大方地說:「是還不錯。」老實說是很不錯!以他二十八歲的年紀,在這行可以打出這樣的名號,足以讓很多人嫉妒的了。
「那麼你在工作時,每次做完一個很棒的案子應該會很快樂啊,你工作時應該也很認真啊,這有那麼難理解嗎?」她歪著頭想。
他淡淡地笑了,不知怎地,那笑卻讓她感覺到孤獨與悲傷。
「那些對我來說不過是一些公式化的遊戲,所有的東西只要你摸熟了遊戲規則,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結果,沒有快不快樂的問題。」旁人總說他的喜怒難測,其實該說是他常常忘記了喜怒的感覺,空無是他慣有的感覺。
看著他的眼神沉寂了下來,她眼底浮現一抹悲傷,為他那雙冰眸底下的孤獨而悲傷。那一潭深藍色的水是那麼的深不可測,幾近於黑。
他是深藍。
深藍很像黑色,但遠比黑色複雜,要把他看透必須對深藍相當的有研究才行。
此刻她真想把這雙眼畫下來。
「我真想畫你。」她真的說出這句話了。
沒想到他只是笑笑。
「聶總經理,很抱歉我遲到了一下。」一個陌生的男音打斷了兩人間奇妙的氛圍。
「你好,坐下來談吧!」聶尹臧連站起來都不曾,只讓出一個位子給剛抵達的這位先生。
褚顏被夾在兩人之間動彈不得。
好在對方只在初時好奇地看她一眼,倒也沒多說什麼。
於是這兩人就這樣邊吃早餐邊談公事,無聊的她只好埋頭猛吃,待吃飽了就拿出筆來在餐巾紙上塗鴉。
她是挺會自得其樂的。